风雨大宋 第9章

作者:安化军

  向妻子述说了自己此次进州城的经过,杜循道:“尽管放宽心,此次我与州里通判一起回来,通判对我甚是看顾。想来最迟明天,大郎就会放回来了。我们依然制酒,先重兴家业再说。”

  妻子问道:“官人,听人说大郎被吴家的小员外打了数十杖,甚是凄惨。若是我们没犯酒禁,吴家小员外岂不是犯了王法?会不会收监?”

  杜循皱着眉头,出了一会神,无奈道:“按照国法,那小畜牲自该收监。只是,他们大户人家,有许多路子跟官府里的人说得上话,谁又知道最后会如何呢?我们县看着吧。”

  听了这话,妻子便有些着急:“那大郎岂不是被白打了?!”

  杜循叹口气:“这种事情说不清楚。大郎不会白挨打,但吴家的小员外受什么刑,就要再看了。”

第20章 莫多管闲事

  酒筵上许县尉一直提心吊胆,生怕通判问起杜家犯酒禁的事情。没想到苏舜钦只字未提,好像就没有这回事一般。反倒是史县令,因为查酒禁是县尉所管,不是自己分内,毫不关心,只是殷勤劝酒。

  迎接酒筵直到日落时分方散。众人散去,苏舜钦自去歇息,倒让许县尉摸不着头脑。

  看看天近傍晚,许县尉带了两个心腹,向着牢房而来。这几日他一直带人在颖水渡口那里,查来往的客商,有无偷税漏税的。陈节级配合吴克久抓了两家私酿犯酒禁的,许县尉听人说过一句。不过这种小事他不往心里去,小小临颖县里无人翻出他的五指山去。

  直到得到消息,通判亲自到县里过问此案,许县尉才慌张起来。若按律法,杜家和韩家这几日私卖了数百斤酒,当然是重罪。但世间的事,哪有什么都按律法来的?只要此案不报上去,便由着许县尉,想怎么办就怎么办。现在通判到了县里,连许县尉自己,都要由着苏舜钦处置了。

  到了牢房,许县尉让当值的公人带着,径直到了关押杜中宵和韩练的牢房前。

  进了牢房,许县尉看了看坐在墙边,冷冷看着自己的两人,道:“你面上无须,年轻一些,想来就是杜举人家的小官人了?这一位,就是韩家脚店的?”

  韩练认得许县尉,起身行礼:“回县尉,正是小的二人。”

  许县尉面如冰霜,让公人搬了两个凳子来,对两人道:“我有话问,你坐下说话。”

  杜中宵也不客气,拉着韩练在凳子上坐了。

  沉默一会,许县尉问道:“你们实话对我说,到底有没有私自酿酒?”

  杜中宵一拱手,正色道:“县尉,此事我们一直说得清楚,断然没有私酿。我与韩阿爹,都是守法良民,明知朝廷有酒禁,如何敢去私酿?”

  “那因何吴小员外首告你们私自酿酒,与陈节级一起抓你们来?”

  杜中宵道:“吴小员外看中了韩家的女儿月娘,要强逼良家妇女入他家为妾,才编了这么个谎话出来。陈节级一时不察,中了吴家的奸计,那谁有办法?”

  许县尉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陈节级是他这几年着意提拔起来的,用着顺手,甚是中意,心中颇有些回护的意思。再者县里的官员中,自己平时收吴家的好处最多,不得不为吴家想办法。只是现在通判到了县里,自己都自身难保,此事却有些难办。

  想了许久,许县尉才对杜中宵道:“小官人,此事中间有些误会,这几日我在颖水渡口,不知县里的事情,手下的人把事情办坏了,让你受了许多委屈。俗语有云,冤家宜解不宜结。都在一个县里,抬头不见低头见,得饶人处且饶人。依然看,让吴家的人与陈节级到你府上赔个不是,做些补偿,此事不如揭过去算了。州里问起,只说因一时误会而出此事,没必要闹到官面上去。”

  杜中宵看着许县尉,突然笑了笑:“县尉,不是我不识好歹,只是现在我们二人身处牢中,我身上又有杖伤,此事如何遮掩得过去?明日通判官人必然提审我等,除了实话实说,委实难办。”

  许县尉叹了口气,眉头紧锁,心中暗恨陈节级把事情办坏了。明明是抓起来动私刑,却又闹得满县皆知,抓了杜家和韩家私自酿酒,犯了酒禁,到现在骑虎难下。通判苏舜钦已经到了县城,事情紧急,自己要动手脚把事情平息下去也已经来不及。还好这几日自己不在县城,追问起来,便推个一干二净。

  想了许久,许县尉才道:“小官人,不管如何说,同县里的乡里乡亲,事情不宜闹大。前两日你受了些委屈,日后让吴家补偿便是。明日州里的官人问起来,就说一切都是误会便就结了。”

  杜中宵看着许县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过了好一会才道:“县尉,你是多年为官的人,到了现在这个田地,还认为可以说一切都是误会么?我身上的伤,可不是假的!”

  “县里审问疑犯,动些刑杖,在所难免。”

  “若是县尉在这里审问,莫说受几十小杖,就是把在下打死,那也无话可说。可这几日县尉一直不在县里,动刑的是吴家的小员外,他可不是官面上的人。让平民在官家的地方动用私刑,此事论起来,县里的官员只怕都要受牵连。县尉,不知我说的是也不是?”

  许县尉老大不耐烦。他现在心烦的正是此事。其他的都好解释,惟有这一件,县里抓了人,却让个平民来审讯,还在公人面前动刑,怎么也糊弄不过去。苏舜钦只要抓死了这一点,就是县里政事不修,法治混乱的证据。通判有权监查本州官员,前来审案倒在其次。

  想了许久,许县尉才道:“不管怎样,事情已经如此,还请小官人万事周全。只要此次无事,日后必然对你家里多有补偿。吴家在县里虽然跋扈,自有县衙做主,以后对你自然客客气气。”

  杜中宵道:“县尉,我一介小民,又能做出什么事来?若是官人问起,自然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难道还敢瞒官面上的人?县尉的吩咐,自然不敢不遵从。”

  许县尉点了点头,又问了一些两人被收押之后的细节。牢狱是县尉管下,这里发生事情,许县尉脱不了干系,这也是他最关心的。今天虽然苏舜钦什么都没有问,许县尉却总是觉得心里不踏实,感觉要有大事发生。县里的几个官员里,恐怕只有史县令混混噩噩,不知大祸临头,还在那里讨好苏舜钦。

  想来想去,许县尉心里暗暗叹了口气,随口又吩咐几句,转身出了牢房。这几天他不在县城,刚好躲了过去,这是好事。但查私酿是县尉的职责,涉及的人员全是他的手下,追究起来难免受到牵连。偏偏县里的官员之中,自己收吴家的好处最多,平时跟吴家关系最密切,又怕翻起旧账。

  出了牢房,却见苏舜钦的护卫邓节级在外面走来走去。

  见到许县尉出来,节级上前叉手道:“天色晚了,县尉还来查案,着实辛苦。”

  许县尉心里咯噔一下。邓节级在这里,十之八九是苏通判派过来的,看住牢房。用意是什么,许县尉用脚趾头也想得出来。这个节骨眼上,谁越关心此案,向这里走得越勤,谁越有嫌疑,苏通判那里只怕就要记上一笔。许县尉心中确认,苏通判此次前来,不只是查案,对临颖官员下手的可能更大。

  勉强挤出笑容,许县尉回礼:“节级路上辛苦,不去歇息,怎么在这里闲走?”

  邓节级叹了口气:“我哪里是闲走,是通判吩咐,今日谁来见那两个犯酒禁的犯人,要记下来。”

  许县尉强自镇定,问道:“不知通判何意?”

  邓节级道:“因为你们县里的杜举人,到州里所言,他们家里并没有私自酿酒,是被势力人家冤枉的。杜举人本州发解,斯文一脉,通判自然维护。举人说的不实倒也罢了,若是说的是实,那此事中间有哪些人参与,哪些官员与势力人家狼狈为奸,通判是要穷治的。县尉小心!”

  许县尉咳嗽一声:“多谢节级相告。这几日我一直在颖水渡口,查来往客商,并不在城里。杜举人家里的事情,我委实不知情。若是我在县里,断然不会如此马虎,没个确证就去拿举人家里的人。”

  邓节级皮笑肉不笑地道:“如此最好。似杜举人这般,家里贫困,京城赶考一次,便就倾家荡产的人家,通判着实怜悯。如今朝廷正是劝学的时候,地方上不重视读书人,任由势力人家欺侮,那可是与朝廷作对。许县尉,劝你一句,若是与此事无关,还是不要私自过来,一切听通判吩咐的好。”

  许县尉听了,急忙拱手:“多谢节级相告,在下感恩不尽。节级高义,容日后再报。”

  邓节级此话说清楚明白,苏舜钦前来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治一治地方上不重视读书人。别以为乡贡进士的名头没用,州里那里挂着名字呢。普通百姓到州里告状千难万给,他们却容易得很,知州通判等官员,很容易就能见到。此次杜循到许州,给知州梅询和通判苏舜钦的印象都不错。

  告别了邓节级,许县尉身上出了一身冷汗。来牢房的时候,他还没把此事想得过于严重,还想跟从前一样,能遮掩过去就遮掩过去,现在看来自己想得简单了。想想也是,若只是为查酒禁的案子,何必要通判来县里,随便派个僚佐官员就足够了。苏舜钦前来,本就是朝着临颖的几位官员来的。

  正是因为这几日许县尉没在城里,邓节级才好心跟他说破。他的运气好,已经置身事外,别不知好歹又一脚踏进来。一个县尉,苏舜钦一道奏章上去,就不知会被发配到哪里。

第21章 眼见为实

  正是深秋时节,太阳落下山去,凉风起来,走在路上有些刺骨。

  苏舜钦到客房歇息了一会,起来讨了杯茶喝,便带了几个护卫,出了县衙。他也不与县里的官员打招呼,到了街上问了路途,便就向杜循家里走来。

  县城很小,要不了多久,便就到了杜家附近。

  看着房前新搭的棚子,苏舜钦对护卫道:“你们前去通禀一声,看杜举人在家没有。”

  护卫叉手应诺,不用多久,杜循夫妇便就急急忙忙迎了出来。

  见礼罢了,苏舜钦道:“此次我到县里来审案,最要害的地方,便就是你们家里有没有酿私酒。我放心不下,亲自过来看一看。秀才,此事非小,你不可有丝毫隐瞒。”

  杜循急忙拱手:“学生岂敢欺骗官人,家里委实没有私酿。小儿有个法子,可以从收来的酒糟中蒸出酒来。前些日子韩家脚店卖的酒,都是如此来的。”

  “如此最好。你们蒸酒,可是在这个棚子里?”苏舜钦一面说着,一边溜达到了棚子外面。

  杜循连连称是,跟上前,把封得紧紧的门打开。

  苏舜钦笑道:“我看你这里封得甚是严实,想来是怕别人看了你的秘法,学了去。怎么,我现在进去看,不妨事吧?”

  杜循有些不好意思:“官人是什么人物?若是瞒着官人,在下就该死了。”

  一边说着,一边把苏舜钦让到了棚子里。

  进了棚子里,苏舜钦围着大锅和大甑转了一圈,口中道:“也没有什么特别,倒是像蒸馒头。杜秀才,酒便是从这锅里蒸出来的?如此说来,倒也神奇。”

  杜循连连称是,一边指着锅和甑,向苏舜钦解释。

  苏舜钦摆了摆手:“如何制酒,不必说与我知,我只要知道,你们没有私酿就可以了。我多年在地方为官,酒库里酿酒见得多了,当然不是这个样子。你这里又无谷物,又无酒曲,想来不是私酿。不如这样,明日一早,我派人与你一起,到官酒库拉两车酒糟来。你那个收监的儿子,还有卖酒的韩老儿一起放出来,让他们来酿酒。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让他们自来蒸酒。是不是私酿,便就一清二楚。”

  杜循连连称是,忙不迭地答应。说一千道一万,只要杜中宵能从酒糟中蒸出酒来,便就洗清了私酿的嫌疑,其他的一切都是小节。州县酒禁禁的是私酿,酒糟中蒸酒并不犯律法。

  从棚子里出来,苏舜钦道:“这位冯大郎,是多年随在我身边的,最是信得过。今晚他便在这里与秀才一起看着,免得闲杂人等前来捣乱。明日一早,我再来与你一起,到官酒库去拉酒糟。”

  说完,也不啰嗦,带着人径直离去了。

  杜循送别了苏舜钦,一个人站在棚子外面想心事。苏通判看来做事仔细,别事不问,先来确认杜家到底有没有私酿。光是说不行,还要真地蒸给他看。只要杜家没有私自酿酒,其他一切都是小节,县里的官员哪个失职,哪个无能,哪个胡来,都清清楚楚。

  这是真正做事的人,来便抓住要害,亲自过来查看。反观史县令,治下出了这么大案子,到现在没有问过一句,到底是怎么回事都搞不清楚。这样的官员,怎么能把辖境治理好?

  通判的职责,首要就是监察,其次是理财,第三才是知州的副手。通判来了,史县令还不知道该怎么做,安坐县衙,自己作死,没人能够帮他。

  苏舜钦回了县衙,叫来自己的随从,问了县里官员的动静。

  听到许县尉曾经去过牢房,苏舜钦笑道:“查酒禁,正该是县尉当做的。这几日许县尉并没有在城里,恰好撇清了关系。若是平常人,现在躲那几个人还不及,他却巴巴赶过去问话,也是个拎不清的。”

  一个随从道:“也不是如此。官人,我问过县里的人,平日里许县尉跟吴家最是交好,从吴家得了不少好处。他现在去查,只怕是有其他心思。”

  苏舜钦点头,想了一会,拍手道:“如此也好,省了许多手脚。这县里看起来,官吏就没有一个干净的。借着这次案子,清理一遍也是好事,免得百姓遭殃。我着人问过,这几天的时间,韩家脚店每日卖酒五六十斤以上,合计起来当有数百斤。若是真犯了酒禁私自酿酒,便是杀头的罪过,当为大案。遇到了这种案子,县里当第一时间报到州里,怎敢私自审理?却不想临颖县,不只是案子审得糊涂,还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压下,不向州里审明,真是乱得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罢了,明日查明杜家有没有私自酿酒,再一一把官吏这几日的作为记下来,回州城再理会。”

  一众随从也笑,都觉得临颖县官吏做事,着实是不着边际。其实这个年代,像临颖县这种乱糟糟的状况并不少见,基层的人力有限,人员素质参差不齐,监管又不严,这才是常态。苏舜钦恩荫出仕,中进士之前官职低微,缺少主政一方的经历,中进士之后升得又快,基层经验少,才会觉得不可思议。

  正在这里忙碌的时候,随从前来禀报,外面史县令过来问安。

  苏舜钦连连摇头,道:“说我无事,正要安歇,让他回去吧。”

  此次来临颖,苏舜钦最头疼的就是如何处置史县令。他年纪已经大了,年昏馈,谁有办法?处理得重了,别人看了难免心寒,处理得轻了,又如法震慑。现在终于下定决心,还是早早让他致仕,安心回家养老得好。史县令本就是特奏名出身,官场上没什么前途,县令就已经当到顶了。能够致仕,恐怕就是他的终极追求,不如满足了他。毕竟史县令除了年老精力不足不管事,也没有什么大错。

  官场上的官员是分出身的,史县令的出身,就决定了他的前途,当然混混日子就算了。

  第二天天没亮,邓节级便就唤了许县尉,一起到了牢房。

  到了牢房外面,邓节级道:“县尉,通判官人是来查县里干犯酒禁的案子。杜举人州里说得明明白白,他们并没有私自酿酒。这种事情口说无凭,通判今日让我们验证一下。”

  自昨天在这里碰到了邓节级,许县尉便就加倍小心,听了问道:“不知节级要如何验证?”

  “通判手令,让我们两个押着犯人,到官酒务去提两百斤酒糟,回他们家里滤酒。若是杜家真能从酒糟里滤出酒来,而没有私酿,此案就不消说了,是你们县里马虎,冤枉了好人。”

  听了这话,许县尉的脸色就不由阴沉下来。这事情本来早就该彻查清楚,却不想要等到通判来派人去做,县里官员失职是跑不掉的。想到这里,许县尉恨死了陈节级。只顾着去巴结吴家,却把最重要的事情忘记了。如果杜家真没有酿私酒,则一切都无从谈起。

  昨天换了牢房,县里找了个医生给杜中宵上了药,治了杖伤,今天便好了许多。笞刑是小杖,看起来打得皮开肉绽,实际不伤筋动骨。真正会留下暗伤的是大杖,陈节级没下那种狠手。

  看着一腐一拐的杜中宵,邓节级道:“小官人身上的伤不碍事吧?通判事务繁忙,不能够在县里久待,只好劳烦小官人,带伤去做些事情。”

  杜中宵拱手:“通判官人百忙之中,来为小民作主,岂敢不遵命!”

  邓节级点了点头:“如此最好。依官人吩咐,今日去官酒务提两百斤酒糟,小官人回家里制酒。若真能从酒糟里滤出酒来,便就不是私酿,你们两人即刻开释回家。”

  杜中宵和韩练急忙一起谢过。

  杜中宵又道:“自己做的事情自己清楚,我们着实没有私酿。只是节级,我们开释,当日诬告我们的吴小员外如何说?还有不问青红皂白便抓人的陈节级,竟让平民在他面前动用私刑!”

  许县尉的脸上挂不住,道:“小官人,只要证明你们没有私酿,其余事情通判官人自会处置。官家的事,都要讲究法度,你回家安心等着就好。”

  杜中宵见邓节级面上似笑非笑,便不再啰嗦,重重点了点头:“好,便依县尉所说。”

  这几日被收了监,受了刑,让杜中宵深刻认识了这个时代。万事不要只看理论,还要看一看现实会如何。还有一点,让他再次认识到了,豪门大户和平民百姓之间的巨大差别。

  权贵和平民,不管什么年代,都好似活在两个世界里。只是前世杜中宵普普通通,对这些事情认识不深,到了这个世界,权贵更加肆无忌惮,才让他深刻认识到了这一点。其实到了现在,杜中宵能够感觉得出来,造成这一切后果的吴克久,一样觉得冤枉得很。他所做的一切,在他眼里都是理所应当,没有半点破格的地方,怎么就闹到这步田地。一个普通百姓家的小娘子,长得花容月貌,不趁着年轻到大户人家做妾,享些富贵,非要在自己家里粗衣淡饭,世上哪里有这种人?

  可这世上偏偏就有不到大户吴家做妾的韩月娘,还有一个来自千年之后的灵魂,有无数妙法的杜中宵。吴克久撞上了,只能算他倒霉。

第22章 酿酒证明

  官酒务的酒糟一向用来酿醋,无人争抢。邓节级带着手下拉了两百斤,与杜中宵和韩练一起,到了杜中宵家里。到得家门前,东方已经露出了一抹鱼肚白。

  苏舜钦已经到了,正与杜循在门前说些闲话。

  临颖县的一切,都要从证明杜家没有私酿开始。只要这一点没有问题,其他都应刃而解。对这一点苏舜钦看得很清楚,是以到了县城之后,没有过问案情,先来看杜家酿酒。

  杜中宵和韩练上前见过了礼,苏舜钦道:“眼见为实。杜秀才说家里没有私自酿酒,是从酒糟中过滤残酒出来。今日这么多人就是见证,官酒务来的酒糟,你们进去滤酒。若是真滤出酒来,别人自是无话可说。洗刷了你们私酿的嫌疑,以后也可以如先前那般卖酒。”

  杜中宵拱手道:“多谢通判。我家里一向都是从酒糟里面滤酒,此不会有错。只是滤酒较慢,只怕要几个时辰,劳烦官人久等。”

  苏舜钦道:“无妨,今日无事,便在这里看你们制酒。”

  吩咐罢了,杜中宵和韩练便进了棚子制酒,杜循陪着苏舜钦在外面说话。

  酒糟搬进棚子后,看杜中宵在里面又封得严实,苏舜钦问道:“杜秀才,滤酒不能让外人看吗?”

  杜循拱手道:“回官人,学生去京城赶考,为凑盘缠家业一干二净。全指着这滤酒的法子,赚些钱财养活一家老小。是以,制酒的时候不许外人观看。”

  苏舜钦笑着点了点头,再不说话。小生意人家,最重要的财产便是秘法,各行各业多是如此。杜家把滤酒之法视为不传之秘,着意守护,倒也是人之常情。

  其实杜家制酒,以前也是瞒着韩练的。此次韩练与杜中宵一起入狱,两家一条绳上的蚂蚱,便就不再瞒他。杜循在外面陪苏舜钦,只好让韩练进来帮手。

  在锅中添了水,杜中宵与韩练一起把酒糟码到篦子上,拍得松紧适度。

  韩练紧守本分,虽然不知道杜中宵为什么这么做,却一句话不问。这种秘法人人无不视若珍宝,等闲不会让外人知道。今日事情特殊,让自己进来帮忙,已经是杜家极大的信任。问东问西,反而会让杜中宵起防范之心。两家一个制酒,一个卖酒,配合正好,没必要去偷学制酒的法子。

  酒糟既是酒的来源,也是过滤器,松紧适度才能保证酒出得顺畅。杜中宵是个好钻研的人,现在的状态是他几次试出来的,酒出得快且多,并不是随便来的。

  堆好酒糟,锅里的水已经烧开。杜中宵让韩练帮着自己,把甑放在锅上,又接了竹管,到旁边盛酒的坛里。旁边是几桶冰凉的井水,杜中宵拿布浸得湿了,覆盖在竹管上。

  一切准备妥当,杜中宵对韩练道:“如此便好了。我们只要看着灶火,专心接酒就好。”

  韩练一惊,

  不由问道:“原来酒糟中制酒如此简单!却是不曾想到。”

  杜中宵道:“本来就是极简单的事情,只看能不能想到而已。阿爹,此事切不可对外人说!”

  “我晓得,我晓得。”韩练连连点头。

  酒糟价钱极低,用这么简单的办法就能变废为宝,成为烈酒,卖出好价钱,可想而知这个方法多么宝贵。正是因为简单,一旦泄露别人就可以照着做,烈酒也就成为平常之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