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大宋 第10章

作者:安化军

  一切准备妥当,韩练扶着杜中宵小心翼翼地在灶口火边坐下。

  皱着眉头,强忍着屁股上的疼痛,杜中宵道:“这几日苦了阿爹,一起受了许多苦。”

  韩练道:“贤侄怎么说这种话!若不是帮着我家里,贤侄何必制酒,又怎会到现在这种地步。说起来还是怪吴家的小员外,平时横行惯了,全不管我们这些细民死活,把事情做得绝了。唉,势力人家一句话,不定就能断了我们这些小民的生路。人要活着,受这么一点苦难又算得了什么。”

  “势力人家——”杜中宵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个年代,势力人家是一个专用名词,就连律法里都单独列出来。以前不知道什么样的是势力,经了这一次入狱,可算是知道了。如果不是父亲刚好是举人,可以到州里去告状,这次就被吴克久吃得死死的。

  在势力人家面前,一个普通的平民百姓哪怕什么都没有做错,仅仅是因为人家看你不爽,就可以逼得你家破人亡,走投无路。不需要借口,直接碾过来欺负你就是。越是小地方,越是如此。

  看着灶底熊熊的烈火,杜中宵沉默不语。世事如此,一个人要想好好地活下去,便就要努力地去适应世界。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特色,北宋经过了一二两年的乱世,以前的社会秩序荡然无存,金钱主宰了世俗生活。越是底层,家里有钱就一切好说,钱纵然不能买来一切,也能买来绝大部分的东西。

  当然另一面,随着读书人的地位上升,新的思想兴起。在士人当中,理想主义抬头。特别是从真宗朝到现在,随着范仲淹这一批文人逐渐走向政治舞台的中央,士大夫的家国情怀越来越浓烈。

  一面是世俗中的金钱至上,一面是士大夫的理想主义,这就是一个矛盾的时代。

  一面是钱,一面是权,一面是朝堂,一面是社会,这是大宋开始慢慢走向分裂的时代。

  轻轻叹了口气,杜中宵靠在墙边,看着灶火出神。自己现在的处境,首先是有钱,此不必说。只有家里有了钱,才能够去专心读书,才能够参加科举,才能去做官,才能在政治上有所作为。身上有一个千年之后的灵魂,如果一生平平淡淡,无论如何也不甘心。

  从酒糟中制糟白酒,便就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办法不复杂,本钱不多,却可以快速赚来大量的钱财,解决家里的困境。只要有了本钱,杜中宵有无数发家的方法。

  方法简单,可这开始的第一步,却太过艰难了些。凭白出来个什么势力人家的小员外,一句话就把自己害得这么惨。若不是父亲曾经发解,自己真被断了私自酿酒,后果杜中宵想想就不寒而栗。这个时候酒禁极严,虽然不像太祖太宗时候那样动不动就用极刑,充军发配边远州军却极有可能。

  “却不知道那个吴小员外怎么样了?”杜中宵随口道,语气冰冷。

  韩练道:“那日不是被收监了?此番他诬告我们私自酿酒,又在官府里动用私刑,罪过不小。不过他家里有钱有势,尽可以去打点,最后倒也未必如何。”

  “哼,不管怎样,我记住他了。势力人家就可以为所欲为?这次要让他知道代价!”

  说完,杜中宵闭上眼睛,再不说话。

  韩练叹了口气,知道杜中宵年轻气盛,心里咽不下这口气。这是年轻人的锐气,无法劝解,只能等着时间慢慢磨平。人生摸爬滚打,不就是这样慢慢打磨圆滑吗。

  正在这时,韩练听见模模糊糊“嘀嗒、嘀嗒”的声音。起身查看,却见竹管那里有液体滴下来。

  到了跟前接了一滴,抹在嘴里尝了,韩练兴奋地道:“小官人,出酒了,出酒了!”

  杜中宵睁开眼睛看了一眼,道:“现在出来的酒,过于烈了一些,喝了伤身。阿爹且等一等,等坛里接的酒多了,我们再拿出去,让通判品尝。”

  韩练点头,便在酒坛边站着,看着出来的酒从一滴一滴,慢慢成了细流。

  最开始出来的酒不只是度数过高,更重要的是含有杂醇,喝了容易上头。这是杜中宵多次试验出来的,要把最开始出来的一两斤撇掉,中间的酒风味才好。当然,现在一次接满坛,就没必要分开,混在一起感觉不出来罢了。等到以后要制高档白酒,才有必要分得那么细致。

  看着酒一滴一滴地滴入坛里,韩练叹道:“我卖酒几十年,却不想酒糟这种无用之物,还可以这样制出酒来,而且制出来的酒如此有力气。世间的事,真是难说得很。有了这个法子,只要官府不反对,便就不能重兴家业。小官人,此番事大,切不可恶了外面的苏通判。”

  杜中宵点头:“我们两家生计,全在苏通判的一句话里。只要他点头,这生意就可以大做了。”

  官酒库的酒糟是要酿醋的,那是县衙的收入,动不得。但除了官酒库,县里还有两家有酿酒权的酒楼。就是“其香居”不卖酒糟,“姚家正店”一家的也能制不少了。

  杜中宵看着灶底熊熊的火焰,眼睛眯了起来。吴克久这次把自己害得惨,以后不报复他,真是对不起自己。酒楼的酿酒权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每过几年竞标一次,称为扑买。等自己靠着糟白酒赚到了足够的钱,就把“其香居”的酿酒权买过来,到时让吴家也尝一尝断了生计的滋味。

第23章 可曾读书?

  太阳已经升到了半天空,苏舜钦坐在那里有些焦躁。

  杜循是小地方的举人,靠着家传诗书自学,并没有经过什么名师教导,在见识上差了一些。与苏舜钦谈话的时候过于拘谨,让苏舜钦觉得没多大意思。

  此时的教育远远比不了后世,全国有州学的地方很少,更加不要说县学。平民读书,要么是如杜家这样耕读传家,要么是世家大族有专门的学堂,教育水平参差不齐。读书人要有家国天下的情节,还要看家庭环境,有没有名师教导。这些杜循都是没有的,他科举落第并不是偶然。

  正在苏舜钦百无聊赖的时候,杜中宵与韩练从棚子里出来,抬了一个大酒坛。

  到了苏舜钦面前放下酒坛,杜中宵行礼:“官人,酒已经制好了。”

  听了这许,苏舜钦兴致勃勃地上前,看了看坛子里的酒,道:“没想到有这许多。对了,酒糟还在吗?你们取出来,我看一看,到底是不是从里面滤出来的酒。”

  杜中宵应诺,与韩练一起进了棚子。取下大甑,把酒糟从篦子上铲入竹筐,一筐筐抬了出来。

  苏舜钦抬呼了自己的随从,一起上前看蒸过酒的酒糟。酒糟与先前相比,变化并不大,依然是湿漉漉的。猛一看上去,并看不出什么区别。

  邓节级弯下腰,使劲闻了一口,道:“通判,酒糟里酒味淡了不少,其余倒是与先前相差不多。”

  杜中宵拱手:“从酒糟中制酒,其实就是用水代酒。糟里现在多的是水,酒却出来了。”

  苏舜钦点了点头,看了一会,道:“这剩下的酒糟,你们家里如何用?”

  “禀官人,小的家里前些日子买了两口猪,都是用酒糟喂的。”

  “也是个办法,如此倒是物尽其用。”苏舜钦点头,到了酒坛前。“秀才,你们家里有碗没有?盛两碗酒来尝一尝,从酒糟里滤出来的酒到底如何。”

  杜循应诺,急匆匆地跑进屋里,取了几个大碗过来。

  盛了满满一大碗酒,苏舜钦端在手里,看了看道:“这酒甚是清冽!单凭这卖相,许州一州之地再没有比这酒好的了,只是不知道味道如何。”

  此时的水酒是从酒糟里直接煎出来的,再是好酒,也做不到清澈见底。蒸出来的糟白酒到底是白酒的一种,虽然里面多少有些杂质,在清澈程度上也不是现在常见的酒可比的。

  说完,苏舜钦端起碗,喝了一大口。

  杜循在一边看见,忙道:“通判小心!这酒好力气!”

  话未说完,苏舜钦便就连连咳嗽,一时只觉得天旋地转。

  邓节级在一边看见,忙上前扶住苏舜钦,在一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缓了一会,苏舜钦才道:“这酒好力气!我活了几十年,天下的酒喝遍,再没有喝过如此有力气的酒!秀才,这酒不过是从废弃的酒糟里滤出来的,

  怎么如此猛烈?”

  杜循拱手:“官人不知,酒糟里滤酒的法子有些特别,因是水少,酒性极烈。”

  “好,好!端的是好酒!”苏舜钦缓了过来,连连点头。“如此猛烈的酒,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制出来,怎么可能是私酿。县里的官吏甚是胡闹,竟然弄出如此冤案。”

  要酿酒,再快也要几个月的时间。仅仅几个时辰杜家就制了酒出来,怎么可能私酿。单单从制酒的时间上,苏舜钦就信了杜家是从酒糟里滤酒的说法。当然,到底是怎么滤酒,是他们家里的秘法,不可能说给别人知道。小生意人家把这种秘法视作性命,苏舜钦没必要去打听。

  此时的官员多是游宦,很多人是没有产业的,一家人的衣食全靠俸禄。苏家便是如此,自己家里不做生意,朝廷法律也不允许,苏舜钦对制酒秘法没有私毫兴趣。这是从晚唐五代传下来的传统,那个年代社会动荡,什么产业都靠不住,官当着才是一切。

  平静了一下心神,苏舜钦小口又喝了几口,连连点头:“好,此酒甚是特别,力气格外大。你替我装两坛,我一发算钱,带回州里让学士也尝一尝。”

  杜循听了这话,知道一切都烟消云散,欢天喜地地答应。至于钱,当然就算了。

  苏舜钦笑着让随从付了钱,仔细收起了两小坛酒。杜家因为杜循进京赶考,弄得家业破败了,现在正是落魄时候,苏舜钦如何会占这一点便宜。

  确认了杜家没有私酿,气氛便就轻松下来。后边如何收拾县里官吏,苏舜钦心中已有底稿,与杜家无关,便不再提起,只是聊些家常。

  蒸了半天酒,杜中宵满身大汗。出来冷风一吹,不由打了个寒战。

  苏舜钦看见,道:“秀才,你家小官人多大年纪了?可曾读书否?”

  杜循道:“回官人,犬子今年一十七岁。我家里耕读传家,祖传的诗书,他从小读过几本。”

  苏舜钦连连点头:“如今天下太平,朝廷劝学,读书才是正途。秀才,你家里遭了难,靠着这制酒的法子,不难重兴家业。只是做小商贩养家糊口,难有出息,若有机缘,还是让小官人读书得好。”

  杜循连连称是。只是他自己刚刚从开封府赴试的噩梦中走出来,犹自心有余悸,答得未免有些口是心非。现在只是看见了希望而已,杜循还不敢再想读书的事。

  苏舜钦不以为意。通过刚才的交谈,苏舜钦感觉得出来,杜循不是中进士做官的材料。他确实是读书人,交谈中也感觉得出来家学渊源,只是对经典的理解过于肤浅,并没有什么出色之处。普通乡野的读书人,见识所限,想金榜题名是极为困难的。

  这个年代的科举与后世不同,由于没有系统的教育体系,也没有规范的教材,大多数的读书人一上考场便就露怯。科举是有偶然成分,但这个年代却还有很大的必然性,书读得好,文章做得好,确实是更容易金榜题名。所以才有欧阳修经名师教导之后,自信地认为自己必是状元,结果一不小心被同舍的王拱辰给夺走了。最近的前后几届,多次发生这种状元故事。

  杜循是靠着小时候父亲所教,平时自学,侥幸过了发解试,便就去了开封府。不管从哪个方面,他都很难考中进士。要想在科举上更进一步,非要有名师教导不可。

  见杜中宵在一边站着甚是乖巧,苏舜钦一时兴起,道:“小官人,平时可曾做文章否?”

  杜循忙道:“犬子书读了几年,只是小可家事繁忙,还没有教他做文章——”

  “如此,却是有些可惜了。”听了这话,苏舜钦微觉得有些遗憾。

  文章不是随便写的。此时科举重诗赋,诗赋都是有格的,有韵脚,有习惯格式,必须要特意教导才能写出合格的文章来。杜循自己都是个半吊子,以前哪有心思教杜中宵。

  见苏舜有些遗憾的表情,杜中宵突然心中一动,上前拱手:“回官人,若说时文,家父未教,小的写不出什么像样的文章来。倒是一时兴起,胡乱写得一些,不古不今,不知可入官人法眼。”

  左右无事,天色还早,苏舜钦道:“若写得有文章,不拘格式,拿来看看也好。”

  见一边坐着的父亲满脸紧张,杜中宵正色道:“前两日夜里无事,在下便写了一篇赋,写这秋夜之景。胡乱写就,韵律不齐,不知可入通判官人的眼。”

  说完,便回到自己屋子里,去拿前几日写的文章。

  这是个读书人为尊的时代,杜中宵无事也向着这个方向努力。其实文章不是他写的,不过是偶尔默写前世学过的课文而已。此时正是秋天,几天前夜里没事的时候,一时兴起默写了一篇课文,正是欧阳修的《秋声赋》。此时欧阳修刚中进士没有多久,自己的文章风格还没有成形,这些流传后世的名篇自然还没有写出来。杜中宵抄上一篇两篇,也不怕被正主发现。

  不过有一点,杜中宵是清楚的。时代风气,欧阳修自己也还沉沦下层,他主导的古文运动刚刚有些苗头,远没有深刻影响文坛。欧阳修的文章再好,与现在时代风气不合,评价可说不准。

  这篇《秋声赋》,杜中宵默写的时候就把第一句改过了,去掉了欧阳修的印记。

  进了屋子,取了自己默写的文章,杜中宵双手递与苏舜钦。

  初时苏舜钦不以为意,拿了字纸在手,随便看了遍。粗粗看完,不由睁大了眼睛,又仔仔细细看了两遍,闭上双目。

  过了好一会,苏舜钦才睁开眼睛,对杜中宵道:“这文章是你所写?却是有些老气。”

  杜中宵拱手:“这几日家里连遭大难,学生难免心态老了。”

  “难得,难得。”苏舜钦连连点头。“这文章初读不觉得什么,细读却极有味道。不过,小官人这文章不是时文的路子,科举上却是无益。这样,这文章我拿回去,细读一番,再与你说话。这文章颇有些古意,我有几个心仪已久的友人,都试着做古文,且看他们怎么说。”

  时文便是此时科举考的赋文,重排比,重辞藻,为一时风气,大家如杨亿、刘筠、钱惟演和晏殊等人,都是此中高手。一代文宗欧阳修,两次科举落第,也是用心学了时文,才高中进士。古文运动此时刚刚兴起,欧阳修等中下层文人呼吁而已,并没有形成风气。

第24章 新知县

  冬天的清晨,雾气极重,反而并不寒冷。

  杜中宵看着几个小厮收拾粥桶,对身边的韩月娘道:“现在满县都知道我们施粥,有些乡下人特意夜里进城,便是要吃早上这一餐粥。你看,今天早早便就没有了。”

  韩月娘道:“无妨,明天多煮一桶便了。”

  杜中宵笑着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确认了杜家没有私自酿酒,之后的一切便就顺理成章。史县令因为年老昏庸,被参了一本,早早回家养老去了。许县尉治理无方,被调到了荆湖南路一个小县里去,算是惩罚。其他的官吏都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临颖县里依然跟以前一样。

  最倒霉的自然是吴克久。因为诬告,加上在官府之地动用私刑,被收监,听说打了些板子。好在他的亲戚何中立即时送了一封书信给苏舜钦,为他讲情,只是受了些皮肉之苦,最终还是放了出来。

  吴克久是读书的人,以后是要参加发解试的。如果判了刑,在衙门里留下了案底,便就失去了发解的资格。何中立是苏舜钦的同年,声气相通,最后还是给了他这个面子,只是教训了一番。

  有了官府承认,杜家用酒糟制酒的事业走上了正轨,规模越来越大。现在不只是韩家脚店在卖糟白酒,还又发展了几家小脚店,每天能卖一二百斤,可挣几贯钱。

  曾经共患难,杜家和韩家合作的关系一直维系了下来。杜家只管制酒,韩家对外发卖,利润平分。

  韩月娘把买酒糟之后施粥的做法坚持了下来,不过现不再在酒楼门口,而是换到了县里几个固定的地方。杜家家业慢慢重兴,还搏得了一个善人之名。

  事情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杜家另换了一处较大的院子,闲起来的杜中宵重新捡起了诗书。

  施完了粥,杜中宵与韩月娘一起,跟几个小厮推着空桶回到脚店。

  一进了店里,却见父亲杜循正与韩练对着一张桌子,坐在那里喝酒。

  见到杜中宵回来,杜循道:“我恰要去寻你,刚好你便回来了。”

  杜中宵道:“不知阿爹有什么事情吩咐?”

  “昨日新知县上任,今晨便就派人到家里。让你上午去县衙走一遭,知县相公有话问你。”

  经了上次的事,杜中宵就怕见官,急忙问道:“不知道是好事坏事?”

  韩练笑道:“史县令年老昏庸,朝廷已令他回家养老去了。现在新换了个年轻有为的知县来,招你去想来不是坏事。贤侄,你以为所有的官员都如史县令那样昏聩无用吗?”

  杜中宵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

  上次案件最后的结果,杜中宵是不满意的。自己平白受了苦,最后也并没有把吴家如何。苏舜钦虽然有心重惩吴家,但有同年讲情,最后还是没有下重手。杜中宵本来想着,等自己的家境好转,再去慢慢寻吴家的晦气。最好是几年之后中个进士,那时再看吴家怎么死。

  现在新知县上任,不知找自己做什么。

  在韩家脚店吃罢了早饭,杜中宵回到自己家里收拾一番,看看天色不早,便向县衙里来。

  到了县衙门前,恰与正在那里逡巡的吴克久撞在一起。

  见吴克久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再不复前些日子的趾高气扬,杜中宵心中一动,走上前道:“小员外许久不见。看你红光满面,想必近来甚是得意。”

  吴克久恶狠狠地看着杜中宵,过了好一会,才啐了一口:“小贼莫得意。前些日子你倒打一耙,让我受苦,这笔账暂且记下,日后慢慢跟你算。你记住了,县里的官员流水一样地换,我家的酒楼却是铁打一样开在那里。总有一日,让你知道我的手段!”

  杜中宵看着吴克久,淡淡一笑:“小员外有这个心就好,就怕你家业撑不到那个时候。”

  说完,再不理吴克,径直向县衙走去。

  吴克久看着杜中宵的背影,满面都是阴狠之色。新知县上任,没有惊动本地大户,带了几个随从悄悄进了城,让县里的几个豪族大户心惊不已。这是以前没有过的事,大家都有些不安。

  吴克久得了消息,今天早早到了县衙外,想见一见新来的知县,套一套近乎。却不想里面知县传出话来,这几天一概不见本城百姓,要专心处理衙门里的事务。

  这边才吃了闭门羹,接着就见到杜中宵大摇大摆地进了县衙,让吴克久疑心不已。

  到了门前报过名字,早有公人出来接着,引着杜中宵向后衙走去。

  碰到吴克久,又让杜中宵想起了前些日子的事情,心中不快。吴家是本县大户,不只是在县里面有“其香居”酒楼,在城外还有几个农庄,家大业大。官府不办他们,家业就倒不了,杜家小门小户地奈何不了他们。不见也就罢了,见了让杜中宵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到了后衙花厅,领路的公人让杜中宵稍等,自己进去通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