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大宋 第78章

作者:安化军

  杜中宵拱手称是,闭口不言。他感觉得出来,郑戬对自己并不信任。想来也是,谁都知道自己是夏竦的人,郑戬又跟夏竦的关系不好,不可能公正对待自己。

  见杜中宵拱手听命,郑戬的面色缓和一点,道:“这两日你交待一下,再到大通监一两个月。现在最要紧的事,是多制些新铁钱。你到了那里,不管是收买也好,还是向冶户加课,务必使新铁钱比现在多上一两倍。河东路钱法混乱,此为最急之务。”

  杜中宵拱手称诺。这位郑相公新来,看来是要做些事情的,既然与自己的想法不一样,还不如离开并州。自己惹不起,总躲得起。

  出了长官厅,杜中宵仰头呼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毛皮货场和新铁钱,都是自己的功劳,怎么新的长官来了,先拿这两件事向自己开刀。新官上任三把火,没想到这火先烧到自己的头上。

  到了都厅,回到自己案后,杜中宵随手处理着公务,没一点情绪。他已经可以预见到,郑戬的这两项举措,必然惹出乱子。可自己在一边看着,却一点办法没有,说得多了,徒惹人厌烦。

第46章 民乱

  杜中宵坐在交椅上,看着陶十七在一边鼓捣燧石,不住地试,打得“啪啪”作响。陶十七摆弄的枪上没有装枪管,更加没有装火药,纯粹是在试验击发机构。

  十三郎和陈勤从另一边的山脚转过来,手中提了两尾大鱼,口中唱着歌子。

  这是闲适的乡间时光,恬静而悠然。杜中宵坐着,看四周山色青翠,心情放松。

  来大通监不久,杜中宵便就把新铁钱的产量提升了一倍,大量的新铁钱运出山去。郑戬在得到更多的新铁钱后,断然下令停用旧铁钱,包括税赋在内,衙门不再收旧铁钱。但在离并州较远的州县,不只是民间大户,就连有的地方衙门,都利用信息不对等,疯狂地使用旧铁钱买能买到的一切货物。

  位于深山中的大通监不受影响,这里民风淳朴,商业不发达,民间本来就很少使用现钱。外面的钱法再变,也与这里无关。

  看着十三郎和陈勤两人走过来,陶十七向着他们猛地一扣扳机,口中大喊:“轰,轰轰!”

  两被吓了一跳,猛地跳了起来,陶十七看着哈哈大笑。

  陈勤和十三郎吃恼,一起上前,追打陶十七,闹作一团。

  并州衙门,附廓县阳曲汤知县急急来到长官厅,向郑戬拱手行礼:“相公,前几日废止旧铁钱,民间百姓多有怨言。今日清早,便有百姓勾结本城兵士,在子城外走马承受白阁长衙前聚集。白阁长再三分说,人群反越聚越多,不肯散去。下官进子城的时候,人群已向子城而来,把门兵士已经把城门关了!”

  郑戬站起身来,沉声问道:“前日已经揭榜各处,春税可纳五分旧铁钱,五分新铁钱,寻常百姓手里能有多少现钱?聚众闹事的,想来不是贫苦百姓了。”

  汤知县无奈地摇了摇头:“如今人情汹汹,下官也无法查探清楚,到底是什么人。”

  郑戬来回踱了两步,对门口的吏人道:“去请石钤辖来,我有事相商。——还有,吩咐守城门的兵士,加派人手,不许乱民入子城!”

  吏人叉手应诺,转身去了。

  郑戬又对汤知县道:“知县,既然有人闹事,城中当有人主持大局。并州城子城以外,是你阳曲县所辖,你当即刻回去,安抚人心。乱民闹事,万不可让他们冲撞了县衙!”

  现在这个乱哄哄的时候,汤知县一万个不想离开子城。此次闹事的除了百姓,其实是军人为主。这些骄兵悍将,一旦发作起来,谁也控制不住,砸衙门,杀官员,实在不是个事。

  见郑戬目光锐利,毫无转圜余地,汤知县暗叹了口气,只好告辞。

  汤知县还没有出门,通判商瑶和王克臣撞了进来,一起向郑戬行礼。

  郑戬道:“城外乱民因为停用旧铁钱,纷起闹事,你们可有什么消息?此事已经有几天了,怎么偏偏今天闹将起来?而且多有军士参加,军俸早已换发新铁钱,与他们何干?”

  商瑶道:“下官听到了一些消息,不知真假,请相公参酌。衙门欲停用旧铁钱,除了春税许用五分旧钱之外,其余并没有明确的章程。本城用钱最多的地方,便是毛皮货场。此次钱法停新用旧,便有在货场有势力的人家,去外地低价收购旧铁钱,到货场按官价换毛皮,上下其手,赚了不少钱财。昨日知录沈士龙知晓了此事,极是恼怒,派出兵丁,把守货场,不许一文旧铁钱行用,致有此事。”

  王克臣道:“衙门在货场吏人不多,被本地几个大户把持,他们招集无赖,又勾结一些城中的游手兵士,大肆敛财。沈士龙做事太急,这些人手中尚有大量铁钱未曾花出,便鼓噪闹事。”

  郑戬点了点头,阴沉着脸没有说话。

  并州城行用新铁钱已经有数月时间,特别是官吏和兵士的俸禄都发新钱,城中新钱不缺。如果不是存心要从新钱旧钱切换中获得好处的,手中不会有大量旧钱。突然间闹事,必然是有原因的。

  这个年代军队闹事实在是稀松平常,年年都要几起,单看闹大闹小。闹得大的如沂州王伦,纵横东南数十州,小的旋起旋灭。郑戬在西北数年,这种事情见得多了,并不惊慌。

  等不了多时,石全彬急匆匆地进来,向郑戬叉手行礼。

  郑戬道:“钤辖,城中行用新钱,禁用旧钱,有兵士百姓不满,集结作乱。你从速招集兵马,以备万全!切记,没有我的军令,一律不得擅自行动!有胆敢擅动刀枪,激起民乱者,斩!”

  石全彬叉手唱诺,转身离去。

  到了这个时候,司法林参军才来到官厅,向郑戬行礼问候,道:“相公,下官已派得力人手,出子城查探。一两个时辰之后,当能知道事情究竟。”

  郑戬点了点头,回到案后坐下,闭目道:“那就慢慢等吧。吩咐本州官员谨守衙门,不得外出。”

  众人面面相觑,只好在长官厅里各自找地方坐下,纷纷吩咐吏人,安排本衙门事务。经过了与党项战争,边地的官员大多都是见过世面的,并没有人特别惊慌。

  这了约莫半个时辰,林参军匆匆出去,又过了大半个时辰,才又返回。

  郑戬睁开眼睛,淡淡地道:“如何?可查清主谋之人?”

  林参军拱手:“下官已大致查探得实,主谋者为原鞣皮行会行首李松,勾结本城势力大户和游手兵士数十人,又纠结民众兵士,闹出这场乱子来。那李松本是鞣皮匠人,为行首时得利不少。前些日子杜签判建新的鞣皮工场,因这人作乱,免了他的行首,因此心怀怨恨。此次他利用自己在货场的人脉,从外地低价收买旧铁钱,到货场换熟制的毛皮,得利不少。沈知录听到风声,昨日突然不许毛皮货场收旧钱,李松赔钱太多,心中不忿,妄想闹出乱子来,让官府继续收旧钱。”

  郑戬点了点头,站起身来,道:“请石钤辖,在州衙校场布置兵马。开子城门,让乱民进来!”

  一众官员高声唱诺,各自分头行事。

  郑戬是与党项战争后期的西北大帅,为人任性近侠,好用严刑峻法,只要他认准了事情自己做的没错,不会做任何让步。此次新旧铁钱切换,他自认对下层百姓已经多方照顾,再闹事的,十之八九是滑横不法之民。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向外面闹事的人让步。甚至不需要把事情查得十分清楚,只要有个大致脉络,已经可以抓人了。

第47章 不念旧恶

  已是五月,山中鲜花盛开,五颜六色,甚是好看。杜中宵懒洋洋地靠在交椅上,看着兵士向大车上装新钱,百无聊赖。他上次来的时候,大通监已经走上正轨,此次再来,除了扩大规模,实在是没有什么事情可干。每日里山中看看风景,跟陶十七和十三郎几个人研究火枪,一天一天过去。

  正在这时,唐孔目急匆匆地过来,到杜中宵面前叉手行礼:“官人,州衙命你这两日即刻回城,大通监的事情交给交城李知县。这是公文——”

  杜中宵接公文在手,草草看了一遍,随口问道:“这么紧急,莫不是州城出了什么事情?”

  唐孔目看看四同,凑上前低声道:“官人还不知道?前些日子,因为停用旧铁钱太急,州里发生了骚乱。我听人说,喔,数千乱民,差点就出了大乱子。好在郑相公临事不乱,穷治首恶,不问胁从,一下刺配了数十人,事情才平息下去。”

  “哦——”杜中宵点了点头,表情十分精彩。自己离开的时候,特意跟郑戬说得明白,如果新钱替代旧钱做得太急,怕会引发乱子,没想到就真地发生了。

  唐孔目说得兴起,把自己听到的消息仔仔细细说给杜中宵听。他这消息已经不知传了几手,真假参半,不过好在大致脉络清楚。此次动乱,既跟官府停用旧钱太急有关,也跟从毛皮行业的各个环节裁撤吏人有关。衙门的公吏裁得太急,让地方大户钻了空子,才有用旧铁钱薅羊毛的事情。

  送走了唐孔目,杜中宵心情复杂,实在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反应。自己什么都说中了,这可以说自己看得准,但在官场上不是什么好事。杜中宵宁肯自己的预言不要用这种暴烈的手段表现出来,而用比较和缓的手段,让郑戬明白。这个样子拂了郑戬颜面,他怎么会给自己好脸色?

  让自己立即回城,郑戬要做什么?杜中宵猜不出来。杜中宵不会异想天开,因为此事,郑戬会重用自己。他不挟愤报复,就是个难得的正人君子了。

  三日之后,杜中宵回到并州,立即到长官厅见郑戬。

  行礼毕,郑戬看着杜中宵,淡淡地道:“这些日子签判辛苦。大通监的铁钱,短短一个月,产出便是以前的数倍之多,委实不易。”

  杜中宵拱手:“相公吩咐,下官安敢不从命!”

  郑戬点了点头:“好,此事你办事得力,且记一功。——签判,前些日子因为停用铁钱,城里有不法之徒纠结兵士百姓作乱,闹得人心惶惶。你离去之前,曾经讲过,如果旧钱停用太急,会出乱子。”

  杜中宵见郑戬说得如此直接,不知说什么好,只好道:“下官侥幸猜中而已。”

  郑戬神色不变,淡淡地道:“侥幸猜中也好,做事有预见也好,总之就是你说中了。”

  说到这里,郑戬住口不说,看着杜中宵。杜中宵心惴惴,不知郑戬接下来要说什么。是亏自己能干而委发重任?还是驳了他的脸面要打击报复?

  郑戬叹了口气:“签判,你少年进士,人还年轻,有话我便直说。此事你说中了,便又如何?依你徐徐行之的做法,确实不会出乱子,但新钱代替旧钱要到何年何月才会做完?这其间,又有多少大户借势盘剥,有多少寒苦百姓受苦?痛下决心,把旧钱尽快换掉,虽有乱子,不过刺配数十人而已。以刺配数十人换做成这件大事,才是一州主官,该当要去做的!”

  听了这话,杜中宵一时怔住,没有想到郑戬会这样想。郑戬性峻,做事果断,跟杜中宵根本就不是一路人,看事的情角度也不同。杜中宵认为出了乱子对政绩是坏事,郑戬反认为是好事,一了百了。

  见杜中宵沉默不语,郑戬又道:“签判自到并州,建毛皮货场,制新铁钱,解决不少疑难,是个能做事的人。只是你做事瞻前顾后,处处小心,处处留退路,反为不美。我为知州,你为签判,你在我手下做事,必然是事事你觉得难做,我又看不惯。若是别的官也还罢了,签判——”

  杜中宵一时不知道该如什么好,拱手道:“一切凭相公做主。”

  郑戬叹了口气:“我已上书朝廷,别辟签判。你从幕职官,做满一任知县,又为签判半年多,资历也尽够了。我已上书朝廷,举荐你为火山军知军,中书敕令已下,近日便会到州里来。”

  杜中宵怔了一下,才拱手道:“谢相公赏识!只是下官年轻资浅,只怕——”

  郑戬摆了摆手:“火山军虽同下州,其实不过一县之地,你做过一任知县,无所谓资浅。只是火山军与契丹接壤,向来是用武将做知军,换你去,当用心军事。”

  杜中宵实在不知道是该怨郑戬,还是谢他。自己的性格,为政风格,跟他格格不入,勉强做下去确实对两人不好。郑戬是边路大帅,职权不是一般知州可比,他也不想将就,有话直接说出来。不过虽然与杜中宵做事风格不同,倒也没有难为他,去做知军,实际是升官了。

  看着郑戬面色严肃,没有什么表情,杜中宵实在摸不透这是个什么样的人。

  郑戬淡淡地道:“我看过你为官履历,其实做得最好的,是在永城知县任上。到此地为签判,多是处理各种疑难,可见夏相公也是这样看你的。与其在这里诸事不顺,不如去任一地主官,于你,于朝廷都是好事。最近契丹与党项交恶,连番大战,契丹吃了不少败仗。沿边各路,多留意契丹事务,以为这是本朝的机会,我却不这么认为。正是因为契丹在党项那里吃了苦头,对本朝反不会示弱。难就难在,本朝也没有什么办法对付契丹,在边境展示军力又有什么用?又不能去打。你到火山军之后,切记留意民生,让边境百姓安居乐业,不要与契丹人争一时之气。”

  杜中宵拱手称是。郑戬的话已经讲得很明白,不赞同夏竦年初边境巡兵的做法。自宋立国,对契丹几乎没有胜绩,展示兵力人家也不会怕你。他们败于党项,大宋败得更惨,心理依然处于优势。对契丹示威的结果,是契丹对大同府一线更加重视,布置更多兵力,对河东路的压力更大。

  夏竦和郑戬谁对谁错?杜中宵说不上来。这其间的关键,就是宋敢不敢与契丹开战,哪怕是小规模的战役,哪怕是小冲突。如果敢,夏竦就是对的,不敢,郑戬的做法才合适。杜中宵一个幕职小官,对时局判断怎么比得上一路大帅。他既不知道朝中的情况,对河东路的军事实力也不了解,更加不清楚契丹那边的兵力,这种事情,只能够听上面吩咐。

第48章 邀赏

  火山军位于黄河岸边,境内沟壑纵横,地形破碎,除了河谷地带,几无平地。所属三千余户,一万多人,比以前杜中宵任知县的永城还要小一些。北边黄河对岸,便是契丹新设的宁边州。

  这里是对镇契丹的最前沿,只不过地形崎岖,不利于大军行动,驻军并不多,共有隶属马军司的禁军骑兵一指挥,另有厢军步军三指挥,不足两千人马。但对于一个三千户的小地方来说,养这两千兵马已是不易,更不要说还有大量的乡兵。

  杜中宵离了并州,沿汾河而上,到岢岚军转向西北。一出了太原周边谷地,便就进入群山之中,再难见到平地。出了大山,便就是黄土弥漫,丘陵连绵,沟壑纵横,往往走一日都不见人烟。

  这是黄土高原的腹地,地形破碎,如果不是沿着设驿站的古道,走不多远就要迷路。

  直走了一个多月,才从群山连绵中进入黄河谷地,人烟一下子稠密起来。

  走在前面的十三郎打马返回,兴奋对杜中宵叉手道:“官人,前方就是火山军来迎我们的人。且在这里稍歇,他们前来拜见。”

  杜中宵出了口气,吩咐大队人马停下,对身边保德军的田都头拱手:“多谢都头相送,且在这里暂歇,饮一杯酒。若是没有急务,便随我入城,盘桓几日。”

  田都头叉手:“知军好意心领,下官须回去缴了军令,不敢耽搁。”

  杜中宵不好挽留,看前面河边一棵大树,便与田都头一起到了树下下马。

  保德军在火山军的南面,与火山军相邻,杜中宵进入河谷,首先到了保德军境内。按照惯例官员上任,经过的州军要派军队吏人迎送。这里地势复杂,又与契丹相邻,军队也多,保德军派了田都头带了一都厢军送杜中宵。现在进了火山军境内,田都头任务完成,要回保德军去。

  在树下等不多久,就见到前方一队人马急急奔来,足有数百人,声势不小。离着一百余步,那些人见到杜中宵旗帜,纷纷下马,有十几人快步向这里走来。

  不多时,到了近前,纷纷向杜中宵见礼。

  这是火山军的主要官员,推官程文礼,录事参军潘振,兵马巡检孙丹,及几个指挥和寨主。

  火山军是个小地方,官员不齐,与永城相比,也就多了几个武将。

  众人唱诺毕,取了酒来,属下官员敬毕,杜中宵向田都头敬了一杯酒,就此作别。

  略事修整,杜中宵带着手下上马,在火山军一众官员的簇拥下,沿着黄河东岸,一路北上。

  黄河在火山军境内蜿蜒曲折,冲出了一片谷地,辖下大部分的村寨,便分布在黄河谷地里。一路行去,杜中宵见经过的每个村子,村口都有兵马驻立,远远行礼,对身边的程文礼道:“推官,怎么这里每个村子都有兵马么?我看他们军容严整,非平常村民可比。”

  程文礼道:“回知军,这里是极边之地,与契丹紧邻,境内兵马众多。若以户数而论,几近一户养一军,非其他地方可比。除了禁厢军,境内民户多为乡兵,寨寨如此,村村如此。此地民风彪悍,不是内地可比,乡兵也多骁勇善战,是以如此。”

  杜中宵点了点头,明白村口看见的都是乡兵。按程文礼的说法,这里几乎是全民皆兵了,跟自己以前待的地方都不一样。这里的民户,除了汉人之外,还有许多番户,不过多年都与汉人住在一起,早已经汉化,分不出来了。不管番汉,边地之民数百年来经历战事无事,民间尚武之风极盛。

  行了约二十多里路,就见黄河边上一座土城,灰扑扑地趴在那里,并不起眼。城外没有人户,与内地的情形迥然不同。若是在内地,城门处大多会形成草市,很多地方比县里都繁华。原因简单,百姓进城做生意是要交税的,城门一带则是灰色地带。这里城门如此冷清,是边地特有的风情。

  早有快马在前面报了城内,杜中宵一行离着城还有数里之地的时候,便听鼓声雷动,从城中涌出数百兵士来,沿着城门列阵。虽然只是数百人,但军容严整,倒是颇有气势。

  后面的禁军广锐指挥使吴文佐催马上前,对杜中宵叉手高声道:“知军新官上任,城中儿郎们出城迎接。依例,当赐酒食衣物,还望知军成全!”

  杜中宵愣了一下,看着吴文佐叉着手,目光坚定地看着自己,显然不达目的不罢休。这是不是成例杜中宵可是心中没数,转头看身边的程文礼。

  程文礼的面色有些尴尬,道:“边地辛苦,军兵巡弋山间,时常奔波。往常知军上任,多有赏赐衣物的。此事善政,还望知军不要介意。”

  看了程文礼的神情,杜中宵已经心中有数。以前火山军的知军多是武将,出于笼络人心的习惯,应该是有人一到就赏赐,不过绝不是惯例。吴文佐如此做,只怕是看自己是个文官,把军队拉出来,先吓一吓,再诈点好处。当兵的眼里只认钱,是这个年代的顽疾。

  想了想,杜中宵道:“火山军禁厅军近两千,城中哪里会如此多的财物?此事有些难办。”

  吴文佐高声道:“我们禁军俱是马军,当战最先,岂是厢军可比!知军尽管赏赐禁军便了,厢军不用理会。那些泼才没半分用处,只会嚼马谷,何必管他们。”

  话音刚落,他的身后就有两人高声叫:“就禁军是人,厢军不是人么!”

  一边说着,一边催马上前,大有一言不合就拔刀的架势。

  杜中宵冷眼旁观,说话的是两个厢军的指挥使,很有可能他们的部下就驻在城内。火山军属下的堡寨众多,每处都有军队驻扎,禁军还相对集中,厢军就非常分散了。

  见三人离得近了,杜中宵咳嗽一声,高声道:“既然是惯例,我自然会照做。此事不急,等我入城之后,查过府库,再定下赏额,如何?既是在一地为兵,何必分禁军厢军。”

  吴文佐冷笑一声:“岂能不分?边境一乱,上前打生打死的是我们禁军,好处是拿命换来的!”

  杜中宵面色平淡,道:“此事都有常例,争也无益。你们吩咐下去,等我入城,再定赏格。出城迎接的军兵,由各主官严格约束,不得生事。哪个敢无故喧哗,扰乱军纪,斩!——入城!”

  说完,一催马,当先行去。十三郎紧随在后,手紧紧握住铁锏,随在身后。

第49章 因地制宜

  火山军城很小,衙门在中间,南北一条大街。杜中宵自南门入城,从列阵的兵士前行过,几乎是眨眼间,就到了衙门门前。随着杜中宵一行入城,城外的军兵高声欢呼。

  在衙门前下马,杜中宵微出了一口气。虽然自己一到,这些军队便就炫耀武力邀赏,好在军纪还过得去,并没有任何意外发生。

  程文礼一众官员,簇拥着杜中宵到官厅坐定,火山军一众官员上前参拜。官员退下,又有境内几个小蕃部的首领,各自献上礼物。无非是毛皮、山羊,地方贫瘠,也没有什么好东西。

  官员分文武分列两旁,禁军广税指挥使吴文佐上前,叉手道:“知军新官上任,广锐指挥辖下四百马军,听凭吩咐!有我马军在此,数百里内盗贼不起,百姓夜不闭户,上官安心!”

  说完,眼巴巴地看着杜中宵,显然是要赏赐。

  杜中宵道:“指挥辛苦。我新来火山军,诸事不知,事务纷杂,且等明日,查过府库,看还有多少蓄积,酌情发给赏赐。你吩咐手下军兵,安守军营,不得滋事!”

  赏赐不下来,吴文佐哪里甘心?站在那里叉着手,也不唱诺,也不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