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大宋 第5章

作者:安化军

  这是自卖烈酒之后新起的一种风俗,真正好酒的才会如此。也不要什么菜,就是为了喝酒,享受那种晕晕乎乎的感觉。若是水酒,却不能够如此喝,需要几个下酒菜,慢慢品才行。

  与韩练行过了礼,杜中宵道:“阿爹,现在时候尚早,店里已快坐满,生意还好?”

  “好,好!”韩练连连点头。“自卖了烈酒,生意便一天好似一天。以前店里我们一家三口尽可以招呼,现在就不行了,只好招个小厮来帮衬。”

  杜中宵点了点头。新招的小厮就是顺儿,今年只有十一岁。城里面这种半大孩子所在多有,这个年代教育又没有普及,他们便到处受雇做工,这个年代反正也没有不许用童工一说。

  说了两句话,旁边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对杜中宵道:“你就是杜举人家的小官人?”

  杜中宵忙叉手行礼:“在下正是。不知老丈如何称呼?”

  中年人笑着道:“我是县衙前街上卖笔的何大郎。年前你阿爹过了发解试,用的正是我家的笔。”

  杜中宵心中暗叹了口气,可惜父亲最终没过省试殿试,不然倒是给这家一个好广告。凡是参加科举的举子,卖纸笔的店家都会特意记着。一旦高中,便是他们的活广告。

  寒暄几句,何大郎道:“你家里制的这酒真正是好,一碗下肚便就有些酒意。以往喝水酒,我却十碗八碗。这酒好,真不知你是如何想出来的。”

  几天工夫,杜中宵早已想好了说词,道:“几个月前,我在城外一座破庙,遇到一个落魄的邋遢道人。见他可怜,买了几个饼给他,那道人便教了我这个制酒的法子,却没说来自哪里。”

  何大郎连连点头:“贤侄,你遇到的说不定的是世外高人。佛道之流,多有些神奇妙法,是我们俗世之人不可想象的。他们出家人,却不可用世俗的眼光去看。”

  杜中宵连连称是。这是他与家人一起商量出来的忽悠人的说辞,免得别人问东问西。这个年代只要是与佛道沾上关系的秘法,都会因为神秘性抬高身价。

  站在这里的三个酒客,都与何大郎一般,是县城里的小业主。他们与韩练的身份差不多,对他的遭遇感同身受,都对吴家仗势欺人不满。韩练借着杜中宵的烈酒一翻身,他们便赶过来支持。

  正在这时,一个小厮提了一个酒坛进来,到了柜前道:“主人家,这是三斤的酒坛,装满了。”

  韩练答应一声,急忙拿了酒提打酒,一边问道:“今日买这样多,你家主人宴客吗?”

  小厮道:“正是。亲家从乡下来,主人要用这酒招待。说是此酒只有县城才卖,是个稀罕物。”

  韩练忙道:“这酒不独是稀罕,喝起来也分外有力气。”

  打满了酒,目送着小厮出了门,韩练对杜中宵道:“从今天开始,拿着酒坛酒桶来打酒的人多了起来,每天几十斤酒却有些不够卖。明日我们多制一些,我借辆车子去‘姚家正店’买酒糟。”

  杜中宵点头答应。多些酒糟无非就是多蒸一些时间就是,柴又不值钱。

  站了不大一会,杜中宵就见到店中进进出出,韩家脚店的生意比以前不知道好了多少。临颖县城本来就不大,这里一卖烈酒,一两天便传遍全城,很多人都来尝个新奇。更有那真正爱酒的,自喝了这里的烈酒,水酒便就再咽不下肚下,成了韩家脚店的忠实顾客。

  一传十,十传百,现在满城都知道了韩家酒店卖一种有力气的好酒。

  正在店里忙忙碌非碌的时候,一个戴了斗笠的汉子从外面进来,颇有些神秘的到了柜台前,取出一个葫芦放在柜台上,压低声音道:“主人家,葫芦里装两斤酒。”

  说完,便把一大把铜钱按在柜台上。

  韩练答应一声,拿了葫芦去装酒。

  韩练转身的时候,却听旁边桌上一个人道:“咦,这不是城外吴员外庄上的刘干办?你家里主人开着‘其香居’那样大的酒楼,怎么到别家来买酒?”

  刘干办不想被人认了出来,只好含糊道:“我听说这里的酒有力气,打来尝尝。”

  说话的人笑道:“主人家不要卖与他!这厮是吴家庄子里的干办,来买酒只怕没有好心思。再者说了,前些日子他家酒楼不赊酒与你,你又凭什么卖酒给他?”

  刘干办涨红了脸,道:“我自花钱买酒,你在那里夹三夹四说些什么!”

  听了这话,正在打酒的韩练有些犹豫,道:“你果然是‘其香居’吴家的人?若是如此,我却不能卖酒与你。前些日子你家小员外甚是为难我家,怎么好与你家做生意!”

  刘干办道:“小员外是小员外的事,我自拿钱来买酒,如何不卖与我?”

  杜中宵冷眼旁观,见刘干办神色不对,知道事情不是买酒那么简单。想来想去,可能是吴克久听了韩家酒楼卖酒的消息,特意派人来打探一下。这个年代的信息传播不方便,吴克久的圈子里,听到这里的消息总是有些滞后。别看现在店里传得热闹,实际上韩家脚店卖烈酒的消息,还只是限在县城里中下层的人们。县里的那些大人物,怎么会关心一个小脚店卖什么。

  知道了这里在卖烈酒又能如何?酒是用废酒糟制出来的,难道吴克久还能让姚家连酒糟都不卖给自己?酒糟本来白白扔掉,现在好歹有钱入账,有钱不赚王八蛋,姚家疯了才会断自己财路。

  想来想去不得要领,杜中宵便不说话,在一边冷眼看着。

  韩练常年做生意,最善查颜观色。见了刘干办的样子,知道不是路。放下酒提,把柜台上的葫芦向外一推,道:“干办,今日却是不能卖酒与你。”

  刘干办瞪着眼道:“我拿着钱来买酒,因何不卖?”

  韩练摇头:“我一样拿着钱从‘其香居’买酒,你们家因何不卖的,我这里一样。”

  周围听的人哄堂大笑,一齐道:“主人家这话说得对!吴家不赊给这里酒,这里一样不卖酒给吴家的人,这叫做有来有往!刘干办,我看你贼头贼脑,定然不是好路数,主人家岂肯卖你!”

  今天恰好有几个乡下进城办事的人,住得离吴家城外庄子不远,平日受了他们的欺负,恰好趁这个机会出口恶气。五代的百年动荡,基本把世家大族的势力一扫而空,大宋在法律上已经废除了人身依附关系,主仆在名义上已经是单纯的雇佣关系。没有了经济依赖,就没有人再怕吴家。

  韩练坚持不肯卖酒,刘干办有些焦躁。左右看看,都是兴灾乐祸的人,欲发恼怒。

  在庄里的时候,谁不奉承自己?那些庄客生计都操在自己手上,平时见了,对自己那是比亲爹还要亲。过惯了那种颐指气使的日子,刘干办哪里受得了这种闲气。

  一把拿过柜台上的酒葫芦,刘干办气鼓鼓地道:“老儿,不卖酒与我,今日的账我记下了!”

  韩练冷冷地道:“且慢走!把你的铜钱一起带走!钱留在这里,才是真地有账!”

  见刘干办出门,杜中宵对韩练低声道:“这厮来的不是路,我跟着看看他到哪里去。”

第11章 未雨绸缪

  此时正是华灯初上的时候,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不少。杜中宵远远缀住刘干办,跟在他的身后。

  刘干办气鼓鼓的,提着个酒葫芦,出了韩家脚店的门便急匆匆地赶路。

  杜中宵远远跟着,看刘干办径直到了“其香居”,从一个角门进去了,才停下脚步。

  不需问了,定然是吴克久让刘干办去韩家脚店打探消息的。似吴家这种大户,不但是在县城里面有产业,在乡下还有庄子。替大户管理庄子事务的人,这个年代的人多称为干办,是从朝廷里干办公事的官称里借用来的,与主管的称呼类似。与杜中宵前世类比,干办、主管都是类似于经理之类称呼。

  杜中宵有些搞不清楚吴克久去打探韩家脚店干什么。卖的烈酒是从酒糟里制出来的,这一点杜中宵从来没有隐瞒。这个年代的酒是专卖品,不说明白来源,是不能卖的。不过制白酒的办法,除了杜中宵只有自己的父母知道。技巧只是一层窗户纸而已,捅怕了便不值一文,必须死死守住秘密。谁能够想到,酒糟中制酒的办法如此简单,只要上锅蒸一蒸就好了。

  难道,吴克久想首告韩家卖私酒?杜中宵心中一紧,倒是有这个可能。

  此时酒类专卖,大致分为两种形式。京城,包括东京开封府,西京洛阳河南府,南京应天府,北京大名府,都是不禁私酿,而实行酒曲专卖。其他地方,包括许州,则是禁止私酿,专门酒户卖酒。韩家本来就是酒户,酒糟制酒又不涉及私酿,真告到县里这官司有得打。

  讲到打官司,父亲杜循的举人身份便就有用了。不但是可以自己写状词,还能够比较容易地见到县里的官员,更重要的是,县里是不敢随便抓一个乡贡进士的。过了发解试,就是许州有名有姓的人物,州里有名录,州里长官不知什么时候想起来要见一面,县里如何敢抓?

  刘干办并不知道杜中宵一路上跟着自己,进了角门,便把斗笠摘下来,提在手里,口中骂道:“直娘贼,那些穷鬼倒是眼尖,竟然认出爷爷来!小员外安排的这事,却是办砸了。”

  一边骂骂咧咧,不大一会到了后园的凉亭边。

  凉亭里,吴克久正与曹居成点了大烛饮酒,身边坐了几个歌女咿咿呀呀地唱。

  刘干办上前唱了个诺,道:“官人,小的回来了。”

  吴克久看了刘干办一眼,问道:“韩老儿那里真在卖酒?”

  “回小官人,千真万确!小的去看了,生意着实不错,十几副座头快要坐满了。”

  “哦,他们从哪里赊来如此好酒,引得无数客人去。——对了,我让你买几斤回来尝一尝,你买的酒呢?附近的酒我都喝过,一尝我就知道来路。”

  刘干办有些尴尬,叉手道:“回小官人,小的这一趟买酒却是不顺。到了店里,

  竟然有几个附近庄子里的人,认出了小的。他们叫破小的身份,韩老儿便死活不卖酒给我,只好空手而回。”

  听了这话,吴克久有些恼怒,恶狠狠地瞪着刘干办好一会,才略平息怒气,道:“没用的东西,这么一点小事也办不好!不知韩老儿从哪里赊酒,这事情却有些难办。”

  刘干办打了一个激灵,忙道:“回小官人,不用尝酒,小的知道韩老儿的酒是从哪里来的。”

  吴克久一听,忙问:“哪里来的?”

  “小的进店之前就打听得清楚了,韩家脚店里卖的酒,并不是从酒楼赊来,而是从‘姚家正店’买了酒糟,从酒糟里面制出来的。那酒力气极大,听说酒量再好的人,一碗也就醉倒了。”

  吴克久听了,不由皱起眉头:“只听说用酒糟酿醋,里面还能制出酒来?”

  刘干办道:“小的也不信,不过人人都是如此说,想来是假不了。而且小的也打听过了,这法子是从县里杜举人的家里传出来。杜举人家的小官人,有从酒糟中制酒的妙法,专一替韩家制酒。”

  一边的曹居成道:“我想起来了,是不是就是那天我们在店里见过的那个小畜牲?”

  吴克久点头:“正是。那天就见那小贼对韩老儿的女儿有些意思,想来是见韩家难过,不知从哪里学来这个妖法。如此一来,事情却是有些难办。韩老儿有了这一条财路,便就不从我家酒楼赊酒,一时倒是奈何不了他。要得韩家小娘子,还要另想他法。”

  曹居成沉吟道:“酒糟里制酒卖酒,这犯不犯酒禁?”

  吴克久没有说话,在心里合计。州县禁酒禁的是私酿,不是私卖,只要酒的来源清楚,便就是不犯酒禁。韩家脚店的酒是从酒糟中制出来的,酒糟来自“姚家正店”,那里是有酿酒资格的。如此一来酒的来源便就清楚,只是自己加了一道工序,这算不算犯酒禁呢?

  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头绪来,吴克久只好叹气:“此事有些曲折,只怕一句话说不好。不如等到明日,我到县衙里去寻陈节级,问一问他该如何算。”

  曹居成拍手:“如此最好。陈节级是衙门里的人,以前也曾扑买过酒楼,酒上面的事最清楚。”

  吴克久点了点头,挥手让刘干办退下去。既然被人识破了行藏,趁早回城外的庄子里去。

  杜中宵在“其香居”外面站了一会,没见到刘干办出来,便转回韩家脚店去。

  决定卖酒,杜中宵早已把这个时代关于酒的禁条研究了一遍。此时酒禁虽严,但都是针对其中的一个环节。比如四京的酒曲专卖而不禁私酿,州县的不禁酒曲而禁私自酿酒,对于分销酒的酒户,则只是收税而已,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禁条。此时自己制的白酒,追其源头,是来自于“姚家正店”,而“姚家正店”

  跟“其香居”一样,是正儿八经有酿酒权的。

  自己制的白酒犯不犯酒禁?难说得很,单看自己蒸酒的环节算不算是酿酒。这个时候,就要仰仗父亲举人的身份了。只要卖酒之后家境好起来,那就跟以前不一样,父亲尽可以到官衙去走动,活动的余地就大了。吴家是有钱,在临颖县里无几家敢惹。但到了许州城里又不一样,州里怎么会把一个乡下的土财主看在眼里,反倒是父亲作为举人,可以跟州里的官员谈笑风生,大家都是读书人吗。

  边走边想,不知不觉回到了韩家脚店。

  此时已经晚了,店里的生意冷清了下来。小厮顺儿还在忙活,韩练跟韩月娘则在柜台那里,一起对账。韩月娘自小聪慧,读书识字,账目也算得特别清楚。

  见杜中宵进来,韩练急忙问道:“贤侄,如何?”

  杜中宵拱手:“我一直跟着那个刘干办,见他确实是到‘其香居’里去了,再没出来。”

  韩练恨恨地道:“不须问了,必然是吴家那小狗指使人来的,不知安了什么心思。好在我没有卖酒给那贼,不然谁知他们家又生出什么事来!”

  杜中宵道:“一路上我也在想,吴家到底是何用意。想来想去,当是在我们酒的来路上做文章。”

  “酒的来路有何文章可做?酒糟是从‘姚家正店’买来,在你家制出来,一清二楚。”

  杜中宵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们卖的酒与其他家不同,这便就有文章可做。从酒糟制酒,到底算不算是私酿?官字两张口,哪里能够说得清楚?阿爹,吴家真要执意捣乱,这官司有得打。”

  一边的韩月娘听了,气愤地道:“县里的官人又不糊涂,吴家不是好人,他们难道看不出来?打官司就打官司,我们清清白白赚钱,还怕他们怎么?”

  “是,是,月娘说的是。”杜中宵连连点头,心中却是暗暗叫苦。自己并不知道县里官员禀性,最怕的就是韩月娘这样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能赢。

  官员跟官员不一样,有的眼里只认得那黄白之物,也有专门站在小民立场上的,谁知道自己会碰上什么人?碰到那一见大户就视为仇敌的,这官司自己赢定了,但反过来可就不好说。

  想了一会,杜中宵才道:“现在多想无益,我们只管安心卖酒就是。这两日我爹的身子大好了,等明后日备些礼物,到县里走动走动,先探一探口风。”

  韩练点头:“如此也使得。杜秀才到底是乡贡进士,真正的读书人,县里不会怠慢了。”

  其实韩练有一句话没说。这事情真正闹起来,最后韩家脚店只怕是要保人,保证经营的生意绝对合法,没有作奸犯科的事,那个时候杜循这个举人的身份更加重要。再是大户,在官府那里,也没有一个乡贡进士作保管用。

  看看天色已晚,杜中宵告别韩家父女,出了脚店。

  此时明月高升,月华如水,月光投射在路上留下斑斑驳驳的影子。

  杜中宵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胸中激荡起一股豪气。所谓既来之则安之,既然自己来到了这个世界,那就要打拼出一番事业来。吴克久,不过是一外小县里的土财主而已,自己如果连这样一个小角色都对付不了,何谈要在这个世界建功立业?

第12章 施粥

  第二天一大早,杜中宵依然来到韩家脚店,与韩练一起去买酒糟。

  到了脚店门前,韩练早早等在那里。见到杜中宵到来,韩练指着身边的一辆板车道:“我今日特意借了这辆车子,我们多买一些酒糟,多制一些酒。这两日名声传开,多有特意到店里买酒的,都是几斤几斤地装回去。再是一天几十斤,却有些不够卖了。”

  昨晚想了一夜,杜中宵整个人开朗了许多,看着车子笑道:“如此最好。等过些日子赚了钱,我们自己买一辆车,再买一头驴,便不用如此辛苦。”

  韩练听了不由大笑:“如此最好。贤侄既然如此有妙法,自然就该大做。每天几十斤酒,不过是糊口而已,能当得什么?做得大了,赚了钱,我们也开一间酒楼。”

  “好,便是如此说!”杜中宵一边说着,一边去拉板车。

  这个年代的车子都是木轮,拉起来分外吃力。韩练取了一条襻出来,在旁边挂住,帮着杜中宵。

  到了“姚家正店”门前,唐主管早早等在那里。见韩练和杜中宵两人拉了车来,唐主管笑道:“你们有了从酒糟中制酒的妙法,几天便就大弄,今日倒拉了车来。韩兄,这两日我有闲,也到你店里吃一杯酒。听人说起,你们从酒糟里制出来的酒,格外有力气。”

  韩练笑着道:“应该的,应该的。主管来,别的不说,酒肉是应有尽有。”

  一边说着,韩练一边在心里叫苦。本来想从酒糟中制酒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却不想才没几天时间,便就传得人人皆知。说起来这事情瞒也瞒不住,有酒禁在那里,不知多少人盯着卖酒的人家。你这里卖酒,不说清楚来源,生意如何做得下去?

  唐主管叫了两个小厮出来,给韩练和杜中宵称了酒糟,装在了车里。

  正算钱的时候,突然从远处来了一男一女两个衣衫褴褛的中年人,看见装酒糟的车子停在这里,张口就骂:“这些赚黑心钱的贼,今天倒是拖着车来拉酒糟了,良心被狗吃了吗?我们这些穷苦人家,全靠着酒楼里倒出来的酒糟糊口,都被你们买了去,我们吃什么?这钱,你们赚得如何安心?”

  听了这话,唐主管不由皱起眉头,吩咐小厮把人赶走。

  杜中宵看着两人被赶到清晨的浓雾里,莫名觉得心口一痛,不由皱起了眉头。

  几天之前,父亲也是早晨抢酒糟糊口的糟民中的一员,靠着酒楼倒出来的酒糟才存活下来。这几天只顾着从酒糟中蒸酒赚钱,却是忘了他们。

  这两人或许是夫妇,虽然说的有些难听,但只怕是不得已。或许,他们家里有嗷嗷待哺的孩子,等着他们拿两把酒糟回去,聊以为生。或许,家里还有老人……

  杜中宵不敢再想下去。自己的这门生意,会不会断了许多人家的生计?

  一边胡思乱想,那边韩练与唐主管算过了钱,两人一前一后拖着车子回到杜中宵家里。

  韩练走后,杜中宵把酒糟上到蒸锅里。想来想去心中不安,便让父母看着蒸锅,自己出了门。

  经过了这些日子,父母已经能够照看着蒸酒。这本来就没有什么难的,只要看着灶下的火,接酒的桶满了换桶即可。从酒糟中蒸酒,最复杂的酿酒过程略了过去,工艺极为简单。

  在外面溜达了一会,杜中宵不知不觉来到了韩家脚店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