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大宋 第377章

作者:安化军

  耶律仙童道:“太尉,契丹与以前的匈奴、突厥不同,岂可一概而论。”

  杜中宵听了点头:“不错,是不一样。契丹不但是有草原,还有燕云十六州吗。不但有牛羊,还能耕种田地呢。幽州是契丹地盘,百姓是契丹的百姓,怎么还会这样呢?今年,如果不是契丹败了,朝廷重占幽州,幽州百姓大部分就饿死了!”

  见三人不说话,杜中宵叹了口气:“你们说,若是依据契丹军队的所作所为,现在朝廷如此处置过不过分?没有杀人,他们只要做活,便就有吃的,有住的,还要怎样?建立这处牢城营,朝中许多官员是不同意的。契丹人已经败了,何必关心这些将领的死活,杀了就是!”

  耶律仙童、耶律仁先和萧虚烈一起拱手:“太尉仁心,救下许多人命,必有后福!”

  杜中宵摆了摆手:“什么后福,说实话我也不信。但不敢怎么说,这是许多人命啊。虽然以前有许多错处,能不杀,还是不杀。但不杀得有不杀的道理,不能两嘴一张,说声不杀,此事就这么算了。所以要建此处牢城营,让关在这里的契丹将领,在这里学会,不劳作就没有饭吃。他们的衣食,是百姓辛苦种出来的,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以前在契丹的时候,可以不理会,现在却不能够了。大宋百姓的税赋,不能够花在他们的身上。以后做寻常百姓,必须要挣出衣食来。”

  耶律仁先拱手道:“太尉说的是。这些契丹将领,大多出身富贵,放为平民也难以存活。”

  杜中宵点了点头道:“今天跟你们说这些,就是想让你们明白。不是我苛待关在这里的契丹人,若是苛待,一刀砍了最是容易,何必要费这许多手脚?上天有好生之德,能不杀人时,就不杀人。但以前的罪责,不能置而不问。他们以后的生路,也要考虑才是。”

  崔向道:“太尉今日一席话,让我茅塞顿开。下官被派来管牢城营,说实话,确实疑惑。关在这里的都是契丹的王公贵族,何必费这许多力气?若是对朝廷有用,好生养着就是。若是无用,干脆就一人一刀,一了百了。却没想到这处牢城营,有这许多用处。”

  杜中宵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其实留着这些契丹人,最重要的原因,还是方便作战。如果把这些人全杀了,剩下的契丹必然疯狂,接下来的仗不好打。不过不杀他们,好好供养起来,杜中宵无论如何过不了自己心中的那一关。此战宋朝损失不大,但幽州太惨了,怎么能轻轻放过?

  一定要建牢城营,

  把这些人改造成普通百姓,杜中宵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但真正的效用有多少?杜中宵自己也怀疑。关三年?还是关五年?到了那个时候,外面形势如何?这些人的财富,其实是留在契丹的。如果那时占领了契丹全境,他们的家人入宋,怎么会在乎如何吃饭的问题?这里关的最小是中级将领,哪个不是巨富之家?哪果契丹抵抗激烈,当然一切休提。

  喝了一杯酒,杜中宵叹了一口气。世间的事,哪里有什么事事如意?尽心力,听天命而已。此次建牢城营,更多的是一个态度,最后的效果受到很多事情影响,实在是说不清楚。

  天气暖起来,晚上不再寒冷。风吹进来,带着花的清香。几个人一边喝酒,一边吃肉,一边说着闲话,气氛慢慢轻松起来。

  耶耶律仙童道:“若是在中京,此时依然天寒地冻,不想开封已经温暖如此。以前常听说,大宋是繁华之地,特别是开封府,天下第一繁华,再没有一个地方可比,今日才知道确实如此。”

  杜中宵道:“与契丹相比,自然是如此。不过,再向南一些,还有烟雨江南。大王,好好在这里做几年,等到事毕了,可以去江南游玩一番。”

  耶律仙童听了有些神往,过了一会道:“难道是越向南天气越好?那么岭南又是如何?”

  杜中宵笑道:“岭南瘴气遍布,温热难当,冬天还过得下去,夏天要热死个人。不是越南越好,而是不南不北,才是最舒服的地方。从开封府到江南,其实都是极好的地方,有些许差异罢了。”

  这就是大宋比契丹强得多的地方,地理丰富多样。既有西北、东北这样寒冷的地方,也有江南那样不冷不热的地方,还有岭南那样炎热多湿的地方。

第123章 不要闹事

  酒罢已是深夜,各自回去休息。杜中宵住在以前的万胜军都指挥使的住处,一切方便。

  出了门,看看天上星星,并没有月亮。耶律仙童一把拉住耶律仁先和萧虚烈,道:“漫漫长夜,一时也无法入睡。左右无事,我们说说闲话。”

  耶律仁先和萧虚烈一听,便就知道耶律仙童的意思,自然都不拒绝。三人住在一处,回到院里,搬了几把交椅,就在星光下坐了下来。

  耶律仙童道:“今日听杜太尉讲清楚了这处牢城营的意思,你们怎么看?”

  耶律仁先沉吟一会,道:“若杜太尉讲的句句是实,这牢城营倒是不坏的去处。我们这些人,若是到了开封城里,实际什么都做不了。前几日,我到我兄长那里,让我与他一起经营酒楼。我想了又想,觉得终是不妥。说是让我们做普通百姓,可若是出城,必须要报到官府那里。”

  萧虚烈摇了摇头:“什么平常百姓,说说罢了。十年之后,或许可以,现在断无可能。不说被宋军俘获的数十万大军,契丹还有许多地方,许多人口,怎么可能让他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耶律仙童叹了口气:“是啊,我也在想,怎么做才好。留守家在析津府,身财带在身上,我和萧大王却不同。不在牢城营里做事,如何过活?而且依我看,把我们安排在牢城营里,说是做官,其实跟其他的契丹人只是做的事情不同。也就是说,我们也是被关在这里的。”

  萧虚烈道:“大王说的不错,我们正在被关在这里。只不过,不用做重活,还有俸禄,宋朝待我们还是不错的。依我说,不必考虑这么多,只管做事拿钱就是了。”

  耶律仙童道:“此话不错,只是有一处尴尬处。圣上也关在这里,若是有事求我们,怎么办?”

  耶律仁先和萧虚烈不语,一时沉默下来。

  其实三人清楚,杜中宵说不让他们直接管人,但终究是在牢城营里管事情的,手里有权。有权就有了问题,其他契丹人求来怎么办?以三人地位,其他的人可以不管,耶律洪其不能不管啊。

  过了好久,萧虚烈道:“没有办法,我们尽量躲着就是。实在躲不过,就只能够装傻了。宋人最怕的就是犯人互相串连,防范最深,要尽量避开。”

  耶律仙童只能叹气。被俘之前,他是北院枢密使,契丹最重要的人物之一。如果不管,怎么对得起耶律洪基?可若是管,一旦被宋人发现,就是自寻死路了。

  契丹是一国两种制度,汉人、渤海人用汉制,其他民族用契丹制度。相应的,有南北枢密院,南北宰相。与宋朝相比,契丹的枢密院和宰相的权力刚好反过来,主要权力在枢密院。枢密北院和北宰相管的是契丹事务,南枢密院和南宰相管的是汉人和渤海人事务,其实权力主要在北枢密院。北院枢密使,就是通常说的北院大王,是契丹政务除皇帝外的第一人。

  其实宋朝的枢密院也分东西两院,不过只存其名,官印也有,实际上只有一院。这是从晚唐五代继承来的,与契丹一样,不过后来的发展不同。

  作为北院大王,耶律仙童陪在耶律洪基身边最久,感情也深,一时觉得割绝不下。

  耶律仁先道:“大王,到了现在,就不要想那些了。圣上春秋正盛,性格倔强一些正常,我们只当不知道罢了。哪怕真有事情求过来,尽量避过就是。”

  耶律仙童道:“真的就是这样避过?哪怕是圣上亲自吩咐,也置之不理?”

  耶律仁先摇了摇头:“我知道你想的是什么。若是平常小事,不必圣上来求,能帮自然帮了。圣上亲自求过来的,必然是极大的事。大王,我们已经败了,有的事情不能做。”

  耶律仙童不语,看着天上的星星,神色黯然。是啊,已经败了,不管接受,终究是败了。耶律仙童在耶律洪基身边的时间久,知道耶律洪基绝不肯就此认输,必然会惹出事情来。牢城营,说到底是契丹的战俘营,到时会发生什么事情?耶律仙童也不知道。

  见萧虚烈不说话,耶律仁先道:“时间不早了,我们早些休息吧。这几日杜太尉在牢城营,必然有许多事情。我们若是表现不好,只怕惹人闲话。”

  说完,与萧虚烈一起,起身离开。

  走到半路,萧虚烈道:“留守,看北院大王的意思,后边只怕惹出事来。”

  耶律仁先叹了口气:“他在圣上身边最久,最后也是他,劝圣上投降宋军的。真要是圣上在牢城营里闹事,岂能脱得了身?我们多看着他就是,记住不要把事情惹到自己身上,也尽量多提醒他。”

  萧虚烈沉默了一会,道:“留守,幽州虽败,契丹实力尚存。你说,若宋朝进攻中京的话,能不能守住?只要守住中京,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的。”

  耶律仁先看着远方的黑夜,过了好一会,才道:“我劝你不要心存幻想了。说是实力尚存,不过是骗自己罢了。四十万大军南下,本族青壮基本在此,一战全没。杜太尉说的清楚,这些人不会放回去,而是留在宋朝修桥铺路。没有人了,怎么守住中京?我估计今年秋天,宋朝就会大举进攻。”

  萧虚烈叹了口气:“虽然知道如此,心中却总想着,有一天会不同。我们契丹大军能反败为胜,重整旗鼓。唉,契丹曾经多么强大,怎么就会如此!”

  耶律仁先摇了摇头,只觉心乱如麻。自己比萧虚烈更倒霉。当年在河曲路,耶律宗真被杜中宵用炮轰死,自己是北院大王,带军主动撤出了河曲路。也正是自己在上京道,镇慑住了各个蕃部。耶律洪基和耶律重元打生打死,一直没有蕃部叛乱。好不容易耶律洪基胜了,自己也该出头了,没想到就遇到了这一场大败。耶律仁先看得清楚,现在的契丹,与宋朝的国力有根本的差距,跟本无法敌对。

  后来会怎么样?无非是宋军继续北进,把契丹灭掉呗。双方的实力对比,契丹无法反抗。特别是宋朝有了铁路,遥远的路途已不是障碍,契丹还有什么来对抗宋朝?

  北方草原的游牧民族,跟中原农耕民族,已经打了几千年了。这场争斗,要有个结果了。只是对于契丹人来说,这个结果有些难以接受。

  摇了摇头,耶律洪基道:“夜深了,早些歇息吧。这些事情,以后不必想了。”

第124章 重新选过

  第二日,用罢早饭,杜中宵吩咐人把崔向和一众将领叫到自己住处。大家站定,杜中宵道:“牢城营一共有犯人一千五百二十一名,有土地七万两千五百亩。依此,把犯人分为十五个队,每队一百人,各自住个一村子。每个村子相距三到五里,围绕着营田衙门分布。今天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分队。”

  崔向拱手:“太尉,不知道要怎么分?”

  杜中宵道:“依犯人名册,每一队都是隔十五人抽一人。每十人编为一伙,抓阄选伙长。再从这一百人里,抓阄选出正副队正。这是犯人自己的管理编伍,与看守的人无涉。”

  听了这话,崔向沉默一下,便就吩咐人把名册拿了过来。

  杜中宵拿过名册,随手点了五个将领过来,让他们把犯人的队伍分好。而后对其他人道:“牢城营的兵士,一共一千零八十名。按一百名犯人配三十名看管士卒,再配五名官员算,需派五百二十五人到各村去。剩下的人员,都在牢城营衙门这里。如何分派,崔指使与一众官员商议来定吧。”

  崔向和几名官员拱手称诺。杜中宵起身,道:“你们自回去安排,一个时辰后,我到衙门去看。”

  崔向与一众官员拱手称是,告辞离去。临出门的时候,杜中宵道:“用心做事,不要自作聪明。说是按名册抽人,那就必须跟名册对上。对不上的,日后不会轻饶!”

  众将领听了,心中一凛,称诺出去。

  杜中宵走出院子,看着东边升起的太阳,默默站在那里。幽州一战,动用五六十万大军,加上民夫过百万人,本以为是了不起的大战,最后却平平无奇。不过大胜之后,争功的人却多。现在京城里,因为战功,各路人马争得面红耳赤。

  作为枢密使,没有人跟杜中宵争功,也没有人争得了。但别人争功,枢密使就是关键人物,给谁说一句话,不给谁说话,甚至反对,可能就是两个结果。杜中宵知道,这一切尘埃落定,自己不可能再管军了,也懒得理这些事情。关脆出来,抛开那一切,让他们去争吧。

  其实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一是救济幽州和云州百姓,再一个就是对奉圣州的战事。不过,契丹主力已经被打败,剩下的根本无法抵挡宋军,朝廷中的官员就不在意了。而救济百姓,现在是中书的事,枢密院不需要管得太多。想来想去,朝中也没有什么要注意的。

  伸了伸胳膊,杜中宵深深吸了一口气。早春天气,柳叶泛绿,到处开着各种花朵,空气里满是清新的气息。风吹在脸上,没有一丝凉意,正是一年中最舒服的日子。

  出了院子,杜中宵站在住处门前,看着周围景色。过了好长时间,看看差不多了,走向衙门。

  早有士卒禀报,崔向带着官员迎出来,向杜中宵行礼。

  进了官厅,崔向道:“太尉,犯人已经分好了。各村的将领,正在查看名册。”

  杜中宵点了点头:“好,此事做罢,这两天就要让他们去建各村房屋。现在正是初春,是春耕的时节,牢城营需要的耕牛、农具,也要尽早运来。”

  崔向道:“回太尉,本地原来也有一些村落,里面的房屋,可以居住。”

  杜中宵摇了摇头:“以前的房子全部不要,要另起新的。而且各村如何布置,要仔细考虑。一要住着方便,还要看管方便。他们是犯人,不是普通百姓,平时要紧紧看住。若是有犯人逃了,看的人罪过不小。所以,各个村子如何居住,看管的人在哪,犯人在哪,一间房住几个人,都要想好。”

  崔向一下怔住。他还以为,牢城营里就跟普通的百姓一样,各自分了田地,士卒们看着他们种好就成。却不想,牢城营终究是监牢,必须看得紧了。

  过了好久,崔向道:“太尉,牢城营虽然是罪犯,一向都管得较松。若事事看着,犯人们还怎么做活?此事有些难办。而且村子都不小,也看不过来。”

  杜中宵道:“有什么难办的?既然看的是犯人,牢房里如何,可以参照着建房屋。每日里要干什么活计,由官员和选出来的队正商议就是。到了时间,各自敲钟,一起干活。时间到了,各自回返。活计做得好的有赏,做得不好的受罚,简单明了。”

  见崔向还是不明白,杜中宵叹了口气:“算了,此事我以后详谈。”

  在杜中宵心里,牢城营里的生活有些像前世农村生产队的时候。每天到点上工,一敲钟,全村的人集合。安排完了今天要干什么,分派好,便就由队长带着去了。一个村有三十多人管理,还有犯人自己的队正等人,管理应该不难。却不想,这个年代,对那些哪里有概念?

  此时的组织,人们最熟悉的是保甲。各家互保,一家出事,其余都受牵连。用的是严刑峻法,以及连带受罚管理。那些精细的手法,实在不熟悉。想想也难怪,在禁军整训之前,禁军的组织度都低下得可怜,更何况是民间管理呢。一时之间,崔向觉得难办,也属正常。

  所谓管理,此时大部分人的理解,就是有一个带头的,所有人都听带头的话。手下人听话,说明这个首领管得好,不听话,说明这个首领管得不好。不管是争取手下民心,还是严刑峻法,都是人们认为有用的手段。军队如此,民间也如此。

  杜中宵明白,管理是科学,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禁军整训,重新编组,目的是什么?就是用科学的管理办法,代替以前的简单粗暴。幽州一占说明,这是行之有效的办法。

  走到官厅里,副指挥使程连捧了名册,呈给杜中宵。道:“太尉,这是分好各村之后名册。”

  杜中宵接过名册,展开观看。一些重要将领,如耶律乙辛、十神奴、萧阿刺等人,由于是隔着十五人编队,都被分开。这是杜中宵本来的用意,每个村里,各种身份的人都有。再打破契丹原来组织,看他们在新的环境下,如何适应。

  看到耶律洪基,见他被选为队正,杜中宵道:“此事不妥。吩咐下去,凡是契丹带王爵者,包括耶律洪基,俱不得为队正,别选人来。若是让他们做队正,不跟以前的契丹军队一样?这样做,你们是自找麻烦!牢城营,一切都要是新的,不许按旧规矩!回去重新选过!”

  程连恭声称诺,接过名册来。心中却是暗暗叫苦,觉得杜中宵要求古怪。

第125章 提携旧人

  第二日一早,杜中宵用罢了早饭,站在院子里,看着院中一株桃花开得正艳。不知不觉,春天就来了,连一声招呼不打。去年闰腊月,今年的天气提前,春天也来得早了。

  一个士卒进来,叉手道:“太尉,李复圭李太尉从京城来,正在门外求见。”

  杜中宵道:“让他到客厅里等我,我稍候就来。”

  士卒告辞离去,杜中宵站在桃树旁,想了一会心事。李复圭从在随州营田时,便就路着自己,算是老班底了。他是大臣李淑的儿子,一向锐意进取,官场上少不了钻营。此次前来,应该有京城的消息。

  幽州之战后,朝中官员争功,各自谋求升迁,一时闹得不可开交。许多事情涉及杜中宵,让杜中宵觉得非常棘手。此次亲自过来管牢城营,其中一个原因,就是躲开京城漩涡。

  争的第一件事,就是杜中宵幽州立大功,应该怎么奖赏。收复燕云要封王爵,虽然最后赵祯亲临前线,战后还是提起此事。不过杜中宵知道,这个王爵,对自己不是好事,直接推辞掉了。不封王,官职怎么调整,是现在最大的事情。官员大多估计,杜中宵要进中书为宰相,但文彦博不这样想,他可不想给杜中宵让位。接替韩琦,对于现在的杜中宵来说,升官幅度太小,也不合适。

  第二件,就是枢密院的职位。富弼留在了幽州,枢密副使的职位很多人盯着。除此之外,赵滋和李复圭立了大功,怎么升迁,也让人头痛。

  至于参战的其他将领,想升官发财的人就多了,杜中宵都不能一一数过来。

  叹了口气,杜中宵回住处换了公服,到了客厅里。

  李复圭急忙起身行礼,两人各自落座。

  请了茶,杜中宵道:“现在京城事务繁忙,什么重要事情,要审言亲自前来?”

  李复圭拱手道:“牢城营里关的都是契丹显贵,圣上怕供给不足,特命我来听太尉使唤。若是有缺什么东西,我可以立即派人去办。”

  杜中宵道:“这些人在这里种地,能缺什么?稍后,我命指挥使崔向列一个单子给你。”

  李复圭拱手称是。不说话,默默喝茶。

  杜中宵看着他,过了一会,道:“幽州战后,朝廷该对功臣加官进爵。直到现在还没有定下来,也不知道难在哪里。官职能以调整想得通,爵位总得升上去。”

  李复圭道:“太尉,事情哪里那么简单?谁的功大,谁的功小,谁该升得高,谁该升得低,且吵着呢。什么爵位,可关系着以后领多少钱,哪个肯让!”

  杜中宵笑了笑,对李复圭道:“那你让不让呢?”

  李复圭一时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才道:“自在随州时,我便在太尉身边,管军需粮草。后来到河曲路数年,又入枢密院,加上这一次幽州之战,总是有些苦功的。”

  杜中宵叹了口气:“看来你是不让了。说吧,此次前来找我,为的是什么?”

  李复圭道:“我在太尉身边十几年,话便直说了。战后富太尉镇幽州,枢密副使空了一人出来。依我看来,禁军整训之后,枢密副使非以前可比,不是寻常文官可以做的。”

  杜中宵点了点头,道:“不错。怎么,有文官要进枢密院?”

  李复圭道:“不错。据传王珪和王拱辰两人,得圣上垂青,有可能入西府。”

  杜中宵想了一会,道:“看来,你有意枢密副使之位了?”

  李复圭沉默,过了一会才道:“我管粮草多年,功劳多有,难道不合适吗?”

  杜中宵笑了笑,叹口气道:“你也知道,圣上看重的是诗词文章。虽然这几年对外连战连用,与以前不同。但契丹一败,周边再无强敌,难免又是如此。你虽功大,但与那两人比起来,文名却是不显。”

  李复圭神色黯然。宰执是什么地位?对李复圭来说,现在是离着宰执最近的时候。如果错过,以后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禁军整训后,宋朝的军事与以前不同了,他觉得,自己应该是最合适的。

  杜中宵道:“审言,官场上面,过于锐意进取,难免得罪人,会遇到麻烦的。有时候,退一步海阔天空。不过,你说的有一点是对的,现在枢密正副使确实不适合多用文官。与以前不同,现在的枢密院管的事情比以前多多了,对军队不熟悉的,很难管好枢密院。两正两副,最多只能有两个文官,而且最好是对军队比较了解的文官。这样吧,我会上书朝廷,说明此事。”

  李复圭听了,看着杜中宵,一时间不知道他的意思。过了好一会,才明白过来,起身拱手道:“太尉恩德,下官没齿难忘!”

  杜中宵摆了摆手:“不要急着谢我,你能不能做到枢密副使的位子,我可说了不算。如果做不了枢密副使,以他大功,也会有合适的职位,不必为此忧心。”

  李复圭当然知道,杜中宵虽然这么说,但此事很可能就成了。对于枢密院事务,此时杜中宵的话语权极重,只是故意避开罢了。一个原因,是杜中宵做官多年,一直游离在主流的官场之外,对于现在的官员并不熟悉。自己熟悉的多是武将,只有李复圭等少数人是文官。

  杜中宵叹了口气。现在这种局面,是种种原因造成,倒不是自己有意如此。从在随州练兵,突然到河曲路,接连立下大功,地位一下子涨了上来。中间缺少的,是从提举常平,而后入朝廷做官的过程。少了这个过程,就导致人脉稀少,没有办法。到了现在,杜中宵地位太高,不是最顶级的官员,也不会跟杜中宵交往。几方面叠加,就是自己有很大的权力,却没有用处。

  李复圭的能力没有问题,资历也没有问题,最大的问题就是此人太急了。对于官职功名,李复圭看得很重。此次来找自己,是因为机会太好,他不想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