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大宋 第29章

作者:安化军

  杜中宵的身份只是证人,提醒了一句,便就不再说话。但郑朋如果就此结案,后边必须要过判官推官这一关,不能对杜中宵扩话置之不理,不然到时打回来更加难办,一时僵在那里。

  在一边协助审理的孔目官见不是个事,上前行礼:“官人,不如派个人到永城县去,按陶十七所说的案情,查一查那些日子陆虞侯行踪。只要有证人,两相对照不上,自然是陶十七认错了人。至于数年之前陶家的案子,不能听陶十七一面之辞,不必管他。”

  郑朋急忙点头:“此言有理。我便就修一封书,本院派个公人去永城。”

  杜中宵坐在一边神情严肃,没有说话。他当然知道郑朋和孔目的意思,当街杀人重案,陶十七的杀人动机必须搞清楚。现在难办,便就由下面县里出几个人,把文书做足,此案就过去了。

第8章 两难

  都厅里,赵捰攵胖邢喽远鹗鲎蛱旖稚戏⑸氖虑椤�

  讲过司理院欲派公人去永城县,杜中宵道:“已经是几年前的旧事,现在如何能够查清陆虞侯的行踪?州里现在派人去,无非是文书做足,不至于让台宪和大理寺挑出毛病来罢了。”

  赵挸聊艘换幔诺溃骸暗比漳闶窃谝槐呖醋盘帐呱比说摹J祷八担谀憧蠢矗帐呦癫幌袷侨洗砹巳耍空庵置鹈叛穑易芫醯貌换嵊腥巳绱瞬萋省!�

  “不像。当时陶十七见到陆虞侯,远远地直冲上去,掏刀杀人,一气呵成。若是认错人,怎么也会犹豫一下。而且后来审讯,陶十七咬死了就是陆虞侯害得自己家破人亡。”

  又问了一些细节,赵挼溃骸罢獾却蟀福纠碓翰唤崾遣恍械摹O衷谖氖橐阉徒蛔耸顾荆抢锉厝换崤涛剩俪倜桓鼋峁K纠砣绾慰傅米。康莶萁岚福颐俏薹ń淮L帐呱比耍业蹦甑木砂副乇惶崞穑芤厦嬉桓鼋淮U庋桑教炷憔鸵巴莱牵档乩锊橐徊椋接莺畹降资歉鍪裁囱娜恕H羰歉鍪胤ü耍圆幌担厥翘帐呷洗砹恕H绻�

  杜中宵暗暗点了点头。如果陆虞侯在本县交结江湖匪类,当然就是另一回事。

  永城这个地方比较特殊,在汴河边上,应天府和宿州正中间,是重要码头。汴河到那里由于泥沙沉积,水浅难行,需要用到大量纤夫。以前的纤夫都是由民夫充役,永城受苦最甚。太宗时候,特旨永城县民不再服纤夫之役,改为民间雇佣,这是大宋漕运纤夫由征调到和雇的开始。数十年下来,永城一带不但商贾众多,还有大量纤夫,游民数量众多。

  地方游民一多,治安必然混乱,古今中外莫不如此。永城又处淮南路和京东路交界处,离着亳州又远,数州夹角的个地方,更是格外混乱。那里的公吏,交结三教九流人物,难说得很。

  正在两人说话的功夫,赵挵干弦讯蚜艘坏摹4耸闭谴呓汕锼暗氖焙颍窀裢夥泵Γ继锩Φ孟窀瞿质小V堇锸挛瘢际虏尉闹菰焊涸鹁咛逍姓┡械氖乖杭喽讲⒉槁┎谷保仁橇礁鍪等ㄑ妹牛彩橇礁鲎蠲Φ牡胤健�

  赵捪肓艘换幔远胖邢溃骸拔一嵯蛑菹喙忠坏朗至睿愕接莱侵螅媚抢锏难布焯愫帕睢L帐叩苯稚比耍锊豢伤。站磕昙陀仔。谌酥跄俊H粲锌赡埽詈冒阉依锛改昵暗陌缸右黄鹌屏耍园踩诵摹S莱悄歉龅胤剑猎粲蚊褡攀挡簧伲愕侥抢铮⌒男惺隆!�

  杜中宵拱手谢过。为了控扼盗贼,守护汴河漕运,永城设有巡检司,立有军寨。

  两人又商量了一些其他事务,赵挼溃骸按耸币咽乔锖螅闶帐耙环筇毂愣砣ビ莱前伞5搅四抢镏螅莱呛袜熛匾恍┎唤粢氖挛瘢愣伎梢粤倩χ谩W钜舻模心灰⑽筱旰愉钤恕2恢皇呛由系匿畲局莸匿蠲滓泊蟀氪幽抢锓⒃耍耸谴笫隆!�

  亳州有涡水与蔡河相连,可至京城,是以西部的漕米走蔡河,东半部走汴河。

  出了州衙,杜中宵看着天上的太阳,以了一会呆。再三考虑之后,他还是决定对陶十七一案不能不理不睬,自己看见了不能当没看见。但自己在这个世界根基浅薄,也不能激烈冒进。自己认为陶十七不是认错了人,意见说出来,州里其他官员怎么做就随他们去了。反正自己要去永城,只要查一查陆虞侯是个什么人就行。赵捤档枚裕绻歉鍪胤ü耍鸵磺行萏幔绻耸锨3都罹鸵硭盗恕�

  时间转瞬即过,第三天一早,杜中宵出门,向韩月娘辞别。

  韩月娘送出门外,眼睛有些红,对杜中宵道:“大郎,永城不远,隔个一月两月便就要回家里来一次,不要一去没有消息。这地方我们新来,人生地不熟,你不在我如何住得?”

  杜中宵笑了笑,轻声道:“你不要着急,等过些日子,我在永城安顿下来,便就接你过去。”

  韩月娘连连道好,看着杜中宵上马,带着柴信几人离去。

  到州衙里辞别了知州、通判等等一众官员,杜中宵带了柴信及孔目金书召,一行十余人,出了亳州城,直向永城而去。这条自陈州来的大道上,一字排开几座城,都是位于南北向的淮河支流边上。鹿邑临淝水,卫真、亳州城临涡水,酂县临涣水,一直到汴河岸边的永城。这几座城水陆交通发达,城里商贾云集,是淮南、荆湖地区到京城的重要道路。

  不只是一日,过了酂阳县,杜中宵到了汴河岸边的巡检寨外。

  寨主魏涛早早等在寨外,见到杜中宵一行,早早上前叉手唱诺:“下官见过从事。”

  叙礼毕,杜中宵看了看河对面的永城县城,对柴信道:“我们县在寨里歇息一下,午后再过河去县里。你可着人先过河去,知会县里,早作准备。”

  说完,下了马来,随着魏寨主进了巡检寨。

  这处巡检寨管着永城、酂阳两县的治安,有时甚至上下游应天府和宿州的案子也让他们追捕,并不归永城县管辖,而是直属亳州,有一百多厢军。魏涛原是禁军,因为年纪大了,被淘汰到地方,做了这里的巡检。在这里任寨主两年多,平平安安,无功无过。

  到了大厅坐定,魏涛命人上了茶来,又吩咐兵士准备酒席。

  杜中宵看手下的人都面露倦色,也想让他们休息一番,任由魏涛准备。

  吃了两盏茶,魏涛对杜中宵道:“从事要在永城待些日子,不知是住县城里,还是歇在寨里?若是歇在寨里,我早早派人准备。”

  这处巡检寨地盘不大,离着汴河不远,依着个低矮的土岭而建,周围并没有人家。杜中宵自己倒无所谓,想起过些日子韩月娘也要过来,有些不想住在这样偏僻的地方。便问魏涛:“以往州里派人来,都是住在哪里?年年都有官员过来监管漕运,不会没有住的地方吧?”

  魏涛道:“不瞒从事,往来州里来的官员,住巡检寨的也有,住县城里的也有,在附近并没有固定住所。巡检寨这里,正处涣水和汴河之间,到处水潦,河汊纵横,没有什么村落。因为荒凉,多有不法之徒流窜,官府甚是头痛。县城那里商贾云集,就热闹得多了,知县管得也紧。”

  听到知县二字,杜中宵心中一动。永城知县是京官,自己是选人,官阶远高于自己。从州与县的关系上,公务应该自己管知县。但从官阶上,又恰好反过来,就有些难相处了。

第9章 地方的难处

  几巡酒后,因为下午要去永城见知县,杜中宵便就吩咐把酒撤了。

  喝了一碗醒酒汤,杜中宵对魏涛道:“前几日州里发生了一起当街杀人的案子,死者是个永城的公人,姓陆,人称陆虞侯。这个人,你有没有听说过?”

  魏涛拱手:“回从事,县里出头的公人下官大多认识,这个陆虞侯也见过几面。”

  “那我问你,他跟县里的游手闲汉熟不熟?日常有没有混在一起?”

  魏涛想了想,老实答道:“不曾听说这人跟什么江湖人物混在一起。不过,他跟县里一个做牙人的富户是亲戚,来往不少。那个牙人甚有财势,各种人物都有交往。”

  杜中宵问了,才知道永城临近汴河,商业发达,颇有几个靠河发财的大商户,姓马的牙人便就是其中之一。这牙人做得久了,本钱雄厚,各种生意都做,家财万贯。

  行会和牙人是宋朝商业的两个关键,与杜中宵前世的商业模式迥然不同。常住一地的商家,官府主要通过行会管辖,不管是抽税还是科配和买,多是通过行会抑配。而对于外地来的行商,则主要是通过牙人。行商贩货到了某地,不是自己去发卖,而是通过牙人,或者找客户,或者让牙人包销。

  牙人的身份特殊,一边连着着官府,一边连着贩货的商人,一边连着买家,是商业的核心。一些有财有势的牙人,垄断一地某一行当,利润相当丰厚。杜中宵前世读《水浒》,里面张顺不到,渔民便就不敢卖鱼,便就是这个道理,只有牙人到了才能定价钱。

  不管是行会还是牙人,都不是民间的自发组织,与官府的关系密切,是官方管理商业的工具。

  杜中宵又详细问了姓马牙人的情况,不由皱起眉头。原来这个牙人不只是有钱有势,还与官府的关系密切,永城县的不少游手闲人,甚至衙门公人,都与他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看看天色不早,杜中宵起身,对魏涛道:“我去县城拜会知县,你这里准备一番,如果县城里面不方便,不定还要到你这里歇息。巡检寨和县城把住汴渠两岸,两边都有人管着才好。”

  魏涛一路送杜中宵上了渡船,叉手而别。

  在船上,杜中宵看着河面上来往不绝的船舶,对身边的柴信道:“你派个人出去,查访一下适才讲的马姓牙人的底细。记住,不可暴露行藏,让人起了警惕之心。不然,以后我们的事情就不好办了。”

  柴信答应,与孔目金书召商量一番,派了一个为人伶俐的公人去查访。这是金书召带来的人,以前经常查案,经验丰富。

  过了汴河,知县何昆早带了官吏等在城外,把杜中宵迎进了城。

  到了县衙分宾主落座,杜中宵交待了例行公事,最后道:“前几日州城发生一起大案,苦主是你这里的一个姓陆的公人,此事知县可否清楚?”

  何昆拱手:“县里已收到州里公文,要我们查清姓陆的身份回报。这姓陆的身家清白,只是州里要把他这几年的行踪查清楚,费些时日,还没有移文回去。”

  “哦,一个公人,这些年经手哪些事情,特别是因哪些公务去州城,还不好查吗?”

  何昆叹了口气:“几年前的事情,县里面诸般简陋,哪里会记得那样清楚。只好一个人一个人问过去,问的人多了,又怕有人记错,是以难办。”

  杜中宵沉默了一会,没有说话。按说衙门里公文移送,是应该有记录的,什么事情,什么时间,由什么人送,都要记得清清楚楚。不过县是小地方,会不会如此严格说不清楚。杜中宵初为官,对于官衙实际事务并不了解,不好直接质问地方。

  至于更详细的事情,知县何昆就也不清楚了。乡下秋粮,城镇商税,汴河上船舶来来往往,几乎每天都有事情,他不可能把精力放在这样一件小事上。命案并不是发生在县城,县里只是帮着了解死者的情况而已,让个公吏把文书做足就够了。

  说过杂事,何昆才道:“如今正是秋天,漕米最后一次上供,河上来往船只甚多。每日里因为舟卒和纤夫衣食不足,或是因为货物起争执,不知多少乱子。程县尉日日都在城外码头那里,县里做公的大半都调往那里,尤自不足。从事来了,日常可以多到那里走一走,排解些纠纷。”

  杜中宵道:“漕运事务,自有巡河使臣,地方何必插手过多。我们只要管好地方,不要让乡民出了乱子便好。一县之地,岂可事事都管。”

  何昆叹了口气:“话是如此说,可很多事情分不了那样清楚。这里有码头,多有京西路的商人在这里买卖,与河上的漕船做生意。他们的本钱又足,人手也多,一出了事情,往往牵连甚广,县里数十弓手丁壮哪里弹压得住。不是大案,巡检寨难得出面,县里为难得紧。”

  汴河每年运到京城的漕米定额六百万石,这是官方运输的粮食一项,船夫用军士,纤夫则士卒和民雇都有。为了节省成本,给他的报酬很低,作为弥补,允许他们用官船运私货。即官船运米,都是装八成官物,剩下两成让船夫运私货。仅此一项,商业价值就极为可观。

  江淮来的漕船,很多都是在永城一带交易,换了从京西和荆湖来的货物北上京城,使这一带的商业特别繁忙。运粮的漕船动辄数十艘连在一起,有了纠纷,根本不是一个县城能够排解的。巡检寨管地方治安,汴河船只的商业纠纷不插手,杜中宵来的作用,便就是协调双方。

  杜中宵问了汴河两岸的商业情形,不由皱起眉头,事情比他原来想的复杂得多。仅仅是官方漕船涉及到的商业活动规模就非常大,再加上河上彻夜不休的私人商船,这一带的商业非常繁荣。

  但繁荣的商业地方得利却不多,朝廷在这里建得有几处场务,商税直接抽走了。这跟他前世完全是不同的情形,地方挑着治理的担子,却得不到好处,治理起来非常困难。比如说治安力量,永城按照大县的规格,配有七十余弓手。养这些弓手的负担在县里,却多是为汴河上的漕运服务,没有什么好处。自己所想的面对繁荣商业,使出前世的手段,刺激地方的想法根本不实用。

  心中暗暗叹了口气。经过这些日子的了解,杜中宵已经明白,这个时代的商业模式根本与自己前世完全不同,与历史书上学到的也不一样,自己面对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情形。

第10章 马大官人

  杜中宵坐在交椅上,看着不远处汴河上樯橹林立,皱着眉头,静静听着一边的金书召说的这几日打听来的永城这一带情形。情况远比他想的复杂,有些棘手。

  夹着汴河,巡检寨附近与对面的县城各有一处码头,规模都不小。县城那里的码头,主要是为漕运服务,经过的官私船舶,多在那里歇息。这边的码头,则是为本地商业服务,直接临着去陈州的官道。

  金书召说完,杜中宵问道:“那个姓马的牙人,你们探听得如何?做牙人的,哪个不是各种人情精熟,奸滑似鬼。陶十七杀的陆虞侯,是他家的亲戚,案情到底如何都在这个人身上了。”

  “回官人,小的这几日派人查访,姓马的牙人果然非寻常人物。他本是做药材生意起家,这几年做得越来越大,举凡漆器、土产、绸缎布匹,各种生意无数。因为本钱雄厚,财雄势大,附近都称他为马大官人。这人不治产业,在码头北边不远处有一处庄子,庄客靠打鱼为生,再就是替他运货。”

  杜中宵道:“他就是本分做生意?”

  “这种人物,怎么可能本分做生意。他的庄上养了不少闲人,说是照顾各处生意,实际上做什么事情外人哪里知晓?此人与衙门里的公吏厮混得熟,手下庄客又多,据说其间有不少亡命之徒,哪个敢去惹他?哪怕是巡检寨,轻易不敢到他门上盘问事情。”

  听了这话,杜中宵不由皱起眉头:“巡检寨里百余兵丁,还怕一个地方大户?”

  “若说是怕,未免言过其实,不过顾虑重重罢了。此人庄上闲人众多,去的人少了,难免会被他所欺,去得多了又兴师动众,是以为难。再者此人与衙门里的人精熟,消息灵通,不好拿住把柄。而且这一带不只是只有一个马大官人,各处串通一气,是以难做。”

  杜中宵点了点头,一时没有说话。乡下的情况,远比他原来想的复杂。依他前世经验,只要是官府来查事情,不管什么身份,谁敢不配合?这个年代却是不行,查到他门上去,人家也不明着作对,要么是有事不在家,要么就是时间不凑巧。能够出来见面,一问三不知,都算给足面子了。

  还有更离谱的,这边把人抓到牢里去,那边就翻墙出来宿娼饮酒,肆无忌惮。一州一县,才有几个官员?真正做事还是要靠本地的吏人。这些人跟地头混在一起,防不胜防。想起前世看《水浒》,宋江犯了事,到处有人包庇,不是后来犯了死罪,根本奈何不了他。在永城这里还有一条,巡检寨和县衙到不统属,不能密切配合,更加容易被地方蛇鼠钻空子。

  沉默了一会,杜中宵道:“这个什么鸟马官人,是做药材生意起家,又跟陶十七家对上了,此事只怕另有隐情。那个陶十七在我面前杀人,慨然赴官,如果真是含冤报仇,倒是条好汉。他当众行凶,我难保他性命,今日到了这里,惟有查出其中隐情,让他安心上路。”

  金书召有些为难:“马官人在本地极有势力,耳目众多,不好查是一。再一个,州里县里都倾向于认陶十七错认了人,早些结案。官人要查此事,没个名目,不好下手。”

  杜中宵站起身来,看着不远处汴河里来往的船舶,又转身看了看身后荒凉的土地。沉思一会,对金书召道:“不好下手,还是因为我们的人比不过地方大户的人多。此事我另有计较。这几天你安排人,查清周围的民情。有多少势力人家,以什么为生,听命的庄客闲汉多少。先不要管案子,我们在这里总要住上些日子,这些不查清楚,什么事情都不好做。”

  金书召叉手应诺。

  杜中宵自己是曾经被地方势力人家欺负过的,知道这种事情极为棘手。当年他被吴克久私自捉进牢里去,任人宰割,县衙便就像他家开的一样,县令都装不知道。这种事情岂止是临颖县里有?实际上大多数的地方都是如此。只要跟公吏勾结起来,官员也没有办法,想查也无从查起。杜中宵是州官,到县里来多少带了几个随从,这些人跟县里没有关系,知县等官员连这个条件都没有。想查哪个人,一早消息就露了出去,各种假公文假人证做给你看,查无可查。

  对于县衙来说,不是惊动州里的大案,一般的案子县中公吏都可以一手遮天。县中几位官员,只是负责催缴粮税,维持地方治安而已。手段厉害一些的公吏,把持一县事务,甚至号为立地知县,不把官员放在眼里,并不是个别现象。更加跋扈的,诬告、威胁上级,也不稀奇。

  让金书召去安排,杜中宵一个人合计,到底该如何破局。他多了千年见识,总有自己的办法从这张网上挣出来。想出来的办法,跟这个年代的一些官员,比如同年王安石后来任知县的办法,不谋而合。

  巡检寨北边两里之外便就马大官人的庄子,除他一处大宅,还有近百户人家。这些人也不种地,要么打鱼为生,要么贩运货物,还有一些在码头上讨生活。这些人跟马家的关系或近或远,都听马大官人的号令。地方对这些大户睁一眼闭一眼,便就是因为他们人多势众,不好处置。

  宋四公带着沈大郎三人风尘仆仆地到了这里,看见一个少年提了一串鱼回来,上前问道:“敢问这可是马大官人的庄子?”

  少年看了几人一眼,道:“不错。你们几人眼生,是什么人来找马大官人?”

  宋四公拱手:“在下是京城来的宋四公,久已听闻马大官人大名,前来投奔。”

  少年摇了摇头:“什么宋四公,没有听说过。大官人多少事要忙,哪里得闲见些不相关的人。”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宋四公也不着恼,对少年道:“烦请小哥知会一声马大官人,就说京城来的宋四公来访。大官人知我名声,必会相见。”

  少年人只在那里打量几人,也不去通禀,也不说话。

  宋四公会意,身上摸出一把铜钱递过去:“小兄弟拿去买碗酒喝。”

  少年掂量了一下铜钱,才道:“你们且等在这里,我到大官人家里看一看。”

  看着少年人离去,沈大郎道:“四公何必问这人。此处既是马大官人庄子,我们只管寻最大的宅子找过去就是了。几枚铜钱,我们留下来买酒吃也好。”

  宋四公瞪了沈大郎一眼:“你们知道什么。马大官人是江湖上的人物,岂能想见就见。我们冒然到他门前,不定被他当作什么人物。只管等在这里就好。”

第11章 垦田

  马大官人名为马蒙,家中原是永城大户,他自小好弄拳使棒,跟些三教九流的人物混在一起。长大后父母故去,借着汴河的地利,做了个牙人。此人头脑灵活,又有些手段,赚了不少钱财。之后便就建起这处庄子,广招人手,是永城县有数的几个奢遮人物。

  这一日马蒙坐了艘船,从对岸慢慢摇回庄子。看着前面村庄在望,对船上的人道:“前几日有一个宋四公,说是在京城里犯了事情,前来投奔我。这人好手段,我早听过名字,便收留他在家里。”

  坐在马蒙身边的一个大汉道:“什么手段!这个宋四公最善偷盗,听说是在京城盗了几家富户,失了风,被官府追捕,才四处逃窜。他来投奔官人,必是看我们这里地方繁华,多的是生人,便于隐藏才躲到这里来。官人,不是我说,这种犯了案的人最易出事,及早赶他走,莫要被虚名所累。”

  另一人道:“藏这么一个人倒是不难,只是这种人定然不肯安分,早晚惹事,不好收留。”

  马蒙笑道:“你们懂得什么!宋四公盗了几家富户,身上不知多少金银,既然到了我手里,岂能让他飞走!我与他非亲非故,留他在庄里,自然有用意。”

  其余几人听了,一起拍手,才知道马大官人原来早有安排。

  柴节级跟马蒙是莫逆之交,两人一起做过不少买卖,宋四公找到他那里,便就动了这心思。只是这些人吃的是这碗饭,顾及道上的名声,才介绍到了马蒙这里来。这几日马蒙已经安排得差不多了,才带了几个兄弟回来,准备向宋四公动手。那处庄子是马蒙所有,庄里所有的人都是他的眼线,在那里做事,神不知鬼不觉。

  到了岸边,大柳树下系了小船,几个人跳上岸来。马蒙一路进了自己家门,早有庄客在后院安排下酒席,几个人依次而坐。

  正要吩咐去唤宋四公,庄里主管走上前来,对马蒙道:“官人,昨日衙门在庄前揭榜,说这周围水潦是无主之地,要招人耕种。官人兼着里正,要去衙门一趟。”

  马蒙吃了一惊:“这一带正处汴河和涡水之间,到处都是河汊水塘,下雨便是汪洋,如何能够开垦成粮田?哪个官人如此不晓事,做这种无稽的事!”

  主管道:“听说是州里新来一个从事,住在这一带监督漕运,出了这样一个主意。那官人在巡检寨里专等,要这一带的里正书手到寨里见他,商量此事。这一带只有我们一处庄子,除了官人,他又跟谁去商量?我们庄里不种田地,又何必管他。”

  马蒙道:“话不是这样说。在这一带垦田,不说能不能种出粮来,人来人往,我们许多事就瞒不住人了。这官人也是个不晓事的,怎么想出这样主意?”

  说完,马蒙挥手让主管离去,自己一个人想办法。在马蒙看来,这一带是种不成地的。以势低洼没法排水不说,由于多年内涝,露出来的土地也多盐碱,什么庄稼能长?正是看中这种地利,他才把庄子建在这里,四周荒无人烟,很多事情好做。一旦开始垦荒,好多事情都要暴露。

  有了这件事,马蒙只好暂时先把宋四公的事情放下,想着怎么去衙门让官府放弃此事。

  想来想去,杜中宵还是决定自己住在巡检寨里。虽然不似对面县城繁华,却胜在人员关系简单,跟地方没有太多瓜葛。不管是做什么,都简单许多。

  分了一半的寨主厅做自己的办事之所,第二日,杜中宵便就上书,要在周围招民开垦。按照前世的经验,还详细列出了治理水涝的办法,送到了州里去。

  州里官员甚是稀奇,都知道这一带内涝严重,好地尚且经常被淹,更何况是杜中宵要开垦的两河之间的土地。对于杜中宵提出的办法,众官员也是不明所以。最后韩亿看在杜中宵是儿子朋友的面子上,力排众议,同意了提议,不过却没什么经费拨过来,只是允许动用永城县的一年税赋,由州里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