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大宋 第286章

作者:安化军

  杜中宵道:“我回京半年,也见过京城禁军的样子,也到军校里面去看过,差别还是不小。一是指挥,京城禁军虽然也教了许多知识,但将领们学的多不用心,真正学会的只怕没几个人。我在河曲路作战的时候,都是由下面报上军情,参谋拟定各种方案,主帅只定大略。京城将军不同,主帅最重要的职责就是前线指挥,如果由参谋拟定了计划,他们反而不知道怎么做了。再一个军制,河曲路军队,最重要的就是专业化。军中事务,不管什么都有专门负责的人,管事的有将领,做事的有士卒。京城禁军则一切委诸统兵官,统兵官自找亲信,处理军中事务。这两项不一样,对前线影响就大了。”

  其实京城禁军整训改不过来的,还是放不下以前统兵官的绝对权力。如河曲路一样,把军中事务专业化,设置官员,统兵官的军权就被夺去大部分。再由参谋拟定计划,分析军情,指挥官就更是换谁都可以。统兵官对军队的绝对控制权,就此失去,这是以前的禁军将领无法接受的。再加上禁军中的一些将门世家,祖传的统兵知识,就此没了价值,遇到的阻力当然大。

  狄青带的军队,就是集中了京城禁军的各种毛病,与军制改革杂鞣一起的怪胎。到了前线,当然就会发生各种不适应。能不能在这次战斗中发现问题,让朝廷下定决心改革,杜中宵可说不好。

第64章 圣心难测

  不知什么时候外面下起雪来,飘飘洒洒,落满枝头。小厮推门进来送菜,雪花随着飘了进来。向门外看去,只见雪花飞舞,地上已经白了。

  刘敞道:“好一场大雪!瑞雪兆丰年,来年必是个好年景!”

  欧阳修道:“自从铁路修好,各地的粮食可以互运,已经好几年没有大灾了。所谓天遂人愿,政通人和,就连上天也垂怜本朝,下了这场雪。”

  范镇道:“下雪自是天候,与国政何干?看看就要过年,冬天就要过去,再不下大雪,何时再下!”

  几个人一起笑,不再理论此事。小厮小心翼轼地把铜锅放在桌子上,便行礼出去。

  欧阳修道:“听说这样子吃羊肉,还是杜中丞在火山军时如此,传了出来,流传到京城。这样吃肉虽然不甚雅观,不过天寒地冻,还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众人一起笑,看看铜锅里的汤滚了,各自夹了肉片下去。喝了会酒,吃了肉,几个人吃着瓜果闲聊。

  刘敞道:“初看河曲路军制,觉得不甚合理。战阵之上,自该猛将在前,精兵随之,浴血奋战,才能战胜强敌。河曲路军制,到了营指挥使及以上,便就不再亲上前线,只在后边指挥。士卒们没有将领在前帅领,如何能够与敌军作战?到了京城之后,才知道士卒入军,要先进行培训,练得合格,才编入军阵之中。如何作战,新军培训时就学过了。更不要说还有军校,培养将领,一切井然有序。只是不知为何京城禁军整训之后一直不如人意,总觉得差些意思。”

  王珪道:“舍人说的极是。其实朝中许多官员,听闻河曲路军制,都觉得与常理不符。若不是杜中丞连战连胜,周边都无敌手,断然不会整训的。整训之后效果虽然差强人意,比以前还是强了许多。”

  欧阳修道:“比以前强的,一是士卒不同了,再一个是军阵。两军交战时,本朝编练后的士卒有枪有炮,用刀枪的军兵如何能比?就是守着坚城,还有火炮,不难攻破。”

  杜中宵道:“若只看士卒,新的军制毕竟是招来的人,又专门训过,自然比从前的强一些。但新的军制,并不是为了此事,不然只要换枪炮,重新练变好了。新的军制,不像从前,军中一切事务都是统兵官一言而决,而是每个将领官员都有自己的职责。有优秀的指挥官,当然军队的战力更强,但只要不是特别差的,军队总能保证基本的战力。”

  刘敞道:“也正是因为如此,禁军中的统兵官对新军制甚是不满。听说军校里学的,实在能够学好的人太少,最后成了只要去学了就可以。”

  杜中宵道:“当然如此,新的军制之下,统兵官变成了指挥官,除非战时,不然军中的大多数权力都在各属官。军中事务,指挥官决定的只有大事,当然不满。”

  欧阳修道:“这是人之常情。新军制下,手下的兵将不再任由自己役使,军中钱粮,不再由统兵官一言而决。涉及到钱和权,他们当然不愿意。”

  杜中宵道:“其实自古军制,本来就是如此。看先秦两汉,军中多少官员,现在又有几个?作战是非常复杂的事情,没有常任官员管理,当然不行。什么事情都是统兵官一言而决,胜负在于将领,能打的仗是有限制的。规模不大,可以凭着将领自己一个人,带兵决战。规模一大,要相互配合,往往就要出差错。新的军制下,最重要的就是相互配合,不再靠指挥官个人上前作战。”

  其实宋军到了这个地步,合格的统兵官很少,小规模战斗,能够坚决上前的也不多。所谓名将,多是在这种小规模战斗中培养出来的。没有统一的作战计划,各部自行其事,统兵官经常因为种各样的顾虑不服从命令。军纪稍微一松,往往就会溃败。而军纪过于严了,又会让士卒压力过大。

  欧阳修道:“如此说来,河曲路军制还是恢复古制?”

  杜中宵道:“不能这样说。一部分是恢复古时统兵的办法,再一个结合军中枪炮,进行适当的改变和新增。我以前说过,新军制的典型特点是专业化,而不再是统兵官说了算。指挥官专精于指挥,计置粮草专精于后勤,各种官员,各司其职,互不干涉。再加上流官制度,统兵官没那么重要。”

  王珪道:“这样做有什么好处?以前全由统兵官做主,朝廷少许多事端。”

  杜中宵道:“内翰,好处可是大得多了。秦汉以前,天下分封,周天子也没有太多事务。最后就是春秋争霸,战国吞并,天下涂炭数百年。自两汉以来,还是发现,郡县比分封强得太多。以前军中全委统兵官,就类似于军队分封,名义上有大军数十万,打起就发现全不作数。”

  欧阳修听了,想了想道:“中丞如此说,倒是让人耳目一新。全委统兵官,确实有些像分封,虽有严刑峻法,其实却并不能管住军队。每有大仗,必有不全力作战之将。河曲路军兵改制,原来是这样一个意思。以前所知不多,倒是诸多误会。”

  杜中宵道:“当然如此。对于朝廷来讲,对内是朝政,对外是军政,本朝一向如此分。只是军队只有统兵官,而缺乏官员,一管除战事之外的事务,往往就有诸多问题,不得不委政事堂。换句话说,现在军中的官员太少,导致职责不清。本朝每年的钱粮,以前十成中有七成用来养军,也无力变革。军中增设了官员,钱粮哪里来?便就一直因循下来。”

  范镇道:“现在钱粮充盈,倒是可以改了。不过已经数年,镇戎军之战却不令人满意。”

  欧阳修道:“镇戎军的三十万大军,军官全是以前禁军中的旧将,只有极少军校出来的人在里面做低级小官,而且全不管事。改变军制,实际并没有做到。”

  杜中宵道:“要改军制,必然就要换人,不然终究一场空。全用旧将,就只好慢一些了。”

  镇戎军前线的三十万大军中的军官,不只是原来禁军中的旧人,还是皇帝亲手提拔起来的人。便如狄青一样,从拱圣军成班直,皇帝时常能够见到,提拔成军官。这种结果,本就是皇帝不甘心放弃以前的努力,利用他们控制新的军队。结果如何,现在看来只是速度慢了些。

  说起换人,一时间所有人都不说话。宋朝皇帝对于禁军的将领升迁看得很严,太宗时,指挥使以上皆出自皇帝,任何人不得过问。真宗时候放手了一些,但一直到现在,京城禁军将领升迁,都是绝对的皇权事务,其他官员是不许插手的。没有重大刺激,让皇帝放手,并不是容易的事。

  河曲路的将领,调入京城之后,大多都是闲置,便与此有关。那些将领是杜中宵提拔起来的,而不是出自圣意,给的官职赏赐足够丰厚,暂时自然不许他们带兵了。

  由于制度不完备,军队人事是皇权控制军权的主要手段,皇帝不适应其他手段前,无法改变。

  饮了两杯酒,欧阳修道:“镇戎军的都是禁军旧将,出自圣裁,是官家最信任的将领。纵然军改过了,还是要用他们掌军,这是没办法的事。”

  刘敞道:“依靠统兵官掌军权,终究非朝廷之福。攻灵州一役,极是明显。”

  杜中宵道:“有什么办法?我们做臣子的,只要管军队怎么变得最强,对外无敌。对于圣上来说却不如此简单,只要军队够强,最重要的是听话。许多事情,都是因此而起。圣上对新的军制不熟,自然就不会放手改革,只能一点一点来。”

  欧阳修道:“庆历年间,与党项作战时,吕相公、晏相公等人都曾经以宰相判枢密院,便于处理军务。现在的战事比那时候不知大了多少,却全委之枢密院,为了方便,反让政事堂放权。”

  杜中宵微笑,没有说话。每次殿上议军事,贾昌朝几乎是以一人之力,对抗群臣诘难。对于前线的安排,枢密院一力抗起责任,不是没原因的。皇帝对军权不懂,却在新的形势下,有足够的勇气,把军权从政事堂手中收回来。反正是胜利,无非是多花些钱罢了。

  贾昌朝非科举出身,以侍讲而进,深受现在的皇帝赏识。贾昌朝的所作所为,很大程度上代表了皇帝的另一面。若不是如此,以现在宰相文彦博的强势,岂容他一手把持军政。

  说起贾昌朝,众人都摇头。他明明对军事不懂,却主持军政,不容其他人插手。

  杜中宵道:“我们看禁军和军改,不能只看怎么改他们更能打仗,还要看朝廷能不能把控。现在朝廷有意,让枢密院持掌军政,不许其他大臣插手。只是枢密院一时间体制不清,官员不足,有权却不能做好事,便是这个样子。随着慢慢熟悉,有其他将领官员入了圣上眼里,一切都会变的。所以灵州一役,朝臣也只是说说,最后还是要看前线的狄青做得如何。”

  这就是杜中宵一再说,不要过多干涉前线狄青的指挥,让他自己发挥的道理。一个是前线将领既然派出去,自然是该由枢密院按制指挥,其他官员不要过多地插手,不然会出乱子。另一个原因,就是狄青包括自己,还有他手下的将领,是皇帝信任的人。不放手让他们做过一场,皇帝不会真正支持新的军制。

第65章 生事

  青岗峡,环灵大道的要地,也是宋朝环庆路与党项的分界,在韦州南边不远处。攻下韦州后,崔宣分派兵马,占了此处。等到环州兵马来,再重回驻地。

  天已近傍晚,几个宋军将领在寨厅里饮酒。中间一堆篝火,上面架着一只羊,已经烤得酥嫩,几人一边饮酒,一边吃肉。旁边立着五个妇人,给他斟酒端菜。

  卜胜狠狠咬了一大口肉,嘴里嚼着,饮一口酒,道:“直娘贼,这寨子恁地穷苦,寨厅都是漏风的房子,不知这些党项人怎么过下来。直是我们命苦,来这种地方!韦州的弟兄,吃饱穿暖,住的舒报,不知道多么快活!环庆路的厮鸟,也不快来,真真是一群废物!”

  一边的常强道:“指使莫要说了,这一趟走下来,着实不容易。几万军兵,就是我们最苦,跑到青岗峡来。这里的党项军兵又穷,攻下了寨子,也没文钱到手。”

  叶简道:“总是我们胜了,又何必报怨。十年以前,在这一带作战,本朝兵马不知败了多少回。最后打不下去,才与党项议和。现在虽苦,打的却是胜仗,又没折了人马,已是万幸。”

  卜胜道:“你这是什么话?现在岂能与十年前相比!现在我们有枪有炮,打仗列起阵势,党项人根本冲不到阵前来,当然百战百胜!前几个月,都怪大军行得太慢,不然早到了灵州,在那大城里逍遥!”

  常强道:“指使说的是,现在党项人不堪一击,这仗胜得太容易!”

  几个人一边互相劝酒,一边大口吃肉,说着闲话,甚是快活。

  举起碗来,把里面的酒喝干,卜胜斜着眼睛,对身后的妇人道:“快快来倒酒!你们现在是我们的俘虏,还不长些眼色!惹得爷爷性起,一刀捅了!”

  那妇人吓得浑身发抖,急忙上前,举起酒壶给卜胜倒酒。不想手抖,许多酒倒在了碗外。

  卜胜一时性起,把妇人一把摔在地上,厉声道:“做事如此不利索,莫不是心怀不满?爷爷一刀砍了你,给你个痛快!”

  正要拔刀,旁边的一个妇人上前,把地上的妇人扶起来,道:“将军何必生恼?天气寒冷,四娘子穿的又少,难免发抖。洒些酒,又值得些什么。”

  卜胜正要连来人一起打,抬头一看,却见这妇人肤色白嫩,模样俊俏,竟然是个小美人。此时喝了一肚子酒,心头火起来,便不拔刀,一把拉过妇人,道:“前边看得不清,竟没发现,这寨里竟然还有你这种美人儿。来,陪爷爷喝上几杯酒,今夜睡个好觉!”

  那妇人道:“将军,我是寨主的家眷,纵然败了,也不能让人如此胡闹!”

  卜胜听了大笑:“你丈夫已经是我阶下囚,你还不他守身不成?明日把他一刀砍了,你成了没夫的寡妇,正好随我回家做个妾侍。这寨里的日子如此辛苦,可怜你过得下去。”

  一边说着,一边把那妇人拉到怀里,重新坐下,举碗对其余两人道:“进寨还是匆忙,竟没发现寨里竟有如此美人。这个破寨子,一下子竟然好看了起来。再喝几碗酒,你们也寻个妇人,睡个好觉!”

  常强和叶简一起叫好,举碗喝酒,一时寨厅里又热闹起来。

  那妇人在卜胜怀里,破他耍狠,并不敢动。心中怨恨,闭上了眼睛,流下泪来。

  喝了两碗酒,卜胜看见妇人流泪,不由高声道:“竟没想到,你对那个寨主竟然如此有情,煞是难得。却不知道,爷爷最喜欢这个调调!”

  说完,与那常胜和叶简又喝了一碗酒,便抱着妇人站起身来,道:“天色不早,及时入睡吧。这里的妇人,你们看中哪个,便带着去暖床。良宵苦短,及时行乐!”

  常强和叶简一起谢过卜胜,两双眼睛,在剩下的四个妇人身上扫来扫去。

  寨外一个四处漏风的大房间里,几十余党项军兵关在里面,或躺或坐,个个面色阴沉。外面明月如镜,寒风凛冽,吹着树枝哗哗作响。

  两个宋军士卒过来,替换了前面的守卫人员,挤在门口痛风处,说着闲话。

  一个道:“我们在这里喝风,倒是几个将军快活,在寨厅里喝酒。”

  另一个道:“可不是,好大的一只肥羊,烤了供他们享用。可怜自攻下此寨,我们就只喝了一碗冷酒,没有一块肉到口里。他们却烤着羊,喝着酒,在厅里快活。”

  前面一个叹了口气:“所以我们是兵,他们是将,日子就是不一样。他们有酒有肉,还有几个妇人劝酒,多么快活的日子?我们却在这里,喝着风,守着这些天杀的党项降兵。依我说,不如一刀砍了,拿着他们脑袋换钱,岂不是好?何苦关在这里,让我们吹着风守。”

  另一个道:“没有办法,你岂不知,现在军中不许杀俘了。要是传出去,罪过不小,指使可是担待不起。而且脑袋换钱的赏格已经停了,不似从前。”

  “唉,现在的军制,也不知道改来改去胡改些什么。这种规矩,那种规矩,还有许多小册子,这不许做,那不许做,着实烦煞人。军中提着脑袋做事,许多规矩,还怎么打仗!”

  “就是,就是,现在改的不当人子!听说是照着河曲路军中的样子在改,也没看出什么用处。军中换了枪炮,党项人如何抵挡?若是不改,早杀到灵州去了。”

  此时一阵寒风吹来,门外守着的两个人一起叫冷。周围都是木屋,军中不许生火,着实苦了他们。

  一个道:“这样冷的天,我们在这里守着,想睡一觉都不得,着实命苦。”

  另一个道:“这种鬼地方,冷风刺骨,如何睡得着?对了,刚才指使在寨厅里饮酒的时候,看上了一个妇人,听说是这里党项寨主的浑家。听说生得十分美貌,指使一看动心,抱了那妇人,回到房内睡觉去了。啧,啧,这种天气,有个美貌妇人暖床,真真是十分好运气!”

  前面的人听了来了兴趣:“这寨子看着十分破败,寨主想来也不是党项的厉害人物,浑家竟然有几分姿色?指挥运气,真是无人能比。虽然破了寨子,寨中没多少钱财,得个漂亮妇人也是够了。”

  两个守卫聚在一起,越说越是兴奋。军中生活单调,本来就对这种事情感兴趣。今夜守卫,寒风吹得人站不住,只好靠着这种话题解闷。

  只是他们不知道,这里面关的党项俘虏,正有那个妇人的丈夫,党项寨主。

第66章 反杀

  到了深夜,不知不觉下起雪来,飘飘扬扬,在月光中仿如梦幻。

  两个卫兵缩着身子,各自挤在角落里一动不动。冻得狠了,便恶狠狠骂上两句。

  突然,房子里面传出动静来,好似有人在里面走动。一个卫兵站起身子,上前高声道:“深更半夜的时候,还不睡觉,你们想惹事不成?爷爷一刀,便要了你的狗命!”

  里面一个男人沉声道:“肚子有些不适,烦请开了门,出去屙一泡。这么多人在屋里,总不能拉在里面,那就没法待了。”

  卫兵道:“煞是多事!忍一忍,天亮了再说!”

  里面的人道:“实在忍不了,爷爷开恩!”

  卫兵口里骂着,寒风夹着雪花吹在身上,滋味难挨。骂了几句,见里面的人一直说忍不住,便上前开了门。口中道:“你到那边树下,我这里看着!不要起歪心思,这样天气,你跑不了的!”

  里面的人满口答应。等开了门,从里面出来,看着卫兵道:“爷爷本来就没想逃!已经降了,你们却在我的寨子里面胡作非为,强抢民财,奸**人,如何忍得!”

  那卫兵吃了一惊,刚要大喊,却被里面出来的人一脚踹倒在地。不等反应过来,一只大脚踩在脖子上。只是一用力,便踩断脖子,就此丢了性命。

  旁边的卫兵惊醒,扭过头来,见一个大汉向自己来,急忙摸身边的火枪。却不想冰冷刺骨,加上自己慌乱,把立在墙边的火枪碰倒了。又去抽腰间的刺刀,不等抽出来,那人就到了跟前,一拳打在卫兵的肚子上面。看卫兵弯起身子,出来的人抽出他的刺刀,一刀插在了他的脖子上。

  倾刻间杀了两人,那人拿了火枪,回到房子门口,沉声道:“我是寨主昌移元智,现已杀了两个宋军卫兵。这样天气,青岗峡又在党项南缘,逃无可逃。依这些宋军作为,我们无非是一死。既然死,不如奋起一搏!愿意跟我起事的,站出来。不愿的,随你们做什么,不要碍我的事!”

  房里的党项俘虏都已经被冻得半死,见此情景,当下就有三十余人站了出来。

  昌移元智冷笑一声,对其余人道:“你们不愿吗?现在天降大雪,想逃也无处可逃。由这里一路向北,全是宋人军兵,躲也躲不过去。既然如此——”

  昌移元智做寨主时,就是个狠人物,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剩下的二十余人听他话里不对,急忙都高声道:“一切听凭寨主的吩咐!这些宋军不当人子,我们不如反了他们!”

  昌移元智回转身,看着漫天的雪花,沉声道:“这里两把刺刀,你们再去寻些枯枝。那边寨厅里住的是宋军将领,两侧厢房里是军兵。我们一起杀进去,乘他们水备,一定成事!”

  说完,点了自己平日最可靠的亲信随在身边,手中捏了一把刺刀,先向寨厅杀去。

  宋军进攻青岗峡本来很顺利,这里已经是一座孤城,里面军兵不多,宋军又有武器优势,没什么战斗就投降了。这一种宋军行动虽然慢,一路上却没有遇到过什么激烈的战斗,将兵和士卒习以为常。进了寨子之后,把里面的财物抢劫一空,把俘虏关起来,只等南边环庆路的人交接。晚上饮了庆功酒,各自选了房子,倒头就睡。正是冬天的时候,旁边有火烤着,睡得正死。就连布置的卫兵,也早早睡了过去。

  昌移元智带人到了寨厅的前面,见两个卫兵各缩在角落,正睡得香甜。啐一口:“直娘贼,这些厮鸟倒是好造化!浑身酒气,不知喝了多少!”

  说完,与身边的亲信举起刺刀,把两个卫兵刺死了。同样拿了他们的刺刀,冲进了寨厅。

  在另一边,出来的党项士卒冲到厢房门口,把已经睡着的卫兵按住,一起上去乱打。又有人生起了火来,把门口堵住,就把厢房点着。

  只是不多的时间,寨子里就乱作一团,火光四起。宋军被堵在屋子里,拼命向外跑,被外面的党项人截住,拼命厮杀。没有列阵,没了来攻时的气势,火枪也来不及使用,宋军被党项军兵死死压住。

  昌移元智带人杀进寨厅,看了厅里还点着的火堆,把睡在火堆边的几个士卒杀了。让别的人拿了刺刀,直向后寨冲去。卜胜攻入寨子后,没有仔细布置,抢了钱财,让各人找地方住。自己和几个将领占了寨里的后厅,让士卒布置好了,抱了昌移元智的老婆正在睡觉。

  听到外面吵闹,卜胜猛地从床上蹦起来,厉声道:“哪个生事?斩了前来见我!”

  正在这时,一个亲兵猛地推门进来,大喊:“指使,党项战俘不知怎么逃了出来,正在外面杀人放火!军兵没有准备,被杀个措手不及。乘他们还未进来,还是快逃吧!”

  卜胜听了一时愣住,竟没明白亲兵的意思,站在那里不动。

  亲兵不再多说,上前拉住卜胜,口中道:“党项战俘已经反了!再不快逃,失了性命!”

  卜胜猛地明白过来,感到身上寒冷,对亲兵道:“你且出门,等我穿了衣服,马上就来!”

  说完,到了床头穿衣。转身看闲上的妇人,正死死地盯着自己,目光中满是怨毒。穿好衣服,卜胜看着妇人,厉声道:“看你的样子,心中甚是不满。既然如此,那便去地府吧!”

  抽出腰刀,一刀砍了妇人的脑袋,拽开房门出去。

  五个士卒和常强、叶简正等在外面,见到卜胜出来,急忙道:“指使,看守党项人的卫士不知出了什么事,被他们杀了,党项人突然出来。外面厢房已经被烧,里面士卒乘乱不知被杀多少。党项人抢了刀枪,正在到处杀我们的人。怎么办?”

  卜胜杀气腾腾地说道:“

  已经胜了他们一次,再胜一次又如何!你们随我出去,砍了这些厮鸟的脑袋,让他们知道厉害!战俘不足百人,能够翻出多大浪来!”

  叶简道:“指使,这些党项人半夜突然发难,睡梦里不知多少人被杀。现在外面,到底还有我们多少人可是说不好。现在他们围住寨厅,正要冲进来呢!”

  常强道:“事出突然,我们只怕不能阻挡了,不如想想怎么逃出去。”

  卜胜的脑袋慢慢清醒过来,问道:“寨里闹得这么大,怎么没有听见枪响?党项人天大的本事,也不能把我们的人全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