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大宋 第285章

作者:安化军

  狄青沉声道:“再难,派三万军运送,总是够了吧!此次军中骡马、骆驼、大车都不缺,一路河川谷道,甚是平坦,我二十余万大军,还能让前线的将士缺了物资?”

  见狄青不悦,张玉拱手:“太尉说的是,末将多嘴了。”

  狄青道:“此次朝廷出三十余万大军,北进攻灵州,志在灭党项。出兵以来,后方物资要什么就运来什么,从不短缺。西路韩太尉,三万余兵马,奔袭两千余里,直抵黄河岸边。你们记住,朝廷此次是下了大本钱的,容不得任何疏忽!葫芦川里,三十万大军挤在一起,施展不开,每日里为了驻营地,为了哪支军队吃得好,哪支军队吃得差,纷争不断。出了葫芦川,大军展开,不许再如此混乱!”

  众将见狄青神色严肃,面色不好,急忙拱手称是。

  狄青又道:“由此地到鸣沙一百余里,我与张将军带三万军先行,两日赶到。大军暂归杨遂和卢政同管,凡军中事务,皆须两人商议同意,才可施行!”

  众将一起称是,再没有人敢多说话。

  看着众人,狄青道:“我部三十万大军,自镇戎军出发,至今已经两月余。连破西寿和韦州,实是大胜。不过,西边韩太尉已破凉州,党项贺兰山以西土地全部丢失,大军缩回兴灵两州。接下来的战斗不会容易,特别是灵州,党项经营多年,驻有大军。而且据说,党项这几年铸的炮,一大半在灵州。如果这样,我们就必须等重炮运来,才敢言攻城。”

  说到这里,狄青的面色越来越严峻:“鸣沙小城,攻之不难,难的是灵州!接下来的日子,军令一下,敢违令不遵者,斩!谁敢耽误了灵州之战,我宝刀不长眼!”

  众将听了,不由战战兢兢,一起叉手高声称是。

  狄青站起身来,看着众将,道:“你们各自回去准备,人不卸甲,马不解鞍,等候军令!”

  众将离去,张玉对狄青小声道:“太尉,新胜之下,何必逼迫众人?”

  狄青叹了口气:“据京城来的消息,自从刘几攻破西寿后,朝臣议论多次,认为我们出镇戎军走得太慢了。又有韩太尉破凉州,两相比着,许多人对我们不满。再这样磨蹭下去,唉——”

  张玉道:“现在作战用枪炮,空有一身勇力,却不能上阵杀敌,军中确实许多变故。不过现在破了韦州,总是一场大胜,乘胜追击,别人还会说些什么?”

  狄青点了点头,对一边的杨遂和卢政道:“我和张玉带三万军先行,去攻鸣沙。你们两人率领剩下的兵马,沿河谷随在后边。十几万大军,行军就不是易事,万事谨慎!”

  杨遂和卢政一起叉手称是。他们都是狄青旧部,跟随多年,用起来最是放心。

第61章 时间不等人

  凉州城里,韩琦、赵滋与刘几相对而坐,议论着接下来的战事。

  刘几道:“奉朝旨,我部五万人,自今后便归太尉属下。待狄太尉取鸣沙后,他去攻灵州,我军则取峡口,去取顺州,扫清兴庆府外围。”

  韩琦道:“太尉一路远来,路上辛苦。不下灵州,进攻兴庆府便就有诸多风险,我们不必细谈将来战事。后衙备了酒筵,一会为太尉接风,先歇息一些日子再说。”

  刘几道:“太尉好意,在下心领了。不过,凉州离镇戎军实在太远,物资运到这里诸多不便。若是方便,不如太尉帅大军与在下一起回应理去。那里据黄河渡口,又有大路通镇戎军,诸事方便。”

  韩琦对赵滋道:“将军以为如何?我们去应理,河西数郡的人马是不是太少了?”

  赵滋道:“已经取了这几州,居延便就不必留那么多军队。调一万人入河西,我们只管走就是。这几州与党项其他地方不同,本就党项人不多,百姓望朝廷大军如盼甘霖,本就没有什么事。”

  韩琦道:“如此最好。我们与刘太尉合兵一处,七八万人,能够做出一番大事。”

  刘几道:“狄太尉带大军攻鸣沙,意欲把铁路一直修到鸣沙去,接下来要平静一段日子。我统的那五万人,实不相瞒,需要一段时间修整过后,才堪大用。”

  韩琦道:“太尉带军连下西寿监军司和应理,所向无敌,需要修整,难道是伤亡不少?”

  刘几摇了摇头:“太尉多虑了。党项都不是强兵,人无战意,一鼓而下,哪里有什么伤亡。只是现在全军建制混乱,将领不清,必须重新整过。前两战都是我亲自督战,哪里能一直如此?”

  韩琦不知道刘几军中情形,道:“无妨,太尉可在应理先行练兵,我带大军过去还需些日子。”

  赵滋是从随州就一直是刘几的属下,道:“自从全军整训,禁军换了枪炮,不过听说编制等等并不顺利。太尉要整军,莫不是因为此事?”

  刘几道:“此事一言也说不清楚,以后再说吧。总之现在大军,聚在一起,还怕各部生隙,惹出事来。一旦分兵,又怕军令不行,着实让人烦恼。”

  韩琦道:“太尉,实不相瞒,自朝廷决定动兵,已经两个多月过去了。你们一路,从镇戎军到现在的驻地,不过数百里,行进速度确实说不上快。”

  刘几摇了摇头道:“以前在随州练兵的时候,杜中丞要各军编制划一,军中许多官职。当时不明白为什么如此,心中许多腹诽。后来到河曲路时,连战连胜。除了守唐龙镇死了刘淮,诸事顺遂,也感觉不出来那么做的好处。现在整训过的禁军,与当时的兵马不同,编制只到指挥,以上临时编列。才知道当时中丞的苦心,实在无穷好处。不要说过仗的时候,就是平时行军,不管是安营扎寨,还是分配粮草,不知道发生了多少事端。还好军中将领官吏不缺,候上些日子,我整顿一遍,堪堪能用吧。”

  赵滋听了不由皱起眉头:“听太尉的意思,整训完的禁军,除了换枪炮,岂不跟从前一样?”

  刘几道:“不能够说一样,整训完之后,军中的将领官员还是配了的。虽然出镇戎军的时候,狄太尉把大多数人都留在了那里,军中还是有一些。”

  整军时韩琦是枢密使,当然知道这些事情。不过军中事务,当时多是狄青做主,韩琦说了算的是军中大计,而不是这些细节。听刘琦说起来,心中大致明白,军中有哪些麻烦。

  以营为基本单位,比原来扩了一倍多,基本每营一两千人,其实已经比以前好多了。一般作战,一两千人就能应付,这也是前线一城一寨中驻扎的大致人数。但此次出兵三十万,这种编制就显得特别混乱了,挤在一起,每日里矛盾不断。而且没有上级的协调指挥,各军不服,不知多少事端。

  狄青带着这样三十万大军前行,没有出事,已经是难得。只是麻烦的是,党项失去了野战优势,不再逐次抵挡,而是聚集大军于灵州,导致宋军也没有分兵的机会。

  刘几对狄青不满,就是因为现实战局,要求宋军迅速向前展开。而狄青却习惯于旧的制度,非要三十万大军在自己掌握之内才放心,造成了许多问题。进展缓慢,迟迟没有胜利,招致不满。

  赵滋道:“不知狄太尉那里会如何?听说已经攻破了韦州,攻灵州再无障碍,不知会不会突进?”

  刘几摇了摇头:“不会。狄太尉估计,党项这几年铸的炮都在灵州,那里又聚集大军,只怕是不好攻取。而我军的重炮要运到城下却不容易,葫芦川虽然宽广,却没有大道,很难行进。是以准备攻下鸣沙后,在那里修整全军,把镇戎军出葫芦川的道路修好。”

  韩琦道:“不知道要怎么修?数百里路,并不容易。”

  刘几道:“初时准备把铁路修好,朝廷实在忍受不了那么缓慢,命改为大车道。粗略估计,得要几个月的时间。道路修好,重炮运出来,想来就春暖花开了。”

  韩琦听了不由皱起眉头:“春暖花开?那只怕有些晚了。灵州正在黄河岸边,周围俱是水泽。等到黄河化冰,那里根本就行不得大车,也不适宜大军行动,就只好再等冬天。”

  刘几道:“听说灵州城池险固,只是不知道其到底如何。”

  韩琦道:“灵州是古之名城,在黄河岸边。其地势选得极好,黄河泛滥时,周边俱是沼泽,惟有灵州城不受影响。要到那里,只有一条路,有十几里远。现在冬天,黄河冰封,正是围城的时机。一旦错过了,就极难进攻,只好等到来年冬天的时候,才有机会攻取。”

  赵滋道:“如此说来,狄太尉的打算,还是要等来年冬天攻灵州?三十余万大军,在这周围百里的地面上,枯坐静等,朝廷自然不满意。依我说,不如迅速进军,先把灵州围了再说。”

  韩琦道:“如果没有重炮,一旦攻灵州不利,等到春天一来,还是拿灵州没有办法。”

  听了这话,几个人都觉默下来。现在已十二月,北方的冬天虽然长,二月的时候也该化冻了。一个多月的时间,狄青能不能把来州攻下来?如果攻不下灵州,就只能跟党项在那里对峙。那样的话,还不如直接修铁路到鸣沙呢。

第62章 分兵而进

  崇政殿里,杜中宵与几位大臣坐在下面,奉命来此讨论政事。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西北战事,其他事情与战事比起来,都不值一提。

  贾昌朝道:“自韩太尉攻占凉州,刘几占应理,道路通了,消息比以前快了许多。前几日,狄太尉带兵破韦州,大军自去占折姜会、清远、缚乐等城。狄太尉亲率中路大军,直去鸣沙。”

  文彦博道:“何时攻下鸣沙?狄太尉打算什么时候攻灵州?”

  贾昌朝道:“大军行进,容不得半点疏忽。特别是现在军中用枪炮,少不了弹药,更要谨慎。预计五日到鸣沙,略做布置,十日内可下鸣沙。”

  文彦博叹了口气道:“太尉,现在已经是腊月,再过半个月就过年了。若是如此,到灵州城下准备攻城,已是正月中旬。那里再冷,二月也该化冻了。那一断黄河,冰化的时候有凌讯,到时灵州城周围一片泽国,大军怎么能够待得住?真正攻城,就到夏天了。”

  贾昌朝道:“相公,不如此,又有什么办法?灵州是西北坚城,向来难攻。更不要说,党项集中了全国精锐,在那城周围。只要攻下灵州,党项就再无法支撑。”

  文彦博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道:“太尉要知道,三十余万大军,供应粮草可不容易。为了向前线运输粮草,狄太尉调集了铁路线周围数州民夫,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赵祯道:“西线韩琦,三万军自星星峡出兵,两个多月行军两千余里,破五州。狄太尉所部三十万大军,却只进两三百里,取两军司,是不是行军太慢了。”

  贾昌朝道:“陛下,本朝大军聚集镇戎军,党项没有办法,相当于放弃河西数州,才会如此。”

  一边的欧阳修道:“党项在灵州之外,并没有大军。是不是可以命狄青分兵,如韩琦所部一样,先取周围小城。如此,行军也要快一些。”

  枢密副使田况道:“内翰,韩琦所部是赵滋的百战精兵,非镇戎军各部可比。要分兵,只怕会出乱子。据枢密院所知,狄青军中,粮草弹药分配运输没有那么方便,不好分兵。”

  欧阳修道:“为何刘几分兵五万,并没有什么?”

  田况道:“刘几上奏,要在应理修整一个月,并不是没有什么。最后如何,尚未可知。”

  赵祯见议论不出个结果,对杜中宵道:“中丞曾帅河曲,对战事熟悉。现在前线这个样子,该当如何?强令进军,怕出乱子。一直拖延,钱粮委实可虑。”

  杜中宵捧笏:“陛下,臣以为,前线战事当然是前线将帅清楚。没有特别理由,还是由狄太尉指挥的好。打仗哪有不耗费钱粮的?只要破了灵州,灭了党项,一切就都值得。不过,韩琦破了凉州,赵滋余部可以进入河西,其三万军兵可以继续进攻。可以命其带兵入应理,伺机进攻峡口,威逼兴庆府周围。现在党项军野战不如本朝,那便充分利用这一点,先把兴庆府和灵州之外的城池,占了再说。”

  赵祯犹豫道:“韩琦三万人,加上刘几所部,也不过八万人。让其深入党项,是否大胆了些?”

  杜中宵道:“陛下,现在党项根本不敢与本朝野战,怕他们做什么。党项在兴灵两州的兵马,不足二十万人。灵州七万,兴庆府十万,其余各州兵马实际不多。韩琦所部八万人,已经横行无忌。”

  狄青又不是傻子,韩琦站凉州后,对他的刺激必然是很大的。但对分兵依然小心翼翼,必然有些不得已的理由。禁军与改革的矛盾,大部分都纠结在他所部里,许多事情不为外人所知。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刺激他的好,让他自己指挥作战。

  有镇戎军铁路在,宋就可以支撑这三十万大军,多打一年并没有什么。惟一担心的契丹,在韩琦到凉州后,也没有那么紧迫了。大不了命韩琦扫荡党项小城,带兵去河曲路就好了。狄青求稳,就把兴灵两州留给他,慢慢收拾。能不能在这个过程中,把军队改革过来,不能强求。

  贾昌朝道:“杜中丞帅河曲,连战连胜,敌国闻之无不丧胆。其所言甚有道理,可以命韩琦沿黄河以西,扫荡党项各城,取顺州、静州,隔断灵州和兴庆府道路,慢慢攻取。”

  杜中宵道:“只要党项不敢出城野战,兴灵两州实际不需要留那么多兵马。隔断两州后,韩太尉可以带大军北上,回到河曲路。契丹那里,据闻耶律重元有求和之意,耶律洪基不许,才一直僵持着。韩琦带大军回河曲后,再补充一部兵马,有二十万人。如果契丹生变,可以乘隙去取云州。”

  赵祯点了点头,对贾昌朝道:“太尉,党项未灭,就取云州,可行么?同时与两国开战,本朝兵马钱粮是否可以支撑?整训过的军队大部在攻党项,其余各部,可还充足?”

  贾昌朝捧笏道:“回陛下,这几年整训过换了枪炮的军队,多是在攻党项。河东和河北两路二十万兵马,大多还没有整训,也没有换装枪炮。要与契丹作战,需等灭了党项,才有余力。”

  文彦博道:“党项未灭,与契丹开战实力不足,还是和平相处。等候上几年,整训完成,兵精粮足的时候,再图燕云。同时两线作战,国家如何支撑!”

  张方平道:“虽然这几年钱粮充裕,花钱的地方也多了不少,国家并无蓄积。契丹不是党项,与之作战就要倾全国之力,不可儿戏。还是先灭了党项,修养生息几年才好。”

  杜中宵道:“契丹现在两帝并立,耶律重元据云州,耶律洪基据幽州,不管谁胜,朝廷都应该拿下一州才是。我们困难,契丹打了数年,难道不困难?灭国之战,一时是打不起来的。但机会合适,取云州并不难。如果耶律洪基胜了,总不会因为本朝取了重元地盘,就此全面开战。”

  文彦博道:“中丞因何确信不会全面开战?如果本朝占了云州,洪基倾全国之兵,南下河北路又该如何?现在河北路只有十万兵,可挡不住契丹的大军。”

  杜中宵道:“相公,有铁路呢。不管契丹攻河北还是河东,都可以迅速向那里调兵。更不要说,二十万大军驻扎云州,契丹天大的胆子敢攻河北。燕云两州互为表里,不管取哪一州,两国都要并力战于一路。二十万兵马,并不怕契丹来攻。”

  文彦博摇了摇头:“契丹多是骑兵,疏忽数百里,一马平川就到开封城下,不可冒险。”

  贾昌朝也道:“虽然本朝兵力现在占优,但不可树敌过多。不灭党项,就不可与契丹开战。”

  其余大臣纷纷赞同两人的说法,显然契丹的份量,在这些人的心里还是非常重的。

  杜中宵微微摇了摇头,不再多说。战争不是简单地计算双方兵力,计算双的武器,如果那样,很多仗就不用打了。手中有了力量,关键是要怎么使用这些力量。朝中大臣大多没有军事经略,经验缺乏,让他们下与契丹作战的决心,只怕不容易。

  契丹两帝相争,不管是哪一方失败,宋朝都要迅速介入。失败者无路可选,只能合作,宋朝就能占据一州之地。不管是幽州还是云州,只要拿在手里,以后就是先发之局。

  自契丹内战暴发,杜中宵就看得清楚。河曲路主力布置在沙州和胜州,便就是准备重元失败,迅速两路进攻占云州的。只是没想到,重元和洪基打了这么久,胜负将分时偏偏进攻党项。

  欧阳修道:“如果韩琦所部早早夺了顺州和静州,隔断兴灵两州,主力回到河曲路,杜中丞说的未必不可以。重元战败,以利诱之,趁机出兵占云州。洪基新胜,未必敢与本朝开战。”

  贾昌朝道:“军国大事,岂可心存侥幸!未虑胜,先虑败,才是万全之策。那时如果耶律洪基不管云州,而是发倾国之兵南下攻河北,难道从西北调兵来回防?千里之地,数十日可达,开封危矣!”

  文彦博道:“此事不必多谈,未灭党项之前,不可与契丹交恶。契丹大国,幅员数万里,带甲过百万,绝非常项可比。只有灭了党项之后,倾全国之兵,才可与其争一时短长。”

  欧阳修见其他大臣都不支持自己,只好闭口不说。自从杜中宵加职天章阁侍讲,在天章阁里讲过了几次课,欧阳修次次参加,见识已非以前可比。杜中宵说的不错,契丹两帝并立,正是好时机。以前他们打的时候,宋朝如果插手,压力下可能迅速分出胜负。现在到了将要分胜负的时候,再不插手着实就可惜了。争帝换败,耶律重元面对什么果应该清楚。宋朝救他,交出云州很有可能。

  杜中宵暗叹了一口气,狄青这一次拖延,耗费的不只是钱粮,还耗费了对付契丹的一次机会。

第63章 文臣论兵

  回到御史台,杜中宵召郭申锡、梁蒨等御史官员到自己官厅,对他们道:“这几日,前方狄太尉出天都山,兵临鸣沙县。朝中官员,多怪其进军缓慢,贻误战机,你们也有人上章弹劾。现在非常之时,将帅领兵多怕后方被人议论,惹人猜忌。一个不好,就会出现意想不到之事。要议论,等战后再议,朝廷没有可能换人,就不要争论不休。这些日子,不要对此事上章。”

  侍御史吴中复道:“中丞难道是要干预我们上章?御史上章,并不需上官同意。”

  杜中宵道:“官员有错,或朝廷施政有偏差,你们上章,自然可以,我也无权过问。但前线的事情你们知道多少?交章弹劾,又想达到什么目的?上章无益,那就先停下来不要上了!不要让朝廷为了这件事情,因为你们上章,徒耗精力。”

  郭申锡道:“中丞,可是有官员嫌我们上章碍事?”

  杜中宵道:“当然不是。如果有其他官员干预御史台事务,我岂会坐视不理!现在前线的情势错综复杂,没有必要多说。作战时要心平气静,不要让前线的将领焦虑。”

  见杜中宵态度坚决,其他官员不好再说什么。毕竟杜中宵自己长时间为边帅,战绩辉煌,对于战事明白得多。这些御史,对于军事不熟,许多时候是人云亦云。

  吩咐完几位官员,杜中宵看已是午后,便换了便服,准备回家。正在这时,一个士卒进来,对杜中宵道:“中丞,欧阳内翰和王内翰,约了几位官员到樊楼饮酒耍子。派小的来,中丞若有空,一起同去。”

  杜中宵回京城已近半年,与欧阳修等人饮过几次酒,回家没事,便就答应下来。又在御门里处理了一会案牍,看天近傍晚,才出了御史台,向樊楼而去。

  杜中宵第一次到这里,小厮便就根据官服,知道自己是谁。来过几次,这里的小厮等人早就记得清楚。一见到来了,一个小厮迎上来,道:“中丞可算来了。几位相公早已经到了,在里面坐等!”

  说完,引着杜中宵,到了后院的一个小阁子。

  见到杜中宵进来,几个已经到了的官员急忙起身,拱手行礼。

  见礼毕,让杜中宵在上首坐了,欧阳修道:“今日天色阴沉,都说晚上要有大雪。左右无事,我们便出来饮一杯酒。中丞来京城不久,独自在家没有事情,便一起叫来。”

  杜中宵谢了,小厮上酒,与众人一起饮了杯酒。

  今天除了欧阳修和王珪外,还有知谏院范镇、知制诰刘敞。除了刘敞杜中宵不熟,其余都是熟人。

  刘敞是庆历六年进士,因为翰林学士王尧臣为编排官,而刘敞是王尧臣表弟,避嫌由状元降为了第二名。此时与当年的状元贾黯一起,在朝为知制诰。在座的人除了杜中宵,都是进士高第。

  饮了几杯酒,范镇道:“自三个月前出兵党项,到了今日,堪堪出了天都山。想当年中丞在河曲路的时候,每战进军神速,战无不胜。朝臣们私下里不免议论,如果此战是中丞为帅的话,绝不会如此。”

  杜中宵道:“每一战都有不同的情况,不可一概而论之。韩太尉带兵击河西,不也顺利。”

  欧阳修道:“河西说是韩太尉带兵,其实是赵滋在侧,只要听从就好了。赵滋在随州时,就在中丞之下编练新军,岂是他人可比。”

  刘敞道:“确实是这个样子。凡事就怕比,一比就知道差距在哪里。狄尉平侬智高之乱,在朝廷眼里,已是难得良将。但中丞却在河曲路,连败契丹和党项,拓地万里,狄太尉又差得远了。而且中丞获胜的军队,全是自己一手练出来,世间哪有如此良将!”

  杜中宵笑着摇头:“舍人,现在最怕说这样的话。前线是狄太尉带兵,就要相信他。纵然中间小有挫折,也要相信狄太尉能克服。要相信,胜利一定会胜利的,只是用的时间久了些。”

  王珪道:“说起来,还是中丞在河曲路时,仗打的太顺利了,朝廷已经习惯了胜利。现在攻得慢了一些,朝臣便就牢骚满腹。想十几年前,能够灭党项,这种事情就没人敢想。”

  范镇道:“是啊,那个时候,一败再败,着实让人茫然无措。哪里像现在,仅仅是前线的军队慢了一些,朝臣便就议论纷纷。看文相公等人,经过那个时候,便就镇定得多。”

  欧阳修道:“也不全是如此。现在正是契丹两帝相争的时候,如果党项灭得早,还可以及时插手契丹事务。错过了这次机会,必须等到有切实把握的时候,才能收回燕云。”

  杜中宵道:“确实如此。没有契丹,就是多等上一年又何妨。不过话说回来,此次狄太尉大军进展缓慢,我以为,还与前面禁军整训不力有关。狄太尉是多年宿将,要不是有特殊理由,怎么会如此小心翼翼,远远落在西路韩太尉后面。看他攻了韦州之后,立即回到中路大军,还是有些不放心。”

  欧阳修道:“我没有见过中丞带的军队什么样子,不过看京城禁军,演练时甚是了得,远不是以前可比。如此大军,前线该当迅猛无敌才是。”

  范镇道:“我到过河曲路,见过那时的河曲路大军。虽然只是走马观花,说实话,还是能看出来明显不同。河曲路大军,将领们相对和善,下面兵士则有一股杀气。而京城禁军恰相反,将领杀气逼人,下面士卒反倒没有了气势。不知在前线这样有什么用处,反正想起来,应该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