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大宋 第218章

作者:安化军

  诺移赏都对李兑道:“待制,听说你与杜节帅有旧,莫不是串通了来逼我们!”

  李兑道:“杜节帅与我同乡,我幼时读书,与他父亲交好,有些交情。不过,我现在受朝廷之命陪伴二位,不是私事,何来跟杜节帅串通?我朝不像你们,国事就是国事,与私下里无关。”

  诺移赏都沉着脸,好一会没有说话,突然抬起头对李兑道:“我就不信,连番大战之后,杜节帅还有余力攻黑水城!你们若是能攻,那就自己去取好了!”

  李兑微笑道:“这话可是太尉说的,到时不要反悔。杜节帅取了黑水城,议和就不那么容易了,不然朝廷如何向边将交待!河曲路三万兵马的时候,战端一起,杜节帅连取黑山和白马。现在手握大军十余万,兵马一动,一座黑水城只怕是不够的。”

  见李兑丝毫没有让步的意思,李守贵道:“待制,此事重大,非是我们能作主的。不如我们派人回兴庆府,请我王和太后旨意,再定如何?此去道路遥远,来回非数月不可,还请上国让杜节帅约束兵马。”

  李兑道:“去一趟兴庆府,哪里要用数月时间!铁路已经通到镇戎军了,你们派人坐火车去,十余日就可以回来。杜节帅坐镇胜州,朝廷派使节去一趟也不容易。朝廷只能让杜节帅等一个月时间,过了一个月,自是按节帅意思行事!”

  诺移赏都猛地一惊:“铁路已到镇戎军了?!”

  周永清道:“十日前刚刚试跑了一趟车,一路通畅。可惜二位不巧,不然可从镇戎军来。”

  诺移赏都听了脸色剧变,再说不出话来。他们从兴庆府到开封,是先到延州,再到京兆府,换乘火车。火车他们见过了,而且坐过了,一日可行千里,而且运量巨大,不费人力。这意味着,到镇戎军的铁路修通,宋军可以轻松在那里集结数十万大军。

  杜中宵三万兵马在河曲路,已经打得党项破胆,深沟坚垒,不敢迎战。现在十几万大军,再加上镇戎军的数十万大军,党项已经危如累卵。诺移赏都是带兵宿将,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宋朝耗费巨大的人力物力,把铁路修到镇戎军,不拿点添头回来,断然是不会议和的。禁军正在大规模整编,根本没有形成战斗力,这种事情党项人又不知道。很多人党项人以为,杜中宵以前的三万兵马是厢军,还不是宋军精锐呢。

  宋朝更不怕,禁军没有形成战斗力又如何?那也不是现在的党项打得动的。现在的西北禁军还没有整编,他们仗着坚城火炮,党项根本没有办法。一通铁路,数路兵马可以迅速集结,党项有什么办法?

  两国的国力相差太大,铁路解决了地理问题,前方成了国力比拼,宋朝一个指头就把党项按死了。

  看了诺移赏都脸色,李守贵道:“既然修通了铁路,来回便捷,我们便派使节回去,请了太后和国王的旨意,再作回复,待制以为如何?”

  李兑点头:“那便如此。这些日子两位放松心情,与你们开封城里游玩几天。等贵国太后的旨意到了,我们再详议合约。你们也辛苦了,好好休息一番。”

  诺移赏都和李守贵无奈只好答应。铁路一修到镇戎军,情势变了,再由不得他们。他们可以仗着山河关,由着杜中宵取黑水城,反正威胁不到兴庆府,却不能不理南边的大军逼灵州。

第65章 胸有成竹

  杜中宵把文书放在一边,拿起杯子,喝了一口酒,从旁边盘里摘几颗葡萄来吃。

  铁路一修到镇戎军,党项人的态度立即变了,再不像前些日子那么强硬。朝廷来书,让杜中宵约束赵滋,暂不攻黑水城,等候京城消息。

  杜中宵要的是交通线上的黑水城,并不想打仗。河曲路的兵多了,整训可不容易。这十几万人要想形成战力,怎么也要一两年的时间,短时间不适合再开战。党项人自愿把黑水城交出来最好,省了许多麻烦。现在已是夏天,新来河曲路的军民不管农牧,都赶不上季节,不如多建些工程。

  党项出使京城的两个使节,诺移赏都是顾命大臣,代表了党项皇族。李守贵是朝中大臣,太后临朝的新贵。两人一个代表皇族,一个代表太后,说明了前次大败,没藏讹庞在党项的势力有所衰落。

  党项太后没藏氏原来是野利遇乞的妻子,李守贵是野利遇乞的管家兼谋士。元昊杀野利遇乞,没藏氏出家入佛寺,李守贵随侍。不知道是那个时候两人勾搭上的,还是以前就有奸情。后来元昊后悔杀野利遇乞,找寻他的家人,没藏氏被野利皇后接入宫中。偶尔元昊见到没藏氏,贪图其美貌,与其私通。私情被野利皇后发现,再次逼没藏氏出家。元昊赐没藏氏为“没藏大师”,安置于戒坛寺,时时到寺中与其私通,甚至于夜宿佛寺,私毫不加掩饰避讳。后来立没移氏为新皇后,废野利皇后,一直没有舍弃没藏氏。

  党项太子宁令哥因新婚时妃子被父亲元昊夺去,怀恨在心,怀利刃刺元昊重伤,最后不治。没藏讹庞杀宁令哥,又以没藏氏有身孕为由,强行不遵元昊遗诏,不让委哥宁令为国主,而等没藏氏生子,即是现在夏国主谅祚。没藏氏由此而成为太后,临朝称制。

  没藏氏当时生的是不是谅祚?当时生的是不是男孩?当时都说不清楚。党项有传言,谅祚其实是没藏家的孩子,被抱入宫中,指为元昊之后。这种事情外人根本不知道,没藏氏当政,大家也不敢说。

  没藏氏当政后,李守贵平步青云,成为党项新贵,朝中大臣。他本是汉人,喜欢读书,肚子里有些墨水,这大臣当得也似模似样。当年丈夫野利遇乞被元昊所杀,没多久没藏氏就与元昊双宿双飞,这种事情想来也做得惯手。如同当年元昊一样,丝毫不遮掩,现在没藏氏也与李守贵同居同起,如同夫妻一般。

  杜中宵得到这些情报,对党项啧啧称奇。元昊那皇帝,不管后世怎么吹嘘,他的朝廷从头到脚透着草台班子的味道。皇室成员的私生活,男女关系,那就更是乱得一塌糊涂。不过不管怎么说,李守贵作为与太后同居的男人,在党项必然有非同一般的地位。他和诺移赏都一起,基本就能决定党项朝政大事,说是回京请旨,不过借口而已,黑水城十之八九党项要献出来了。

  杜中宵喝着冰凉的葡萄酒,想着党项的事情,许多关系一时都理不清楚。这个没藏氏想来长得该十分美貌,不然以元昊性情,不该保持关系那么久。自己的太子娶媳妇,元昊一看媳妇漂亮,夺过来就立为新皇后的性情,没几分美色,怎么可能庞遇不衰等到元昊死。

  现在没藏氏不过二十几岁年纪,喜好游猎,还喜欢夜游,显然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就光是她身边的男人,就能搅得党项不得安生。

  正在这时,包拯走了进来。见杜中宵坐在树下的交椅上,一边小桌上一个搪瓷盆,盆里面放满了冰块,里面一把酒壶,还放了些瓜果。不由笑道:“今日节帅好逍遥!”

  杜中宵起身,笑道:“几年月来忙得昏天黑地,今日得闲,放松一番。偷得浮生半日闲吗。”

  对于杜中宵偶尔冒出的这些一句两句,不知道来历的好句子,包拯习以为常。

  各自落座,杜中宵道:“龙图过来,不知什么事情?”

  包拯道:“度支司下了本路印的钱引数额,前日还用火车运了印钱引的机器来,并运来了作为本钱的铜钱。来问经略,可不可以印钱引了?”

  杜中宵道:“应该要印了。胜州地近边疆,用铜钱交易,容易流出境外。不过,钱引事大,不能随便就印。最好有巧手画师,精心制版,除了防人盗印,也容易让百姓接受。”

  包拯道:“此事巧了。即将到任的胜州推官文同,便就以书画名世,尤其善于画竹。”

  杜中宵没有详细看文同的资历,听了这话,急忙问包拯。

  包拯道:“文同是川地永泰县人,皇祐元年进士。天圣进士苏涣为其表叔,对了,其弟苏洵也甚有文名。文同善不但善诗文,还有一手好丹青,尤其善于画竹,特别是墨竹。若是用来刻版,必然极好。”

  杜中宵点了点头,把包拯说的理了一遍,虽然想不起历史上有这号人物,他的亲戚倒是有名。苏洵是他表叔,那么苏轼就是他表弟了。突然起来,胸有成竹这个成语,好似与苏轼有些关系,莫不是就说这个文同的?有这么个人,还是自己属下,刻个以竹子为题财的钱引版,也是一桩趣事。

  河曲路是边路,兵马众多,花费耗繁。偏偏人口少,税收自然更少,户部现在收不到多少钱。度支给的钱引数额不少,户部只能向这里运钱。好在有了钱路之后,运铜钱也方便了。

  杜中宵想了想道:“钱印出来,最重要的是要花出去。我们这里与内地不同,内地只要官府收税收钱引,民间就喜欢用。我们这里民户绝少,数额又多,印出来花不出去,也无处去收。”

  包拯道:“那该如何?现在度支对各路只放钱引数额,不肯拨现钱过来。户部运来的钱,非是用钱引到储蓄所换,不许官府挪用。”

  杜中宵道:“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从胡商身上想办法了。他们肯用,一切就都好办。”

  包拯听了摇头:“本朝铜钱他们喜欢,换成纸印的钱引,哪个肯要?此事只怕有些难办。”

  杜中宵道:“正是因为难办,才要想办法办到。不然我们手中没钱,事情要怎么做?地方上修铁路筑城池,哪一样不要钱?这里又是到中原的大门,番商运了货来,没有钱交易,生意就做不起来。我们想一想,如何能让胡商认钱引,我们不缺钱用。”

  包拯道:“除非,让胡番可以用钱引到储蓄所换铜钱,并允其带出境外。”

  杜中宵摇头:“那样怎么可以?铜钱流出境外,再难回来,用的可是钱引的本钱!不能在这上面打主意,还是想着怎么让番商在境内用钱引换到货物,才能真正解决问题。”

  包拯道:“这就要户部司帮忙了。本来我们发了钱引,收回去就是户部司的事情。本地新拓,收税不多,那就让他们在商场上用功。让商场多卖些胡人喜欢的货物,把他们手里的钱引收回来。”

  杜中宵道:“商场现在是个草市,哪有内地商场的样子。算了,让户部司在本路设提举常平,专人负责此事。现在本路各州,官吏俱是将领兼任,不是办法。”

第66章 属官

  看着文同新画的墨竹,杜中宵道:“好是非常好了,用笔简洁,自有神韵。推官可与李判官一起让匠人制版。我们河曲路的钱引,正面便用推官的墨竹,反面则用阴山的图。前些日子,我派画匠去沙州画阴山,有图在这里,推官看看如何?”

  说完,从案几上抽出一张图画,交给文同。

  文同展开,见是一幅远观的山景,想来就是杜中宵说的阴山图。此图与一般的画不同,虽然是用墨笔画成,却不是山水,极有质感,画上好像真的山一样。这个时代已经开始流行文人画,讲究神韵,而不讲究逼真。逼真的一般是画匠们所画,多用工笔,有一股匠气。这幅阴山图就是如此,用笔虽然简练,工笔画的底子还在。不过文同看着,总觉得哪里不一样,比一般的工笔画看着壮阔。

  看了好一会,文同放下对杜中宵道:“经略,不知这幅画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要印在钱引上。”

  杜中宵道:“我们河曲路,在阴山以南,几州沿黄河而设。钱引上印阴山,用的人一眼就可以看出这出自哪里。再一个,这画用的透视画法,技虽不精,却可见阴山之雄壮。”

  文同道:“敢问经略,透视又是什么画法?下官精于丹青,向未听过这种技法。”

  杜中宵道:“这是铁监里画图的人,专用的画法。用此法画图,虽然死板,却一切皆有章可循。纵然不擅画技,画出来的图,一眼就可以看出是什么。不用透视,按照正面投影,就是工程图,工匠可以依图制作出器物,尺寸丝毫不差。”

  见文同还是有些疑惑,杜中宵随手取过案几上的一个纸镇,指头立在前面,对文同道:“便如这个纸镇,假如说,眼睛在我的指头这里,纸镇的形状是由这只眼睛看出来的,画在图上,便是透视。就是说眼睛看到的是一道一道光,一条一条直直落到纸镇上,描之于图。如果不是眼睛在这里,光不是聚集于一点,而是平着看过去,落到图上,就是投影。——这都是匠人做画的技巧,推官不知道也是寻常。”

  讲下去就是光学知识,杜中宵没兴趣跟文同讲这些。需要用到这些知识的人群会了,就足够了,文人画家有兴趣,自己去了解就是。文同来之前,杜中宵已经找了画匠,去画阴山,选的是在昭君墓下看阴山之图,为的就是要印在河曲路钱引上。这种画与一般的画不同,不到那个地方去看,模仿出来的总是差一些神韵,符合钱引要求。当然有技术知识,还原之后再进行模仿,就没办法了。

  把两幅图一起交给文同,杜中宵道:“你带着去找李判官,一起与工匠商量制版。钱引要尽快印出来,度支司定下数额,很快就不向这里拨钱了。印得晚了,可是没钱用。”

  文同应诺,带着两幅画去找李复圭。李复圭已经转为了河曲路经略判官,专管钱粮。

  新占的几州土地,又要整顿地方,又要营田,还要编练新军,事情太过浩繁。杜中宵已经上书,让朝廷向本路派知州来,将领不再兼管民政,专心于军事。

  沿边地方,知州一向用武将,河曲路这里也不例外。可紧接着,就是军制大变,杜中宵的旧部大量被抽走,补充了新兵进来,将领哪里还有那个精力。再加上朝中没有派幕职官来,民政一时无人管。这是宋朝的习惯,新占领之地,算作特别的军事区,将领管一段时间以后,朝中才会派官员来。立国之初是五代遗风,再加上将领用投降的官吏,还可以如此,现在怎么行?

  第二日,派到河曲路的新官终于到了。提举常平陈旭和另一位经略判官田京,还有胜州签判陈希亮和司理参军张唐英同车到达,录事参军戴庄尚未到京城,还要过些日子到。

  李复圭和文同到车站接了几人,道:“现在天色尚早,我们一起到胜州旧城去。诸事草创,这里连驿馆也没有,各位担待。”

  陈希亮几个人心中嘀咕,不好说什么。新拓之地,几个人在车上的时候,互相议论,就知道到这里为官不易。作为河曲路首州,这里连驿馆都没有,着实寒酸。

  骑马过胜州新城,田京道:“这便是新筑的胜州城吗?城已筑完,因何帅府和州衙不搬过来?”

  李复圭道:“经略以下,所有的官员无数的事情,哪里有时间向这里搬?诸位到了就好了,腾出手来,可以向这里搬迁了。”

  陈希亮道:“胜州新拓,官员虽少,事务也少,怎么连搬衙门的时间都没有?”

  文同道:“签判不知,地方虽是新拓,事务却一点不少。现在胜州城里,前来营田的厢军百姓,最少有数万户之多。要让他们吃饱饭,每日里就不知道有多少事情要忙。”

  戴庄道:“到这里营田的,不是厢军吗?怎么还有百姓?”

  文同道:“录事,火车就在那里,有百姓下来,说是到这里营田,难道还赶回去?内地流传,这一带土地肥沃,赋税绝少,许多民户便信以为真,买了车票就来了。”

  众人听了,不由啧啧称奇。其实没什么奇怪,陕西、河东和河北沿边三路,由于驻军多,加上各种军事行动,差役繁重。土地肥沃没有什么,赋税绝少的吸引力还是很大的。这三路又是通铁路的地方,许多不堪重役的百姓,不管不顾,买了车票就来了。

  陈旭道:“那么,河曲路赋税绝少,是不是真的?”

  李复圭道:“除了城中商税,河曲路现在就没有赋税,当然是真的。朝廷有诏旨,地方新拓,养护民力,免三年钱粮。有这道诏旨,才有这么多人来。经略吩咐,凡是来的人,都妥善安置。现在天热可以没有房屋,但他们的饭和水却不能缺了。你们想一想,每天会有多少事情?”

  几个人都不说话。看来路上想的不错,这里的官不是那么好当的。出京的时候,说是到河曲路来的官员,做一任减磨勘一年,这条件现在看来未必划得来。

  过了黄河,一路到东胜州城来。到了城门口,李复圭道:“节帅在帅府等诸位。这里比不得内地州县,一切从简。去见过了节帅,再到漕司拜见龙图,今夜为你们接风。”

  众人称是,一起进了城门。

  入城到了帅府,见过杜中宵,几人告辞去拜包拯,杜中宵道:“陈签判且等一等,一会我与你一起去见龙图,其余人先去吧。”

  众人出了官厅,杜中宵对陈希亮道:“签判坐下说话。”

  陈希亮谢过,在士卒送过来的杌子上坐下,神情有些拘束。

  杜中宵为一路经略使,州政没有精力过问太多,以后胜州民政的事情,多落在陈希亮身上。因为杜中宵身份特殊,本州现在不设通判,杜中宵以下,陈希亮就是幕曹官之首。

  当年在并州时,杜中宵曾经做过夏竦的签判,知道这个职位的重要性。州政的日常事务,都会由签判代替自己管理,不是其他官员可比。

  正常来说,以杜中宵的地位,胜州签判应该自辟,选信得过靠得住的人。奈何杜中宵资历太浅,官场上认识的人不多,中意的人资历不合适,资历合适的自己不熟悉,只能由朝廷派人。

  陈希亮是眉州人,幼年家贫,勤奋好学,在天圣八年登进士第,比杜中宵还要早上许多年。做过两任知县,丁母忧回家几年,后为开封府知录事参军事。因得罪外戚被罢过官,复官后做一些临时差事,此次被派到了胜州,据说是皇帝钦点。

  说起来,这是个官场蹉跎不得志的人,进士甲科二十多年都未做到知州。好在他中进士的时候不足二十岁,足够年轻。杜中宵对他的了解,只有为官公正、严明执法了了数语,其余一概不知。这名声想来很大,官场上虽然不得意,皇帝都还记得,算是简在帝心了。这种人物朝中不好安排,到了自己这里。

  也正是因为陈希亮太年轻,儿子还太小,杜中宵一点印象都没有。若是杜中宵知道他的第四子字季常,就有些印象了。陈希亮的这个四儿子虽然没什么作为,河东狮吼主角的陈季常,后世却流传甚广。

  问了陈希亮的家世,杜中宵道:“签判,我这个人为官一向闲散,政事能不过问的就不过问,以后胜州的事情,就多依赖你了。”

  陈希亮拱手:“下官如何敢当?州事至重,实在承担不起!”

  杜中宵道:“敢不敢当都是这么一回事。凡胜州民政,一般事务你与录事参军商议,决定了之后书状报我。凡有难决之事,可以先报我,等指挥再行处置。”

  听了这话,陈希亮有些为难,坐在那里局促不安。

  杜中宵道:“我总一路军民之政,本州事务不会过问太多,在所难免。签判用心,做得好了我自然上书朝廷,保举于你。做得不好,数月之后换一个人便是了。”

  陈希亮听了,忙起身拱手称是。经略使兼的一路首州签判不容易做,必须要得知州信任,还要精于吏事。杜中宵对幕职官可以自辟,不满意说换就换了,不存在朝廷同意不同意的问题。以两人的地位,杜中宵没有必要在陈希亮在身上浪费太多精力,做得好留下,做得不好换人。

  当然,陈希亮如果能够留下,让杜中宵满意,以后朝中有人,自然官运享通。到了杜中宵的这个地位,有保荐官员的权力和义务,偏偏他又没有什么人保荐,现在来的这些官员,就看能不能抓住机会了。

第67章 安排

  见到杜中宵带着陈希亮进来,田京等人急忙起身见礼。杜中宵对陈希亮道:“这是本路漕宪,包龙图。上前见过。天色不早,诸事完毕,我们到后衙赴宴。”

  众人称是。与包拯叙礼毕,便一起出了转运使衙门,后衙为诸位官员接风。

  说是两座衙门,其实紧紧挨在一起,地方狭小,共用后衙。杜中宵的官衙是帅府,包拯的转运使司是宪司,宪司是监察百官的,必须分开,而且官员要分开拜见。

  走到路上,文同对陈旭小声道:“诸位的住处都已经安排好了,士卒已经引了随从过去收拾。等到饮宴完毕,各位自回去就可以了。”

  陈旭道:“推官,敢问节帅饮酒有什么规矩?会醉酒么?”

  文同摇头:“诸位只要自己节制,就不会醉酒。节帅和龙图都不是好酒的人,只要热闹尽兴,并不会逼人饮酒。现在诸事繁重,节帅有时会邀人饮酒,只是放松而已。”

  几人听了,都放下心来。最近这些日子,杜中宵的威名传遍天下,连败契丹和党项,拓地数州,很多地方可以止小儿夜啼。都知道他能打仗,军功无双,但却不知道是个什么人,难免心中忐忑。宋人饮酒成风,官场聚饮,经常有上司不尽兴不罢休,不醉不许走人的事。最著名的如寇准,喜豪饮,聚饮的时用大幔围起来,非烂醉如泥不可。

  杜中宵也常召属下饮酒,当作是放松,酒风还好。自己极少喝醉,也不劝酒,更不逼人,每次都是尽兴就好。对于属下来说,是巴不得的好事。

  到了后衙,已经在院中大树下面摆了酒筵,几个士卒正在忙碌。

  分宾主落座,杜中宵道:“河曲路新拓之地,诸事繁杂,兼且极北苦寒,在这里做官不容易。我们苦中作乐,时常聚在一起饮一杯酒,放松心情,也是应该的。我话说在前面,我饮酒时,不喜行酒令,不喜劝饮逼饮,聚在一起说说笑笑,尽皆够了。不习惯的,暂且忍耐,我不在时你们再尽兴好了。”

  众人忙道不敢。

  包拯在一边不说话,板着脸孔,显得很严肃。今天属下官员新来,杜中宵自己就很严肃,有些立威的意思。现在河曲路无论军政,都是一团乱麻,这些人新官上任,不能够放任。

  士卒倒上了酒,杜中宵道:“这是河东路产的葡萄酒,夏天喝着凉爽可口,最是合适。去年我来的时候,黄河还万里冰封,吩咐人取了许多冰在窖里。原来想着,年后就有铁路到这里,近处河湖池沼里产的好鱼,还有这里的羊肉,可以存在冰里,卖到并州和中原,赚些钱财,补贴军用。不想党项作乱,不得不又打了一仗,一切都耽误了。窖里存的冰足够多,尽够使用,这酒都是放在冰里的,特别可口。”

  说到这里,杜中宵道:“诸位且饮一杯!”

  众人起身举杯,一饮而尽。葡萄酒入口甜甜的,酒壶在冰里,一杯下肚,沁人心脾。

  纷纷落座,杜中宵对田京道:“张副经略在营丰州,判官与他一起在西北为官,互相熟识,明日便到丰州去,帮他处理丰州军政。等到朝中派了丰州知州和幕曹官,再作安排。”

  田京起身拱手称是。

  杜中宵道:“诸位新来,我说一说河曲路的事情,你们知晓。河曲路地方广大,人烟稀少,现在建几座城池,人口也都安排在城池附近。几个大州,此处胜州,东北方沿金河而上云内州和沙州,西边则是丰州和河州。除这几州,其余军城、县都驻兵马而已,暂不安排人户。现在河曲路驻军,是十三万人,后续两个月还有约三万人来。依朝廷的部署,是分为三军,与以前河曲路兵马的格局大致相同。当然年前一军只有万人,现在扩为了五万人。军中事务繁重,不只是扩军还要整训。民户不多,派人来营田前,数州之地只有汉番不足五千户,安置在本城周围,其余地方都是空地。现在来营田的,计有厢军三万余户,还有百姓七千余户。依着部署,会分散到上面提到的各州周围,或耕或牧,妥善安置。”

  陈旭拱手:“如此说来,今年只有原先安置的五千户人家,才有产出?”

  杜中宵点头:“不错。除了那五千户,其余人家都是朝廷养起来。数万人家,这样养着不做事情只怕别生事端,是以经略司安排他们修桥铺路。最重要的道路,一是到沙州的铁路,还有一条是到河州去的铁路。下个月,沙州的铁路就通了,会安排来营田的厢军到那里。在那里铺路的是党项俘虏,路修通了这些人就没有事做了。现在的打算,是各州建牢城,把他们分到各州去。有什么修桥铺路、筑造城池,都可以让他们去做。到秋天,到河州的铁路建好,本路大致格局就基本定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