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大宋 第175章

作者:安化军

  杜中宵道:“禁军编制成例,是依平戎万全阵,与我们不合。那是在北方平原作战,必选地势平旷的地方,以营为单位,依阵图而列阵。两军堂堂之阵对垒,当然无话可说,此阵极有用。可两军作战,能够布成营垒堂堂对阵的机会有多少?大多数时候,都是靠奇兵胜,交战于遭遇之时。与此对应,军中编制就要既适合于大军列阵,又要适合分散作战,能分能合方为可战之军。”

  刘几道:“况且我们与禁军不同,不用弓弩,军中多枪炮,也该自有编制。”

  平戎万全阵是太宗时所制,有详细的阵图,大战时甚至有皇帝亲派的排阵使,前方将领必须依阵图列阵,不得私自变更。理论上讲,平戎万全阵不负其名,真能列出来,有很强的战斗力。十万人之阵,整整齐齐布阵,令行禁止,不管哪个方向都有强大的防守和反击能力,是很优秀的阵法。

  可实际上,此阵的限制条件太多。要有大平原,还要敌人必须来战,实际很难做到。这阵是为对付契丹人而制,可契丹人又不是傻子,你阵列好了,他们知道很难攻破,凭什么来打?远远对峙,利用轻骑深入骚扰,这阵就不攻自破了。实际上平戎万全阵在历史上几乎没有起到作用,契丹人不按你的套路打。

  阵没用,但禁军的编制却是按此来的。禁军以营为基本单位,一营就是大阵的一个单元,临阵依阵图,各营有自己的固定地方,有自己固定的作战套路。这些练得精熟,却没有灵活性。

  营是禁军的基本编成单位,下面有都,都下面有队,无论作战还是驻扎,都是一个整体。营的上面是军,军的上面是厢,编制都不固定,权用于管理之用。出战时派兵,不管厢和军,以营为单位从各军中抽调出来,临时指定帅臣,统兵作战。

  这种编成方式已经被证明了,只是纸面上好看,实际作战没有多少用处。由于编制依此而设,更加导致战时指挥混乱,与党项作战时出了很多乱子。历史上王安石变法时的将兵法,便就是因为编制与实战不合,最早由范仲淹在延州初创的。

  杜中宵道:“军中编制,必须依实战编成。首先第一条,基本的编制单位是什么?这分两种,一是驻军训练的时候基本编制是什么,二是作战时基本编制是什么。”

  刘几道:“依这几年来看,以营为基本,平时并没有什么不妥。只是有一点,上面是军,管着许多营,有诸多照顾不到的地方。下面是都,一营五都,指挥使只能管到都头,下面无力去管。”

  杜中宵点了点头:“不错,营的下面和上面其实都缺了一级。我们训练时从来兵不满员,还不太明显,一旦整编满员,这个弊端就显出来了。一个基本原则,统兵官能直接管到的,必须要隔一级。也就是要指挥使要管到队将,上面军都指使管到营指挥使,他们中间还要有一级。如此才能如臂使指,不至受制于下级。如果只是一级压一级,统兵官平时不知下面军情,战时不能临机应变。”

  军队专业化之后,统兵官的权被专业部门分割,相应的管理事务也少了许多,有精力对军队进行精细化管理。下面一级单位太多,精力所限,只能利用下一级的统兵官。对上说好话对下说狠话,是很多人难以避免的,就容易被下级蒙蔽。上下级之间,应该更多的是日常事务,更一级,才是深入管理。

  作为基本单位的营下面的编制,必须加入层级,五个都头有点多,一都十个队将就明显过多了。

第210章 整军之制

  新的编制意见发下来,一众基层的指挥使议论纷纷。

  刘淮看过,对身边的炮兵使臣王亮道:“如此一来,军中多了许多层级,岂不是又多许多军官?”

  王亮道:“那是自然了。不过我两军将领本来就多,如此做最麻烦的还是步兵。”

  刘淮连连点头。骑兵和炮兵中多是使臣效用,拉多层级人员也足够用,只是多了指挥管理层级,人员并不需要大的变动。步兵当中军官稀缺,如此加入指挥层级,人员只能进行削减,减小规模。

  杨文广看了新的编制表,对身边的赵滋道:“如果按照新的办法来,我们军中将领不足,要么从炮兵和骑兵中调,要么就只能缩减人员。营田务一共近二十万户,也不知道提举以偏多少军马。”

  赵滋道:“军中炮兵和骑兵数量不多,而且除了军官也多是使臣和效用,是不会裁撤的。如此算下来,我们步兵也不剩多少人。提举一再说步兵是中坚,人员不足,只是说有什么用处?”

  杨文广连连点头,觉得如此十分不妥当。乘着杨畋出去,上前对杜中宵拱手:“提举,末将有一事不明,还请赐教。”

  杜中宵道:“好,坐下来说。那边有未用茶杯,你拿一个起来,慢慢喝茶。”

  在桌边坐下,刘几给杨文广倒了茶,杜中宵示意他有话尽管说。

  杨文广道:“提举,步军之中军官原就不足,如果按照新的编制,人员就更加缺得厉害。营田务来京西路的厢军一共十几万人,如此一来,必然是不满员了?”

  杜中宵笑道:“教阅厢军是战兵,当然不会满员。营田务的厢军,以前大多是拉纤凑数,真正能上战场的有多少人?训练了这么多年,哪些兵能用,哪些兵不用,各级军官该心中有数了。前些日子,让军中把适合参军的编为一、二、三等兵,便是这个意思。原则上入军作战的是一等兵,二等兵可用一部,三等兵则全部留在家乡种田,必要时可做地方乡兵、壮丁使用。——对了,让赵滋一起过来。”

  赵滋到桌边坐下,杜中宵道:“适才杨都监问,依着军中新的编制,步兵必然不满员。我告诉他不满员是正常的,此次整军,除了整顿编制,还要把各军的人数定下来。”

  赵滋听了,虽然在意料之中,不过还是有些失望,拱手道:“敢问提举,步军要怎么编?”

  杜中宵看了看刘几,道:“我们适才商量了一下,原则上各军一样,只是人数编制有变动。具体来说,因为以前的层级不足,军中欲在营以下和以上各补入几级。营以下改为一营三都,都不动,但需再补入人数,以三百五十人左右为准。都下仿三衙诸班直设班,每班约一百人。班下设队,以三十人为准。队下面设伍,以十人为准。原则上一队为一列或两例,

  以此列阵。”

  杨文广吃了一惊,道:“提举,如此一来,变动可就大了。一营千人,可独当一面。”

  杜中宵道:“就是让营独当一面。现在一营五百人,上不上,下不下,极是尴尬。补到千人后,营下会列辎重、骑兵和炮兵队。骑兵是主轻骑,炮兵以为虎蹲等霰弹兵。在营中再被入辎重官、炮兵官、情报官和参赞人员,诸如此类。行军作战时,以营为基本单位。平时管理,也依营布防。”

  赵滋沉吟道:“那三百五十人的都——”

  杜中宵道:“依这几年练的来看,军中各队独自开伙,过于浪费,而且于训练和作战都不利。以后粮草、文书、训练诸如此类,俱以班为单位。班内单独设粮草官,领几个人手,兼任伙夫和马夫。班以下除非独自驻扎,不然以后不开火了。另外原则上,班一级不掌管钱粮,从营一级去领。”

  杨文广和赵滋一时都不说话,各自沉吟。这样的安排,跟他们前面想的大不一样,营一级补足了情报、辎重和参赞,就完全是独当一面的力量了,可以自己安排战斗。

  刘几道:“如此安排,是借鉴了前几年范相公在延州,以几营合为一将行事。只是军中不设将,而把营扩大了而已。不管哪里有战事,千人之军,配置齐全,都可独当一面了。我们用枪炮,一营之军可列两阵迎敌,一阵击动,足以应付大多数情况。”

  赵滋沉吟一会道:“如此一来,现在军制就大变,营指挥使地位分外重要。而都头——”

  刘几道:“有话尽管说就好了,不必吞吞吐吐。都头夹在营指挥使和队将之间,不管钱粮,不管草秣,不管辎重,自然就不如从前重要了。遇战事,可以当作营一级的军官使用,配给兵力和炮兵骑兵,单独去完成任务。与此相同,班与伙之间的队也是一样。”

  这样的编制,杜中宵参考了记忆中的样子,营其实就相当于后世的团,班相当于连。因为这个年代习惯的关系,那些名称很难被别人认同,只能这样子变动。营这一级配置齐全,相当于一个单独的战术单位,战场上可以独自行动。这是最级本的一级,战场上的战斗命令最多,变化最复杂,所以中间有一个虚设的单位,不但是利于平时管理,战时补充到下一级也更有灵活性,利于命令的上传下达。

  营的上面,基本不涉及平时管理,已经不需要设虚级,一级一级设上去就好了。不同的附属人员对应不同的战斗行动,可以叫战役、战略,也可以叫路级、帅级,没有本质的区别了。

  杜中宵又道:“营之上,我们在这里商量了一下,依古时之制,设旅,辖五营。旅可独当一面,原则上除少数将领,由营一级抽调人手组成。旅中除三个步军营,还辖炮兵营和骑兵营各一个。遇有不大的战事,可以独自出征。每三旅成一师,师共一万五千人左右,辖重骑和重炮不等,还有单独辎重。一般外出作战,师一级即是一路。三师为一军,共四万余人,除指挥人员外,还配置重炮、重骑、水军等等,这就是一战的总兵力了。超出此数,即当设总帅或都部署,皆是战时所设之司。”

  刘几道:“我们营田厢军,即是按此数设置,一共编成一军,其余人员不要。算下来,整个营田务约是五丁抽一。如果除去炮兵和骑兵基本常设,其他人员还要宽裕一些,你们也就知道属下该如何了。”

  这样编制,仅单独成军的炮兵和骑兵就占小半,步兵的数目大为缩减。思索良久,杨文广道:“提举、钤辖,如此步军仅约一半,是否太少?”

  刘几笑道:“怎么会少?现在禁军中的战兵,弓弩约占六成,再加上骑兵,步兵才有多少?我们如此编制,不过是循禁军成例。炮代替了弓弩,刀枪手换成火枪兵,增加强兵罢了。现在军中骑兵不足,即使从营田务抽调,也不足辎重之用。等过了这几日,我们会一起上书,让朝廷拨些马下来。听说河东路马匹繁衍,不似以前那么缺马了。”

第211章 各有各烦恼

  教阅厢军衙门旁边的院子里,十三郎和姚守信对面而坐,另两边是杨文广和赵滋。

  十三郎吃口酒,拿个田螺嗫了一口,扔下道:“现在军中编制已经定了,营田厢军编成一军,除提举之外,杨钤辖为正军主,刘钤辖为同军主,不知道还要不要补入虞候之类,我们四个,我是骑兵主,姚教头是炮兵主,你们两个各是师主。跟我们以前想的,可是大大不同。还有一个师主,还不知道是谁。”

  赵滋道:“我和杨都监都没有什么,无非还是带步兵。倒是你们两个,是前所未有之制,到底管些什么,我们还是没有搞太清楚。军中各炮营、骑营,都有自己指挥,上面有长官,你们怎么管?”

  十三郎道:“前几日不是说得清楚,旅中各编列一营炮兵一营骑兵这些都是归我们管的。只有到了战时,才会编进旅中去,我们派人随同旅主一起作战。”

  杨文广道:“到那时候,到底是谁管谁?你们职级高过旅主,总不能到时听他的。”

  姚守信道:“没有那么复杂,真正让一旅出击,朝廷必然指派主将,自然是都听主将的。如果只是一旅出击,随同的炮营和骑营自然听旅主的,我们不过是派人过去随同指导而已。”

  杨文广点了点头,又问道:“可平时步兵里,也有骑兵和炮兵,那又归谁管?”

  姚守信道:“凡是军中的炮,都归我管。同样军中的骑兵,都归十三哥管。不过那些编列到步军中的,炮和马归我们管,炮手和骑手归步兵的统兵官管,其实就是一起管。”

  杨文广和越滋一起摇了摇头,都觉得现在军中管理太乱了,一时要怎么去适应?他们都是曾经带兵打过仗的人,习惯了统兵官掌管一切,在营中说一不二。现在则层级众多,还有多个专业系统,专业军官受统兵官和上层的双级领导,不再像从前那么简明了。

  十三郎举起杯道:“喝酒,喝酒!反正编制条例已经发下来了,回去慢慢研究就是。我手下一共就九营骑兵,现在连马都不全,人就更加不要说了。什么时候齐装满员,还是没有影的事。”

  骑兵是装配和人缺得最多的,以营田务的实力,怎么可能拿得出近万骑兵的装备?其他可以,马是没有办法的,近万骑兵放在天下也是战略力量了,三衙禁军出动都肉疼,更何况是营田务。杜中宵用了无数办法,营田厢军可堪用于骑兵马匹,到现在也不过不足两千匹。这还是有自己的马场,多年繁衍下来的结果。当然有专门马场,随着时间的推移,马种的改良,后边繁衍速度会越来越快,只是杜中宵等不到而已。陈勤在河东路做得不错,已经成了火山军周围数州马场的管理官员,这些年培育出了数万匹马。不过真正品性优良,品质稳定的马种,是前年才行成,现在还不能大规模使用。

  十三郎军中十人以上用一匹马,他能保证训练就非常不容易,其他不能想太多。

  喝了会酒,姚守信道:“其实现在这个样子,最难的是我炮兵。有铁监在那里,军中炮不缺,从上到下,几乎一应俱全。虽然虎蹲炮之类,分到了步兵营中,管理和作战章程,却依然是我们编写,平时也要经常巡视。至于旅以上用的大炮,那就更加复杂了。都说炮兵中的使臣和效用多,但以前却没想到会跟骑兵有一样的编制,哪里会想到这么多人?现在看来还是人少了。”

  赵滋道:“罢了,人少又如何?现在军中有学校,各类技术兵种,教头、教师一应俱全,选人去学就是。我们这些步兵,设什么一二三等兵,还要求有一定数量的效用,才是真难。”

  姚守信摇着头笑:“都监,你们一样有学校,还有专门教导的军队呢,有什么不好学的?倒是炮兵可不那么容易,几年时间,能学的人基本都选出来了,军中再难选到人了。惟今之计,只能从驻军所在的州军选人,还不知道有没有人来。”

  十三郎听得不耐烦,道:“你们说来说去,都是小事。我骑兵呢?骑兵可只是骑马打仗,身体是有要求的。九营的编制,营田厢军满打满算,除了被你们选走的使臣,效用,全部选一遍,也只有五千人的样子。剩下的人,我到哪里找去?这里是京西南路,已近荆湖,不是沿边三路,哪里有人来?”

  说完,举着杯子只是跟几人喝酒。

  骑兵确实最难,不但是没有马,骑士也有要求。厢军本就是被禁军拣选过的,要求放低,十个人里面也选不出一个骑兵来。来到京西路数年,以前的少年很多都长大了,而且日子丰裕,身高明显比父辈们要高一些。饶是如此,十三郎的骑兵还是差了近一半,他自己都不知道要到哪里去补足。

  步兵的编制改变最大,杨文广和赵滋两人非常不适应。但其实他们人员不缺,还有富余,只要按前些日子的拣远结果,把编制补足即可。至于缺的使臣和效用,反正有学校,选优秀的人去学习就是。倒是炮兵和骑兵不易,人员缺就是缺,想补也没有兵员,只能绞尽脑汁想办法。

  骑兵给在身高和体力,这是硬条件,选不出来就是选不出来。除了普通骑兵,铁甲骑兵缺人更加厉害。有铁监支持,杜中宵按着军中编制,早就制了铁甲备在那里,还有富余,但没那么多人穿。达到铁甲骑兵要求的马匹就更少了,这几年选来选去,也就是能组成两三百人的规模。

  炮兵则要求智力,同样没有办法。不是办了学校,人进去就了就能学出来。营田务教育还没有大规模普及,要学成炮兵,既要能够读书认字,还要有学书算的能力。这个年代,算账的人好找,能正儿八经学那些机械和几何知识的人,实在稀缺得很。作为军中一切优先的炮兵,姚守信这几年在军中把人员全部拣选遍了,适合做炮兵的几乎全选走,还优给钱粮,也只能做到如此。进一步增加,就只能够从社会上广招人才,剩下的时间不多,不知道到时有多少人能学出来。

  技术兵种比普通兵员精贵,便是如此。每一个人都是选出来,经过专业培训的,少了可不是随便能补上的。杨文广和赵滋悉的是军官,十三郎和赵滋则连一般的兵员都悉。

  全部营田务厢军,整编成一军,下设三个师。名字是按照春秋战国时来的,内容早已不同。那时一军几千人,过万人已不得了,现在则奔着五万人去了。全部配齐,能够对一国造成巨大威胁。当然杜中宵也没有能力配齐,真正齐整的是三个步兵师,配套的炮兵和骑兵都缺少许多。偏偏对于新军队来说,炮兵和骑兵是战略兵种,会极大影响战斗力,只能边打边配。

  杨畋和刘几做军主,杜中宵以提举身份,担任的实际是帅臣。真正出兵,帅臣应该有自己的司令部和参谋人员,及其他的辎重、情报、法纪等等其他人员,现在他一概没有。没有办法,一切初兴,只能先暂时理一个能够适战时的框回出来。

第212章 缩一缩吧

  厢军衙门里,杜中宵、刘几和杨畋坐在主位,看着新到的窦舜卿、向传范和杨遂,以及在三人身边的李复圭,道:“窦都监以管军王太尉和赵滋之荐,愿来营田厢军,实是难得。杨遂在贝州时就相识,当时先登,向监押则经兄前知随州向综之荐,愿意前来,我们欢迎。李知州去任,愿来营田务厢军,做个军需官。都是我们急需的人才。今日备了酒,一会为你们接风洗尘。”

  四人一起谢过,在客座落坐。

  杜中宵道:“军中原编为三师,现在两师已有师主,窦都监便为第三师师主。杨、向二人随在窦都监军中,如何安排与两位军主商量。李知州与他人不同,为军中军需官,随在我的左右。”

  刘几道:“现如今诸军基本齐整,惟骑军缺人与马,炮兵缺人,一时难以招人入军中。李知州,此事你多用些心思。如果在秋后之前,能把人马配齐,本军就整编完成了。”

  李复圭拱手:“回提举、军主,下官御任之后,此次在京中陛辞时,听城中大臣议论,营田厢军报上去的编制委实过多。全军将近五万人,依数目论,相当于沿边一路兵马了。虽然军中花费多是来自于营田务,士卒多是厢军,人数还是太多。现在军中人马不齐,不如就依朝中的意见,缩编一下为好。”

  杜中宵看了看刘几和杨畋,笑着道:“缩编也未尝不可,不过编制还是留在那里。一军以五万人之数,是为了应对战事,一路之兵当有此数,不然不可以攻守自如。厢军到底是营田,人马不足,自然可以把人数省下去,编制留在纸面上吧。”

  禁军之中,带兵两三千人已是当然的中级军官,再向上,除非入三衙禁军做定主、厢主,不然在地方是没有机会锻炼带更多兵的。厢军到底是厢军,在朝廷中眼中非正规军,杜中宵怎么折腾,朝廷都当作是试验而已,将来做不得数的。军中的军官,多是隶营田务之下,非朝廷的正规军官。正式军官来,都是超擢数级,都监可以做师主,带一万余人。其实在禁军体制下,都监最多带兵不过一千,厢军放大了十倍。

  带的兵多了,发的钱当然也多,都是营田务和常平司补贴的。三位军官前来,本来待遇不变,官与权仅是在营田厢军之中。

  王凯已升任马帅,在麟府路时窦舜卿是其手下,曾有争执,后来非常赏识。前几年,窦舜卿在京东路打海盗,与赵滋是同僚,这次就是他们两人价绍前来。杨遂是平贝州王则之乱时的先登之将,后世说此事的小说《三遂平妖传》的三遂之一,既得王凯赏识,与杜中宵也有一面之缘。向传范则是前宰相向敏中次子,赵德昭之子赵惟吉的女婿,此时官位不高,因兄长向综推荐,来到营田务任职。作为外戚,本来就没什么打仗的机会,营田厢军带的人多,钱粮又多,可以惟持自家的排场。、

  李复圭是个善于发现机会的人,任唐州知州的时候就与杜中宵有接触,此次主动来做军需官,依然是文资。军需官相当于出战时的随军转运使,依照此时惯例,都是由文臣担任。他说现在营田厢军的编制过多,不是代表自己的意见,而是朝中皇帝和大臣的意见,杜中宵当然不能违背。

  这就是禁军和厢军的不同,虽然在西北,帅臣的意见都是乡兵、蕃兵比禁军好用,但武将的职官却是跟属下禁军人数挂钩的。地位决定带多少禁军,其他兵马不做数。

  一军五万人,完全就是一路之兵,杜中宵也觉得这个数目太庞大了些。但算来算去,如果把军定义在一路,也就是武将能够带兵的极限,差不多就是这个数目,不管怎样先把编制立起来。数量再多,就不是常任武将能够决定的,必然是有朝廷派出的帅臣进行统一指挥。这样算来,一军军主,其实相当于现在的沿边一路都部署。再向上,就是经略使级别的帅臣了。

  上了茶,几人一边喝着茶,一边议论着朝中对于营田务整顿厢军的看法。普遍意见是,杜中宵定的一军人数实在太多了,这样整编下来,天下还剩几个军?还有一点,就是炮兵和骑兵过多,炮兵能够自己制造还好说,宋朝境内不产马,那么多骑兵怎么去编?

  杜中宵静静着,最后问道:“你们既到营田厢军来,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觉得朝中说法如何?”

  窦舜卿叉手:“回提举,末将官不过都监,带兵不过千余人,万人以上兵马如何,实在不知。”

  杜中宵点了点头,对三个武将道:“无妨,这一两个月,你们到编好的军中去,从最基层起,一点一点熟悉。都监带兵千人,其实与现在的一营之兵相差不多。不只是数目,而且是打仗的做法,都是手下兵马列阵而战。至于情报、行军、补给、退却、追敌,都不在考虑之内。以后不同了,这些东西都必须要学起来,不然不能独当一面。军中与以前的编制最大的不同,是营一级列阵而战,之上的层级,都要能够独当一面,直接面敌。此事可不简单,要学的多了。”

  窦舜卿道:“末将在边陲多年,与敌相交,数次与敌争战,对这些倒是不陌生。”

  “那就好,那就好。”杜中宵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后面摆了酒筵,我们入席吧。”

  众人到了后衙,各自分宾主落座,杜中宵引着喝了几杯酒,道:“诸位初来,一会让你们的随从与营田务的官吏一起,安排住处。旁边就是镇子,采买什么都方便。抽出空来,到樊城一趟,从这里有火车去,容易得很。那里有常平司开的商场,各种货物应有尽有,先安心住下来吧。”

  向传范笑道:“末将在京城的时候,与周边人氏说起,无不羡慕京西路的繁华。只是末将因为身份关系,不好随便出京。这次来随州,亲戚吩咐,要买许多货物呢。”

  外戚的行踪是受到限制的,住在京城,未得旨意不能随便出城。营田务的铁监,常平司的商场,给京西路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特别是铁路通了之后,北路的洛阳,南路的襄州,加上中间的铁监,成了天下数得着的繁华之地。反倒是开封府,因为独立于经济体系之外,商业远远落后了。

  现在京城的富贵人家,经常坐两京铁路,从开封到洛阳去玩耍,更加带动了洛阳繁荣。那条铁路是天下最繁忙的,去年刚刚改成了又轨,一边连着政治中心,一边连着商业中心。

  很多官员愿意到营田务和提举司来,与此不无关系。杜中宵的地位,此时堪堪到路长官,对于很多前途远大的官员,到他手下为官,心中难免有顾虑。这么多年了,营田务只有两个罪官,常平司报上去数月了,还没有定下属官了。

  这几个常平司赚钱太多,朝廷安排属官,希望是有地位有能力的。有能力有地位的,又不想到杜中宵手下,僵持很久。直到不久之前,才终于决定先设一个常平判官。

第213章 新与旧

  十三郎和姚守信落座,对站在身后的陈硕、刘淮和张琳、王亮道:“坐,坐,自家人吃饭,何必如此拘谨?今日招待的是新到的第三师,吃顿便饭,熟悉一番。”

  对面的赵滋道:“新来的窦舜卿,原就与我熟识,是个正人君子,不必小心翼翼。以后我们五个人就是军中的五位师一级将领,你们做属下的,也要多熟悉,不然不好在一起共事。”

  十三郎道:“师主,这话就罢了。在营田厢军里,我和姚教头与两位一样,地位一般,管的人按说也差不多。但在朝廷眼里,你们是正任将官,我们只是编余,做着玩的。”

  杨文广正色道:“十三郎,话可不能这样说。你是军中骑兵之主,管着兵马无数,真打起来,能决定一役胜负的角色。而且不管马上还是步战,军中确实没人赢过你,我和赵师主敬佩得很!”

  赵滋道:“打不赢也就罢了,军中学习,你也名在前列,骑兵之主名符其实!”

  说完,众人喝了一杯酒。

  十三郎有些得意:“我随在提举身边多年,虽然没有得个官做,也没置下什么产业,但着实是学了许多东西。当年在乡里,不管是来了什么人,只要我十三郎出马,没有打不趴下的!这么多年,没到一个地方,我都找当地打得好的,比一比,跟人家学一学。不是我吹牛,这打架的本事,我十三郎可是不怕任何一个人!提举官人,不知哪里学来,什么都懂,好似天下事没有不知道的。初随在身边时,我大字不识一个,这么多年下来,看的书也不知道有多少了。”

  众人一起哄笑。肉串上来,一起饮酒,说些闲话。

  如果在以前,杨文广和赵滋的经历,不可能看得起十三郎和姚守信两人。姚守信好歹是个军官,不过是厢军的,在杨、赵两人眼里根本算不得军人。十三郎就更不要说了,是个白身,只因为随在杜中宵的身边久,竟然做了骑兵之主。几年交往下来,几人混得熟了,观念也就慢慢变了。营田厢军的军官,都在是学校学习和平常训练的时候比出来的,没有半点花巧,由不得人不服。

  赵滋带在身边的,是个叫高遵裕的年轻人。开国大将高琼的孙子,与赵滋有旧,在他手下做营指挥使。杨文广带在身边的则是任怀政,同样年纪不大,前管军大将任福的侄子,同样做指挥使。

  营田厢军很多地方都跟现在的军队不一样,没有人知道未来会如何。总有嗅到气息的高官子弟,让子孙中年轻而又地位不高的,来烧这个冷灶。枪炮的威力都知道,三衙禁军在抵制,但将来必然通行于天下,大家心中还是明白的。早早派过来,学一学,熟悉一番,将来谁知道什么时候用上呢。

  杜中宵在京西路安安稳稳做了五年,当然首要的是他不惹事,而且政绩突出,立了许多功劳,其次还要靠朝中有人照顾。朝政有宋庠兄弟说项,谏院里李兑一做就近十年,三衙有王凯,这些人足够把所有的小事挡住。只要不犯大错,没有人来找杜中宵的麻烦。

  南方侬智高反了,杜中宵努力整训厢军,明眼人都知道怎么回事。这个时候,有想法的向这里塞人是人之常情,有了机会大家一起发财。来的人多了,朝中的声音也就大了。

  过不多时,窦舜卿带了杨遂和向传范来,大家忙起身行礼。

  分宾主落座,赵滋道:“都监前来营田务厢军,以后份属同僚,我们一起备个酒,做个东道。”

  窦舜卿急忙谢过,看着桌上的菜道:“诸位破费,着实不敢当。”

  赵滋道:“酒菜看着简陋了些,希元莫怪。我们军中就是这样规矩,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吃不来那些精细菜式。特别是闲着说话,怎么方便怎么来。镇子的酒楼里,诸般菜色都有,过些日子,我带你们去尝一尝,今日就罢了。万事只求简便,今日除了煮的,全是烤的。这是烤的羊肉,极是可口,那边还有几条鱼,也用来烤了。都是我们军中的口味,几位尝一尝。”

  刘淮给几人倒上酒,杨文广道:“这是附近产的竹叶清,最是清冽。我们拿冰块冰了,这个季节饮下去,身心通畅。”

  向传范吃了一惊:“用冰块拿来冰酒,军中好大手笔!随州这里又不产冰,可不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