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大宋 第167章

作者:安化军

  见几人没有其他说法,杜中宵道:“选官是个办法。只是不能用武举的方式,与文官相比,军中的将领,必须具备带兵和打仗的本事,只会管人可是不行。不如这样,用铁监的办法,广开学校,我们编制些教材,学的好的人便到教阅厢军中来带兵。你们觉得如何?”

  这几个人对铁监不熟,一时没有答话。刘几想了想,道:“只要是选官,怎样都行。”

  用铁监的办法,其实就是让军队专业化。只有专业化了,制度才成为制度,才能被执行。只要是不改变一个一个小独立王国的局面,制度再好也是没有作用的。

  杜中宵道:“刚才说到公使钱,下级军官没有,只能向士卒摊派,这是事实。地方的县衙,没有自己的公使钱,一样会摊派给差役。有廉洁自律的官员,做县职极苦。俸禄微薄,养家不易,一年吃不上几次肉的县令大有人在。若是肯向差役摊派,则天天灯红酒绿,也不是难事。军中的低阶统兵官,一样是如此。选出官来,有专人管钱粮,有专人管军械,有专人管军纪,如此等等,就可以发放公使钱了。”

  公使钱实际上是办公费用,当然,有时候会被做为官员将领的私人福利。特别是实际不在职的使相等名义武臣,就单纯只是官员福利。如与党项交战的时候,八大王自动要求减半发放公使钱,他的公使钱就是俸禄的一部分。军队专业化了,可以把公使钱做为军费的一部分,让专业后勤军官管理。

  一旦实现了专业化,有上级专业部门为下级专业军官撑腰,使其可与统兵官抗衡,很多问题就应刃而解了。专业化,才是解决军中顽疾的出路。

第184章 文武殊途

  何三郎拍着桌子,对身边的人道:“直娘贼,我就是要来学如何管粮草!前些日子,雷都头打了我军棍,一辈子记着他!以后我管粮草,看哪个敢让属下士卒买这买那!”

  身边瘦瘦的汉子道:“我什么都不想学。只是没有办法,来学这个,总比在外面日头底下操练舒服多了。再者学会了,不再军中的时候,回家还能做些小生意呢。管粮草,不就是管账吗——”

  “对,对,还是兄台精明,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何三郎非常兴奋。“学会这些,回家里去可有大用!我们村里有村社,就可以在那里做事了!”

  那一日之后,军中开办了各种各样的学校,军官和士卒都可以报名。有专管后勤的粮草官,有专管修路架桥的工程官,也有专管纪律条令的参谋官,还有专管士卒训练的教头们,当然少不了学习纸上作业的参谋。统兵官就更高一级,有专门学校,学习军事指挥。

  专业化最重要的不是专门人才,而是权力分割,把权力分割到专业部门中。将领不再专权,而是专门的指挥部门,有代替上级各部门部分行使领导权而已。在这个基础上,培养专业人才,把指挥之外的权力,从将领转到专业部门。他们更专业,应该做得更好。

  对于军队,后世过于执着于职业化雇佣军好还是征兵制好,忽视了专业化。欧洲的军队由封建军队转变为后来的军队,不管是用近代化也好,什么名字都好,最重要的专业化,并一步一步加强。其实军人是从哪里来的没那么重要,军官有专业能力,才是最重要的。

  打破封建格局,朝政用的是专业官僚,军中相应的要用专业军官。专业化了,一切就与以前不一样了。哪怕统兵官依然事事都管,也实际上是专业指挥官,而不是这一级的权力分封的小领主。不按专业部门的操作来,上一级有更高职权的专业军官制约。

  正在满屋子的人乱哄哄的时候,杜中宵走了进来。

  有人看见,急忙起身叉手唱诺。此起彼落,所有人都住了嘴,站起行礼。

  杜中宵看了看众人,道:“诸位,从今日起,军中设了这些学校,要从你们当中选出军官来。你们当中学得好的,最后过了考试,可以到军中做个副都头,计置粮草。与以前不同,没有意外,你们做得好了升官,是从都升到营,依然是计置粮草。一级一级升上去,不统兵打仗,依然可以做到横行。这叫做什么?这叫做专业化。以前专业,都是儒者讲自己专于某经,军中是为了打仗的,自然不同。”

  这番话讲完,下面的人都觉得希奇无比。本来他们以为,学了这些是要到军中做吏的,并不是去做军官。没想到竟然就要做官,前途远大得很,竟然仅靠着计置粮草就能做到横行。

  其实杜中宵为了鼓舞人心,在这里讲大话而已。别说他们,整个教阅厢军中,除了刘几、李畋和越滋,还有几个横行官?真正把这套制度推行到天下全军去了,才能有这个效果。

  看了众人的表情,杜中宵道:“你们不要以为这是小事,学了没大用处。大军未动,粮草先行,很多时候,打仗就是打的钱粮。这件事做好了,平时才能安定军心,打仗时候才能够大军无忧。计置粮草可不容易。一要保证军中粮草器械充足,二要保证公平。一军之中,发多少钱,这些钱用在什么地方,都有制度,你们就要保证按制度执行。”

  何三郎想起前些日子被打军棍的事,叉手问道:“提举,小的一事不明。虽然有制度,但统兵官按自己喜好,不按条例来,又该如何?计置粮草,终究还是统兵官属下,该听统兵官的。”

  杜中宵道:“若违了制度,粮草官当然要坚持按照制度来。与以前不同,现在军中是每一级都设粮草官,统兵官以权相压,自有上一级的粮草官为你做主。”

  何三郎还是有些不明白,纵然有上一级粮草官做主,统兵官就是不听怎么办?军中是统兵官一手遮天,粮草官还不是归他们管着,怎么就能制约统兵官了?

  杜中宵道:“总之你们记住,你们在军中的升迁,是由上一级的粮草官说了算。平时奖惩,才是由上一级和统兵官同时决定。同级统兵官无权处罚你们,他保能建议上一级的粮草官处置。你们的官位,一般与下级统兵官平级,这样说应该明白了?当然,要你们学得好,能考过了才行。”

  听到这里,众人才有些明白。统兵官没有了专业部门的人事权,没有了管理权,而只是有普通的领导权,有上级军官撑腰,这些专业官僚才能在军中立住脚。

  杜中宵道:“你们先从最简单的算学之类学起,先把这一门考过了,定去留。后边,才学军中如何计置粮草,诸般条例。还要与教阅厢军一起受训,记住,不管是做计置粮草还是其他,你们首先是军人。”

  说完,杜中宵又勉厉一番,便离去了。几个学样一起开学,每个学校杜中宵都要去走一遍,说清楚学了之后要干什么,为他们打气。

  从封建军队转变为后世说的近代或者现代军队,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容易,是因为核心在专业化管理,职业化军官。此时别说军官,就连士卒都是职业的,而且这个职业是强制一辈子,连没有转行的机会。说难,一是培养专业化的军官难。杜中宵也只是有个概念,到底军中要分为多少专业部门,各个专业部门的职权,怎么执行,心中都没有底,一切要从头做起。再一个,专业化管理,破掉了军中顽固的封建传统,必然会有反弹。营田厢军还好说,不是正规军队,推行到禁军就难了。不但是各级军官会反对如此做,皇帝的想法更加难说得很。

  专业化管理的官队,权力是在武职官僚手中,与以前大大不同。大宋皇权的基础是军权,皇帝能不能适应这种转变,重新找出控制军权的办法,那可难说得很。

  而军队管理专业化,形成武职官僚,文武分途就会更加严重。此时已经成为通常做法的文官为帅臣用兵的现象,就失去了基础,文官慢慢失去了带兵的机会,说不定还会引起文官反弹。

  用文官为帅,实质上是官僚掌握军权的努力,而不是以文统武,更加不是崇文抑武,那些都是官僚是文官身份附带来的。出现武职官僚,自成体系,当然不会允许文官来插手自己的事务,从此文武殊途。

第185章 地方矛盾

  十三郎提着一瓶酒,迈着大步,到了自己住处旁边的院子,高声道:“姚指挥使可在?”

  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从房里出来,道:“原来是十三哥来了,快快请进!”

  十三郎进了院子,跺了跺脚道:“这才还没有出十月,天气就这样冷了。这个样子,今年岂不是要下雪?自到襄州来,还没有见过雪呢。”

  一边说着,一边随着姚指挥使进了房里。

  这个年轻人名为姚守信,原来是厢军中的一个指挥使,随着到了襄州营田。他小时候进过学,能写会算。到了营田务之后,对于算学极有天分,学业之精罕有人比。自从厢军开始教阅,成立专门炮兵,姚守信表现出了天赋,一直是炮兵教头。军中广设学校,他专门负责炮兵教学。

  十三郎是骑兵教头,两人住处相邻,经常一起喝酒。今日天气严寒,军中无事,十三郎便过来找姚守信喝酒,说些闲话。

  进了客厅分宾主落座,姚守信道:“我原是南边郢州人,自小长在这里,后来才入厢军。这里虽然冬日并不严寒,有的年份,还是会下雪的。与原相比,这一带的湿气重,下起雪来格外寒冷。”

  十三郎道:“这样冷的天气,都不想出门。不如我们去买些熟肉,一起喝酒如何?”

  姚守信道:“可是不巧,我家里没有吃食了。左右要出去买,便去外面喝便了。近来河边开了一家酒铺,卖的酒有力气,人人都说不掺一点水,极是良心。他那里有诸般吃食,我们去吃一遭如何?”

  十三郎本不想出站,听如此说,只好答应。

  两人出了门,一路到了镇上。刚刚进入镇子,就看见一个汉子挑着一担香蕉,沿街叫卖。这是杜中宵在香蕉成熟时专门从荆湖南路买来,存到现在的。通了火车,货物一日就可以到开封府,这个季节开始大量卖到京城。京城里零售据说一斤超过了两贯以上,极是赚钱,营田务批发出去都要几百文一斤。

  为了储存香蕉,杜中宵专门在樊城外挖了巨大的地窖,存了几十万斤。这一个冬天下来,仅仅靠卖香蕉,营田务就可以赚二三十万贯钱。再加上椰子之类其他新鲜水果,营田务下年的钱颇为充裕。

  没有各种化学药剂,长时间储存水果可不容易,特别是南方的水果。杜中宵试了几次,才试出用地窖密封的办法,一部分水果可以储存。这是现在营田务的独门秘技,利润极是丰厚。

  铁路一通,很多物产就可以长途贩运。襄州这里冬天也可以种一些菜,种类虽少,在中原却极是难得,都是现在火车运输的大宗物资。本地产的名贵鱼类,低温容易存活,同样靠铁路运往北方。

  十三郎和姚守信到了河边一个酒铺,一起进去。此时天尚早,没有几个客人,小厮正趴在炭火边上打盹。两人寻了座头坐,十三郎高声道:“主人家,过来招呼客人!”

  小厮一激灵站起来,急忙跑到桌前,道:“客官要些什么?我们这里有好酒,还有熟肉。”

  十三郎道:“热一角酒来,再来一盘肉,其他菜你酌情上来。”

  小厮答应,飞快地跑到后面去了。

  不一会酒肉上来,十三郎和姚守信吃喝一会,说些闲话。

  见姚守信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十三郎道:“哥哥今日寡言少语,莫不是有些心事?”

  姚守信叹口气:“兄弟问起,不好不说,最近家里一桩难事,让我极是烦恼。少年时我在家乡常喝酒使气,常常惹出祸事来。十七岁的时候,不合打伤了人,才走到颖州入军中。得上司赏识,一路做到了指使。到这里营田之后,便就派人去郢州打听家人下落,一直没有消息。直到前些日子,才知道我离家没有多少年,双亲便就故去。两个哥哥,一个到荆门军为人做个小厮,另一个到附近宜城县做些小生意。我接了两个哥哥来,出些本钱,让他们在樊城镇做些生意,倒也还红火,这几个月颇赚了些钱。”

  十三郎喝了一口酒道:“如此不好么?一家团聚了,快快活活。”

  姚守信摇摇头:“等到赚了钱,二哥才告诉我,数年之前他已经成亲了。因做生意亏了本钱,不得不把嫂嫂典卖出去,到宜城一个员外家里做佣,签了五年契约。现在手中有了钱,便想把嫂嫂接回来,一家团聚。不想那个员外只是不肯,必要我嫂嫂在他家做满五年才肯放人。哥哥去了一趟宜城,向衙门递了状子,也全无用处。当时签的实契,除非那员外愿意,不然这五年是必须做完的。”

  十三郎听了之后一拍桌子:“那里的县令好不晓事!你是现在军中炮兵教头,营田务里有头有脸的人物,这样一件小事,那县令也不给面子么?哥哥不必忧心,只要提举一句话,必得嫂嫂回来!”

  姚守信只是摇头:“兄弟,坏就坏在我二哥与人家签了实契,那人不愿意,有什么办法?我正在找人通融,哪怕多赔那一家些钱,能把嫂嫂接回来就好。再者说了,襄州新任的马知州,明习法律,最重律条。我想过了,提举就是愿意出面,此事也办不成。”

  实契一应手续俱全,只要有一方不愿意,就必须执行。签了五年,就是五年,没有办法。别说一个军中教头,还有进士因为家贫其母给人为佣,中了进士之后想赎回,未到期主人就是不许。碰到好说话的官员,杜中宵帮忙说一句话,由官方命令毁契,倒是可以把人赎回来。问题是新任的襄州知州马寻,本是毛诗明经出身,对于案件特别较真,十之八九是不成的。以明经做到这个地位,必然小心,如果判了可以未到约就可以赎回,那个员外闹到上司去,对他的前途不利。

  一边喝酒吃肉,一边听姚守信介绍着情况,十三郎好大不耐。喝一口酒道:“一个乡下员外,如此不知好歹,又不是不赔钱给他,何必如此难为人?哥哥,左右宜城县离此不远,我们教的人里,也颇有几个在那里营田的。等到过两日挑个清闲日子,我们带了人,到那个员外家里走上一遭!”

  姚守信道:“兄弟,我曾经去过了。那员外极是难说话,软的不行,硬的也不行,没用的。”

  十三郎想了想,愤然道:“既然他软硬不吃,我们便用些手段好了!”

  姚守信吓了一跳:“兄弟,可使不得!宜城不是枣阳,可不是营田务说了算的地方。那些州县里因为营田务划地自治,与地方的关系可没有那么融洽。被他们抓住把柄,会出事的!”

  十三朗满不在乎地道:“哥哥不必担心!此事便交予我了,过两日走一趟宜城,会一会那什么鸟员外!我们到这里营田,地方得了多少好处,一点小事也不帮,还有什么说的!”

  见劝不住十三郎,姚守信不由担心。虽然有杜中宵在后面撑腰,十三郎不会出什么事,但真要惹出事来,其他人的惩罚可少不了。自己一点私事,连累了众人,就不好了。

第186章 夫妻相见

  十三郎收拾整齐,别了一把解腕尖刀在腰里,就要出门。一边的陈硕道:“教头,可不敢带刀!我们只是去吓一吓那个员外,最多拿条棍子即可,难道还怕他家里的人把我们打跑么?一带了刀,真起了事端这就是凶器,说不清楚了!”

  十三郎想了想,把尖刀取了出来,道:“你说得对,此次不能带刀。一个乡下员外,我一只手就打倒他们全家,带武器做什么!好,你去招呼其他人,我们这便出门!”

  陈硕道:“要不要知会姚教头?此次终究是为他家办事。”

  十三郎道:“不必了!姚教头做人一向谨慎,怕他又说闲话。我已知会了姚二哥,让他带着我们到宜城去。只要让那员外看看,惹了我们这些做军的,没有好果子吃,就尽够了。”

  陈硕点头称是,出去招集了几个正在这里学习的汉子,到镇上寻了姚二哥,一起出了镇子。众人向西过了鹿门山,一路南下,沿着汉江而行。

  宜城县在襄阳县正南,汉江边,地瘠民贫,物产不丰。因为临汉江水道,县城依码头而建,尚算繁华。县境内有楚王迁郢时的旧址,文物古迹众多,记述着这里在春秋战国时的繁华。

  这几天欲发严寒,地上铺着白霜,杂草变得脆硬,踩在上面吱吱哑哑响。路上没有什么行人,只有汉江上偶尔驶过一两条小船,显得甚是孤寂。冬天枯水季节,这一段漕运的已经停了。

  行了半日,终于到了宜城外。十三郎对姚二哥道:“哥哥,那家员外住在哪里?我们打上门去!”

  姚二哥急忙摇手:“可使不得!打上门去,惊动了衙门,这事就弄不成了。不如找个人,去知会我浑家一声,出来一起商量,想个办法。只要吓一吓就好,教头万莫打坏了人!”

  十三郎道:“我自有数。那我们便入城去,你找个人去知会嫂嫂。”

  姚二郎道:“那员外并不住在城里。他在城南有一处庄子,种着几百亩地,驿路边开了家酒铺,甚是好生意。我们不必入城,绕到城门去好了。”

  宜城正当荆襄驿路,把守着襄阳的南大门,本是交通要道。铁路一通,驿路的重要性迅速衰落,好在宜城设有车站,依然是交通要道。铁路没有进宜城,车站设在城外,离着南城门不远。

  潘员外的庄子离着南城门不远,自从附近设了车站,他家酒铺的生意更加兴旺,每日里赚进大把钱财。因了这间酒铺,潘员外是附近少有能比的富实人家,日子分外红火。

  绕过了县城,姚二哥指着不远驿路上高高挑起的一个酒望子,对十三郎道:“教头,那就是潘员外的酒铺,每日里真是好生意。他赚钱容易,才不愿我提前赎回浑家。”

  十三郎道:“这厮好好说话便就罢了,若是难缠,等过些日子,让提举收了他家铺子,从此不许他家卖酒。到了那个时候,且看他还敢不把钱放在眼里!”

  一边说着,众人到了酒铺不远的地方。停住脚步,姚二哥看不远处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正挎了个篮子卖梨,招手让他过来,摸出五个钱道:“你去寻潘员外家的郭姐姐,就说是姚二郎来找。”

  那孩子拿了钱,眨了眨眼睛道:“好巧,今日我正看见郭姐姐到了酒铺里。不知来做什么事,现在还没有出来。——你们几个大汉,寻一个妇人家,只怕不是好路数,五个钱可不好做这事。”

  姚二哥无奈,只好又摸了五个钱递过去,口中道:“天气冷,你去买碗酒喝。”

  那孩子拿了钱,才道:“光天化日之下,你找一个妇道人家,怎么敢让人看见?过了那边树林,小河边有一间废弃的小庙,到那里等着吧。郭姐姐愿见你们,自会到那里相见。”

  姚二哥急忙谢过,看那孩子跑向酒铺,与十三郎等人穿过树林,到了一条小河旁。离河不远有一座小庙,早已废弃,便着甚是破败。不远处曾经做楚国故都,多有楚国的王公大臣葬在这里,后人纪念经常修些小小庙宇,年久日深不知废弃了多少。这座小庙,也不知道是为了祭奠哪位名人。

  众人到了近前,见庙门早已不知去向,里面供着一尊神像,满是灰尘蛛网,早已看不清面目。神像前空荡荡的,没有一点东西,甚是冷清。

  进了庙门,十三郎道:“这天气实在是冷,我们捡些柴来,烤一烤火。”

  众人到了小树林里,不多时捡了一捆干柴,就在神像前面,生起一堆火。

  过不多时,外面传来妇人的声音:“二哥,果然是你来了么?”

  姚二哥听了大喜,从地上一下蹦起来,口中道:“姐姐,正是我来了!想你想得好苦!”

  十三郎跟着出了庙门,只见两个妇人从树后转了出来。年纪大的一个二十多岁,娇滳滴得长得有几分姿色,收拾得整整齐齐。一身青布袄裙,看上去是新做的。身边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甚是瘦削,模样极是清秀,抱着一个小包袱,好奇地看着众人。

  姚二郎快步上前,捏住妇人的手道:“姐姐,我想你想得好苦,日日梦里相见——”

  那妇人看着十三郎等人,有些警惕地道:“二哥,这些是什么人?”

  姚二哥忙道:“不必担心,都是来帮我的人。我兄弟现在营田务做厢军教头,这些都是他的同僚属下。姐姐,我兄弟现在营田务甚得重用,每月钱粮不少,随我回去吧。”

  那妇人道:“我何曾不想?只是你与人立了契,若是随你走了,衙门必派人来捉,如何是好?”

  姚二哥叹了口气,不由一时有些茫然。把妻子卖给别人做佣,在契约时间内,两人就暂时没有夫妻关系。真论起来,主人可以不让两人相见。如若不然,妻子拿了主人家财物周济家里怎么办?

  见两人在那里说个不休,十三郎道:“二哥,你们到房里说话,外面寒风难当。”

  姚二哥一拍额头:“是我的错了!姐姐,我们到里面说话。”

  到了十三郎面前,那妇人盈盈行个礼:“谢过教头。”

  “不当事的!与姚教头份属同僚,他诸般不便,自该我替他出头!”一边说着,十三郎进了庙门。

  见两夫妻偎在一起,众人看着有些尴尬,十三郎道:“旁边的房子我看着也还干净,二哥不如与嫂嫂到那里去,说些体己的话,我们等在外面就是。”

  姚二哥连连道谢,拉着妻子的手,进了旁边偏房,随手关上了房门。

第187章 人财两失

  寒风从破窗吹进来,瑟瑟作响。十三郎百无聊赖,见跟姚二妻子一起的那个小女孩在火边烤手,小脸被火光映得红彤彤的,上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为何跟姚家嫂嫂一起?”

  小女孩道:“我姓谢,家中行二,人家都称我谢二姐。五年前我爹爹妈妈缺钱用,卖我到潘员外的家里做使女,再过几个月,就要回家去了。”

  十三郎见这小女孩说话利索,又让人亲近,便在她身边坐了下来,道:“你既是多年在潘家,可否告诉我,潘员外因何不许姚家赎郭姐姐回家?姚家甘愿给钱,员外还有不爱钱的?”

  谢二姐脸红了红,道:“这些事,如何好说?”

  十三郎道:“如何不能说?姚二的哥哥现在营田务做官,手中并不缺钱。若是潘员外实在担心,我们兄弟凑一凑,总能把钱凑齐。”

  谢二姐转过话题:“你是什么人?怎么就来给姚二哥出头?”

  十三郎道:“我姓武,家里排行十三,人称武十三郎。本路常平提举官人在永城任知县的时候,见我勇武有力,留在身边,做个长随,为我起个名字,叫作武松。现在营田厢军里做骑兵教头。”

  谢二姐道:“县里也有教头,并不见什么本事。你这个教头,与别人不同么?”

  十三郎急忙道:“自是不同。我在营田厢军里不只是做教头,还要带兵的。官人封了个假左班殿直的官,兼着骑兵指挥使,手下数百人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