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亡国之君 第860章

作者:吾谁与归

天山以北,不守住轮台,天山以北丢掉是迟早的事,当年让出轮台城,迟早之事罢了,王复大约也只是做做样子。

朱祁钰并不清楚王复遇到了怎么样的危急。

王复曾经在穹顶大礼堂提议设立咨政第二院,遴选、人数、权力,设立的目的都讲的明明白白,但是他的提议并没有在大礼堂通过。

在失去了外部危急的急切威胁之下,国内的矛盾开始撕裂整个康国,在天山之北的节节败退,刚好是个团结一切力量的最好由头,这是外部威胁,切实的灭国之危。

王复却仅仅在镇西关外建了一个可有可无的城关做交待,而没有再提设立第二院的议题。

不是王复要看着自己亲手缔造的康国毁于一旦,而是他无能为力,战机稍纵即逝,这纠正弊病的窗口期同样短的可怜,当时错过了,就真的错过了。

王复站在康宫最高的文华楼,看着撒马尔罕兰宫的方向,对着阿史那仪幽幽的说道:“乱起来了,乱起来好啊,大明要王化西域,正好缺个出兵的理由,乱起来好啊。”

……

我给过康国势要豪右们纠错的机会,是他们自己不珍惜,康国的不稳定,是缺少一片天,这片天就是大明。——康国公王复。

第九百七十八章 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王复站在文华楼看着兰宫的方向,撒马尔罕,这个丝绸之路上的明珠,再次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而这层灰尘,是因为城池内都是火光。

城中发生了一些小的动乱。

起初仅仅是一部分的教徒不满撒马尔罕居然有多种信仰,捣毁了大明国师杨禅师的浊空寺,撬走了寺内的鎏金佛像,被大明皇帝和诸多明公一致认定送往迤北感化瓦剌人的杨禅师,历经京师之战、集宁之战、河套之战、瓦剌西征都好好活下来的禅师,最终倒在了暴徒的刀下。

康国境内的佛教士们开始遭到针对性的袭击,这种袭击很快从宗教性质变成了无序的动乱,从最开始的信仰沙里亚法的教徒,再到信仰长生天的蒙兀人、突厥人,最后蔓延到了康国的方方面面,角角落落。

城中的商铺被攻破,货物被抢夺,在哀嚎中女子被糟蹋,男丁被杀死,即便是出动了保卫兰宫的怯薛军,也无法平息这种动乱,这些暴徒点燃了满是轻油的陶器,扔向了怯薛军,而后冲突全面升级,随后动荡蔓延到了城外的大营,瓦剌人的十二团营,乌兹人的八大团营,不同程度的出现了哗变。

商路开始断绝,因为这些暴徒开始袭击商队,商道的断绝,让本就危如累卵的康国,雪上加霜。

王复不是不想救,而是到了这一个地步,他就是大罗金仙转世,面对如此场面,也只能避让一二。

而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咨政大院都来不及反应,就如同烈火烹油般的爆裂开来,快到了王复都怀疑有人在中挑唆,但无论是奥斯曼人还是帖木儿王国的间谍,都没有这么大的能力,将这场叛乱,用如此快的速度,烧遍整个康国。

“为什么会乱到这种地步?”阿史那仪不太明白,之前还好好的康国,在旦夕之间,就变得如此陌生,一切都是欣欣向荣、万物进发的康国,突然这种动荡,让人猝不及防。

王复看着撒马尔罕遍地的火光说道:“没有任何的动乱是没有先兆的,我之前就看到了这种可能,所以才提议建立第二院来纾解这种矛盾,出让部分利益,换取世袭罔替,万世不移。”

“康国的建立是在瓦剌人打败了帖木儿王国占领了撒马尔罕后开始的,这本身就是一种绝对的欺压,而位于食物链顶端的瓦剌人不知节俭,而负责执行朘剥的执行者,是康国本身的遮奢豪户们,他们不仅不肯出让自己的利益,还要自己吃的膘肥体胖,底层人只能不断的收到朘剥。”

“一个不完整的秩序,在某种时候,比没有秩序还要可怕,之前的底层牛马们,在没有秩序时,会互相伤害,会互相掠夺,频繁的战乱,也有一丝丝探出脑袋呼吸的可能,可是不完整的秩序和分配制度,注定就是面前这种乱象。”

“而且这场动乱并不寻常。”

阿史那仪只是一个女子,他不明白王复在说些什么,但是她确切的知道,自己的夫君是对的。

王越的明光甲上带着血,那是敌人的血,他站定后,说道:“康国公,康定和碎叶大学城的儒学士、大明的商贾,都已经在乌兹军的掩护下撤退到了阿拉山口,我刚从碎叶城回来,眼下康国滞留的大明人没几个了。”

“做得很好。”王复听闻,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在动荡开始之前,王复就已经开始有序撤离来自大明的使团、大学城的儒学士、商贾等,乌兹军的庶弁将和掌令官都来自大明,现在乌兹军驻扎在了阿拉山口,完成最后的交接。

王复转过身来看着王越,颇为笃定的说道:“他们的离去,只是为了更好的回来,大明需要一个稳定的丝绸之路供给大明西域、甘肃、陕西的发展,一个动荡不安的康国,不符合大明的利益。”

“那我们什么时候撤离?”王越当然清楚王复所说的更好的回来,康国现在已经非常危险了。

王复看着撒马尔罕,却摇头说道:“我暂时还不走,你带着阿史那仪回明,她现在又有了身孕,不能留在这是非之地。”

“我再试试,即便是救不了,也要给大明备战的时间。康国这个桃子,只有大明能摘,金帐汗国、奥斯曼王国、帖木儿王国都不能摘。”

康国在他手中从无到有,再从有到无,他要看着康国轰然倒下,并且试图寻找机会,让康国不至于在内讧中彻底崩解,最起码要保证,康国在大明远征健儿到来之前,名义上还存在。

这颗金桃,大明可以拿,其他人都不能染指。

“这里有一封请大明戡乱的奏疏,替我呈送给陛下。”王复从袖子里抖出了一本奏疏,递给了王越。

“走吧。”王复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快走,再不走,怕是来不及了。

阿史那仪走了三步,突然转过身来,紧走两步,抱住了王复,带着哭腔说道:“我不走!我不走!”

“想想肚子里的孩子。”王复抱着阿史那仪的脑袋,这小丫头跟他的时候才十八岁,现在已经近三十岁了,这么些年,两人相敬如宾,甚至从来没红过脸。

王复是个狠心人,他知道阿史那仪的软肋在哪里,肚子里还没出生的孩子。

如果这个孩子已经出生,阿史那仪会毫不犹豫的让王越抱走孩子,留下来陪着王复同生共死,但是此刻,阿史那仪再不舍,也只能选择离开。

王复挥了挥手,满是笑意的说道:“走吧。”

他看着王越这个最亲密的战友,他看着阿史那仪这个最亲密的人,离开了文华楼,阿史那仪上了停在宫门前的车驾,渐行渐远。

王复眼中的柔情尽褪,变得极其刚硬,他转过身,走入了自己的寝宫,穿上了明光甲,扣上了兜鍪。

作为咨政大夫、康国公的模样出现的太久,康国人已经忘记了,王复是个马背上的汉子,在征伐黑羊王国之时,他曾经作为斥候,击杀榜第一的凶悍人物。

王越、活跃在康国的墩台远侯、阿史那仪,都是王复的枷锁,而现在,枷锁全部解除了。

“和硕!”王复没有扣上面甲,走出了康宫,怯薛军万户和硕,早就带领着怯薛军来到了康宫之外,他一步步的来到了王复的面前,单膝跪下,大声的说道:“在!”

“伯颜帖木儿呢?隔干台吉呢?”王复只看到了和硕,却没看到瓦剌的二号人物伯颜和三号人物隔干。

和硕无奈的说道:“他们躲起来了,这场暴乱开始的时候,伯颜就去了隔干台吉的盖瓦拉宫。”

“胆小鬼。”王复翻身上马,手中钩镰枪一指,指向了兰宫的方向,大声的喊道:“众将士听令,随我平叛!”

王复带着怯薛军、部分瓦剌十二团营、乌兹八团营的军士,开始平定撒马尔罕的叛乱。

两个月后,王复终于平定了撒马尔罕的动乱,可是整个康国两个行省仍然处于动荡之中。

恢复了一定秩序之后,王复也终于查清楚了这一切动乱的根源,那个在兰宫养老的家伙,瓦剌人的大石,也先。

王复带着一众怯薛军,闯进了兰宫寝宫之内,他要找也先问问,问问为何要毁掉辛辛苦苦立下的基业。

在动乱开始,王复就怀疑有人在挑唆,而且是内鬼,最后终于找到了这个内鬼是谁。

那个把国事丢在了一边,只会添乱的也先。

“瞧瞧这怒气冲冲的人是谁?是我赐下了金刀和金杯的亲兄弟王复,王咨政,你带着我送你的那把金刀过来了,还有我的亲卫,怯薛军的万户和硕。”也先拄着拐杖站起身来,一步步的离开了床榻坐到了太师椅上,指了指另外一个椅子说道:“坐。”

“我送你的这个礼物,你还满意吗?”也先略显浑浊的眼睛看着王复,脸上的沟壑带着疯狂。

“礼物?”王复眉头一皱,心神一凛,他发现自己判断出现了纰漏,他以为是也先不满足自己的权力被如此剥夺,而反动了这场大动乱,来夺回权力,但是进了兰宫他才发现,也先的目的似乎并非如此。

也先挥了挥手,示意除了和硕的怯薛军都出去,他才开口说道:“王咨政啊,当初你投靠我的时候,其实我就知道,你是墩台远侯,你和赛因不花,现在该叫瓦剌卫都指挥杨汉英了,你和杨汉英在营帐里打架的事,我也知道。”

“他识破了你,却没有告诉我,你们这些疯子,眼神是瞒不住的。”

“是不是很意外?”

“我知道你是墩台远侯,但是我装作不知道,带着你西征,赐你金刀、赐你金杯,赐你乌兹八大团营,给你咨政大夫,放权给你,你是个君子,你从头到尾,都没有做出伤害我、我儿子博罗的事儿,我知道,我知道,你最开始只是想要一个稳定的西部边疆,方便大明经营西域,方便大明经营河西走廊、经营河套。”

“我们那时候利益是一致的。”

“后来我的儿子博罗死了,我的次子阿失台吉又是个混蛋,我就一直在想,偌大个康国到底交给谁呢?伯颜帖木儿吗?”

也先瞪着眼看着和硕,大声的说道:“那个懦夫,动乱的时候,只敢躲在盖瓦拉宫里和隔干台吉抱团群暖!”

“所以说,康国的王,该是你王复的。”也先靠在椅背上说道:“去平叛吧,借机把那些反对你的人统统杀死,把那些不利于统治的人,统统杀死,我死后,你就是康国实至名归的王。”

“嘿,大明皇帝又如何呢,最后最忠诚于他的墩台远侯,成为了裂土分封的王,一定会如鲠在喉吧。”

“原来如此。”王复终于明白了也先的目的,他要用康国的王位,换王复对大明的忠心。

现在摆在王复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条是私自离开,他本来应该如此,但是这是他一手缔造康国,他不愿意眼睁睁看着康国毁于一旦,就这样离开,他不甘心。

一条是带着瓦剌十二团营和乌兹八大团营,血洗整个康国,完成建国最困难的一步,清除异己,清除不稳定的统治因素,完成康国的国家构建,平叛之后,也先就是还没病死,也会死去,把这个位置让给王复。

“大石,已经多久没离开过康宫了,从景泰六年算起,已经有八年的时间了吧。”王复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而是反问了一个问题。

“的确有八年时间了。”也先有些疑惑,这话说的格外突兀,和他们聊的内容,似乎并没有关系。

王复无奈的说道:“康国早就变了,眼下康国人丁众多,这场动乱,我无能为力了,如果强力平叛,会引来更大的动乱,如果不平定叛乱,这种动乱会毁掉康国,大石,你明白吗?”

也先不知道眼下康国的局势,已经糜烂如斯,他以为自己挑起的动乱,只是一小撮人的动荡不安,却完全不知道,点了一个连王复都无法收拾的火药桶。

王复站了起来,无奈的说道:“我不知道结果会如何,但是还请大石保重,现在我要前往赫拉特了,那里是康国的南大门,无论如何,那里不能乱下去,否则的话,奥斯曼王国和帖木儿王国,会趁乱进攻我们,康国不保。”

赫拉特在南,火寻城在北,奥斯曼王国要进攻康国摘掉这个金桃子,就必须要从火寻城进攻,因为赫拉特无处下口。

不过现在奥斯曼王国的东部行省乱成一团,在无法梳理清楚东部行省之前,奥斯曼王国无力东进,因为泰西还有一堆人对君堡虎视眈眈。

而赫拉特,是康国的南大门,南大门一旦出现了纰漏,那么奥斯曼王国、黑羊王国、帖木尔王国都会趁虚而入。

王复要亲自前往赫拉特。

王复带着部分的大军离开了撒马尔罕,第二天一群暴徒就冲进了兰宫里,这群暴徒的首领赫然是阿剌知院的两个儿子,他们带领大量的反对也先的人,攻破了兰宫,用当年也先赐给阿剌知院的金刀,一刀结果了垂垂老矣的也先。

而后另外一伙暴徒冲进了阿失台吉的寝宫,在阿失台吉惶恐的嘶吼声中,这个失德的太子,被活活打死,这些人也是瓦剌人,当年也先长子博罗的安答们。

博罗死于战阵,博罗的遗孀差点毁在了阿失台吉的手里,博罗的长子被阿失台吉亲手打死,当时十二团营的万户抓着康国公王复的手,用力的问道:就这么算了吗!

显而易见,并没有就这么算了,博罗的安答们,为死去的博罗报了血仇。

阿失台吉除了残忍一无是处,而且还没有孩子。

而后经过激烈的拼抢,阿剌知院的两个儿子,将也先的尸体,运到了阿拉山口,寻求大明的庇佑。

大明远征健儿接受了也先尸首,而西域巡按柯潜,确定了也先的身份,让阿剌知院的两个儿子等待大明朝廷决策。

在等待的这个过程中,阿剌知院的两个儿子,又发生了内讧,双方火并,柯潜通过鸽路拿到了朝廷下发的恩赏诏书的时候,连颁布的对象,都找不到了。

双方厮杀的太过于激烈,并没有赢家。

也先的尸体被押运向京师而去,这是一段七千里的路,为了防止尸体走到京师已经彻底糜烂,大量用硝制作出的冰块,成为了也先能享受到的最后奢靡。

……

我不清楚也先在金刀刺入心口那一刻,会不会后悔,但是可以确信他是个疯子,他毁掉了康国的一切,但是我仍然要感谢他,不是他,大明要顺利接管康国,会变得更加麻烦。——康国公、墩台远侯王复。

第九百七十九章 批判的武器,不能代替武器的批判

对于也先的死,朱祁钰并不感觉到意外,事实上,当康国动乱的消息传来时,朱祁钰就已经意识到也先和他那个混蛋儿子,马上就要死了,王复不会动手,因为王复从来不是一个以下克上之人,但是那些已经无法安于现状的瓦剌人会杀死也先。

阿剌知院的两个儿子,并不能梳理清楚康国的乱局,甚至连王复也不能,只有大明可以。

为了使利益互相冲突的阶级,不致在无谓的斗争中,把自己和社会消灭,就需要有一种凌驾于社会之上的力量,这种力量应当缓和阶级之间的冲突。

把冲突保持在‘秩序’的范围以内,这种从社会中产生但又自居于社会之上,并且日益同社会相异化的力量,就是国家,就是朝廷。

这是朝廷诞生的根本原因,而王复并不拥有这样的力量,也先也不曾拥有,阿失台吉不曾拥有,阿剌知院的两个儿子不曾拥有,在寰宇之下,大明拥有这种力量。

就是那股凌驾于社会之上的力量。

在通过鸽路收到了王复的请兵靖安的奏疏之后,朝廷立刻开始了讨论出兵事宜,事实上,这次出兵早已在大明的廷议范围之内,虽然也先的尸体已经正在拉回京师,但是康国不稳定,是大明无法接受的。

如果说琉球是海上的万国海梁,那么康国,撒马尔罕,就是陆上的十字路口,无论如何,大明无法接受陆上丝绸之路断绝,那样会极大的增加西域、甘肃、陕西、河套的供养成本,所以出兵理所当然,但是出兵扫荡之后,如何安置康国,就成为了一个难题。

康国,真的太远了。

尤其是对于大明而言,大明的京师在北衙,政治中心、军事中心在北衙,而经济中心和文化中心在南衙和松江府,统治成本会随着距离的增大,呈现指数倍的增长,这也是为何正统年间麓川、兀良哈反反复复的原因之一,通过官道驿路、驰道、鸽路、针路可以有效的降低成本。

但是对于大明而言,统治撒马尔罕,仍然是一个极大的负担。

所以,在大明出兵扫清康国动乱之后,将康国纳入四方之地,是大明想要做而不能的事儿,就像现在的旧港宣慰司,依旧是李成武作为海外总督,所以康国只能是六合之地。

那么六合之地,就有六合之地的册封方式,康国公国公府、康宫、咨政第一院、咨政第二院,但是军队、外交应该由大明掌管。

而这次出兵撒马尔罕,路途之遥远,超过了历来大明动武的极限,从京师出发到阿拉山口镇西关要长达七千多里,再从镇西关到撒马尔罕,要三千多里,这是一个万里征程。

按照大明军日行三十里为标准,走到撒马尔罕就需要一年的时间。

如此长途跋涉,如此漫长的征伐,对于大明而言,京营倾巢而出并不合理。

最后由昌平侯杨俊率领四威团营,朱仪、孙镗、刘安、赵辅、张懋等为参将,由户部左侍郎马昂总督军务,巡按御史柯潜、张鹏、余子俊等人为参赞军务,太监卢永、陈瑄等为监军,共计八万人,前往康国,帮助康国公所请,靖安国内。

朱祁钰朱批了这个决议,在收到了王复请援军的奏疏后的三个月之后,大明军开始启程。

在征伐之时,朱祁钰想要南巡的打算,再次中断,至少要等到杨俊回到镇西关之后,才能继续南巡之事。

“陛下,太子来了。”兴安小心的禀报着,太子似乎有事求见,兴安也没敢多问。

“宣。”

朱见澄并没有臣工一样在聚贤阁殿外候着,而是在御书房的门口,等到小黄门传达了陛下的敕谕之后,朱见澄走进了御书房内,他颇为恭顺的俯首说道:“参见父皇,父皇圣躬安否。”

“安,坐,怎么了?”朱祁钰示意朱见澄坐下说话,这里是御书房,不是后院,也不是泰安宫,显然,朱见澄是以太子身份跟皇帝说话,而不是儿子。

“儿臣对王学士教授的内容颇为不解。”朱见澄面色疑惑的说道:“王学士讲《孟子·梁惠王章句上》。”

“梁惠王向孟子请教,孟子问:杀人用杖或者刀刃,有什么区别吗?梁惠王答曰:没有。孟子再问:杀人用刀刃或者政令,有什么区别吗?梁惠王再答曰:没有。”

“孟子说:庖厨有新鲜肥嫩的肉,马房里有壮硕的马,老百姓却面带饥色,路上躺着饿死的人,这不就等同于梁惠王带领野兽在吃人吗?野兽自相残杀,人尚且厌恶,作为天子、作为朝廷、作为肉食者,实行政策,却是带着野兽一起吃人,又怎么配做天子、朝廷和青天大老爷呢。”

朱祁钰认真回想了下,笑着问道:“孟子劝梁惠王仁恕之道,这有什么错的地方吗?”

朱见澄有些坐立不安的说道:“但是,胡老师父在的时候,他也讲过这段,他却告诉孩儿,这想要肉食者们不吃人,作为皇帝就要凶狠起来,肉食者们一旦吃人,就立刻吃掉这些不守规矩的家伙,这样一来,杀鸡儆猴,就算是肉食者吃人,他们也不敢明晃晃的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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