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吾谁与归
“胡老师父说,这也是仁恕之道。”
朱祁钰看着朱见澄,仔细琢磨了下这两种仁恕之道,笑着问道:“那作为太子,储君,日后的皇帝,你认为该怎么做呢?”
朱见澄犹豫了很久,才试探性的说道:“儿臣认为孟子说的没错,天子和朝廷,不能带着肉食者一起吃人,但是孟子没给出办法来,胡老师父说的是办法,王学士说要天子修德行,亿兆瞻仰以为则而行之。”
“按照王学士的说法,作为天子只要修德行,就足够了,天下人人效仿,道理很好,逻辑也很通顺,但是儿臣以为没用……”
朱祁钰看着朱见澄继续问道:“你为什么觉得没用呢?”
朱见澄颇为认真的说道:“像孔子、孟子这样的圣人,他们的德行、他们的言谈流传千古,但是就连衍圣公一系都无法遵循他们的德行和道理,儿臣不觉得用道德可以真的感化人心,还是要付诸于行动才是。”
朱祁钰颇为满意的说道:“澄儿啊,你已经理解了儒皮法骨这四个字了。”
朱祁钰不由得想起了汉宣帝教育太子时说的那句乱我汉家者,太子也,后来汉元帝果然误了汉家江山。
而朱见澄在胡濙的培养下,终究是明白了世间很多的道理,那时候,他虽然不懂,但是他认真的记下,日后遇到了事儿,自然就明白了。
批判的武器当然不能代替武器的批判,物质的力量只能用物质力量来摧毁。
“所以我很疑惑是胡老师父说得对,还是王学士说得对。”朱见澄说出了自己的疑惑,他这一换老师,被教的有些懵。
朱祁钰看着朱见澄颇为笃定的说道:“你已经有答案了,你叫胡老师父是老师父,你叫王学士是学士。”
胡濙说的那些话,的确足够的残忍,已经在朱见澄的内心烙下了深刻的烙印,这些烙印已经影响到了朱见澄的世界观、价值观和人生观。
“谢父皇解惑。”朱见澄听闻,也是恍然大悟,原来自己的内心早有答案,只是需要父亲确认一遍。
朱祁钰看着朱见澄说道:“从明天起,跟随朕一起去京营操阅军马,作为大明天子,没有军事天赋那是老天爷不肯赏,但是骑马弓射火铳,还是要掌握的。”
“你自己要小心些,当初李承乾就是因为骑射摔折了腿,后来性格变得乖张了起来,小心有人对你下手。”
朱祁钰对儿子讲话,就没有那么多云里雾里的话,直截了当,告诉他,太子不是那么好做的,尤其是现在朱见澄有了亲弟弟,那也是嫡子,大明第二顺位继承人,当旧党们发现无法改变太子根深蒂固的三观时,会做出何等疯狂的事儿呢?
朱见澄站起来,看着父亲,挺直了胸膛说道:“胡老师父在的时候,跟儿臣解释过父亲为何不肯移宫住在皇宫里的原因,儿臣谨记父皇教诲!”
历代太子不好做,保护好自己不受伤害,是第一要务。
朱见澄走了,朱祁钰看着朱见澄的背影笑了笑,继续批阅着冗杂的奏疏。
挂职左都御史正三品,总督南京粮储轩輗再次上书乞骸骨,朱祁钰仍然不准,轩輗是个极为清廉的官员,如果不是海刚峰海瑞,轩輗就是大明第一廉臣,总督钱粮十二年,从未出过一丝的纰漏。
轩輗上任之时行礼之后一个竹箱,号称一簏居士,那时朱祁钰还以为他在作秀,结果这十二年来,这一簏居士,还是一簏居士,不肯贪墨分毫,朝廷给的正三品俸禄,也的确够他一家所用。
江南钱粮是大明的命脉,是计省重点稽查对象,是反贪司的重点反腐对象,王翱、计省盯了十余年,愣是没找出一点问题。
不准致仕的同时,朱祁钰追赠轩輗父亲轩贵为资政大夫、都察院左都御史,母亲刘氏、继母张氏为夫人,这份圣旨,用的是江宁织造圣旨专用的提花五彩锦,织祥云纹、景泰之宝骑缝盖章,正经的圣旨之外,还有一堆的恩赐,除此之外还有一块头功牌,赐给了轩輗。
能让大明皇帝拿出提花五彩锦做裱,显然轩輗得到了皇帝的认可。
这冗杂的奏疏里,让朱祁钰颇为不满的是有人弹劾袁彬,弹劾的理由是袁彬通倭不忠,事儿还是当年那些事儿,主要是袁彬迤北保护稽戾王为引,袁彬在濑户内海搞国中国为佐,弹劾袁彬通倭,对陛下不忠。
通倭可是个大罪名,真的要扣帽子,唐兴是最通倭的那个。
朱祁钰专门让兴安、卢忠去查了下到底是何事儿,才发现,是袁彬拦了一些人的财路。
袁彬的山野袁公方,在倭国占据了三大银山,每年的倭银,直接输送到了国帑和内帑,导致大明海商,贩卖货物到倭国,连倭银都取不到,只能换硫磺、倭女、铜等物。
“朕刚刚立下了规矩要流放天山以北镇西关,瞧瞧,这就有人撞上来了。”朱祁钰拿着奏疏对着兴安说道:“吏部尚书王翱可是盯着他呢,他还上奏疏,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广西右布政王宇,浙江台州府宁海人,其家族世代为海商,王宇这道奏疏显然是朝廷不应该‘与民争利’的延展,大明很大,朱祁钰能容得下批评的声音,若是就这一道奏疏,朱祁钰也不会拿他怎么样。
关键是这个王宇是个贪官,已经被王翱给盯上了。
广西闹出了攻破州县的民变,已经被广西总兵官泰宁候陈泾、广东总兵官欧信,联手平定。
两广巡抚叶盛、广西佥都御史吴祯节都通过了反贪司的稽查,这个右布政王宇却没有,王宇纵容自己的侄子王寿看管广西官库,计省审查之时,王寿不敢火龙烧仓,为了平仓横征暴敛,导致了苗民生变。
这件事,还是在广西修平陆运河的巡河总督徐有贞督办。
王宇斩首示众,家眷包括王寿在内,流放镇西关,是朱祁钰对这次民变的最后处置结果,目前三法司已经通过气儿了,缇骑正在前往广西进行查补,拘捕王宇、王寿等要犯,等到查补结束,再拿到廷议上廷推后处斩。
这一来二去,至少要一年的功夫,这是大明体制僵化的体现,但也能避免冤假错案的发生。
按照刑部尚书俞士悦的看法,犯罪事实清楚,人赃俱获,徐有贞从王寿家中翻出了近五十万银来,砍十次都够了,但是皇帝坚持不能办黄纸案、白纸案,要办驾贴案,俞士悦只能走程序,让王宇在牢里多活一年。
于谦对这个案子也不知道说什么好,那头总督南京粮储轩輗刚刚表现出文人的气节来,给文人们好好的长了长脸,这边右布政王宇就搞出五十万贪腐的大案来,陛下心中对文臣的疙瘩稍微松一点,王宇这又给紧回去了。
属实是该死。
苗民叛变俘虏中,有一批阉割的苗民名单要入宫,朱祁钰本来打算直接朱批,忽然看到了一个人名,将其单独圈了出来说道:“这个广西桂平县大藤峡人汪直,送到沂王府去,给沂王做大伴。”
汪直,明宪宗朱见深的亲密战友、威宁伯王越的好友、西厂厂公、健全武举制、主持成化犁庭、久镇辽东,是大明为数不多拥有军事天赋的太监。
第九百八十章 破门谬论
“陛下,盐铁会议要开始了。”兴安小心的提醒着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每月一次的盐铁会议的群臣们已经来到了聚贤阁,在等待着皇帝陛下。
朱祁钰批阅了最后一份奏疏,这是一封来自交趾的奏疏,广西、广东、交趾的毒蛇极多,关于如何消灭毒蛇,如何治疗蛇毒,两广交趾的巡抚们,都拿出了具体的方案,解刳院也对蛇毒问题开始了一整轮的研讨。
解刳院给出的研究方案,是非常不人性的,但是解刳院里的凌迟犯已经被剥夺了作为人的资格,所以这种凌迟犯的方案,朱祁钰依旧朱批。
冉思娘已经整整六个月没到后院来侍寝了,朱祁钰很疑惑冉思娘到底在研究什么,但是每次见面,略微有些疲劳的冉思娘,对自己的工作都是闭口不言。
朱祁钰拿起了备忘录,翻看了一遍后,来到了大明的盐铁会议厅,持续了整整十五年的盐铁会议,第一百六十七期盐铁会议,如期召开,而《景泰盐铁新论》拥有却没有写到一百六十七卷,大约只写到了三十卷左右,并不是每一期的盐铁会议都言之有物,大多数连续几期,都是关于一个问题的讨论。
胡濙尚在,《景泰盐铁新论》的编纂,完全由胡濙主持,胡濙离世后,此编纂工作,交给了礼部尚书姚夔,计省三司使李宾言。
三十卷的《景泰盐铁新论》也是大明儒学士必读之物,完全是因为乡试和会试有可能会考到,大明自有国情,完全对上负责制,提学官们也要想办法表述自己的立场,那么考一些关于盐铁论内的观点,披着一层做学问的皮,显得便没有那么的刻意。
“参见陛下,陛下圣躬安。”
“陛下威武!”
文武诸官见礼,朱祁钰伸手示意大家坐下说话便是,盐铁会议并不是严肃政治表态会议,只是探讨一个方向,说它重要,它不算形制,只会形成一个提议,说它不重要,它却能决定财经事务的走向。
这次盐铁会议的议题极多。
“陛下,又有些钱荒了。”户部尚书沈翼开篇就抛出了一个议题,而后开始了综述。
户部再议论钱法和钞法,随着大明生产力的逐步提高,商品的不断丰富,大明有再次陷入钱荒冬序之可能,对此三司使李宾言也表示了自己对钱荒的担忧。
而兵部提出了一个很有意思的观点,他认为战争对经济有补偿性,即战祸之福。
在兵部看来,战争期间的技术发现和进步,可以局部提高个人或者区域的生产力,进而带动整个社会生产力的提高,这种言论就是典型的兜售战争进化论的贩子。
朱祁钰听闻所有人的说辞之后,开口说道:“我们首先应该清楚的知道一点:生产力等于购买力,而不是金钱这种特殊的商品,去衡量购买力,这听起来的确非常荒谬,甚至是不符合常识的。”
“容朕缓思,如何去更加巧妙的去解释这种违背常理的经济学现象,如果可以理解生产力才是购买力这个本质,户部就明白朕为何至今仍在坚持钱法,兵部也能够明白,即便是不在本国的战争,战祸非福。”
十五年份的大明皇帝多次对外发动战争,从正统十四年起,大明一共历经了京师之战、宣府之战、集宁之战、河套之战、亲征平叛、再复交趾、远征和林、再复旧港、辽东之战,和正在进行中的远征康国。
真的要是论起十全武功来,朱祁钰这个皇帝实实在在的十全武功。
这里面真的算得上战役规模的有:京师之战、亲征平叛、再复交趾和远征和林,其余都是这四场关键战役的延续罢了。
当了十五年皇帝,发动了四次大规模的战争的大皇帝陛下,居然好意思说战祸非福这种话?
“有了。”朱祁钰笑着说道:“诸位听我讲一个故事吧。”
于谦心神一凛,面色严肃的坐直了身子,陛下不讲故事还好,一讲故事,都让于谦有点打哆嗦,比如之前陛下将猪和羊之死,把猪比作大明百姓,势要豪右但凡是吃猪肉的时候不小心,就会被临死的猪狠狠的拱上那么一下,但是羊面对刀子的时候,只会抖个不停。
于谦还以为这天底下没有羊这种百姓,结果帖木儿王国治下的天竺人,大部分都是羊。
去印度种棉花,已经成为了大明势要豪右们发财的新路,印度棉业产业规模,已经快要超过松江府棉业规模了。
天竺人甚至不用阉割,就会乖乖的干活,那边的宗教只能说经过了多次入侵改良后,变得更加有利于入侵者的统治。
朱祁钰环视了一圈说道:“这日,朕坐着车驾出门,撞坏了一家米面店的门板,可是朕是皇帝,米面店老板惊扰圣驾,朕不砍了他就算是好的了,自然不会赔他门面钱。”
于谦立刻俯首说道:“陛下,这故事不合理,锦衣卫不会让这样的事儿发生,陛下也不会不赔钱。”
陛下让宦官们买点小吃都要付钱,更别提这种事了。
这种假设可以假定他人,但是不能在陛下身上假定,皇帝,圣名无垢,功业无亏,胡濙走了,陛下的英名将由于少保守护。
皇帝陛下的英名就是皇帝陛下本人都不能玷污。
朱祁钰想了想,便开口说道:“某个衙内的家人,急于买米,几脚踹开了米面店的大门,买了米后扬长而去,一群人便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议论着米面店的门和倒在地上的米袋,不一会儿,有一些人便理性思考了起来。”
“这位善于理性思考的买米人,就开口说道:这件坏事的背后还有好的一面,你看,这门坏了,是不是修门的工匠有了活儿?要是这门永远不坏,这做门的行当,还怎么赚钱?这修门的工匠拿了钱,又会去向别的商家买东西,这不是促进了经济,促进了消费吗?促进了就业吗?进而得出这样一个谬论来。”
“踹门的衙内家人,不仅不是社会的祸害,还是造福众人的大善人咧。”
朱祁钰拧开了茶杯,让群臣们消耗一下这个故事到底荒谬在哪里。
户部右侍郎王祜不解的问道:“臣愚钝,虽然感觉不太对,但这人说的的确有些道理,似乎好像,这门坏了,反而成为了好事一般,这问题出在哪里呢?”
户部郎中、国子监祭酒、计省吴敬沉思了片刻说道:“受损失的是米面店的老板,他本来应该拿着修门的钱去成衣店购买一件成衣,但是他无法去裁缝那里购买成衣,因为钱用在了修门的工匠这里,而不是在裁缝那里。”
“门匠所起到的积极作用,本应该是成衣店的裁缝所起的作用。”
“我们之所以忽略了这个裁缝,是因为这个裁缝从来没有在故事里出现,而且也不会出现,这是典型的谬论。”
“然也。”朱祁钰拍了拍手笑着说道:“果然是算学之师,逻辑缜密。”
“我们先来看兵部给出的战争之福的说法,巨大的破坏行为能让人们受益无穷,这显然是错误的,兵部所言,战争似乎是对经济是有利的,甚至非和平所能及。管中窥豹,一叶障目,似乎也能看到的只是通过战争才能实现的‘生产奇迹’,战争时期庞大的需求‘累积’或‘滞塞’,会给战后带来繁荣。”
“真的是这样吗?”
朱祁钰抛出了一个问题,让所有人思考之后,给出了确切的答案:“并非如此,战争之福的谬论,不过是破门谬论套了一层极为臃肿的马甲罢了。”
江渊立刻说道:“臣明白陛下的意思,但,如果战争不发生在大明四方之地内,就不会对大明的生产造成严重的破坏,对大明的生产体系不会产生根本性的影响,大肆破坏具有价值的任何东西,都会造成净损失、不幸或灾难,这便是兵祸,但是大明因此获得了土地、人口、矿产等一系列的生产资料。”
“对大明而言,能够获胜、不发生在本国的战争,可以看作战争之福。”
朱祁钰听闻一愣,这江渊难不成是跟着尼古劳兹修习了低道德优势?这番话如此堂而皇之的说出来,不怕卫道士们指着江渊的鼻子骂他无德吗?
朱祁钰点头说道:“江尚书所言有理,所以要区分内外,当破坏发生在了国内,战争非福,这便是外战急不得,内战缓不得的根本原因。”
“兵祸在国内,那就是纯粹的破坏,是生民凋零,生灵涂炭。”
江渊一番话甚至涉及到了王化的核心理论,这里是财经事务专题会议,便不会过分深入的讨论关于王化的议题。
朱祁钰说战争非福,是内经济,而江渊所言战争之福,是外经济。
即便是对外战争,为了军事行动而让步的生产力,是不是也会影响到国内经济发展?影响国内生产,是不是某一种战争非福的具体体现呢?战时军管的紧急状态,的确可以握起拳头做大事,但对经济的影响程度,要视战争烈度和持续时间区分看待,不能一概而论。
朱祁钰和江渊谁错了吗?亦或者是非要争出个对错吗?
非也。
这就是盐铁会议,不一定要争论出个对错来,而是研究财经事务,大明经济活动对大明的长远影响。
朱祁钰和江渊的重点,也不是在谁对谁错之事上,而是就经济本身进行探讨。
朱祁钰接着说道:“十分显然,我们通过破门这一个现象,就会发现,生产力被摧毁多少,实际购买力就会被摧毁多少,事实上生产力的破坏对百姓的生活是最大的。”
“人们把自己生产的东西供应给他人,其实是为了换得自己想要的东西,供给会创造需求,因为归根结底供给就是需求。”
“就像朕手中的这枚御制银币一样,需求和供给,生产力和购买力,都是一枚硬币的两面罢了。”
朱祁钰解释清楚了他开头说的那句,生产力就是购买力之后,看着沈翼继续说道:“朕为什么一直不肯推行钞法,这里面的原因很多,担心钞法超发引起经济崩坏、给大明海商们持续不断的动力,将国外的物华天宝带回国内、大明宝钞信誉不足等等。”
“若是从破门谬论去看,朕不行钞法的一个担心,便是虚假繁荣。”
“人们用金钱的数量,来衡量自己财富和收入的习惯早已根深蒂固,所以只要手头多了几张钞,便以为自己过得更好,尽管拿这些宝钞,只能买到的东西和实际拥有的东西都比以前更少。”
“通货膨胀造成的虚假繁荣幻象,很容易让人沉醉于这种通胀带来的虚假繁荣之中,而这种虚假繁荣的背后,是不断的超发货币。”
“就像是吸食福禄三宝一样,明知道超发宝钞的数量,远远大于了生产力发展,但是超发货币带来的虚假繁荣,会让所有人,包括皇帝和朝廷在内,都想要再吸那么一口,吸着吸着便人不人鬼不鬼了。”
“而超发货币如果能够均匀的流入大明的每个人的手中,那这种通胀是全民承受,也不是不可以接受。但现实是,超发的货币,总是流向那些不应该流向的地方,可以是王侯将相、可以是势要豪右,可以是肉食者,唯独流不到大明百姓的手中。”
“通过通胀和掌控货币超发的渠道,王侯将相势要豪右们,在超发货币的过程中获得的资财收益,远超于通胀,而百姓们的资财收益,远低于通胀,这就是看不见的镰刀,在收割着大明百姓们的命。”
“超发货币带来的虚假繁荣,所有的代价,都由最底层的大明百姓承受。”
“钱法固然有各种弊病,甚至容易引起大明陷入冬序之中,但是相比较冬序,虚假繁荣带来的危害,不是大明眼下能够承受的住的,我们在进行制度设计的时候,首先要考虑的是民为邦本,本固邦宁。”
自北宋末年钱印败坏,一直到洪武年间,大明宝钞败坏,历史已经无数次证明,超发货币的恶劣影响,但是大明没有一个人研究过,这背后到底是怎样的逻辑,朱祁钰讲的明明白白。
这就是把看不见的镰刀,不断的利用通胀,把百姓们的资财通过通胀手段,源源不断的流入势要豪右们的腰包之内,收割着庶民的命。
于谦切实听懂了陛下到底为何不肯推行钞法,其实很简单,金银铜天然就是货币,这些取之于自然的矿物,即便是大明想要超发,他本身就有极高的使用价值和交换价值,乱世黄金,便是这个道理。
李宾言颇为确切的说道:“陛下所言的破门谬论,让臣联想到了一件事,臣之前在松江府的时候,闹出了瘟疫,连新港都停了三个月的时间,这几乎等同于在松江府发生了一场战争,在战后,臣发现了的确和陛下所言相同,在战后,或者在生产力被破坏之后,百姓的需求的形态绝对不会和战前完全相同。”
“就出现了所谓的虚假繁荣,游园踏青、寺庙香火萦绕、游人如织,被笔正们夸赞为报复性消费,大明之盛景,不过是肉食者们的一场狂欢,百姓们苦于生计,甚至需要开仓赈济。”
第九百八十一章 治愈一切弊病的灵丹妙药
于谦从来不怀疑陛下的英明,即便是陛下从来没钓上来过鱼,即便是陛下没有任何的军事天赋,只有火铳打得准,但是于谦从来不认为陛下不够英明,恰恰相反,于谦一直高度拥护陛下几乎一切的决定,在某些时候,还得大明皇帝拉着于谦,不要让于谦太过于大跨步。
这已经是第一百六十六期盐铁会议,即便是陛下在亲征、在南巡的路上,依旧在补足大明的财经事务相关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