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顺永昌 第193章

作者:富春山居

江天一听了老师的话,顿时点了点头回复道:“老师说的不错,这大海上就是弱肉强食的地方,大陆上的规则在海上根本行不通。比如大陆上的行商喜欢结伴而行,为的是少一些风险,但是在海上不和不认识的船只结伴才是安全的。海上,实在是无秩序可言。”

金声听了弟子这话也是深有感触的说道:“确实,不管在什么地方,若是没有秩序,就不可能有安全可言。永昌帝固然行事多有荒唐之举,不过在建立秩序上,确实有独到的见解。”

江天一对于李自成的心情已经和4年前大为不同,如果说在安徽时他把李自成视为了乱臣贼子,认为是应当被消灭的对象。到了扬州之后,勉强认同了李自成确实有安邦定国之才能和实力,这个时候也算是接受了改朝换代的事实。

但是受命出使欧洲一事,算是让他从忠诚于某个王朝的理念中解脱出来了。前往欧洲的所见所闻,主要是那些被欧洲殖民的当地土人的遭遇,和在欧洲时看到那些各国的贵族并不为国王而打仗,他们在为自己的信仰而战,这些经历让他的思想出现了极大的改变。

江天一现在觉得,君主死了还能再换一个,国家要是被征服了,民众是不可能获得其他国家的善待的。当然,一个贤明的君主对于国家来说是极其重要的,所以他现在对于李自成倒是尊敬的很,并不想和老师一起批评李自成的作为。

他于是便岔开了话题说道:“老师,我上岸的时候听说,陛下已经在北方打败满人了?天下真的已经归于一统了吗?”

金声沉默了片刻后,微微点头应道:“是,永昌帝已经收复北京,满人向陛下宣誓效忠了。现在扬州人都在讨论,永昌帝会不会把朝廷搬迁到北京去呢?要我说,这种事情还需要讨论吗?若是不把朝廷搬迁到北京,辽东、内蒙等地又该怎么收服?”

这下江天一倒是认同的附和道:“老师说的不错,都城还是应当定在北京的,否则塞外的游牧民族很快就会崛起一个新的,那么大顺北方边境的安危就堪忧了。”

金声用手一拍自己的脑袋说道:“我们在这里说什么,赶紧走。大林,把天一的行礼拿上…”

第625章 全新的扬州

江天一以为金声已经租好了船只,毕竟上次他们从瓜州前往扬州,可就是坐着乌篷船过去。不过这一次金声却带着他来到了一处马车停靠站边,看着四条轨道向着北面延伸过去,江天一有些惊讶的问道:“这些铁条钉在地上是做什么的?”

站在站台上指挥着仆人把江天一行李装上车的金声,听到江天一的问题,便醒悟了过来,于是向他介绍道:“这是铁轨,我们现在这种马车下面装的都是铁轮,虽然承重能力很好,但是在普通路面上很难跑起来,因为很容易压坏地面,所以就需要在这种铁轨上的行动。

有了铁轨之后,一匹马能拉动过去3匹马才能拉动的重量,而且还不会陷入地下。马车跑的又比船快,过去从瓜州到扬州要花上一整天,现在只要3个小时就够了。

我们这边的是私人马车使用的车道,站台左边,也就是道路中间的是公共马车使用的车道,这些车道只能单向通行,反正靠右行驶就对了…”

在金声解释的时候,一辆公共马车在对面的站台停了下来,比普通马车长了几倍的车厢看起来非常的沉重,但是两匹马拉的却并不吃力。车厢门打开后,一共下来了21人,加上车夫刚好是22人。

江天一忍不住就向着老师问道:“这种公共马车坐一次贵吗?和坐船相比如何?”

金声思考了一下后说道:“扬州的普通市民每天工资大约在130标准文,从扬州到瓜州的单人票大约是50标准文,坐船的话一位150文,所以坐马车要比坐船方便。现在运河上的船只主要是负责运货,客运已经不多了。

坐公共马车还有一点好处,因为快捷,所以单身女子也可以乘坐,毕竟这是官方经营的路线,所以车夫可以对车上不规矩的乘客进行一定的处置,这可比坐船安全多了。”

江天一跟着老师坐上了马车,金声的仆人则坐在车厢顶部,很快车夫就吆喝了一声,驱赶着马匹前进了。坐在马车内的江天一感受了一下,发觉在轨道上行驶的马车确实要比欧洲那些马车平稳了许多。他不由开口问道:“这样一辆马车应当不便宜吧?”

金声点了点头说道:“车夫一年36两,2匹马40两,每年马匹的费用24两,我这辆车购买的时候是120两,不过现在市场上110两也买的到,一年养这样一辆车大概要花六七十两,购买车辆和马匹的一次性费用是160两。”

江天一想着,这正是一个惊人的数字,过去他教书一年能有三四十两就不错了。只是这个时候金声却对着他说道:“你有了这次出使欧洲的经历,已经足够在扬州大学谋一个职位了。对于一位教授来说,养这样一辆马车还是负担的起的。不过,如果陛下准备大用你的话,扬州大学的职位又不算什么了。嗯,到时我带你去认识一些人,你会用的上的。”

听着这话,江天一突然发现,4年没见,老师似乎也出现了一些变化,只是他自己并没有发现而已。马车继续向着北面扬州的方向驶去,江天一投过车窗,他这才发现马车上居然用上了玻璃,虽然还有些混浊,但这确实是奢侈品。

车窗外是一片片的金黄色的稻浪,农夫已经开始在田里收获,看着这个景象,他总算意识到自己是真的回到了故土,在欧洲可看不到这样的景象。因为欧洲几乎看不到水稻,他们的农田里大多是麦子,虽然麦田成熟的样子也很美,但却不是他记忆中家乡的景象,只有现在看到田里沉甸甸的稻穗,他才感受到了熟悉的记忆。

不过在这种熟悉的记忆里,面前的景物也还是有了一些异化,比如在他的记忆中可没有这么整齐划一的林荫道和排水沟。4条轨道之外还有土路供行人往来,整个路面阔达7丈,然后是宽达5尺的树植区,接着是5尺宽的排水沟,排水沟外侧又是5尺宽的树植区,把这些都算上,整条路阔可10丈有余了。

从农夫的角度去看,这样宽广的道路实在是一种浪费,但是对于行人来说,这种宽广整齐平坦的林荫大道,却相当的赏心悦目。看着车窗外的景象,江天一心中闪过了这样一个念头,这就是新的王朝吗?

马车在中途停了一次,喂了马匹食物和清水,半路上有一个专业的停靠场,提供马车和乘客所需的服务,有了这些专门提供服务的人员,马车很快就能重新出发。于是在三个小时内,江天一便看到了扬州城。

和他离开时有所区别的是,那时扬州城外虽然有不少庄园,不过却看不到什么街市,城外有的不过是村子和草市罢了,乡下和城市还是有着本质区别的。但是面前的扬州城外却改变的有些让他模式了,要不是扬州城的城墙还在,他多半以为自己是到了一座新建的城市。

扬州西门外原本的稻田和树林,现在几乎都成为了道路和房子,哪怕许多地方还空着,但是已经看不出原来良田的模样了,因为土地已经被填平了。

最让他感到意外的还是,西门外的一大片土地居然被一道矮小的篱笆围了起来,看着里面大片的草坪、鲜花和树木,他忍不住问金声:“这里是宫室?”

金声摇着头说道:“不,这是公园,由扬州城出资修建,让扬州人游玩的公共园林。对面在建的就是帝国议事堂了,议事堂隔壁是首相官邸,各部办公的衙门。”

江天一奇道:“那么陛下的宫室在哪?”

金声沉默了半天后说道:“新城内似乎没有安排陛下的宫室,平山堂倒是略略修缮了一下,陛下在扬州的住所,应当还是在平山堂。”

到了此处一个大停车场,私人马车的轨道就结束了,下了轨道的私人马车换了存在这里的宽木轮胎,然后就可以自行离开了。江天一注意到,这里的道路上,中间是以红砖铺设而成,红砖车道两侧则是碎石路面,因此马车换了宽木轮胎之后同样可以行驶,只不过没有在轨道上看起来这么轻松了。

但江天一和金声的马车从扫垢山下经过的时候,在扫垢山西面的一处填起的平地上,翁汉津正兴致勃勃的向着身边的商人们说道:“街道的对面就是扬州大学,可见这里的风水还是很好的。我们在这里建一个商品交易所,距离北面的内阁和议事堂也不远,要是有什么风吹草动的消息,我们肯定能够第一个知道,到时候就不用担心有什么突然变化,而我们一无所知了。”

围在边上的商人们有人向他发问道:“在这里建一个商品交易所没问题,但是公债果然能够放在这里自由叫卖吗?要是朝廷进行干涉怎么办?”

有人当即附和道:“是啊,公债是朝廷缺钱弄出来的借条,我们买卖朝廷的借条,不是抢了朝廷的生意吗?朝廷要是不准怎么办?咱们在私下里转一转手倒是没啥,但是公开拿出来叫卖,我看没这么容易。”

翁汉津则不以为然的说道:“过去朝廷管的严,不是因为天下还没有统一么?眼下满人都已经投降了,天下现在都已经姓李了,公债自然也就可以自由流动了?这也是陛下的意思。

为了确保大家购买的公债不会变成废纸,朝廷的意思就是,今后购买海外土地,必须要支付一部分公债,否则就不能享受一些优惠政策。大家且放下心来,朝廷对于自己的债务还是认账的。”

但是翁汉津的话并没有完全打动这些商人,他们虽然没有出声反驳翁汉津,但是心里大多都认为,正因为李自成统一了天下,才更有可能赖账,因为现在天下可没有能威胁他的力量了。这几年虽然依靠大顺朝廷让大家赚了不少钱,可这些钱都被困在了公债之中,因此大顺的公债颇有些卖不动了。

为了让朝廷能够继续发行公债,对于现在的大顺来说,不管什么地方都是要钱的,马士英和李自成汇报之后,决定让翁汉津给商人们吹吹风,决定放松对于公债买卖的管制,以吸引商人们继续拿钱出来购买公债。

其实一开始发行公债的时候也是可以自由买卖的,但是商人们大多不相信大顺政权能维持下去,因此虽然被迫买了一些,但很快就打折出售了,李自成迫不得已下,不得不下令暂停了公债自由交易,接着采用海外土地出售来回收公债,这才稳住了公债的价格。

不过在顺军击退了南下的清军之后,大顺的公债信誉就上升了,加上大顺政权推动的解放奴仆法令,要求主家给与奴仆一定面积的土地,使得南方地主不得不购买海外土地用来应付释放奴仆需要分给的土地,这让公债的价格开始企稳。

但是海外开发毕竟还是有风险的,在江南投资各种手工业,然后向海外输出其实更有利可图,那些被释放的奴仆也不愿意跑去海外开发荒地,而是宁可收取一定的现金补偿留在家乡。于是,因为释奴令带起的公债买卖热潮,又因为被释放奴仆和主家的私下交易而宣告退潮了。

这一次,李自成不得不同意公债恢复自由买卖,以确保南方商人们在有渠道变现的情况下,接受大顺新一轮的公债。

第626章 蔗糖种植园

翁汉津花费了一天的功夫,但终究还是没能让这些商人对公债重新焕发热情,不过这些人倒是对扬州房地产兴趣很高,这倒是让他好好赚了一笔,毕竟他可是最先响应李自成号召购买扬州土地的人,现在扬州地价已经翻了2倍了,以他购买的价格计算。

没办法,扬州这四年来的发展实在是太快了,在李自成把筹集到的大笔资金投入下去之后,不仅运河及高邮湖的堤坝进行了翻修,洪泽湖的堤坝也几乎修了一遍,以至于去年的大水最终对于扬州几乎没啥影响,因为排江口和通海渠都修好了,所以大水最终就被分流了。

扬州这个地方一旦去了水害,那么自然就是天下一等的福地,就和苏州差不多。苏州这个地方在宋代也是一个水患频发的地方,自宋代开始数百年的水利建设,终于让苏州成了真正的鱼米之乡。

扬州的地理环境和苏州类似,只要把里下河治理好,那么滨海平原立刻就成为了鱼米之乡,从而能够为扬州提供充足的粮食。再加上两淮的盐田,扬州经济自然也就迅速的恢复了生机,并越过了大明时期的巅峰。

比如,在河南收复及长江航路被打开后,盐业公司5文一斤收购,10文1斤批发,按照专卖法,各省零售价应当在20-30文之间。也就是说,现在不管零售,盐业公司一年的毛利也达到了一倍。而放开零售业,使得各省商人都跑来扬州购买食盐了,自然给扬州带来了繁荣。

过去扬州只繁荣盐业和服务盐商的享乐行业,但是在盐业公司和食盐专卖法的管制下,曾经在扬州呼风唤雨的盐商们,也开始衰败下去了。不过这种衰败和普通人想象中的衰败是不同的,过去大盐商只要躺在家里赚钱就好,因为钱太多了花不完,所以就喜欢干一些出格的事,在桥上放金莲灯,在墙头撒金叶子,都是小儿科了,一般的是玩瘦马、相公,特殊一点的就是雇佣乳母给乳猪喂奶,然后吃猪肉。

现在大顺对盐业强制性管制,使得盐商的暴利时期结束了。此前他们从灶户以二三文一斤收购食盐,然后以四五十文的零售价卖出,几乎翻了20倍,自然是钱怎么也花不完了。现在这些盐商只能拿着盐业公司的股票吃股息,每年分红约15%到20%,这当然和过去的收入不能相比了。

因此,这些盐商已经不能躺在家里过那种荒淫无耻的生活了,若是像普通人一样过日子,却依然是可以衣食无忧的。这种衰败,自然是不能被百姓所理解的。

大盐商的改行,小盐商的增加,也使得扬州城内的奢侈品行当有所减退,不过却也多了许多服务普通人的行当。作为都城来营造的扬州新城,使得建筑业和竹木业大为兴旺了起来,这直接导致了扬州城人工要比周边的乡村高三倍,比江对面的镇江、苏州城的人工高了50%,于是一些苏州、镇江的手工业者就跑来了扬州发展。

苏州、镇江这些地方的经济要比扬州健康的多,他们本身就是依赖劳动技艺而不是垄断产业发展起来的,因此这些地方的手工业服务的对象更加贴近普通人,过去扬州是富商看不上,穷人用不起,但是随着扬州经济结构的改变,这些手工业也就开始得到了扬州人的欢迎。

由于外来人口的不断涌入,使得扬州新城开始越来越像一座没有城墙的城市了,这些人口不仅带来了技术,也带来了金钱和资源,自然也就开始推动扬州地价不断上涨了。

只是翁汉津虽然赚到了钱,心里却并不是十分开心,因为他最重要的愿望没有达成。假如说,过去推销公债是李自成一人在重视的话,那么现在马士英和内阁也注意到公债的作用了。这种向百姓预支未来的钱的方式,对于一直发愁钱不够花的首相和内阁来说,实在是一剂良药。

而作为入股了帝国中央银行的股东们来说,帮助朝廷售出公债可不是因为什么爱国之心。一方面为朝廷销售公债是有回扣的,大约在1到3点;另一方面,这些公债出售后回笼的资金首先要还银行的贷款本息,这就是以债养贷。

银行的股东们已经尝到了这个循环圈子的好处,借钱给朝廷收取利息,帮助朝廷发行公债赚钱,朝廷拿借来的钱平账目,然后银行继续给朝廷借钱。看起来,这个游戏可以不断的玩下去,反正最终负债越来越多的是朝廷。

至于朝廷会不会赖账,李自成开办的李氏公司占了银行股份的24.5%,所以李自成有什么理由让朝廷赖账?按照他和帝国议事会的约定,这个国家可不是李氏独有的,而是属于全体国民的,因此债务也是属于全体国民的。也就是说,李自成应当站在银行股东这边,督促朝廷尽快找出钱来还上才是对自己最有利的。

带着对于这些不肯为国家做出牺牲的商人的不满,翁汉津坐着马车前往了扬州城北的席园,对于席家来说,这却是他们家的北园。

翁汉津同样在保障湖边购买了一座园子,不过并没有大肆修整,因为他觉得自己应该住的离皇帝近一些,但是现在李自成都没有定下来到底住在什么地方,他自然也就没心思大修园林了。

而且以他对李自成的接触来看,其实这位对于修园子并不是那么的支持,这位认为应当把钱用在生产上而不是享受上,因为大顺现在北方还是残破一片呢。李自成修建扬州新城,目的也只是为了推高地价,然后把钱用在军队和国家开支上,至少他是没觉得李自成有多享受。

当翁汉津抵达席园时,银行的几位有力董事都在,比如席本桢的侄子金植,也是银行的总理;他的舅舅叶成川,银行的监理;最后一位就是王伯益,东山有名的富商,同样也是银行的股东之一。

可以说他们这些人就是过去洞庭商帮的主脑。不过随着帝国中央银行的建立,这些洞庭商帮的主脑人物突然就觉得,这门关于钱的生意实在是比那些走南闯北的实体生意要有意思的多。

过去洞庭商帮内部也会放债,正是这种互相担保和放债,让这些洞庭商人可以用比市面上利息低得多的资金投入自己的生意,从而赢得先机。但是他们倒是没想到,居然还有一天能够给朝廷放债,过去不是没有这样的机会,而是大明朝廷的信用太差,连个宝钞和盐引都能滥发成白纸,谁还敢给朝廷借钱?

李自成给了他们这个机会,前提就是他真的会按时还钱,大家才敢给银行投钱。当然,放着放着股东们就觉得,光是给朝廷贷款没啥意思了,拿着朝廷抵押给他们的盐税、关税进行对自己有利的修改,才是最为有趣的玩法。

到了今日,银行的股东们,去掉李自成和朝廷的股份,大家都觉得朝廷在商业上的政策应当听从他们的意见才对,因为他们才是真正了解什么是商业的人。他们的野心随着自己所处的有力地位开始膨胀了,翁汉津就是其中的一人。

听说翁汉津今日的出师不利,王伯益也叹了口气说道:“江浙的商人据说已经再一次向朝廷申请,想要开一家专门针对海外殖民贸易的银行,他们似乎走通了马阁老的路子,这一次我们未必能再拦住他们。”

金植听了顿时紧张的说道:“现在海外汇兑业务一年超过了600万两,我们净赚30万两,这些浙江人不是抢我们生意吗?”

翁汉津也点着头说道:“主要还是我们储备金不足,所以不能发行更多的钞票,否则也就轮不到这些浙江人来抢我们的生意了。”

金植还是抱有希望的说道:“我们这里有陛下的股份,陛下应当不会让浙江人抢我们的生意吧?”

王伯益摇着头说道:“恐怕不行,浙江人开这家银行,主要还是为了进一步拓殖海外荒地,这是陛下所希望看到的。要是没人出海开发海外荒地,朝廷打下来的土地该卖给谁呢?

现在台湾岛上和琉球岛上的甘蔗种植园已经达到3000亩一个的规模了,蔗糖现在4两一担,一亩产出一担半就是6两,轮换种植的话,每年种植1200亩就是7200两。

这样一个种植园大约需要130个工人,每个工人年支出是25两,一年就是3250两。每亩投入的成本约1两,一年1200两。榨糖机器和运输费用,一年差不多是1000两。加起来一年的总支出是5450两,净赚1750两。

3000亩海外土地价值不过才500两,也就是说,开发一个甘蔗种植园成本也就6000两。运气好的话,当年就能收回成本。假如你不用大陆的移民,而是从朝鲜、日本雇佣人手,还可以节约至少三分之一的人工。

所以现在就是朝廷维持蔗糖的高位,然后鼓励大家都去海外开垦甘蔗种植园。那些浙江商人也是看到了这个机会,给那些想要出去开垦甘蔗种植园的人贷款,然后等着收钱。”

翁汉津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说朝廷故意维持蔗糖的高位,其实也说不过去。40文一斤的蔗糖,对于江南百姓来说还是吃的起的。

更何况,现在朝廷已经打开了草原上的商路,蔗糖在草原上还是很受欢迎的,和货币没什么区别。而且据说欧洲那边一担蔗糖超过12两,是我们的三倍价格。

我看,4两一担的蔗糖价格恐怕会长期维持下去…”

第627章 银行家们的战争

叶成川听完了外甥翁汉津的分析后,慢吞吞的说道:“如果蔗糖长期维持4两一担的价格,那么就代表海外开辟甘蔗种植园是有利可图的。以海外之廉价的土地和劳力,就算日后不能长期占有,完成短期内的开发也足够获益了,看来海外殖民将会迎来新一轮的热潮了。”

坐在一张造型优雅的黄花梨书桌前的席本桢同样认同了叶成川的判断,他点头同意道:“此前大家热衷于海外开发,还是因为台湾发现了金矿和伐木事业带来的商机。

不过,现在台湾地方几乎已经被瓜分一空,再往南方去或北方去,风险和运输费用都在增加,且金矿也不可能遍地都是,因此这种对于海外开发的热情也就中断了。

甘蔗种植园的出现,为海外殖民找到了一个新的热点,这确实会重新启动海外殖民的热情,但是我们现在各项业务已经吃的太饱了,想要再插手这一块生意,恐怕有力不从心之感啊。”

金植则有些惋惜的说道:“这块生意其实我们不是不能做,现在的问题关键还是银行的储备金,朝廷的贷款和借款占用了我们太多的本金,我们挪不出头寸啊。”

听了这话,王伯益只有苦笑,朝廷的贷款和借款只要能够按时归还,那么就是相当稳定的生意,这不是银行能够嫌弃的业务。金植发出这样的感慨,不过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人心不足蛇吞象而已。当然,要是真的能够插手这一块生意,他也不会反对,谁还怕钱咬手呢?

大顺朝和大明朝不同,大明朝的时候钱和钱是不同的,但是在大顺钱和钱是平等的,也就是说耕读传家的书香门第收取的田租和商人通过贸易赚取的金钱没有什么高下之分,因为它们的购买力是一样的。这对于士绅地主来说有些难以接受,但是对于商人们来说却是欢迎之极。

确实,同样是白花花的银子,为什么从农民手中收上来就要高贵一些,做生意赚到的就要卑下一些?这个结论过去商人们不敢大声说出来,但是现在么大家倒是敢大声说出来了。

在议事堂上,已经有人公然声称,商人的价值要比地主大,因为商人不仅为各地互通有无,还为国家缴纳了大量的税款,而地主除了无所事事的享受佃户的劳动成果外,还试图让国家减免自己的税收和劳役,完全就是国家的蛆虫。

这样的言论虽然遭到了不少士大夫的反对,但是却越来越得到了市民的支持。说来也是奇怪,明明这种言论得利最大的是那些佃户,但是佃户却没什么人出声,因为他们害怕得罪地主,所以不敢支持这种反对地主的言论,倒是在这件事上没什么利益关系的市民们,却对地主义愤填膺了起来。

不过只要分析下市民的职业和收入,那么市民对于地主阶级的反感根源也就明了了。虽然市民的生产和生活和地主阶级没有直接的联系,但是在间接关系上却影响极大。

一个是市民需要从市场上购买食物,而粮食市场价格几乎都操纵在地主手中。也就是说,假如没有地主这个囤积粮食的阶层,那些自耕农或富农在每年收获之后,必然是要把自己富余的农产品抛向市场,然后换取生活用品的,也就是和城市里的手工业者发生了等价交换。

其二就是其一,生活在城市里的市民,大多和手工业有关,他们需要农民有足够的购买力,才能生产出更多的手工业品,从而让自己过上更好的生活。抬高粮食价格和压榨农民的劳动,地主阶级也就成为了市民们的头号敌人。

若是过去,大明王朝讲的是三纲五常,讲的君臣父子,这种对于地主阶级攻击的言论,自然就会被士绅们联合打压下去。但是大顺讲的是天下为公,讲的是君权民授,这个民可不仅仅只有士绅地主,城市平民同样属于大顺所承认的民,有着自己发声的渠道。

在利益的冲突下,城市平民自然也就不甘示弱的起来维护自己的利益了,他们要求地主阶级和自己一样缴纳税赋,取消地主乡绅的政治特权,特别是地主对于本地乡民的生产生活的影响力。简单的说,城市平民希望获得和地主阶级平等的地位,从而让自己加入到管理国家的阶层当中去。

城市平民这一阶层在李自成的扶植下开始在政治生活中崭露头角,这立刻引起了商人们的关注。城市平民虽然包含小商人,但是却不会包含那些拥有着大量财产的大商人。

这些商人们过去发财之后就想着向士大夫阶层转移,以寻求家族的转型,从而保住自己的家产。所谓:“以末致富,以本守之”,但是这种转型其实相当的困难,除了家里要有读书种子外,还要有士大夫肯提携你。

如翁汉津、郑元勋这些豪商子弟虽然中了举人进士,但是他们也只是士大夫阶层中的边缘人,根本没法进入到士大夫的核心群体中去。但是,如果商人们转向城市平民,只要他们资助那些平民群体,然后为平民发声,那么他们很快就会被平民视为自己人,甚至是领袖。

在这样的情况下,像翁汉津这样的豪商子弟自然不会再去委曲求全,为了获得士大夫们的认可对他们摇尾乞怜,就算能够得到士大夫群体的认可,至少也要等他儿子辈或孙子辈才能融入其中,这怎么比得上现在就借助平民阶层的力量,在大顺政治中获得一席之地强。毕竟,宁为鸡口,不为牛后么。

就在王伯益在心里盘算这些有的没的时候,翁汉津突然出声说道:“既然是银行的储备金不足,那么我们就去解决这个问题好了,只要能够解决了银行储备金的问题,我们还需要向那些浙江人让步吗?”

王伯益听了不得不说道:“增加储备金固然是个办法,但是怎么增加呢?都说天下财富聚集于江南,但实际上我们都知道,这不过是说笑罢了。天下财富其实就聚集在两处,一处在商,一处在士绅。

士绅的钱其实很难弄出来,这些土财主信奉的是财不露白,他们的钱不是购买土地,修园子,就是藏在地窖里,很少能拿出来存在银行里。就算是购买公债,那也是被陛下逼迫所致。

而说到商人手中的钱,天下商人其实也就这么几处,陕晋、江浙、徽赣,其他地方都不成气候。陕晋商人,之前因为战乱,之后则是站错了队,他们的力量已经大受打击,也许以后会恢复,但是现在应该是没有什么余力拿钱出来了。

江浙商人么,除了我们就剩下那些浙江人了,浙江人既然要自己开银行,显然是不会支持我们的了。因此接下来就是徽赣两地的商人,但是这两地的商人喜欢投资实业,不乐意把钱存在银行。所以,我们想要增加储备金,恐怕已经很难了。”

翁汉津却不认同的摇头说道:“老前辈说的不错,如果只是指国内的话,老前辈说的话都对。但是我们现在面对的可不是过去的大明,乃是一个全新的时代,天下已经不仅仅只在两京一十三省,还有海外大片的地方呢。

比如,日本这个岛国,金银产出就相当丰富。在我国,一枚日本小判的价值是4.056枚永昌金币,但是日本,只要花2.718枚永昌金币就能买到了。日本市场上的黄金小判不下千万,以价值计算就是4000万枚永昌金币,差不多近亿元。

这还只是其市场上流通的黄金,没有计算那些尚未被制造成货币的黄金数量。假如日本把这批黄金存入我们银行,又或者干脆把这批黄金出售给我们,那么本行的资本就可以立刻翻上七八倍了。我们还担心什么储备金不足的问题?”

王伯益哑然失笑的说道:“日本人怎么可能会这么做,而且我们也没有这么多白银去购买…”

王伯益看到翁汉津不以为然的眼神,他突然觉悟的失声说道:“你该不会是想印纸币去购买吧?”

翁汉津坦诚的说道:“日本人储备黄金又没有什么意义,他们最终还是要花在我国的丝绸、瓷器、家具等货物上。他们拿着我们印刷的纸币也一样能当黄金用,那么为什么不用我们的纸币?

当然,假如日本人不愿意拿黄金换我们的纸币,我们也可以先贷款给他们使用,不过要求他们拿黄金作为抵押。这样一来,我们的经济就可以繁荣起来,而日本人也可以不用拿着黄金和商人们计价了。”

王伯益觉得翁汉津简直是一厢情愿,要是自己是日本人可不会干这样愚蠢的事。只是,这种有利于自己利益的事情,他也不会反对到底,便反问了一句,“那么,你打算怎么让日本人把黄金交给我们?”

翁汉津胸有成竹的说道:“此前我们的渔船到琉球捕鲸,结果却在琉球岛上发现了不少日本人的身影。据那些琉球人的说法,日本早在万历三十七年就入侵了琉球,俘虏了当时的国王尚宁,并将其带回了日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