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延安来了个年轻人 第71章

作者:半江瑟瑟

  “傅作义部的整编事宜怎么办?”周伍豪问。

  “给足时间休整补给。”朱玉阶接口,“调三个红军政工组进驻,不整编、不掺沙子,先共同整训!”

  窑洞外忽然传来阵阵欢呼声。

  不一会,卫辞书掀开帘子走了进来:“主席,总理,老总,第二大队又有战果了,小鬼子九五式本来就不行,这还是几架几架的来。啧……真是葫芦娃救爷爷,一个一个送。”

  一九三六年十一月二十六日 南京 憩庐

  陈诚将密电译稿轻轻放在面前的檀木桌上:“阎百川和日本人签了密约,绥远傅作义那边,红军参战了。”

  蒋介石拿起茶盏抿了一口龙井茶汤,然后淡淡地开口问道:“证据呢?”

  “徐向前部缴获了签字的备忘录。今早延安通过新华社发了照片。”

  茶杯咔哒顿在桌上,发出一声轻响。

  “给阎锡山发急电——‘兄若自清,速歼大同之日谍’。”

  陈诚喉结滚动:“大同日军……据说军衔很高……”

  “那便是他的投名状。”眼中寒光一闪,蒋介石随即吹了吹茶,轻声开口回道。

  当日上午 大同城关

  晋绥军哨兵缩在岗亭里烤火,城外突然传来坦克履带碾冰的脆响。

  哨兵探头的刹那,探照灯刺目光柱劈开雪幕——十几辆涂着八一标的坦克列阵城外,炮口齐齐地指向城门。

  城门守备团长忙不迭地抓起电话,向话筒对面死了老娘一样的语气开口:“接太原!赤匪的坦克堵门了!”

  雪原尽头,徐向前站在指挥车顶,望远镜里大同的城墙轮廓模糊不定。

  “司令,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待命。”

  寒风吹过,万籁俱寂。

第一二一章 太原到手,阎锡山下线

  一九三六年十一月二十六日 太原 山西靖绥署

  枯坐在太师椅上的阎锡山,直愣愣的看着摊在他面前的两份电报。

  其中一封是南京蒋介石措辞冰冷的急电——“兄若自清,速歼大同之日谍”。另一份是绥远前线心腹的密报,详细描述了徐向前装甲部队已兵临大同城下,装甲集群已经随时准备攻城的紧急事态。

  “那份要命的《备忘录》和武器清单的照片,恐怕此刻已通过的中共的宣传向全国撒出去了……”

  浑身不自主地打了一个冷颤,阎锡山甚至能想象到接下来几天,全国报纸的头条内容,能听到北平、上海市民在爱国游行时,发出的呼声震天的打倒汉奸阎锡山的口号。

  与之更加熬人的,就是蒋介石的这招让他自清!这分明是把他架在火上烤!

  杀掉全山西的的日本顾问?那等于彻底斩断退路,关东军的报复会比徐向前的坦克更凶狠。但如果不杀?通敌叛国的罪名正好就能死死扣在他阎锡山的头上,蒋介石正好借全国汹汹舆情,名正言顺地调动中央军,连同徐向前的红军一起,把他这个山西王以及以他在晋地的所有基业,连根拔起。

  “主任……”参谋长徐永昌看着阎锡山枯槁的神色,忍不住上前出声关切道。

  “永昌……现在我们山西,前狼后虎,一步踏错则万劫不复……多事之秋啊……”

  “在此关键时刻,卑职认为主任更应该保重身体。整个山西,三晋大地,表里山河,千万百姓的身家性命全在主任的肩上担着呢。”听到阎锡山忧虑的讲话,徐永昌恰到好处地出声对阎锡山宽慰起来。

  “好吧。”赞许地看了自己的属下一眼,阎锡山思虑片刻后,终于下定决心,“那我阎锡山就当一回独夫!”

  “传我命令!大同、太原、长治……把这些我们实控地区的所有日本籍人员,立刻集中到太原的东城兵营保护起来。没有我的手令,一只苍蝇也不许放出去!再……再给南京回电,就说,百川谨遵钧命,正全力缉拿潜入大同之日谍,详情容后禀报!”

  “是!”徐永昌记录完毕,立正敬礼之后匆匆离去。

  阎锡山颓然地瘫坐在椅背,他现在悔恨自己被猪油蒙了心,进而上了日本人的贼船。如若不然,当前南京政府对红军这样的大动作肯定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他阎锡山能做的,也就是尽量拖延时间,等待新的转机出现。

  想到这里,仰着头失神看着天花板的阎锡山只感觉胸中阵阵地憋闷。

  同日 保安 中央军委临时通讯中心

  周伍豪正在批改着李克农递上的方案:“等到新华社明码通电全文发布《备忘录》及附件照片后,保安的大功率广播电台立刻进行全天滚动播报,重点覆盖晋、绥、冀、平津、淞沪地区。传单印制三百万份,内容要浅显直白。直接阐明阎锡山卖省求荣,签字画押,引日寇入主晋绥的事实证据。空投任务交给陈赓,目标。太原周边晋绥军主要驻地、大同城防区域,以及包含阎锡山公馆的太原市区。”

  “明白!”听完周伍豪的安排后,李克农点头回应,“我们已经通知了北平、天津、上海的地下组织,正在筹措相关的爱国游行。各大报社在明日也会转载通电。海外华侨团体也已联络到位,谴责声明将会同步发出。”

  “好。给向前同志发电:中央政治攻势已全面展开。你部保持高压威慑,围而不打。重点截断大同对外通讯及交通,孤立守军。迫使晋绥军内部生变。”

  “是,副主席!”

  一九三六年十一月二十七日 全国

  新华社通电如同重磅炸弹,在整个国家的舆论场上轰然炸开。

  《晋日地方防共互助谅解备忘录》全文及阎锡山亲笔签名、印章的高清照片,通过无线电波和油墨纸张,瞬间传递到大江南北。

  北平燕京大学、清华大学的学生举着横幅标语在地下同志的组织下走出校门,带领着市民一起发动了爱国游行。“严惩卖国贼阎锡山!”、“晋绥军民起来清算汉奸!”的口号声响彻街道。

  上海申报馆加印的号外被抢购一空,报童的喊声在传递到无数行人的耳中:“看报看报!阎锡山私签卖国密约!引日寇进入山西!”

  与此同时,保安广播电台用清晰有力的国语反复播报:“……阎锡山为保一己私利,不惜出卖国家主权与资源,与日寇签订丧权辱国之密约,开放军事要道,引狼入室,致使绥远军民惨遭日伪蹂躏……背叛国家,背叛人民,国人共讨之!”

  榆林机场,满载传单的东北军运输机在歼一战机护航下起飞。雪片般的纸张飘落在太原城头、大同守军阵地以及晋绥军的行军队列中。传单上“阎锡山卖省契”几个红色大字颇为触目惊心,红色标题的下方是简明的条款摘录和签名特写。

  许多晋绥军士兵趁着军官不注意,偷偷从地面拿起一张,然后不动声色地藏入怀中。

  同日 大同城外

  徐向前站在前线阵地,望远镜里,大同城墙上的晋绥军士兵身影清晰可见,气氛明显比昨日更加躁动。几处城头似乎发生了小规模的骚动,很快被军官弹压下去。

  “司令员,我们截获了大同守军发往太原的明码电报!”一旁的参谋走上前来,对徐向前递上电文后开口说道,“内容:赤匪传单如雪,军心浮动,恐生巨变。恳请速示方略!落款是大同的守城团长。”

  拿过电文看了一眼,徐向前嘴角勾起一丝笑容,随即对身边的参谋开口吩咐道:“回电就不必截了。告诉部队,加固包围工事,防空哨位增加一倍。阎老财主快忍不住了。”

  南京 憩庐

  陈诚将厚厚一叠舆情简报放在蒋介石面前:“委座,全国舆论已呈鼎沸之势。学界、报界、工商界乃至部分地方人士,均强烈要求严惩阎锡山。海外华侨团体抗议电文如雪片飞来。中共方面……舆论攻势极其猛烈。”

  蒋介石面无表情地翻看着简报,当看到阎锡山那份正全力缉拿日方人员的回电时,当即冷哼一声:“阎百川还在耍滑头。通令各报,社论方向引导为:相信中央必将彻查严办,整肃纲纪。然后……”说到这里,蒋介石翘起二郎腿,抬头思索着开口,“给傅宜生发一封嘉奖电,表彰其绥远抗战之功,再拿给他两千块法币。”

  “是!”

  “再给阎锡山发最后通牒:四十八小时内,提日谍人头至南京,否则视同抗命,后果自负!”

  “是!”陈诚凛然应命。

  走出了蒋介石的办公室后,陈诚擦了擦头顶上的冷汗,他明白委员长这是要逼阎锡山必须沾上日本人的血,到那个时候,面对三方中共,国府和日本人的三方夹击,阎锡山也只能乖乖地倒向他们这边……

  是日下午 太原 绥靖公署

  阎锡山将自己关在书房里,收音机里保安电台的播报声、窗外隐约游行的学生虽然被军警阻拦在远处,但他们的口号声仍然依稀可闻。

  徐永昌再次走进了书房,脸色灰败的对阎锡山开口说道:“主任,大同又发来急电,徐向前部切断了所有电话线,现在只剩一部备用电台,但是信号时断时续。守军报告,士兵私藏传单者甚众,军官弹压已显吃力。南京……南京的最后通牒到了。”

  阎锡山接过桌上的那份最后通牒看了一眼,又再次看了下徐永昌送来的、部下偷藏下来的赤匪传单。

  传单上自己的签名和印章被标红,加粗,无比刺眼。

  “朱毛你们欺人太甚!!!”心中暴怒无比的阎锡山大吼一声,随即猛地抓起身旁一个不小的瓷瓶,狠狠砸在地上!

  “砰!”碎片四溅。

  蒋介石要他的投名状,日本人不会放过他,徐向前的炮口对着大同,而整个山西,甚至全国,都在唾骂他阎锡山是汉奸……完了,全完了……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这位穷途末路的一方枭雄。

  拒绝了徐永昌帮忙打扫的要求后,阎锡山坐回自己的太师椅上,双手捂住了脸,肩膀无声地抽动起来。书房里只剩下收音机里那冰冷而重复的宣判声,以及窗外越来越清晰的、愤怒的声浪。

  一九三六年十一月二十七日 夜 保安 中央军委作战室

  护眼灯的光晕在刮了腻子的白墙上投下晃动的人影,电台的嘀嗒声是室内唯一的背景音。

  今夜值班的周伍豪正认真看着的晋绥地图的态势和敌情,此时地图上的大同周边被标注着第三野战军和坦克集群的红色箭头,太原周边则用数个三角符号围起,那是晋绥军所剩下的主力师的标记。

  “阎锡山被逼到墙角了,蒋介石要他交投名状,日本人那边皇道派和统制派吵得不可开交,短时间内也做不出有效的应对。”端起杯子喝了口浓茶,拿着杯子的周伍豪看着地图开口说道,“当前是分化瓦解晋绥军的最佳时机。如果能制造其内部分裂,别说是大同,就是太原我们可不是不可以争取。”

  听到周伍豪的分析,站在旁边的李克农立刻开口汇报:“副主席,晋绥军内部的情报已经初步梳理完成。在当前的晋绥军中,傅作义旧部因绥远事件对阎锡山怨恨极深,这一派多散布在晋北、绥南一线。此外,部分非阎嫡系将领,如驻防雁北的杨爱源部、孙楚部,此前与阎有过间隙,对其引日入晋早有微词。大同城内守军团长漆梓良非五台系,对阎的忠诚度也不好说。”

  “很好。”听到情报的周伍豪满意得点点头,随即转过身对同样站在地图旁的李克农开口道,“那我们就双管齐下。第一,立即启用与傅宜生将军的秘密联络渠道,请他向其旧部、故交传达我方思想。核心内容,我们红军只惩首恶,不咎胁从。凡脱离阎锡山控制,反正抗日者,既往不咎,保障其人身安全及部队完整编入抗日序列。具体待遇,可参照绥远军整训模式。”

  “明白。傅将军此刻正与徐向前司令员在一起,联络便利。此时他对阎锡山的行径深恶痛绝,必然会全力配合。”李克农一边在本子上记录要点,一边述说自己的想法。

  “第二,利用我们缴获的日军顾问口供、文件,特别是那份备忘录的细节,以及大同城外日军被俘人员的供词,制作针对性极强的传单和密信。内容要直击要害,揭露阎锡山为保权位,不惜将三晋军民绑上日本战车,充当炮灰的残忍行径。同时点明蒋介石已将其视为弃子,逼其倒向日方,要强调我们红军接下来的军事行动,只为惩办汉奸阎锡山及其死党,非与晋绥军全体为敌。”

  “是!”

  “传单要大量印制,除空投外,通过我们在晋绥军中的内线、地方党组织,务必送入营、团一级军官手中。密信则要精准投递给已锁定的重点人物,如杨爱源、孙楚、漆梓良等。密信内容要更具体,可承诺:若阵前起义或保持中立,不仅保障其个人及部属安全,战后其在晋绥军中的职位、部队编制,我方将予以承认并优先补充弹药给养,共同参与华北抗日。”

  “是!我们连夜组织人手,保证内容直白有力。”

  “第三,制造恐慌。让我们的地下党同志在晋绥军中散播消息,阎锡山为向日本人表忠心,将要清洗军中的不稳分子。蒋介石为了渔翁得利,即将密令中央军,或者借助红军之手清除晋绥军的通日将领。日本顾问因密约暴露,对阎已失信任,可能会重新选择山西代理人等等。真真假假,虚实结合,让他们人人自危,互相猜忌。”

  “第四,确保与大同前线徐向前部、以及潜入晋绥军内部人员的通讯绝对畅通、及时。大同围城部队要保持高压威慑,但对城内打出的白旗或派出的试探性联络人员,要给予明确回应,展现我们的诚意和区别对待的政策。同时,严密监视太原阎锡山嫡系部队的调动,防止其狗急跳墙,突袭可能动摇的部队。”

  “是!”

  周恩来最后认真地看向李克农:“克农同志,当前我们的时间紧迫,蒋介石和日本人不会给阎锡山喘息之机,同样也不会给我们太多时间。行动务必迅速、精准、保密。我要随时掌握晋绥军内部,尤其是重点目标人物的最新反应。”

  “是,保证完成任务!”

  一九三六年十一月二十八日 大同 晋绥军守备团团部

  漆梓良拿着那份刚由心腹亲兵冒险从城外带进来的,封着蜡封的密信,心中不断挣扎犹豫。

  信纸上的内容言简意赅,却能影响他琦梓良和全团弟兄们的命运。

  “漆团长台鉴:阎卖省契,铁证昭昭。蒋氏逼其投日,日寇视其为犬。大同孤城,覆灭在即。红军兵锋,唯诛首恶。君若明断,阵前易帜或严守中立,则身家性命、全团弟兄皆可保全,职位、建制战后必得优容。若执迷附逆,玉石俱焚。何去何从,速决。切盼回复。”

  放下了手中的密信,漆梓良抬头思索着当前的大同局势。

  此时漆梓良面前的办公桌上还摊着昨日飞机空投进来的传单,传单上阎锡山的签名和印章红的刺眼。城外红军的突击阵地日益完善,时刻都有可能对他们发起进攻,而太原方面除了严令死守和空洞的援军在途外,再无实质消息。

  正在此时,漆梓良身边的团副凑到他的耳边开口:“团座,城里都在传……阎长官为了给日本人送投名状,可能要拿咱们这些外系开刀祭旗,而且,傅长官的旧部那边,好像也有动静了……”

  “什么!?我们这可是整整一个团的人!”

  “可是,团座,您是山西人吗?”

  “……”

  恐惧和一种被抛弃的愤怒一时间交织在漆梓良的心头。

  继续给阎锡山陪葬?这可绝对不是最好的决定。

  同日 太原 绥靖公署秘密会议室

  徐永昌屏退左右,独自面对收音机里保安电台循环播报的阎锡山卖省清单。

  播音员清冷的声音一条条念着备忘录的条款,每一个条款都让他这个山西临汾人面色抽动。

  此时徐永昌面前的桌上放着一份没有署名的密函,这是一个他绝对信任的、已故老长官的旧部辗转送来的。内容与漆梓良收到的核心一致:指斥阎锡山叛国,承诺保障反正将领前途,并暗示晋绥军中不乏深明大义之士,当为三晋父老计,勿做日寇奴隶之类的劝谏话语。

  作为阎锡山的心腹,徐永昌深知那份《备忘录》的真实性,更清楚阎锡山此刻扣押日本顾问、敷衍南京,又被红军围城的骑虎难下局面。

  保安电台的广播、漫天飞舞的传单、南京的最后通牒、大同的危局、傅作义的倒戈……这一切都在印证密函所言非虚。阎长官的船,真的要沉了。

  树倒猢狲散,此时的徐永昌没有想到日本人如何如何残暴,而是想起了家中老小,想起自己的前程。继续捆绑在这艘注定沉没的破船上?那自己将来怎么养得起一家老小……

  挣扎之色在徐永昌的眼神深处愈发浓重。

  片刻之后,徐永昌默默将那份密函凑近蜡烛,火苗瞬间吞噬了单薄纸张,映亮了这位阎锡山心腹那张晦暗不明的脸庞。

  一九三六年十一月二十九日 晨 大同城关

  探照灯的光柱在铅灰色天幕下徒劳扫射,远方红军出操的声音萦绕着漆梓良的耳际。

  此时,这位大同的最高军事长官正背着双手,眺望城外,脸上充斥着迟疑不定的神情。

  昨夜团部收到的密电在他的脑海中萦绕盘旋——太原绥署急令:即刻处决关押于团部的三名日军顾问,首级送检。

  “团座,动手吗?”一旁的警卫连长,也是漆梓良的知道内情的心腹,压低声音向漆梓良出声问道。

  漆梓良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属下的问题,他抬头望向城外的莽莽雪原。

  一片无垠的洁白中,徐向前部的坦克群在晨雾中显露出森然的轮廓。

  炮塔上的八一标记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晨霜,105毫米的主炮炮管黑洞洞的指向他的眼睛。

  “再等等……再等等……”漆梓良否决了自家心腹的提议。

  太原 日军特务机关驻地

  高桥次郎将清酒盏种种地放在榻榻米上,洒出来的米浆色液体浸湿了他身边的被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