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半江瑟瑟
十时整 延川第三野战军驻地
指挥部的窑洞木门刚推开一个缝,寒风立刻裹着雪沫卷入进来,伴随着寒气涌入的是徐向前大步走入的身影。
通讯兵正握着野战电话的听筒传递指令:“……所有作战单位解除休整状态!重型装备立刻加注最高标号柴油……”
此时的一线部队中,八九式重机枪的帆布罩被掀开,士兵用喷灯烘烤冻结的枪机。
辎重连长拿着刚刚签收的物资清单开始召集战士:“新到的加厚背心按班分发!每人两双羊毛袜,两双皮手套……”
野战医院门口,卫生员将冻疮膏铁盒撬开分装,一摞又一摞的锡纸保温袋被搬上野战医院的卡车中。
十时四十分 榆林前进机场
地勤组长王旭拎起一壶热水浇在结冰的输油管接头上,白茫茫的水雾腾空而起。
“第二大队热车!”装完输油管的王旭扭头朝机库方向喊了一句。
收到命令的地勤工作人员立刻忙碌起来,歼一战斗机的引擎盖被卸下,加热后的润滑油从铜壶嘴浇进齿轮箱。
后勤六组的员工,轮流扯掉覆盖歼一战斗机机翼的加温毯后,刚把覆盖着霜花的毯子扔到一旁,在一旁等候的弹药车就开了过来:“挂上四库发过来的小型集束炸弹,炸死那帮狗娘养的……”
十一时三十分 清涧兵站
运载坦克的平板列车在岔道喘停。
刘伯承踏着半米深的积雪走向车头,抬手敲了敲59D坦克履带板上的冰凌:“柴油标号换35号!每车加配喷灯和启动液!”
蒸汽吊臂将桶装防冻液吊运至月台,穿迷彩服军大衣的支前队扛起铁桶小跑传递。
在一阵油条不紊的忙碌之后,汗水已经将内衣的打湿的物资科长终于在在物资册上划掉了最后一项——风镜一万八千副,全部交付。
十三时整 归绥城防司令部
傅作义正在将半块莜面窝头掰碎泡进开水。城墙缺口处,沙袋垒成的工事后方,士兵正用刺刀挑开冻结的弹药箱的蜡封。
伴随着一道开门的声音响起,通讯参谋的身影随即出现在傅作义的面漆那:“军座!延安回电了!”
听到参谋的话,傅作义猛的抓过电报纸,黑色的字迹随即在马灯光线的照耀下进入他的眼中:“援军已发。坚守待援。里应外合。朱毛。”
“一定要来的猛一点啊……”将手中代表着希望的电报纸收入怀中,傅作义仰头喃喃的祈祷道。
一九三六年十一月二十三日 午前 归绥城东
中佐高桥弘一放下手中的望远镜,嘴角勾起一丝得意的冷笑。
归绥城东墙的缺口在硝烟中若隐若现,而城头绥远军的抵抗火力已如风中残烛般孱弱不堪。此时包贵廷的伪蒙军骑兵正亢奋地集结,准备向远处的残敌发起最后一轮冲锋,踏平这座顽抗的城市。
胜利的果实唾手可得,只要拿下归绥,那么陕北的延长油田也早晚会被皇军收入囊中。
“突击队,前进!”高桥对着自己的士兵下达了最后的命令。督战队的日军士兵挺着刺刀,驱赶着伪蒙步兵向缺口涌去。
突然,一阵沉闷的、不同于任何已知火炮的轰鸣声从西北方向滚滚而来,紧着而来是连绵的炮弹在远处接连爆响。
这种战场上的突发因素让高桥弘一和所有的日军顾问心头一悸。
“纳尼?这倒是什么声音?”高桥一边向身边的人厉声喝问,一边再次举起望远镜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西北方的地平线上,腾起了大片雪雾烟尘。
紧接着,一道道身形低矮、移动快速的钢铁轮廓刺破了雪幕。它们宽大的履带碾过冻土,卷起冲天的雪浪,速度远超骑兵。阳光下,炮塔上醒目的红色的五角星和八一标识刺入高桥的瞳孔。
“战车!赤匪的战车!”一名日军顾问的声音中带着难以置信的恐惧,对着装甲部队前来的方向大声惊呼。情报里赤匪的装甲部队分明在潼关和胡宗南的部队对峙,怎么突然就来到了他们的眼前!?
残酷的战场没有给日军和伪蒙军反应的时间。
随着尖锐的呼啸声撕裂天空,十二架机翼下涂着红星的战机从众人的低空掠过,随着这些飞机的机腹黑影一闪。
轰!轰!轰!轰!
集束炸弹在伪蒙军骑兵最密集的集结区域凌空炸开!成千上万的预制破片和钢珠如同化身夺命的镰刀,向塞北冻土上穿着羊皮袄和黄色呢子大衣的“血肉韭菜”们凶狠割去!
战马惊嘶着被撕成碎块,或冲锋或集结的骑兵群如同撞上镰刀的麦子般成片倒下,鲜血瞬间染红了雪地,人马的残骸在爆炸的冲击波中飞散。伪蒙军精心组织的冲锋阵型瞬间土崩瓦解,陷入极度的混乱和恐慌之中。
“八嘎!防空!防空!”看到这一幕的高桥弘一目眦欲裂,转身对着手下的通讯军曹大吼。然而,地面的高射机枪手还未得及反应,空中的歼一打击编队已拉起机头,灵巧地躲过零星射来的弹道,然后,再次俯冲!
机翼下的机关炮喷吐出致命的火舌,扫向暴露的日军重机枪阵地和迫击炮位。每一次俯冲扫射,都伴随着肉体被子弹撞碎的脆响和人员伤亡的惨嚎。
就在空中打击压制日伪军重火力的同时,红军的地面突击集群已经逼近。
打头的十数辆59D坦克排成楔形突击队形,105毫米主炮沉稳地转动。
“杀爆弹,一发装填!”
“装填好!“
“开火!”数十辆坦克的炮口几乎在同一时间喷出火光!
轰!轰!轰!
高爆弹精准地砸进入伪蒙军仓促构筑的简易工事和试图集结的步兵群。
爆炸掀起的冻土和血肉残肢混合在一起。坦克炮塔上的并列机枪和车体前机枪泼洒出密集的弹雨,无情地收割着暴露在旷野中的敌军。
紧随坦克之后,是大量搭载步兵的八九式装甲车。车顶的重机枪持续提供压制火力。车体侧门打开,穿着厚实荒漠迷彩的红军步兵迅速跃出,以班排为单位,在坦克掩护下迅猛穿插。他们手中的五六式半自动步枪和冲锋枪点射精准,火力凶猛,将混乱的伪蒙军分割、包围。步坦协同的战术娴熟无比,钢铁洪流与步兵突击紧密结合,在战场上瞬间形成一股无坚不摧的力量。
包贵廷的骑兵在钢铁和火焰面前彻底崩溃了。幸存的骑兵惊恐地调转马头,不顾军官的呵斥,没命地向后逃窜,冲散了本就动摇的步兵阵线。
督战队的日军士兵试图用武士刀和开火阻止蒙军的溃退,但瞬间就被溃兵的人潮淹没其中。
“八个雅鹿!!!给我顶住!不许退!!!”高桥挥舞着军刀,声嘶力竭的大吼,但他的声音在巨大的爆炸声和引擎轰鸣中微不可闻。
冲在前方的59D坦克轻而易举地碾过一道伪蒙军用沙袋和马车临时构筑的路障,其宽大的履带直接将一名受伤倒地的日军顾问纵向碾成了两半,十分人道地结束了他的痛苦。
一发伪蒙军匆忙发射的37毫米战防炮炮弹击中那辆坦克的正面装甲,却只留下一个浅坑和迸溅的火星,坦克甚至连停顿都没有,炮塔转动,一发高爆弹就将那门战防炮连同炮手炸上了他们的长生天——信仰了黄教二十多年的伪蒙军终于迎来了唯物主义战士简单而有效的物理超度。
绝望!这是目睹了这一切的高桥弘一心中仅剩的感想。
这根本不是情报上阐述的红军!这火力、这机动性、这装甲防护,国民党的中央军是怎么能抗住他们十年,然后把他们赶出江西的!?
“撤退!向东南方向撤退!与晋绥军防区靠拢!”在思考片刻后,高桥当机立断,嘶吼着下达了唯一可能让自己和其他人活下来的命令。
只要阎锡山的防区能提供相应的庇护。
然而,红军的穿插速度更快!一支由坦克和装甲车组成的快速分队,在步兵配合下,以惊人的速度切断了日伪军向东南溃逃的主要通路。猛烈的火力将溃兵死死压制在一片低洼的开阔地。
与此同时,归绥城方向,城头上突然爆发出振奋人心的欢呼声。
原本摇摇欲坠的守军看到援军如神兵天降,队伍间的士气瞬间暴涨。傅作义抓住战机,命令所有能战斗的人员,包括预备队和轻伤员,从缺口和城门向蒙军的撤退路线奋勇杀出,一时间,所有人的刺刀在残阳下闪着寒光,喊杀声震耳欲聋地向伪蒙军冲去。
腹背受敌。
日伪军彻底崩溃了。被围困在洼地的部队如同无头苍蝇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在红军步坦协同火力和归绥守军乘势而来的夹击下,成片倒下或举手投降。
高桥弘一在几名卫兵拼死保护下,丢弃了军刀和望远镜,企图混入溃兵中向晋绥军防区方向逃窜。
但此时战场上的混乱远超他的想象。一辆红军的装甲车发现了一群穿着黄呢军大衣、行动明显异于伪蒙军的人员。
“班长,咱们要不要开车追?”
“开个屁,给我开火!”
“是!”
接到命令的红军战士操纵着重机枪就是一个短点射扫过去,高桥身边的卫兵顿时倒下两个。而他本人也是一个踉跄,被尸体绊倒,重重地摔在冰冷的雪地上。
当他挣扎着想爬起来时,一只沾满泥雪的17式军靴踩在了他的背上,冰冷的枪口顶住了他的后脑勺。一个带着浓重陕北口音的声音喝道:“别动!狗日的小鬼子!”
紧接着,高桥弘一身上的文件包被粗暴地扯了下来。
几乎在战斗接近尾声的同时,徐向前的野战指挥部里,一份沾着泥土和可疑暗红色污渍的文件被紧急送到了他的面前。
一旁的参谋脸色凝重的对徐向前开口:“司令员,这是从被击毙的日军高级军官尸体上搜到的文件包里的。有日文和中文副本。”
徐向前打开文件迅速翻阅。文件抬头赫然是《晋日地方防共互助谅解备忘录》。条款内容触目惊心:情报共享、协同作战机构、正太、同蒲铁路沿线矿产开采优先权、日本顾问进驻太原兵工厂和西北炼钢厂“指导”生产及“安全防卫”……落款处,阎锡山的签名和太原绥靖公署的印章清晰无比。附件里甚至还有阎锡山亲笔签名的首批武器援助清单和交接地点记录。
“阎锡山!果然是你!”徐向前胸腔中一股心火熊熊燃起,咬牙切齿地开口说道:“通敌卖国,铁证如山,当我们的野战军泥捏的吗!?”
将文件收好递给身旁的通讯参谋,徐向前立刻开口命令道:“用最高密级,将文件内容摘要及照片证据,急电发中央军委,并抄送榆林总前委。同时,命令部队在打扫战场时,注意收集一切与阎锡山通敌相关的物证、人证。尤其是俘虏的日军顾问和伪蒙军高级军官,单独关押,严加审讯!”
“明白!”
一九三六年十一月二十四日 归绥城东
雪原上弥散炸药刺鼻的硝烟和抹不去的血腥气息。
伪蒙军遗弃的毡帽、断刀与冻硬的血块混杂在翻起的冻土中,几匹无主的战马在战场边缘徘徊嘶鸣。
红军工兵正用探雷器清扫雷区,金属探测头划过雪地的嗡鸣与远处坦克引擎热车的声音混杂在一起。
徐向前踩着半融的雪泥走向归绥城门,城门处,傅作义带着孙兰峰等军官疾步相迎。
两人目光相触,傅作义刚想抬手敬礼,徐向前已伸出右手,随着两人的双手紧紧握在一起,徐向前对傅作义郑重地开口说道:“宜生兄,守得硬气!”
“没有贵军雷霆一击,归绥昨夜便被日本人打进来了。日本人和蒙古那些畜生,可不会放过在下和满城的百姓。”听到徐向前的赞赏,几天没合眼的傅作义声音沙哑的回道。
一番寒暄之后,两人并排走进归绥城内。
此时的战场上,一名裹着破棉袄的绥远军士兵正踉跄着将热水壶递给红军卫生员,卫生员谢谢一声,然后又叫住了要转身离开的绥远军士兵。
只见卫生员拿着冻伤膏和绷带对绥远军士兵说道:“你的手心裂开的都能看到骨头了,我给你上药!”
“……好……好……谢谢……”
“没事,都是中国人。”
与此同时 战地救护站
帆布帐篷内消毒水的气味十分呛人。
红军的医生撕开绥远军伤兵结冰的绑腿,腐肉黏着布料被硬生生扯下,伤兵咬紧的牙关咯咯作响。
隔壁手术台突然传来器械的翻动声音——“消炎药!快拿消炎药!”红军护士急匆匆地从众人身前跑了过去。
正给伤员分发热粥的绥远军炊事兵老杨见到这一场景当场愣住,他见过南京的类似的洋药,小小一瓶抵十根金条。
当护士攥着玻璃药瓶冲回帐篷时,老杨捅了捅身边发呆的年轻士兵:“瞧见没?赤匪拿金条救咱们的命呢。”
另一边,两军士兵混编加固东墙缺口。绥远军上士王大锤抡锤砸向木桩,虎口震裂的血滴在雪里,看着手上的伤口叹了口气,王大锤咬牙再一次抡起铁锤。
“兄弟,停一下。”
“啊?”
下意识接过那名红军坦克兵扔过来的消毒酒精和绷带,王大锤疑惑地向对方看去。
“兄弟,你往旁边稍稍。”
“昂。你来?”
“我来。”红军战士一边说着,一边把带螺旋钻头的钢钎插进冻土,扳动液压杆,钻头突突突地旋入地底。
“怎么样,大兄弟,弄得板正不?”将王大锤工作三下五除二干完的红军战士挑了挑眉,随即对王大锤开口问道。
“哦,牛皮!”
当日 夜 前敌指挥部
徐向前将牛皮纸文件袋放在桌上:“宜生兄请看这个。”
《晋日地方防共互助谅解备忘录》的日文原件与中文译件随即在两人的面前铺开,在复杂的合约条款中,阎锡山的签名赫然在目。
傅作义的视线扫过“正太铁路采矿权移交”条款便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缘由。
“卖省求荣,该杀!”愤怒的喊声从这名“七路半”的将领口中发出……
“我方已派特战分队护送副本直送保安。”徐向前对身边的傅作义开口说道,“眼下要防阎锡山狗急跳墙,我建议……”
没等到徐向前把话讲完,机要参谋疾步入内:“急电!榆林机场通报,日军飞机三架于近日下午试图侵犯我军延长领空,现已被我军全部击落,陈赓司令来电,提醒我军加强防空警戒。”
“知道了,下去吧。”挥挥手打发走机要参谋,徐向前转身对傅作义想要说些什么。
但转过身的徐向前只见傅作义直愣愣地看着他。
“宜生兄?”
“向前兄,贵方除了坦克,还有战斗机?”
“……啊……有一点点,但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
“向前兄,其实,我一直很喜欢马克思主义!”
“啊,这……”
一九三六年十一月二十五日 延安 中央军委
电台嘀嗒声成为此间会议室最主要的白噪音。
李润石夹着香烟的手指划过晋西北地图:“阎锡山让开道路为日军和伪蒙军提供过境通道,叛国罪坐实了。但是我们现在先不急着发难,先让徐向前部立即沿杀虎口向大同运动,逼晋绥军中的爱国将领做表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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