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半江瑟瑟
最后,几个格外巨大沉重的木箱被打开。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抬出粗壮的枪管、复杂的机匣、厚实的三角架和沉甸甸的弹链箱。当这些部件被迅速组装起来,一挺线条硬朗、散发着冰冷金属气息的重机枪出现在众人面前。它比战士们熟悉的马克沁、民二四式要紧凑得多,枪身显得更加精悍,三角架也更为轻便。
“这是八九式重机枪!”卫辞书走到八九重旁边,用力拍了拍它厚实的枪身,“12.7毫米大口径!专门对付敌人的轻装甲目标、火力点、低空飞行的飞机!使用弹链供弹,火力持续性极强!重量比我们现有的重机枪轻得多,转移阵地更方便!”
“当然,如果同志们愿意的话,也可以用来打人。至于威力么……一发子弹就能把人拦腰打碎!”
当这挺泛着暗哑金属光泽的重机枪完全呈现在阳光下时,整个操场陷入了短暂的寂静。那粗大的枪管,那狰狞的枪口制退器,那成串的黄铜色大口径子弹……无不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毁灭力量。火力排的战士们看着这钢铁巨兽,激动得浑身发抖。陈赓、刘亚楼等几位身经百战的将领,则显得更加激动,他们可太清楚重机枪的杀伤力和压制效果了。李天佑更是忍不住上前一步,仔细端详着那粗壮的枪管。
“我的老天爷……这么大个口子……”操场上的人群中,一个老机枪手喃喃道,下意识地比划了一下那枪口的直径。
“好了!现在,开始配发!念到名字的同志,上前领取你们的武器!”
“一营一连一排一班,班长岳耀宗!五六冲一支!弹匣三个!”
“到!”一个精壮的汉子激动地跑上前,双手有些颤抖地从工作人员手中接过那支乌黑锃亮的五六式冲锋枪和沉甸甸的弹匣。他抚摸着冰凉的枪身,感受着那不同于任何老式步枪的质感和重量,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一班战士,白永祥、巴玉涛……五六半一支!刺刀一把!子弹袋两个!”
被点到名的战士迫不及待地冲上前,接过属于自己的五六式半自动步枪。入手沉甸甸的,那光滑的木质护木,冰凉的三棱刺刀,巨大的弹仓盖板,都让他们爱不释手。
有人忍不住学着卫辞书的样子,笨拙地尝试打开拉动枪机。
“火力排重机枪班,班长孟坤!八九式重机枪一挺!备用枪管一根!标准弹链箱两个!”
赵大山带着几个膀大腰圆的机枪手,几乎是扑了上去。他们小心翼翼地抬起那挺沉重的八九式重机枪,感受着那令人心安的重量和精密的构造。三角架被迅速展开,粗壮的枪管指向天空,散发着冰冷的杀气。
“以后这就是俺婆娘了。”顺着八九重的枪管摸了好几个来回,孟坤开口说了这么一句。
整个操场瞬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武器库。领到新枪的战士们迫不及待地检查着自己的武器,拉动机柄,打开弹仓,抚摸刺刀,掂量着弹匣和弹链。兴奋的议论声、枪械金属部件的碰撞声、拉动枪机清脆的“咔嚓”声在一起交织回荡。
“同志们!”顾鸿营长洪亮的声音压过了嘈杂,他高高举起手中的五六式半自动步枪,崭新的迷彩作训服衬得他英姿勃发,“枪,是好枪!更 是中央首长对我们一营的期望和信任!接下来,我们要用最短的时间,把这些新家伙摸熟、练精!让它们在我们手里,变成消灭敌人、保卫苏区的铁拳!有没有信心?!”
“有!!!”三百多个喉咙爆发出震天的怒吼,声浪直冲云霄。新枪在手,身着帅气的迷彩,每一个战士都感觉自己脱胎换骨,巴不得现在就和白匪军,马家军或者日本人打上一场。
陈赓看着眼前这支焕然一新、装备精良、士气高昂的队伍,尤其是那挺散发着凶悍气息的八九式重机枪和战士们手中成片的自动、半自动武器,脸上露出了由衷的笑容,他用力拍了拍身旁刘亚楼的肩膀:“老刘,看见没?这才叫主力!这火力……他娘的,老子现在就想带着他们去打他几个冲锋!”
“好家伙……这火力配置,抵得上过去半个师了!”听到陈赓的话,刘亚楼点着头回应,不过沉思片刻后,这位雷公爷向一旁的林育蓉开口说道,“林总,我看过作训大纲,按计划战士们要训练够一个月才会配发新式装备,为什么会提前了这么多时间?”
此时的林育蓉正吃着一把炒黄豆,这是卫辞书送给他的小零食,他莫名的感觉炒黄豆的味道不错,于是养成了去哪里都带着一个黄豆袋子的习惯。
听到刘亚楼的话,林育蓉没有长篇大论的解释,只是看了眼刘亚楼,然后饶有意味的说了一句:“要打仗了。”
第五十二章 五月的老蒋
洛阳的一座戒备森严的行府内,电灯通明。宽大厚实的红木桌前,民国理论上的“第一巴图鲁”正在奋笔疾书。
民国二十五年五月十日 晴
晨起批阅军报,肝火又炽。张汉卿、杨虎城剿共不力,坐拥雄兵十余万,竟使陕北残匪坐大。彼等每以粮饷不足为辞,实则畏葸不前,心存观望。汉卿少年气盛,易受蛊惑;虎城地头蛇耳,首鼠两端。余屡电严斥,犹自逡巡,殊失党国重托。若再迁延,当以军法绳之!
川中刘甫澄(刘湘)更可痛恨。嘉陵江畔天险之地,竟纵红四方面军徐匪北窜,致川陕防务功亏一篑。川军派系掣肘,各怀鬼胎,所谓“六路围剿”形同儿戏!甫澄身为省主席,御下无方,剿匪无谋,实负中枢倚畀之深恩。
倭寇咄咄逼人,华北日蹙。殷逆汝耕僭立伪政权于通州,关东军增兵长城,而宋明轩(宋哲元)辈犹自敷衍。彼等只知割据自保,岂知覆巢无完卵?每念及此,五内如焚。然外患虽亟,内乱未靖,若贸然举国抗倭,则共匪必乘势燎原。此诚生死存亡之秋也!
暮间独坐,思虑万千。先总理遗嘱“革命尚未成功”之言如在耳畔。余承大统十年,内平军阀,外御强虏,然赤祸未除,倭患日深,中夜扪心,愧怍无地。今唯力行“攘外必先安内”之国策:一面督饬诸将肃清赤匪,一面密联苏俄制日。虽世人讥余联苏联为权宜,然为存续民国命脉,何惜小信?惟望上帝佑我中华,假我十年,整军经武,培植国力,庶几可雪甲午以来之奇耻!
中正 手书
将自己的日记满意的看了几遍,确认没有什么文法和词句上的疏漏之后,常凯申收起钢笔,然后拿起桌前的电话,“喂?让何应钦到我这里来一趟。”
说完常凯申放下电话,在办公桌前泡了壶茶自酌自饮。
“咚咚咚。”
“进。”
“委员长。”
“敬之不必拘束,来,喝茶。”一边让何应钦落座,常凯申一边拿起茶壶给何应钦沏上一杯热茶。
看到常凯申如此礼贤下士的模样,何应钦恰到好处地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多谢委员长赐茶。”
“敬之不必多礼。”抬起左手摆了摆示意这位下属无需多言,常凯申看似漫不经心的开口,“上海那边,还在谈?”
听到常凯申问起这个问题,何应钦‘刷’一下从椅子上站起身,随即开口道,“是的,委员长。目前中共方面派出的是董健吾,我们这边是CC系派出的人。”
“CC系,陈果夫和陈立夫取了个好名字啊……”
“额……”
“不说这些,朱毛那边提出了什么条件?”
“他们提出了五条基本要求,一、停止一切内战,全国武装不分红白,一致抗日;二、组织国防政府与抗日联军;三、容许全国主力红军迅速集中河北,首先抵御日寇迈进;四、释放政治犯,容许人民政治自由,五、内政与经济上实行初步与必要的改革。”
“南京那边的声音呢?”
“南京现在主要分为了陈果夫左派与曾扩情右派,陈主联红反日,曾主联日反红。此外孙科、于右任、张群、冯玉祥等均主联俄联共。”何应钦垂手肃立,将中共的五条要求复述得清晰无误,声音在空旷的书房里显得有些单薄。
常凯申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眼神放空像是正在思索着什么。常凯申并未立刻让何应钦坐下,在第一时间也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指轮流敲击着桌面。
何应钦深知自己面前这位蒋委员长出了名的喜怒无常,此时何应钦已经有了被殃及池鱼的心里准备,但巨大的压力还是让他额角渗出细微的汗珠。
“哼!”一声短促而冰冷的鼻音打破了沉寂。
常凯申的嘴角撇出一个刻薄的弧度:“好大的口气!停止内战?组织国防政府?集中河北?释放政治犯?还要改革?”常凯申每念一条,语气就加重一分,最后几乎是咬着牙根开口,“与其说是谈判,不如说是挟日自重!是赤匪妄图借倭寇之危,挟持中央,瓦解国本!一旦让赤匪出了陕西,那和放虎归山有什么区别,他毛润之是把我蒋某人当三岁孩童不成?”
说到这里,心中冒起邪火的常凯申将茶杯在桌子上重重一顿,发出的沉闷响声让何应钦的头垂的更低:“朱毛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他们盘踞陕北,已成心腹大患,若再放虎出柙,假抗日之名行扩张之实,党国危矣!他们一边向东想越过阎锡山,在华北建立匪区。除此之外,他们还想向西靠近苏俄的输血线,这件事一旦让他们做成,国家的北方就说不好姓国还是姓共了。”
说到这里,发了一通邪火的常凯申从椅子上起身踱了几步,身影在明亮的电灯映照出漆黑如墨的阴影。在短暂的沉默后,常凯申走到窗前,背着双手看着远处洛阳城的夜景:“敬之,你说说,南京那些声音,陈果夫、曾扩情、孙科、冯焕章…他们这些你方唱罢我登场,是真心为国,还是各有盘算?是中了共匪的离间之计,还是本就存了异心?”
在这句话的最后,常凯申异心二字说的很轻。但何应钦却是心头一凛,直接小幅度弯腰开口说道:“委员长明鉴!此诚危急存亡之秋,各方或有不同见解,但中枢决策,唯委员长马首是瞻!卑职以为,共匪条件断不可接受,其意在乱我阵脚,夺我权柄。至于南京诸公…或许…或许只是忧心国事,思虑浅薄。”
知道自己面前的这位何等生性多疑的何应钦只能小心翼翼地选择着措辞,他不敢对这件事情妄加评判,更不敢替这件事情中的任何人说话。
“忧心国事?”听到何应钦的话,常凯申冷笑一声,但也没有追究,“我看有些人,是唯恐天下不乱!苏俄与共匪乃一丘之貉,其志在赤化全球,岂会真心助我?他日共匪坐大,苏俄必反噬中华,其祸更烈于倭寇!更何况,现在的党内,想让我蒋某人下台隐退的,可不止汪兆铭一个人啊。”
何应钦没有再说话。
转过头,看着自己的得力干将,常凯申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敬之,上海那边的谈判,继续谈。但不能按赤匪的节奏走。你亲自去电陈立夫,告诉他:第一,停止内战的前提是朱毛红军必须接受中央整编,交出指挥权,听候调遣。第二,可以组织国防政府抗日联军!但必须由中央主导,共方代表只能作为‘咨询’列席。第三,可允许红军一部在指定区域整训,例如晋西北,或者外蒙。此外还要接受中央点验和训政。第四,释放政治犯这件事,只有其他条件达成,双方才能继续谈判。第五,内政改革乃国民政府内政,不容共匪非议。”
“是!”
“我还没有讲完。记住,谈判只是手段,拖延时间、麻痹共匪、分化其内部、争取苏联援助,我们总要做出来一些态度。当下国民政府的核心政策,依然以安内为主。陕北剿匪军事,必须加紧!待会你以南京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的名义电令张汉卿、杨虎城,措辞严厉的告诉他们,若再踟蹰不前,贻误战机,休怪中正不念旧情,军法无情。同时,密电戴雨农(戴笠),加强对张、杨所部渗透监视,尤其注意其与共匪有无秘密联络。还有,对刘湘、宋哲元这些地方实力派,也要恩威并施,该拉拢的拉拢,该威吓的威吓,绝不能让共匪有可乘之机!”
听完了常凯申的命令,何应钦连忙躬身回应:“是!委员长深谋远虑,卑职即刻去办!”
“嗯。”常凯申满意地挥了挥手,像在驱赶一只苍蝇,“去吧。记住,大局为重,‘安内’是根本。倭寇是癣疥之疾,共匪,才是心腹大患。此乃党国存亡之道,不容有失。”
何应钦如蒙大赦,再次敬礼,倒退着小心翼翼离开了书房,轻轻带上了沉重的房门。
房间内一时陷入寂静。
片刻之后,手指拨动电话的声音再次响起,“喂。给我接胡宗南。”
第五十三章 开会,夜谈
民国二十五年五月十一日 保安 中央局会议室
中共中央委员李润石,周伍豪,张闻天 ,共产国际代表闫红彦,张浩等人正在会议室内开会。
“目前蒋介石的意见是,首先是对立的政权和军队必须取消,中共军队最多编3000至5000人,师以上干部一律解职出洋,半年后召回,量才录用,适当分配到南京政府各机关服务……”周伍豪向众人转达着潘汉年从上海传来的消息。
等到周伍豪话讲完,会议室内已是一片寂静,只有不时的咳嗽声和首长们默默抽烟的声音。
在众人一片沉寂中,共产国际的代表张浩出声发言:“同志们,目前共产国际同意蒋介石关于互助合作,抗击日本的建议,我们的出发点是,这样做有利于支持中国日益高涨的武装抗日潮流。如果中国真正发起反抗日本的解放战争,莫斯科和共产国际愿意给予力所能及的支持。”
“但是现在共产国际认为,尽管中国抗日思想日益高涨,我们一旦同蒋介石签订协定,进而担负起,一旦日本发动武装侵犯,便要相互支援的义务,似乎还为时过早。蒋介石虽比以前收敛,但仍不断向日本帝国主义者的要求让步。也许这一切只是耍手腕以赢得时间,希图改变力量对比以利中国,特别是等待英美等国国际调停的结局。也不能排除他利用与我们的谈判,同日本达成妥协的可能。”
听到张浩的发言,在座的几位首长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又默默抽烟。这次共产国际学乖了,在经历了中央苏区的第五次反围剿失败过后,很大程度上收敛了直接发布命令的作风。改成了好话赖话两头说,原则上支持,但又将反对的意见表现的明明白白。
这样一旦和蒋介石的合作出现了什么问题,他们能第一时间把自己摘出来,从而利用自己的”先见之明“再次扩大自己在苏区内的影响力。
片刻之后,李润石开口了:“我们共产党从井冈山就同蒋介石打起,打了十年,现在日本人日日紧逼,合该联手抗日。但现在看来,蒋介石还是要打下去,就像我们这次的谈判,南京政府的收编条件完全是处于剿共的立场,不能说是抗日合作的立场。现在南京政府条件之所以如此严苛,大概是误认为红军到了无能为力的地步,或者是认为,我们被日本帝国主义的反共政策吓破了胆,想要在他中央军的大树下避一避。”
“整个长征走下来,他蒋委员长还没有把我们消灭,甚至让我们在陕北扎下了根。整个红军加起来十万人还是有的,我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自信。”
“可是现在张国焘那边……”见到李润石提起这个话题,张浩一时间有些头疼。当初为了恢复和中共中央的联系,传达共产国际的新方针,他七大未开完就动身出发。由于当时谁也不知道中共中央的确切位置。他特意装扮成从蒙古回来的商人,风餐露宿,跨越沙漠。沿途打听消息,经过三个月长途跋涉,终于由边区赤卫队护送到瓦窑堡,终于找到了中共中央。
可是一到达这里,张国焘另立中央的消息就如同晴天霹雳般传到他的耳边。
”现在张国焘掌握控制着红四方面军第四军、第九军、第三十军、第三十一军、第三十三军;中央红军五军团改编的第五军、中央红军九军团改编的第三十二军;共计7个军,八万余人。而主席同志率领北上的,只有原中央红军一、三军团七千余人。到陕北与徐海东的十五军团会合后,到一万三千余人。东征战役结束后,中央红军经过新一轮扩充满打满算也只有三万人。目前论实力,我们完全无法与张国焘相比。这里面还有一个问题。十五军团主力徐海东的原红二十五军,也是四方面军留在鄂豫皖根据地的老部队,原来一直受张国焘指挥……“
说到这里,张浩没有再说话,但是众人都明白他的意思。那就是张国焘如果在这支部队里依然存留着相当的影响,那么这支部队对中共中央的态度不会太高,等到张国焘和中央红军会师后,一旦发生对立的场面,这支部队会站在谁的那边,这也是当前大多数首长担心的问题。
“我相信徐海东同志没有问题,还请大家不要打草惊蛇,凉了同志的人心。”在众人一片惊讶的目光中,李润石淡淡的说出了这句话,“我会亲自去找徐海东同志谈谈的。”
现在张国焘的野心可不小啊,昨天他给中央发来了电报,“说什么在陕北方面,现在有八个中央委员,七个候补委员。四方面军则有七个中央委员,三个候补委员,国际代表团大约有二十多个同志。提议陕北方面设中央的北方局,指挥陕北方面的党和红军工作。此外当然还有白区的上海局、东北局。红四方面军则成立西北局,统统受国际代表团的指挥。到时候西北军和北方局只见的交流不用命令的方式,而是互相协商。两局在军事上依旧按照一、四方面军会合时的编制来划归军事上的统一。让朱德同志担任军委主席及总司令,他张国焘担任军委副主席兼总政委,让陈浩昌做政治部主任。”
“还说什么将红军的领导机构分为北方,西北两局、不过在党中央留下一个不良痕迹。而强行树立中央,迫使一方让步,必得种下派别痕迹的恶根。互相坚持必是互相把对方往托陈派、罗章龙路线上推。”
说到这里,周伍豪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在用目光扫视众人后开口说道,“现在我们面临的,主要就是这两个问题,一个是联蒋抗日、一个是张国焘那边迟迟不肯北上。大家有什么意见,就大胆说出来,一起讨论讨论吧。”
“常凯申开出的不是合作的价码。”周伍豪话语刚一落下,李润石就紧跟着开口,“当初中原大战,蒋介石用百万大洋砸碎了冯玉祥的百万大军,今天想在我们身上再用一次。十万红军,缩减九成五到五千人,一场中等烈度的战役就能消耗的干干净净。再加上师级以上干部出洋这招釜底抽薪,这是要把我们共产党员一扫而净。”
一边说着,李润石夹着烟的手指在空中用力点了点,“看来南京政府是真以为走完了长征,我们红军就垮了?就剩下几千残兵败将,得求着他这颗大树乘凉?要不是为了统一战线,我们干脆两方摆开人马再试试好了!”
“至于共产国际的顾虑,有道理,但不全对。”说到这里,李润石眼睛直视着张浩开口,“蒋介石确实在耍手腕,在观望,在等英美调停,甚至不排除和日本暗通款曲。但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更要逼他!逼他在全民族抗战的洪流面前,在‘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的大义面前,站到中国的国家利益这边。他蒋委员长越是想分化瓦解,想不战而屈人之兵,我们就越要攥紧拳头,拿出我们的实力,搞好党内团结。就要让南京国民政府的上上下下全部看到,想抗日,就绕不开我们这支真正抗日的队伍!想谈判,就得拿出对等的诚意!不能把我们当成小孩子,随随便便的糊弄过去。”
“至于张国焘同志的问题,”在这里主席直接点了张国焘的名字,没有用任何含糊的称谓,“这是我们党内目前为止最严重的内部矛盾。好在我们度过了最危险的时刻,当初中央红军连夜北上的时候,党中央甚至作了给敌人打散、最后到白区做工作的计划。”
说到这件事,张闻天忍不住插话,声音中带着难以压抑的愤怒“他的电报根本就不是建议,而是对中央的最后通牒。北方局、西北局、国际代表团指挥……搞分裂的意图演都不演了!另立中央,把中央委员的数量拿来讨价还价,把党的统一指挥视作‘不良痕迹’,把坚持原则污蔑为‘托陈派’路线……这已经不是思想认识的问题,这是严重的政治错误和组织错误!”
“洛浦同志说得对!他张国焘手握重兵,本来红四方面军就兵强马壮,现在又和红二、红六汇合。自认为可以挟军自重,与中央分庭抗礼。把朱老总抬出来当军委主席,他自己做总政委,这算盘打得精啊!朱老总是旗帜,是象征,实权却牢牢抓在他自己手里。”
听着众人的话,李润石微微颔首,将烟蒂扔到地上,然后用脚踩灭:“实力对比确实悬殊。我们陕北这边,加上东征后扩红的成果,满打满算三万人。他四方面军,加上五、九军团(原中央红军改编),八万之众,枪多粮足。徐海东同志的红十五军团,也确实曾是四方面军的老底子。”
“但是,同志们,革命不是做买卖,不是谁人多枪多谁就说了算!党指挥枪,这是铁的原则!张国焘同志的错误路线,在鄂豫皖,在川陕,在长征路上,已经造成了足够的血的教训。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之间不能动枪杆子,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继续分裂党,分裂红军。”
“至于徐海东同志,”李润石的声音陡然变得异常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我相信他!我相信一个在鄂豫皖苏区浴血奋战、在独树镇拼死突围、率先到达陕北为中央打开局面的徐海东同志,他的党性、他的觉悟,绝不会被张国焘的个人野心所蒙蔽!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个时候,我们中央红军内部,不能刀枪相向啊。”
周伍豪紧锁的眉头稍稍舒展,接口道:“润石同志的意见很关键。对张国焘同志,中央必须立刻复电,要求他率部北上与中央会合。措辞要严正,原则寸步不让,但也要留有余地,给他台阶下,避免立刻的、彻底的决裂。当前大敌是日本帝国主义,是蒋介石的压迫,红军内部绝不能先乱起来!”
看到当前的大多数人都点了头,身为共产国际代表的闫红彦也插了一句:“伍豪同志的建议是稳妥的。对张国焘同志的电报,必须立即回应。共产国际虽然强调谨慎对待与蒋合作,但对于维护党的统一,立场是明确的。我会将这里的情况,特别是各位同志的商谈和中央的立场,尽快向莫斯科报告。”
张浩也点了点头:“我同意。当务之急,一是严正回应张国焘,迫使他放弃不切实际的分裂计划;二是润石同志亲自去做徐海东同志的工作,稳定陕北部队的军心;三是继续与蒋周旋,同时要在报纸上发声,既要揭露其假谈判真剿共的阴谋,也要利用国民政府的内部矛盾和社会舆论的抗日压力,争取更有利的条件。”
决议在漫长的讨论中逐渐形成:由张闻天、周伍豪负责起草措辞严厉但留有余地的复电给张国焘;李润石即刻动身,秘密前往十五军团驻地;同时,通过潘汉年渠道,向南京方面提出针锋相对但更具建设性的谈判方案,核心是红军改编为国民革命军,但保持独立指挥系统和完整建制,可以同国军一起开赴抗日前线。
陕北的五月,夜风依旧带着料峭寒意。中央局会议室的灯光熄灭不久,一道身影悄然牵马出了保安城,马蹄的下面钉着铁掌,踏在黄土路上发出“突突突”的沉闷声响,声音一路朝着十五军团的驻地疾驰而去。李润石只带了一名贴身警卫,在昏沉的夜色中,两人的身影明暗不定。
徐海东的军团部设在一处不起眼的窑洞院落里。此刻,窑洞里灯火通明,徐海东正对着地图沉思,眉头拧成了疙瘩。桌上摊着几份文件,既有张国焘以“中央”名义发来的指示,措辞虽隐晦,但拉拢之意明显,也有保安转来的关于南京谈判条件的通报。
看着面前字词简短但信息含量十足的电报,徐海东布满老茧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作为原红二十五军的灵魂人物,他太清楚自己部队的根在鄂豫皖,也曾长期受张国焘指挥。如今中央红军实力远逊于四方面军,张国焘又咄咄逼人,中央那边也没有个准信……
徐海东感受到了一股巨大而莫名的压力。
“军团长!”警卫员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和难以置信,“毛……毛主席来了!就在院外!”
“谁?”徐海东猛地抬头,以为自己听错了。
“毛主席!毛泽东同志!就带着一个警卫员!”
徐海东霍然起身,带倒了桌上的搪瓷缸,茶水泼了一地图。但徐海东并没有停下,只是三步并作两步冲了出去。推开窑洞门,只见清冷的月光下,李润石披着一件薄棉衣,风尘仆仆地站在院中,脸上带着长途奔波的疲惫,眼神却十分明亮,正嘴角含笑地看着他。
“海东同志,打扰你休息了。”李润石的声音平静而温和,却像一道暖流,瞬间冲散了徐海东心头的部分阴霾。
“主席!您……您怎么来了?快请进!外面冷!”徐海东连忙迎上前,声音有些激动,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侧身将李润石让进窑洞,亲自搬过一张最结实的凳子,又手忙脚乱地收拾桌上的狼藉。
警卫员被徐海东示意去休息,窑洞里只剩下两人。油灯内跳动的火苗将两人的影子拉长。
李润石没有立刻坐下,他环视了一下简陋的窑洞,目光在那张军事地图上停留片刻,然后才转向徐海东,开门见山:“海东同志,最近中央那边的事情,你们也都知道一些。相信现在十五军团的同志们是有些压力在身上的。”
听到李润石的话,徐海东从凳子上起身,挺直腰板回答道:“主席,我徐海东和十五军团全体指战员,坚决拥护中央的决定!无论什么压力,我们顶得住!”
李润石摆摆手,示意他坐下,自己也坐到那张硬木凳上。“顶得住,也要看得清。”
“来,抽烟。”一边说着,李润石掏出自己的烟盒,拿出一支香烟递给徐海东,剩下的一支自己点燃,“蒋介石开出的价码,是要把我们连根拔起,五千人,还要师以上干部出洋。我信他个鬼哦。”
“至于张国焘同志那边……”李润石提起这个话题,说到这里顿了顿,直视徐海东的眼睛,“他的电报你也知道了吧?北方局、西北局、国际代表团指挥……把一个统一的党、统一的红军,活生生劈成两半。把朱老总架在火上烤,他自己牢牢抓住实权。这不是革命同志应有的态度,这是要在党内搞旧军阀那一套。”
听到“张国焘”的名字从主席口中如此直白地点出,徐海东的心猛地一跳。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手心有些出汗。窑洞里一片寂静,只有油灯芯燃烧的细微噼啪声。
“我知道,海东同志,”李润石的声音放缓,“你,还有十五军团很多老同志,都有着鄂豫皖苏区的工作背景,曾经是四方面军的一部分,受过张国焘同志的指挥。这份经历,这份情谊,是抹不掉的革命历史,是你们为党流血流汗的见证。中央对此,只有尊重,没有猜忌。”
徐海东喉头滚动了一下,想说什么,却被李润石抬手止住。
“但是,海东同志,我们更要看清本质。”李润石身体微微前倾,目光更加深邃,“革命,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让劳苦大众翻身做主!是为了抵抗外侮,救亡图存。不是为了某个人的山头,更不是为了争权夺利。张国焘同志过去在鄂豫皖、在川陕苏区是有贡献,这没人否认。但他现在的做法,偏离了党的路线,背离了革命的初衷。再加上挟兵自重,为了自己的权力欲望另立中央,甚至不惜分裂党、分裂红军。这种行为,无论他过去功劳多大,都是党和革命事业绝对不能容忍的。”
“党指挥枪,工农红军是中国共产党的政治武装,这是我们党,我们军队,区别于一切旧军队的根本原则。谁想动摇这个原则,谁就是革命的敌人。革命的原则不容触动,无论想要触碰的人有多少军队,有多少枪。”
“主席!”徐海东猛地站起来,行了一个极其标准的军礼,帽檐上的红星在灯光下熠熠生辉,“我徐海东向党保证!我和红十五军团全体指战员,生是党的人,死是党的兵!我们只认一个党中央,只认党组织领导的中央军委!什么老领导、老部队的情分,在党的原则面前,在革命大业面前,统统都得让路!张国焘同志要是执迷不悟,走上分裂的道路,那就是我徐海东的敌人,是十五军团的敌人!他就算带十万兵来,我们也要跟他斗争到底!请主席和中央放心!”
徐海东的表态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他胸膛起伏,眼神坚定如磐石。这一刻,他心中那杆秤彻底摆正了——革命的信仰和对党中央的忠诚,高于一切个人关系和地域渊源。
李润石看着眼前激动而忠诚的将领,脸上露出了欣慰而深沉的笑容。他站起身,走到徐海东面前,用力地拍了拍他结实的肩膀:“好!海东同志!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就知道,在革命的大是大非面前,你徐老虎,骨头是硬的,心是红的!”
他拉着徐海东重新坐下,语气转为凝重:“当前形势复杂,蒋介石对苏区调兵遣将,张国焘也是心怀叵测。我们陕北这边,力量是弱些,但人心向背,才是决定性的力量。我们要团结,要像爱护眼睛一样爱护内部的团结。十五军团是我们陕北红军的中坚力量,你这个军团长的态度至关重要。”
上一篇:红楼:左拥金钗,右抱五福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