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7延安来了个年轻人 第158章

作者:半江瑟瑟

  “所以咱们现在需要电台?”李维锋听完后,随即开口问道。

  “何止是需要,简直是急缺,现在部队里,这玩意儿比重机枪还稀罕。”

  “附近……有没有可能搞到?”李维锋思索片刻,然后直接开口,“比如,那些……‘友军’的据点?”

  赵永强立刻明白了李维锋的意思。

  脸上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赵永强对李维锋开口道:“李大队长是说地方国军的那些老爷兵?他们的地方倒是有。乡镇公所、保安团驻地、甚至一些溃兵收容站,肯定有这玩意儿。只是……我们要怎么搞?国共虽然暂时相安无事,但上门去要,或者去买,吃闭门羹还好说,说不好还能招来更多的围剿部队。硬打呢?为了几部电台,挑起国共纷争,破坏统一战线……招惹的麻烦太大了,不值当。”

  “如果……不是以红军的名义去要呢?”沉默片刻之后,李维锋缓缓开口。

  赵永强闻言挑了挑眉,示意李维锋继续说下去。

  “我,还有我手下几个军官,这身皮还没换。”李维锋扯了扯自己那件破旧但军衔标识尚存的中央军军官服,“我们从上海溃退下来,与主力失联,急需电台向上峰报告情况并请求指示——这个理由,去附近的乡镇、县府征用几部电台,合情合理。”

  赵永强眼睛眯了起来,仔细打量着李维锋。这个前国军团长的思路转换得很快,而且精准地抓住了国军系统内部的运作规则——溃散部队的军官有权向地方征用所需物资以图恢复联系和建制。

  “风险不小。”赵永强沉吟着开口,“你们人生地不熟,万一被识破,或者对方不买账,甚至动了歹意……”

  “所以需要情报支持和你们的接应。需要你们提供最近、兵力最薄弱的国军据点信息。我们快去快回,得手后立刻撤离。你们在外围策应,万一有变,也能掩护我们脱身。”

  赵永强摸着下巴,思索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这事我得向粟司令员和陈政委汇报。你等我消息。”

  半小时后,赵永强带来了肯定的答复。

  “首长同意了。认为可以一试,但强调必须谨慎,安全第一。”赵永强摊开一张手绘的简易地图,“据我们侦察,往东三十里,长兴县李家镇,有个县保安团的一个连驻防,大约百来人,战斗力一般。镇上有个电话站,兼负责地方通讯联络,里面应该有电台。这是目前所知最近、防御也最松懈的目标。”

  李维锋仔细看着地图,默默记住上面的路线和周边的地形特征。

  “李队,你打算带多少人去?”赵永强问。

  “挑精干的好手,五六个人足够了。人多反而扎眼。我带我的机要参谋,再挑三个身手好的老兵。”李维锋迅速做出决定,“都穿原来的军装。”

  “好。我带一个排,埋伏在镇子西边的这片林子里接应你们。以枪声为号,如果听到连续三声快枪,我们就冲进去接应你们。”

  “一言为定。”

  正午刚过,李维锋带着五个人出发了。机要参谋一瘸一拐的跟着,另外三名士兵是精心挑选出来的,都是老兵油子,眼神里透着一股子狠劲。他们依旧穿着那身破烂不堪的中央军军服,只是尽量拍打了泥土,让自己看起来不像纯粹的叫花子兵。

  三十里山路并不好走,直到下午三点左右,他们才远远看到李家镇的轮廓。镇子不大,依着一条土路而建,镇口设了简单的木栅栏哨卡,两个背着老套筒的保安团士兵无精打采地守着。

  李维锋整理了一下衣领,深吸一口气,脸上迅速挂起一种军官惯有的倨傲表情,大步向哨卡走去。

  “站住!干什么的?”看到路上来了人,哨兵懒洋洋地抬起枪口。

  “放肆!”李维锋一声低喝,气势十足,“第九集团军的!紧急军务,让你们长官出来说话!”

  哨兵被李维锋的气势唬得一怔,尤其是看到对方领章上的军衔,态度立刻软了几分:“长……长官?您是哪部分的?有什么吩咐?”

  “第八十八师五二四团!我们从上海撤下来,和师部失散了!急需用你们的电台联系上级!快带我去见你们管事的!”李维锋板着脸,语气和态度十分不耐烦。

  一个哨兵犹豫了一下,对另一个使了个眼色,后者转身跑向镇子里。

  不多时,一个穿着保安军官制服、斜挎着驳壳枪的瘦高个子带着几个兵匆匆赶来,老远就堆起笑脸:“哎呀呀,不知是中央军的长官驾到,有失远迎!卑职是李家镇保安连连副,姓王。长官您这是……”

  李维锋不耐烦地打断他:“叽里呱啦说什么呢!老子现在要用电台!你们的通讯站在哪里?立刻带我去!军情紧急,耽误了大事,你吃罪不起!”

  王连副被他呛得脸色一白,赶忙点头哈腰:“是是是!通讯站在镇公所旁边,卑职这就带您去!这就去!”

  王连副一边引路,一边偷偷打量李维锋和他身后那几个虽然狼狈但眼神锐利的士兵,心里暗自嘀咕:真是从上海那边败下来的?这架势倒不像假的……

  镇公所是一栋砖瓦结构的二层小楼,旁边的通讯站则是个独立的平房小院。门口同样有个哨兵,看到王连副和李维锋一行人,连忙立正敬礼。

  王连副上前交涉了几句,哨兵推开院门。

  院子里很安静,只有一个穿着通讯兵制服的技术员正坐在屋里调试设备,桌上放着一部旧式的大功率电台。

  看到电台的身影,李维锋心中一定,就是它了。

  看到有人突兀地走进屋子,技术员惊讶地站起身。

  “我是第九集团军第八十八师中校团长李维锋!”李维锋鼻孔朝天的对技术员开口讲道,“奉命征用此地电台!即刻起,所有通讯由我部接管!你到一边,现在这部电台,我的机要参谋要用!”

  技术员懵了,看向王连副。王连副一脸为难:“长官,这……这电台是县里配发的,要联络上级,是不是先跟县里打个招呼……”

  “混账!”李维锋一拍桌子,然后直接拔出了腰间的手枪,“前线的将士浴血奋战,多少兄弟等着联络、等着救援!等你请示到县里,黄花菜都凉了!贻误战机,你有几个脑袋?!我现在就要用!立刻!马上!”

  王连副和技术员都被李维锋的气势震慑住了,尤其是“贻误战机”几个字,压得他们不敢再多言。溃退下来的中央军军官脾气暴躁是常事,他们这些地方上的小虾米是真得罪不起……

  “是是是……长官您用,您用……”王连副一边擦着汗,一边对技术员使了个眼色。

  技术员无奈地让开位置。李维锋的机要参谋立刻上前,熟练地检查电台状态,开始调试频率。

  李维锋对身后一名士兵使了个眼色,那名士兵会意,看似随意地站到了门口,手搭在了腰间的枪套上。另一名士兵则悄无声息地挪到了窗外,监视着外面的动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屋子里只有参谋操作电台的动静。王连副和技术员忐忑地站在一边,大气不敢出。

  参谋调试了一会儿,随即装作眉头紧锁的样子,转头对李维锋低声汇报:“团座,功率不够,干扰太大,联系不上师部……可能需要更大功率的,或者……”

  李维锋心里知道这是托词,但脸上立刻露出极度失望和愤怒的表情,他焦躁地在屋里踱了两步,猛地停下,指着那部电台:“这部不行!还有没有备用的?或者功率更大的?”

  技术员苦着脸:“长官,没了,就这一部……镇里就这一部……”

  “废物!”李维锋骂了一句,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转向王连副开口说道,“你们连部呢?有没有备用的!?我知道有些部队会配发野战电台给下级单位!你们有没有?”

  王连副被问得一愣,下意识地回答:“我们……我们连部倒是有个用摇柄发电的,平时用来和县里巡逻队联系……”

  “在哪?立刻取来!”李维锋不容置疑地开口命令。

  “在……在连部,我这就让人去拿……”王连副被李维锋一言不合就掏枪的样子吓得冷汗直冒,只想赶紧打发走这尊煞神,转身对门口的一个保安团士兵吩咐了几句,士兵听完后,快速跑远。

  过了一会儿,那个士兵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怀里抱着一个比公文包明显大一号的金属箱子。

  “长官,拿来了。”

  李维锋接过箱子,打开看了一眼,确认是一部完好的小型野战电台。他心中暗喜,脸上却不动声色,合上箱子,递给旁边的士兵拿着。

  得到了想要的东西,李维锋的面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但依然用居高临下的态度开口讲道,“王连副,多谢配合。等联系上师部,我会向上峰为你请功!”

  王连副闻言,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不敢不敢,应该的,应该的……”

  现在他心里只想要这帮瘟神赶紧走。

  李维锋不再多言,大手一挥:“我们走!”

  一行人拿着两部电台,迅速走出通讯站,穿过街道,向镇外走去。王连副带着几个兵下意识地跟了一段,直到镇口哨卡。

  李维锋停下脚步,转身对王连副说:“不用送了。记住,今天的事涉及军事机密,不能向任何人透露!”

  “是是是,明白,明白!”王连副连连点头。

  李维锋不再理会他,带着人迅速走出哨卡,消失在镇外的土路拐角。

  直到看不见人影了,王连副才长长松了口气,抹了把冷汗,心里暗自咒骂这些中央军老爷的蛮横,却又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具体又说不上来。

  ……

  远离李家镇后,李维锋立刻带人钻进了路旁的山林,与早已在此等候的赵永强汇合。

  “都顺利吗?”赵永强看到李维锋便赶忙开口问道。

  “顺利。”李维锋点点头,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一部旧的座台,一部新的野战电台。够我们用一阵子了。”

  “好!太好了!”赵永强用力一拍李维锋的肩膀,“李队,真有你的!这下我们和上级、和兄弟部队联系就方便多了!首长们肯定高兴!”

  李维锋看着那部野战电台,心中也是感慨万千。没想到,曾经在嫡系部队打个报告就有的东西,在这里要费这么大的力气。

  “走吧,回去。尽快让它们响起来。”看着赵永强激动的神情,李维锋也笑呵呵地说了一句。

  ……

  李维锋一行人带着两台电台返回驻地时,时间已是傍晚。

  山坳里点起了篝火,红军战士们正围坐着吃饭,见他们回来,尤其是看到那两口沉甸甸的箱子,不少人都投来好奇的目光。

  赵永强立刻带着李维锋他们直奔指挥部木屋。陈毅和粟裕还在油灯下研究地图,听到动静抬起头。

  “司令员,政委!搞到了!”赵永强语气兴奋,侧身让李维锋上前。

  李维锋将那只分量更重的野战电台箱放在桌上,打开箱盖。“一部旧的座台,功率可能大些,但笨重。这部是新的,野战型,手摇发电,方便携带。”

  粟裕眼中闪过光亮,立刻上前,仔细查看那部野战电台的铭牌和部件。陈毅则用力拍了拍李维锋的胳膊:“干得漂亮!李大队长,你们立了一大功!”

  “都是分内之事。”李维锋回道,“现在关键是让它们响起来。我的参谋懂操作,但需要知道上级的联络频率和呼号。”

  “这个我们有。”粟裕站起身,让警卫员找出来一个小本子,翻到某一页,上面用极细的铅笔写着几组数字和字母。“这是突围出发前,我们约定的与中央局联络的备用电台频率和呼号,但一直没条件用。时间过去久了,不知道那边有没有变更过。”

  说完这句话,粟裕看向李维锋的机要参谋:“同志,麻烦你,尽快调试。先试试这个频率,呼号是‘泰山’呼叫‘延安’。内容……就先报我们的位置和简要情况。”

  参谋立刻立正:“是!首长!”他招呼两名红军战士帮忙抬起那部较重的座台电台,搬到旁边一间较为安静的小棚子里,接上备用电源——一台从汽车上拆下来的旧电瓶。

  李维锋和几位红军首长都跟了过去。参谋熟练地打开电台开关,预热电子管,戴上耳机,手指小心地调整着频率旋钮。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看着。参谋按照粟裕提供的频率缓慢微调,仔细倾听着,不时在纸上记录下什么。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耳机里除了嘈杂的静电噪音和远处天电的干扰,没有任何规律的信号。

  “可能是时间不对,或者频率有偏移。”一段时间后,参谋抬起头,擦了擦额角的汗对众人开口说道。

  “会不会……时间太晚,那边关机了?”李维锋猜测着开口。

  “延安的电台是二十四小时值班的。”粟裕否定道,但他的眉头也皱了起来,“除非……频率确实变更了,或者我们的情报过时了。”

  这是意料之中的问题。为了反侦察,红军的 通讯频率和呼号时常变更,且属于高度机密,他们已经和中央断联太久了,出现通讯脱节反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我看,我们可以把可能的频段都扫一遍。”在众人沉默之际,陈毅老总突然开口说了一句,“从常见的波段低端开始,慢慢调整,只寻找我们熟悉的发报手法或呼号特征的信号!”

  听到陈毅的话,参谋点头,随即戴上耳机,开始缓慢旋转调谐旋钮。扬声器里传出各种杂乱的静电噪音、模糊不清的摩斯电码信号、还有偶尔窜过的日军电台频率。

  时间在枯燥的搜寻中流逝。窗外天色渐暗。

  某个片刻,扬声器里传出一段微弱但节奏清晰的电码声。

  “停。”粟裕突然开口。技术员的手指停下。

  “这个手法……有点耳熟。”粟裕凝神细听,“像是出发前用的那种变体……再调精准一点。”

  参谋微调旋钮,信号清晰了些,但内容依旧无法辨明。

  “功率不够,干扰也大。”听着信号,机要参谋无奈摇头,“无法锁定,也无法判断是否是自己人。”

  “用野战电台试试。”李维锋建议,“虽然功率小,但或许波段更干净。”

  参谋立刻打开那部缴获的野战电台,摇动发电机手柄,开始在同一波段附近进行微调搜索。

  寂静的指挥部里,只有发电机轻微的嗡嗡声和两个电台里传出的、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的电码声。

  突然,野战电台的扬声器里传出一段不同于之前的、极其短暂但异常清晰的信号,随后又消失在噪音中。

  “刚才那个!”陈毅立刻说,“能重复吗?”

  参谋摇头:“像是偶然捕捉到的,一闪就过了。”

  “记住大概位置了吗?”粟裕紧跟着开口问。

  参谋指了指座台机刻度盘上一个大概区间:“应该在这一段。”

  “集中搜索这一段。两部电台同时监听。”

  时间又过去半小时。就在众人几乎要放弃时,座台机的扬声器里再次传出那段清晰的、节奏独特的电码,这次持续了稍长几秒。

  “是它!”粟裕猛地站起身,“这是之前瑞金时候就常用的前导识别码!快!尝试回应!用通用应急呼号!”

  技术员立刻将发射频率调整到相应位置。参谋拿起电键,看向粟裕。

  “发什么?”

  粟裕略一思索,口述电文:“发:山河。重复三遍。然后发:浙西游支,寻亲。”

  参谋点头,手指沉稳地敲击电键,将简短的信息反复发送出去。

  发射停止后,指挥部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紧盯着毫无反应的电台。

  几分钟后,就在希望即将再次熄灭时,野战电台的扬声器突然传出一阵微弱但回应式的滴答声。

  参谋抓住时间,果断调整增益旋钮,信号瞬间变得清晰起来。

  “是回应!他们听到了!他们在问我们的身份和首长代号!”

  粟裕立刻开口:“回:浙西游支。司令员粟,政委陈。验证码:武夷山松。请求确认并指示后续联络方式。”

  电波再次发射出去。

  这一次,回应来得更快、更清晰。对方显然确认了他们的身份,并开始发送一长串数字和字母组合——新的专用频率、呼号和简单的密码本。

  参谋迅速记录。技术员则立即将座台机调整到新的频率。

  清晰的、来自延安的讯号稳定地传入指挥部。

  “联系上了!”看到开始接受信息的机要参谋,赵永强忍不住低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