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半江瑟瑟
“砰!”一声枪响压过了众人嘈杂的声音。
一名试图强行冲卡的溃兵应声倒地。开枪的鲁军士兵紧张地拉动枪栓,对众人大声警告:“退后!再冲格杀勿论!”
这一枪暂时镇住了疯狂的溃兵,绝望的哭骂声一时四起。
冯玉祥面色铁青,却无法可施。正在此时,一名传令兵挤到他身边,气喘吁吁的汇报:“总座!韩主席……韩主席回电了!”
冯玉祥一把夺过电文纸,借着远处炮火的光亮,看清上面寥寥数语:“……已严令第五十五军全力接应,开放桑园以西部分区域供贵部休整。然德州城防重中之重,万望体谅。另,闻日军有装甲部队随行,请贵部务必阻滞于桑园以北,勿使战火延及德州城郊,切切。”
冯玉祥猛地将电文揉成一团,狠狠摔在地上。
“总座,现在……”
“走!向西!”冯玉祥从牙缝里挤出命令,“他不是开放西面吗?我们就去他开放的地方!告诉还能联系上的队伍,向西分散撤退!在景县一带收拢!”
说完这句话,冯玉祥随即带领溃兵,沿着打开的通道向新岸转移。
北面,警卫营和自发断后的部队的枪声,渐渐消失在日军猛烈的炮火中。
第一六五章:华北未平,淞沪又起。
一九三七年五月二日 夜 延安 中央军委作战室
“急电!太原前指报:我出关红军第一、第二野战军主力,于四月三十日至五月一日期间,在保定至涿州区域完成对日军第五、第十师团合围。经两昼夜激战,至五月二日十八时,敌第五师团、第十师团主力已遭我全歼!初步统计,毙伤日军逾三万五千人,俘获一千九百余人;缴获火炮二百余门、战车四十余辆、枪支弹药及其他物资无算。敌第五师团长板垣征四郎于保定城,第十师团长筱冢义男率残部突围时均被我军击毙。详细战果正在进一步清点中。此役,我部亦付出一定牺牲。”
作战室内出现了短暂的安静,所有参谋人员、通讯兵,乃至门口站岗的警卫员,同一时间转头向报告的人望去。
猛猛地抽了一口香烟,主席吐出一股浓白的烟气,随即缓缓站起身,从译电员手中接过那张记载着大胜消息的电报纸,低头逐字看完。
周伍豪几乎是同时接过电文副本,快速浏览后,右手下意识地握紧成拳。
片刻之后,看完电报内容的朱老总深吸一口气,随即朗声开口道:“好!打得好!好拿下了小鬼子的两个整师团!这是开战以来取得的第一个像样的大捷!”
“立刻核实详细战报,特别是各部伤亡情况、装备损耗,以及日军残部动向。”思索片刻后,主席出声对面前的通讯员说道,“命令林育蓉、彭德怀,迅速整理战场,抢运我军伤员,妥善处置日军俘虏。警惕华北日军可能的疯狂反扑。”
“主席,”在李润石说完上述话语后,周伍豪开口接了一句,“此消息意义重大,远超军事斗争本身。我想,我们应该立刻通电全国,乃至向国际社会进行相关宣传。”
李润石点头,拿着手中的香烟再度吸了一口:“不仅要通电,还要详实。将主要战果、敌军主官下场一一明示。这对提振全国抗战信心、揭露日军‘不可战胜’之谎言,乃至促使某些仍在摇摆的力量下决心抗日,都有极大作用。”
“我这就去起草电文。”周伍豪说着就要拿着钢笔和稿纸起身。
“慢。”李润石叫住周伍豪,略一思索后补充道,“电文抬头这样写:中共中央委员会、中华苏维埃中央政府、中国工农红军革命军事委员会,告全国同胞、全体抗日将士书。内容要扎实,用数据说话,避免虚言。最后强调,此役证明日军并非不可战胜,只要全国团结,坚持抗战,必将取得最后胜利。同时,重申我党我军愿与一切抗日力量精诚合作、共赴国难之立场。”
周伍豪迅速记录要点:“明白。主席同志,我们要不要提一下华北方面的友军部队在战役中的配合问题?”
李润石沉吟片刻,随即开口回答:“可以提一句战役期间,华北其他战线抗日友军亦对敌进行了英勇抗击,牵制了日军部分兵力,但不必展开,宣传的重点还是要放到红军上面。”
在这时,坐在一旁的朱老总也开口补充:“给前指发报,让他们尽快提供一些缴获的日军军旗、重要文件、军官证物照片,若有清晰可辨的板垣、筱冢遗物更佳。通电后,这些东西或许用得上。”
一九三七年五月三日 凌晨 延安 新华社发报室
大功率电台的蜂鸣声持续作响,报务员的手指在电键上快速起落。
明码电文以“中共中央委员会、中华苏维埃中央政府、中国工农红军革命军事委员会告全国同胞、全体抗日将士书”开头,将保定和涿州,两场大会战的详细战果转化为一串串莫尔斯电码,穿透夜空,传向四面八方。
电文用数据陈述事实:歼敌番号、人数、主要指挥官毙伤情况、缴获武器装备种类及大致数量。提及华北其他战线时,仅用“友军部队于其他方向对敌进行英勇抗击,有力配合了主要战场作战”一笔带过。结尾重申团结抗日主张,没有用任何的浮夸词语,整体显得十分低调而克制。
同一时间,通过密电渠道,更为详细的战报及所需实物证据清单已发往太原前指及各地红军的办事处。中央要求前指尽快提供清晰可辨的日军军旗、重要文件、军官私人物品照片等物品,这些东西在宣传中将起到很大的作用。
一九三七年五月三日 晨 南京 黄埔路 军委会办公楼
机要秘书额头冒汗地将译电纸送进委员长侍从室。值班参谋接过,只扫了一眼标题,脸色瞬间凝重起来,随即起身敲响了里间办公室的房门。
蒋介石正披着外套,听取关于津浦线溃败的最新汇报。他有些不耐地示意参谋稍等,但参谋并未退下,而是将电文直接呈送桌面。
“委员长,延安明码通电,声称……声称在保定附近取得了重大战果。”参谋鼓足勇气对蒋介石开口说道。
听到值班参谋的汇报,蒋介石皱眉,面色不悦地拿起面前的电文。
蒋介石认真地看着那些具体的数字——歼敌两个师团、毙伤俘获人数、缴获清单……他的手掌开始无意识地握紧。
“荒谬……”片刻沉默后,蒋介石把电文扔到桌上,“虚张声势,惑乱人心……共军怎么可能能打到这种程度?真当日军的两个常设师团是纸糊的么?要是日本人真有这么不堪一击,那本委员长对日本人的相忍为国又是为了什么……”
办公室内一时无人敢接话。
“查证一下吧。”蒋介石对着值班参谋摆摆手,然后开口打法道,“让戴笠去进行核实。命令我们在保定附近的人,不惜一切代价,弄清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有,严控各大报社,此类共军宣传,未经核实,一律不得刊载!”
“是!”参谋与机要秘书迅速退下。
蒋介石独自站在窗前,望着南京阴沉的天空,独自思量了起来。即便这是夸大其词,共军必然也取得了一定程度的胜利。否则不敢如此大张旗鼓地明码通电。若真有其事……华北局势,乃至全国抗战士气,将发生难以预料的变化。既然日军并非是自己预想中的不可战胜,那么,国民政府的中央军,也该动一动了。
同日 上午 武汉《大公报》编辑部
总编辑张季鸾拿着两份电文,陷入长时间的沉思。一份是中央社转来的、语焉不详的军委会指令,要求各报暂缓刊载未经证实之华北战况。另一份,则是昨夜收到的延安明码通电。
“总编,这……发还是不发?”一名站在张季鸾身边的年轻编辑对其开口询问道。
听到一旁年轻编辑的问话,张季鸾摩挲着下巴思索开口:“如果是寻常战斗,战果自然可以夸大,但歼敌两个师团、击毙两名中将师团长……这种谎,撒了立刻就会被戳穿。延安那些人,不会如此不智,而且这也不是那位毛先生的风格。”
说完这句话,张季鸾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楼下报童拿着其他报纸叫卖的景象。
“天津、北平已失,津浦线溃败,正是人心惶惶之时。若此讯为真,无疑是一剂强心针。若为假……也不过是让绝望的人再失望一次。”随即,张季鸾转过身,对员工语气坚定的决断道:“发。放在头版。标题要稳,就用‘华北我军传捷报,宣称重创日军’;内文全文照登延安通电,但要在文末加上一句‘此战果尚未获军事委员会最终证实,本报将继续关注后续消息’。”
“可军委会那边……”
“我们是新闻纸,职责是告知民众消息。一切责任,我来承担。”
同日 午间 东京 陆军省
情报军官将译电文放在陆相杉山元的办公桌上,脸色苍白。电文内容是多渠道获取的、内容基本一致的延安通电要点,以及驻沪领事馆发回的关于中国各大城市可能已收到该电文的紧急报告。
杉山元看完,沉默了几秒钟,突然猛地将桌面上的文件全部扫落在地!
“八嘎!板垣!筱冢!两个废物!帝国陆军的脸面都被他们丢尽了!”
办公室内的军官们垂首肃立,大气不敢出。
“核实!立刻让华北方面军报告真实情况!第五、第十师团到底怎么样了?!为什么之前没有任何预警消息?!”杉山元对参谋大声呵斥。
“嗨依!已经多次去电询问,但华北方面军司令部回应……回应通讯紊乱,情况仍在核实中……”
“紊乱?”杉山元对这个回答显然并不满意,“我看是吓破胆了!给香月清司发电,如果他不能立刻给出明确答复并采取有效措施稳定战线,就让他切腹,来向天皇陛下谢罪!”
“嗨依!”
在参谋快步走出房间以后,衫山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走到墙壁上巨大的中国地图前。如果电文内容有一半是真的,这意味着支那战场上出现了一支完全超出帝国预料的力量。
这不仅会影响华北战局的胜负,更可能彻底改变战争的走向。
“命令。”
“嗨依!”
“召开紧急内阁联席会议。同时,通知参谋本部,立即研究向华北增派至少三个师团的方案。原定投入华中方向的兵力,暂时推迟。”
“嗨依!”
山西 太原 红军前指
林育蓉将各地发来的反馈电文汇总,放在彭德怀面前的桌上。
“老蒋那边果然跳脚了,下令封锁消息。不过武汉、广州、西安不少报纸还是顶住压力发了,标题还算克制,但通电内容基本都登了。民间反应很快,各大城市都有自发庆祝的迹象。”
听到林育蓉的话,彭德怀当即哼了一声,看着地图上标注的日军最新动向:“封锁?那个光头封锁得住吗?小鬼子那边估计更热闹。第五、第十师团被咱们打的稀碎,够他们疼一阵子了。”
“日军华北方面军司令部已陷入混乱之中,正在紧急调兵遣将。估计报复性的反扑很快就会来。”林育蓉指着地图上几处新的日军集结标志,“关东军至少有一个师团正在紧急入关。津浦线方向的日军第十四、第二十师团似乎也放缓了南下的步伐,有分兵西顾的迹象。”
“哈哈,来得好。”只见彭德怀哈哈一笑,“正愁他们不来!告诉部队,抓紧时间休整补充,加固工事。把缴获的那些鬼子炮都给我用上!让鬼子也尝尝自己炮弹的滋味!”
“主席和副主席指示,宣传要跟上。前指统计的详细战果和实物证据,要尽快整理上报延安。特别是板垣和筱冢的指挥刀、印章、军旗这些,照片要清晰。”
“已经让政治部的人在清点了。很快就能发过去。”彭德怀顿了顿,想到了什么,随即语气低沉的补充了一句,“咱们自己的伤亡统计……也要尽快做扎实。不能让战士们的血白流。”
“明白。”
同日 傍晚 全国多地
武汉、西安、长沙、成都……甚至在上海的租界区内,刊载着“华北捷报”的报纸被抢购一空。报童的叫卖声格外响亮。茶馆、酒肆、街头巷尾,人们兴奋地议论着。虽然消息尚未得到官方正式承认,但那份详实的战报和“击毙两名日军师团长”的震撼性消息,极大地提振了因接连失利而低迷的士气。
怀疑者虽有,但更多的是一种压抑已久的宣泄和希望的重燃。学生们开始筹划游行庆祝,工商界人士议论着捐款捐物支援前线。
但是。
宣布大捷的第二天 上海
晨光透过薄雾,洒在外滩楼群的穹顶与尖塔上。黄浦江上船只鸣笛,江鸥盘旋,与往日似乎并无不同。
报纸油墨未干,“华北捷报”的字样赫然印在头版。报童挥舞着报纸,对着街市上的众人大声吆喝道:“看报看报!华北我军大捷!歼灭日军两个师团!击毙敌酋板垣、筱冢!”
行人驻足,争相购买。电车上,办公室里,弄堂口,人们都在传递、阅读、议论这件大快人心的大捷。
沪江大学、复旦大学、光华大学……各大中学校园内,布告栏前挤满了学生。学生自治会的骨干们迅速行动,油印传单,书写标语。
“庆祝华北大捷!”
“拥护抗日救国!”
“全国团结,一致对外!”
“誓死不当亡国奴!”
口号被用粗黑的毛笔写在长长的条幅上。学生们自发聚集,情绪在交谈和呼喊中逐渐升温。有人跳上台阶即席演讲,尽管消息尚未得到南京官方正式确认,但那份来自延安的、带着具体数字的战报,足以点燃积郁已久的爱国热情。
“同学们!华北的胜利证明了什么?证明了日本人不是打不垮的!证明了只要我们中国人团结起来,就一定能赶走侵略者!”
“我们要让全世界看到中国人民的意志!要让南京政府听到我们的声音!拥护抗战!反对绥靖!”
“游行!我们要游行庆祝!要示威请愿!”
倡议迅速得到响应。各校代表紧急磋商,选定路线:从公共租界与华界交界处的主要街道出发,最终向市政府请愿。
中午时分,游行的队伍开始汇聚。
数千名学生和市民组成的游行队伍举着标语旗,沿南京路向东行进。
“庆祝华北大捷!”“抗日必胜!”的口号声此起彼伏。队伍最前方,几名学生抬着临时绘制的板垣征四郎和筱冢义男漫画像,这两人的漫画像上被打上了巨大的红叉。
租界巡捕房在交界处设置了警戒线,但并未强行阻拦。队伍涌出租界,进入华界闸北地区,声势更加壮大。沿途不少市民加入游行行列。
同日 午时 上海 日本海军陆战队司令部
司令官大川内传七少将放下望远镜,面色阴沉地看着窗外远处涌动的游行队伍。办公桌上摊着数份日文报纸,均转载了延安的电文内容。
“华北的失败,已经严重损害了帝国在上海的威望。”大川内对身旁的参谋长说道,“这些支那人的庆祝,是对帝国的公然挑衅。”
“司令官阁下,领事馆方面建议保持克制,避免给欧美国家介入的借口。”
“克制?”大川内冷哼一声,“我们需要的是坚决的行动,而不是外交辞令!命令‘青年同志会’和‘剑道振兴会’的人立刻集合。让他们换上便装,携带短棍、刀剑和手枪,在虹口一带集结。等游行队伍经过时,给他们一个深刻的教训。”
“阁下,这是否会引发大规模冲突?支那军警可能介入……”
“支那军警?”不耐烦的打断参谋长的疑虑,大川内轻蔑地一摆手,“支那人不敢。就算介入,也不过是做做样子。立刻去办!”
“嗨依!”
……
游行队伍行进至虹口文监师路(今塘沽路)附近时,前方突然出现大量身穿黑色或土黄色短褂的壮汉,手持棍棒、日本刀和手枪,堵住了去路。这些人臂缠白布条,目光凶狠,显然是早有组织的日本浪人团体。
“停止前进!”“滚回去,支那猪!”浪人们挥舞着手中的武器,用生硬的中文向对面的游行人群叫嚣着。
游行队伍前列的学生试图理论:“这里是中国的土地!我们有游行的权利!”
看着那名上前理论的学生,浪人头目狞笑一声,突然挥动木棍猛击一名学生头部。学生应声倒地,鲜血立刻从额头上涌了出来。
看到自己的头目动手,随行的数百名浪人当即紧跟着发难,吼叫着冲入游行队伍,无差别地殴打游行的学生和市民。现场顿时陷入巨大的混乱之中。
前方的浪人在用铁棒锐器对人群进行殴打,而后方的数名浪人则掏出手枪,直接向人群密集处射击。一时间,数十名学生中弹倒地。
游行队伍被这突如其来的暴力瞬间打懵,惊慌失措的人群向后奔逃,互相踩踏。少数学生试图组织抵抗,用标语旗杆和捡起的石块还击,但很快被浪人打倒在地。
租界巡捕和华界警察闻讯赶来,但人数远远少于浪人,且大多只在外围鸣枪示警,并未能有效制止施暴场面的继续进行。
浪人团伙显然经过相应培训,分成数队,一队继续向前冲击,扩大攻击范围;另一队开始打砸沿途的中国商铺,焚烧车辆;还有一队专门负责围攻倒地者,进行残忍的补刀。
现场惨叫声、哭喊声、怒吼声和浪人的叫嚣声混杂在一起。街道上很快躺满了伤员,鲜血染红了路面。
袭击持续约二十分钟后,浪人头目吹响哨子,袭击者迅速收拢,沿预先规划的路线向虹口日本侨民聚集区撤退。
租界和华界警力此时才得以进入现场的核心区域,姗姗来迟的警察开始救助伤员,维持秩序。但浪人主力已消失在纵横交错的小巷中。
救护车和临时征用的车辆将大量伤员送往仁济医院、红十字会医院等机构。伤者多为头部钝器伤、刀砍伤和枪伤。医院人满为患,医护人员紧急动员。
学生团体和市民组织自发前往医院献血、协助护理。愤怒和恐惧的情绪在医院内外快速蔓延。
一九三七年五月五日 南京 外交部大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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