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诡异游戏 第99章

作者:笑諷嘲

  當然是因為某個存在要留足對付他的力量啊。

  這聽起來似乎有些自作多情,但哪怕只有1%的機率,真正發生後都是100%的不幸。

  更何況,詭異遊戲中不止一位神祇;諸神賭局中,他與契以外的存在天然敵對。

  契能幫助他對付“傀儡師”,他又有什麼理由相信,其他邪神不會下場對付他呢?

  齊斯注視著尚清北的眼睛,神情似笑非笑:“我一直想問你,你到底是怎麼從夢中夢裡醒來的?”

  “我之前不是說了嗎?我突然摔了一跤就醒了。你是懷疑我藏了線索嗎?”尚清北語速極快,“如果真有某個存在找我做些什麼,想不被你發現,完全可以在你的夢裡繼續你和我出門探索的劇情往下編……”

  齊斯饒有興趣地問:“你怎麼篤定我懷疑的是‘某個存在想找你做什麼’,而不是‘副本想讓我們經歷不同的劇情’?”

  尚清北意識到自己中套了,反應迅速地反駁:“你的前後語境明顯是在懷疑我和NPC有所聯絡,你想知道什麼大可以直接說,沒必要設這麼垃圾的圈套。”

  齊斯有氣無力地“哦”了一聲:“我確實懷疑我們中有人和副本中的某個存在有聯絡。構築連環夢是故佈疑陣,營造昨晚發生的事只是必經劇情的假象。

  “如果只有我們兩個人夢到對方,那麼明顯有問題的就是我們兩人中的一個;而如果五人剛好構成一個環,且夢境內容大差不差,那麼懷疑範圍就擴大了。所有人都有可能有問題,約等於所有人都沒問題。”

  他放緩了語速,一字一頓地問:“假象是為了掩蓋真相,所以,真相會是什麼呢?”

  廟門外,一陣清脆的鈴鐺聲飄飄悠悠地響起,由遠及近。

  尚清北抿住嘴唇,豎起耳朵,仔細留意外頭的動靜。

  齊斯同樣屏息斂聲。

  他注意到,在鈴聲響起後,新郎和新娘的雕像紛紛笨拙地扭轉身子,向神龕的方向移去。

  它們動作不慢,很快便到了躺屍的杜小宇身邊,卻一秒也不停留。

  它們徑直返回神龕下首,各自歸位,一動不動。

第六十章 雙喜鎮(十六)假線索

  “鈴鈴鈴……鈴鈴……鈴……”

  鈴聲搖曳,離廟門越來越近,很快便只隔了一層薄薄的門板,好像隨時會破門而入。

  隨著輕幽的響動,棺材內的撞擊聲一下下變得微弱,被安撫了似的,逐漸歸於一片沉寂的虛無。

  齊斯從棺材上站起身,望向右邊的耳室。

  原本散落了一地的蛆蟲和腐肉消失不見,地面乾淨如常,好像什麼都不曾存在過。

  喜神廟似乎只是普通的寺廟,除了從神龕上走下的喜神像外,再無任何異常。

  唯一能證明方才發生過什麼的,只有手中握著的鎮魂釘,和躺在地上的杜小宇。

  門外的鈴聲停了,緊接著,廟門上響起不輕不重的三下敲擊聲。

  徐嫂沙啞的聲音幽幽傳來:“幾位貴客,你們在裡頭嗎?開開門啊。”

  尚清北向齊斯投以詢問的目光。

  外頭情況未知,徐嫂出現的時機著實有些微妙,且聽她的語氣,好像知道廟裡發生了什麼似的,怎麼看怎麼蹊蹺。

  “開吧,總不能在廟裡坐七天。”齊斯走向還在躺屍的杜小宇,伸手從他的褲袋裡摸出手機放進自己的口袋。

  好像被觸動了什麼開關,杜小宇的腿抽動了一下,眼皮滾了滾,惺忪地睜開。

  他迷迷糊糊地坐起身,一臉茫然:“齊哥,我怎麼躺在這兒?”

  “你忘了嗎?我們之前來廟裡探查,觸發了死亡點,被困在廟裡了。”齊斯側身遙遙一指廟門,“現在應該是撐過了規定時間,徐嫂來接我們出去了。”

  杜小宇終於想起了事情的始末,晃晃悠悠地站起身,小心翼翼地環顧四周。

  在看到跪在神龕下首的兩具雕像後,他臉色一變,心有餘悸地後退幾步。

  注意到雕像一動不動,他才鬆了口氣,狠狠罵了句髒話,吐了口唾沫在地上。

  徐嫂適時又敲了兩下門,扯著嗓子喊:“上午出了點事情,是我們招待不周。現在事兒處理得差不多了,幾位隨老婆子我回去吧。”

  杜小宇是一刻都不想在廟裡多呆了,看到齊斯和尚清北鼓勵的眼神,當下屁顛屁顛地衝向廟門,拔了門閂。

  廟門緩緩盪開,現出徐嫂那張佈滿白粉的皺巴巴的臉。

  也許是因為處理完了麻煩,她的臉色好了不少,唇角也有了笑影:“三位要來喜神廟的話,該和老婆子我說一聲的,不然出事了怎麼辦?”

  她的話語帶著嗔怪的意味。

  齊斯的目光落在她腰間的鈴鐺上,明知故問:“會出什麼事?聽徐嫂您說,喜神娘娘是庇佑你們的神仙,總不至於對我們不利吧?”

  徐嫂“哎呦”一聲,一拍大腿道:“喜神娘娘雖說是好神仙,但到底死的時候年輕,還是個小姑娘,脾性時好時不好的。每過個四十九年,她的性子都要壞一壞,我們才要辦場盛大的酒席,好哄她開心。”

  齊斯垂下眼,故作擔憂:“那喜兒姑娘去世了,酒席給辦壞了,豈不是要出事?”

  徐嫂“嗬嗬”地笑了:“我們鎮上的人會處理的,幾位只管好好玩,好好看,就不必操心了。”

  她搖搖晃晃地背過身去,倒錐形的腿靈巧地在石板路上擺動,很快就走到五米開外。

  杜小宇剛從昏迷中醒來,神智還不太清楚,沒有多想便快步跟了上去。

  尚清北早在將杜小宇讓去開門時就退到齊斯身邊,此時和齊斯並排走著,遙遙墜在後頭。

  巷道間的白霧已經散了,蒼白冰冷的太陽高懸在頭頂,給兩側的白牆黑瓦蒙上一層相片曝光的色澤。

  明亮的宅屋間沒有一簇陰影,也沒有鬼怪的存在,先前的遭遇好像只是一場幻覺。

  尚清北壓低聲說:“杜小宇會不會有問題?他就在那兒躺著,那兩個雕像鬼不去找他,卻來找我們。他是不是有那種可以轉移鬼怪注意力的道具?”

  “不會。如果他真有那種道具,也不至於這麼害怕。”齊斯假裝聽不出挑撥離間的意味,搖頭笑道,“我懷疑這個副本中的鬼怪有獨特的攻擊規則,比如不會攻擊睡夢中的人——誰知道呢?”

  尚清北在心裡吐槽一句“扯淡”,卻沒有多說什麼。

  “齊文”的判斷確實有一定道理,很多副本為了公平起見,都有這樣的設定。

  詭異遊戲居於世界規則的控制之下,所有詭異的作用勢必遵循固有規律,死亡規則有可能很滐@,也有可能很離奇,誰也說不準。

  他正思索著,就聽青年用開玩笑的語氣說:“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剛才我們遇到的並不是死亡點,而是某個特殊劇情?那些鬼怪只是想嚇唬我們一下,並不想要我們的命?”

  尚清北下意識就開口反駁:“怎麼可能?你當這是過家家嗎?”

  “怎麼不可能呢?”齊斯輕笑一聲,“你還記得那兩尊雕像從耳室返回原位的速度有多快嗎?”

  尚清北一怔。

  是啊,那兩尊雕像明明能在兩秒間跑完十米的距離,為什麼還要像貓戲老鼠似的,慢悠悠地陪他們玩追逃遊戲?

  他抬眼看向身邊的青年,後者卻望向前方,似笑非笑地自言自語:“當時在廟裡,我已經拔出了鎮魂釘擋在身前,新娘的雕像卻依舊伸手抓向我,甚至是直接迎著釘子抓來,就好像故意要被扎那麼一下似的……”

  尚清北神情一凜:“你是說……它們想告訴我們某些線索?”

  齊斯沒有立刻回答。

  在經歷了那一出危機後,他順理成章地想到了手機提供的關於【鎮魂棺】的詞條,潛意識裡加深了對“手機提供的線索是有效的”這一結論的印象。

  而不久前,他剛意識到副本中存在假資訊,知道有某個存在正在針對他……

  太巧合了,像極了欲蓋彌彰。

  寂靜中,齊斯忽然發問:“徐嫂,你是怎麼知道我們在廟裡的?”

  徐嫂笑著說:“鎮上就這麼點地方,老婆子我瞎猜的,竟然還猜對了。”

  這話的腔調假得可以,齊斯卻不再多言。

  他已經有判斷了。

  徐雯知道玩家們到了雙喜鎮,徐嫂知道他們三人在喜神廟,排除這兩個NPC開天眼的選項,那麼只剩下一個可能——

  玩家身上有可以定位的東西。

  而被玩家隨身攜帶的、屬於這個副本的,只有手機這一道具。

  尚清北想到了一處,喃喃道:“徐雯和徐嫂哪怕不是一夥的,應該也都是鬼怪,可以感知某樣東西的位置。那部道具手機有問題……”

  齊斯不語,從口袋裡摸出手機拿在手中,冷得像冰的手機殼讓人聯想到屍體的溫度。

  他按下開機鍵,進入瀏覽器,按照記憶依次進行搜尋。

  【鎮魂棺:四角有鎮魂釘,可闢妖邪,鎮陰魂。槨中鎮有兇屍,怨氣久久不散,一旦開棺,必有大劫……】

  【招魂鈴:引陽魂出體,帶陰鬼還陽。陰陽本無界,鈴響歸玄黃……】

  【井中人:水屬陰,井聚財。井中陰氣越重,主人家財咴酵魂帤庥e,福源愈厚……】

  一條條線索勾勒出一個看似邏輯自洽的世界觀:

  雙喜鎮的人們為了財吆透T矗克氖拍甓家獙⒁粋女孩在出嫁那天虐殺致死,丟入井中,用她的陰氣滋養井水;

  用完了的屍體因為怨氣太重,又被釘在鎮魂棺裡,送入喜神廟由喜神娘娘鎮壓;

  如此倒行逆施,使得雙喜鎮成為鬼鎮,徐嫂唯有佩戴招魂鈴,才能勉強不讓玩家們看出異狀。

  但如果……手機中提供的線索是假的呢?

  誰規定的,白紙黑字的東西就不可能是謊言?

  將蕪雜資訊排除,很多先前被忽略的細節一一在眼前浮現:

  徐嫂讓客人住在喜兒家,說是隻有那裡有空房……

  志怪故事中,張生的姊妹生得漂亮,因此在雙喜鎮附近失蹤了……

  窗臺上有血跡……喜兒手指上有握筆留下的厚繭……

  發出哭聲的棺材……嗩吶伴奏下的唱詞……

  廟裡的老頭說,停靈七天就是鎮上的人……

  這一切資訊都指向另一個截然不同的世界觀,卻因為手機中線索的誤導,而被玩家們下意識地忽略。

  不得不說,佈下這個局的存在對人心有很精準的把握。

  將手機放在劉丙丁身上,再由齊斯帶著玩家們搜出,使人先入為主地相信那是個關鍵道具。

  電子裝置出現在遊戲中的新鮮感促使玩家立刻對手機展開探索,從而看到【鎮魂棺】的照片和詞條。

  照片中棺材滲血的圖景和副本的詭異氛圍相契合,令人信服;徐雯打來的電話則打斷了玩家們的思考。

  連齊斯都漸漸忽略了:詞條的資訊並未在系統介面上重新整理。

  後來,徐雯在電話裡提供的資訊大部分被證偽,齊斯在留意到表層的陷阱後,沒能想到有一個更大的謊言潛藏在滐@的假象之下。

  照片中的詭異在副本中具現,側面施加有關線索真實性的心理暗示;而後續的拍照、識圖、獲得線索的過程,更是給人一種擁有主動性的錯覺。

  一張大網從玩家進副本起就已經悄無聲息地織下,並輕柔緩慢地一點點收緊,直到將所有人都網羅其中。

  其實在【井中人】這條線索出現的那一刻,齊斯就隱隱意識到不對勁了,所以他才會有刪照片、慫恿喜兒自殺等一系列舉措。

  他感覺自己正在被誘導、被操縱,想要透過不著邊際的行為打破幕後存在的佈局。

  但於事無補。

  “在誤導資訊之外,竟然連假線索和假道具都用上了嗎?原來如此……”齊斯無聲地笑了。

  因為是假道具,所以契可以隨意改動手機的電量,他也可以隨意刪除手機上的照片……

  如果手機上的線索是真的,詭異遊戲怎麼可能容許他隨意改動,用那麼簡單粗暴的方法制造資訊差?

  “道具上的欺騙其實並非全然無法看出,時間線位於2008年,手機款式卻那麼新,本身就有問題。我卻將此當做詭異遊戲的疏忽,下意識忽略了。

  “我進入副本太晚,明知缺少經驗,卻還是輕率地放過了一些細節;對一些高位存在的判斷也存在偏差,在一些地方到底太過輕視和想當然了……”

  齊斯將經驗教訓儲存進記憶裡,不忘從頭到尾嘲笑自己一通。

  他不是神,做不到全知全能,能做的唯有時時總結失敗的經歷,並在日後更加縝密謹慎。

  此刻,他的思維前所未有地清晰:“事態沒到不可挽回的地步。那個存在造出的假道具可以被我和契更改,說明祂的位格沒有我想象中的那麼高,對付我也不是出於規則的授意。那麼,保底死亡人數機制應該依舊有效。

  “祂能炮製虛假資訊,卻無法掩埋和銷燬真正的線索。手機和李瑤兩者的作用存在重合,甚至可以說是對立和矛盾。如果手機是假的,那麼李瑤的身份就值得商榷了……”

  李瑤的話語一一在耳邊復現。

  ‘李瑤,第五次。我主要寫靈異小說,對民俗瞭解得比較多。’

  ‘七在道教中是陽數之稚,陰陽之交。頭七回魂,銷恩債,了塵緣。’

  ‘喜神廟的風水格局很怪,我先前路過廟門時往裡面看了一眼,裡頭陰氣極重,養鬼自噬,像是要以毒攻毒,鎮壓什麼東西似的。’

  詭異遊戲從來沒有說明這個副本中的玩家數量,誰是玩家,誰是NPC,又有誰說得清楚?

  齊斯眯起眼,問:“徐嫂,您在路上看見李瑤了嗎?就是和我們一起來的那個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