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诡异游戏 第100章

作者:笑諷嘲

  徐嫂停住腳步,轉過身看他,緩緩咧開沒有牙的嘴,露出一個黑洞洞的笑容:“哪有姑娘啊?你們就來了四個人,都是大小夥子啊。”

第六十一章 雙喜鎮(十七)誰為客

  未知時間,未知地點。

  劉丙丁睜開眼,發現自己穿一身大紅色的喜服,坐在一間門戶緊閉的廂房中。

  廂房被佈置成古時候婚房的樣子,窗戶上貼著大大的“囍”字,天花板和床頂上有紅色的帳幔飄拂著垂落,像是滴落在清水中的血。

  視線左上角的系統介面上重新整理出一行白色的文字:

  【支線任務(必做):帶“徐小姐”一起逃離徐宅】

  “什麼‘徐小姐’?別是私奔之類的劇情吧?看這些陳設,我該不會是到了幾百年前的雙喜鎮吧?這地方叫‘徐宅’,和徐嫂有什麼關係?”

  劉丙丁嘴上不停,同時小心翼翼地站起身,一步步走到窗邊。

  “啪嗒。”有什麼東西從袖口掉了出來。

  劉丙丁彎腰將其拾起。

  那是厚厚一疊摺好的狀紙,從滲透紙背的墨痕可以看出,上面密密麻麻寫了不少文字。

  劉丙丁攤開紙面,大段的文字如蚊蠅般在系統介面上重新整理,一片又一片看得人眼花繚亂。

  【學生家貧,棄科從農,荒年流離,姊妹為歹人所攝,陷雙喜鎮……】

  全文一時間看不完,劉丙丁將顯示文字劃到最後,落款處赫然寫著【張生】二字。

  “什麼情況?張生知道自己的姐妹是被拐走的,所以向縣衙告狀?”

  門外傳來兩個人的說話聲:

  “那邊已經按老夫人的意思,把小姐放進棺材裡了,到時候和那批貨一起弄傻就好了……”

  “趁小姐沒醒,先把那個小縣丞弄死吧,省得夜長夢多,他傳信出去。”

  饒是再遲鈍,劉丙丁也能聽出來者不善。

  他左右看了看,搬起床邊的一把椅子舉過頭頂,壓著腳步靠近門口,屏息斂聲地候在那兒。

  “吱呀”一聲,木門被從外頭推開。

  劉丙丁閉著眼,使勁揮動椅子,在身前連掄了三下,發出軟塌塌的“噗噗噗”三聲。

  沒有木頭和肉體碰撞的瓷實感,反而像是砸到了一團紙,大部分力量被收了進去,連帶著發力者被慣性扯得一個趔趄。

  “嘻嘻嘻……嘻嘻……”

  從門外進來的東西發出尖銳詭異的笑聲。

  劉丙丁好不容易穩住身形,定睛看去,眼前兩道影子哪裡是人?

  分明是兩個穿紙衣服的紙俑,用土紙紮出四肢和頭顱的囫圇形貌,再用紅顏料在慘白的臉頰上塗抹出腮紅和笑臉。

  劉丙丁駭了一跳,向後大退一步,腿撞到木床邊沿,疼得他全身一抖,差點沒栽倒在床上。

  “嘻嘻……嘻嘻嘻……”

  兩個紙人似乎是被他逗樂了,發出更尖銳的笑聲。

  它們以同一頻率揮舞著手臂,獰笑著向他飄來,嚴絲合縫地堵住他的去路。

  從劉丙丁的角度,甚至能看到紙人蒼白的指尖上點著的一抹紅豔。

  那紅色如有實質地生長,伸長,儼然長成刀劍一樣鋒利的指甲,明晃晃地刺向他。

  劉丙丁全身都在顫抖,條件反射地將手伸進口袋胡亂摸索,抓出一個道具扔向前方。

  道具在空中旋轉,迸射出刺目到使人失明的光……

  ……

  黑暗,可以吞沒一切的黑暗。

  另一邊,李瑤平躺在黑暗中,眼皮沉重得像是被膠水黏在一起,怎麼也睜不開。

  意識紛亂如柳絮,難以凝成完整的認知,她好像陷入了黑沉的睡夢,漸漸忘了自己是誰,從哪裡來,又將到哪裡去……

  記憶中最後的畫面,是一張幾乎貼到她鼻尖上的詭異笑臉,屬於僕役打扮的紙人……

  紙人麼?

  李瑤心神一震,終於睜開了眼,眼前卻依舊是和夢境如出一轍的黑暗。

  她下意識伸展了一下手臂,手肘撞到堅硬的木板,關節處隱隱作痛。

  這下,她完全清醒了,伸手往四周一摸。

  從頭頂到身下都是木板,她赫然被封在了一個狹小的空間中。

  刺耳的嗩吶聲驟然響起,尖而長的音色如同指甲划著玻璃。

  聲音的距離難以把握,好像來自遠方,又好像就在耳邊吹吹打打。

  好吵……

  李瑤感覺自己身下的木板動了起來,搖搖晃晃,起起伏伏,像是海面上的行船。

  她似乎被人抬了起來。

  “誰家女兒魯且愚,痴痴傻傻好生養。”

  “誰家破落浪蕩子,風風光光買嫁娘。”

  “棺材抬來作紅轎,滿天飄白開鬼道。”

  “但求夫妻生死共,同日魂歸同丘葬。”

  高昂嘹亮的唱祝聲咿咿呀呀地響起,和著難聽的嗩吶伴奏,好像也是樂器的一種,一同奏響一曲並不和諧的樂歌。

  腦海中有一塊記憶蘇生,潛意識傳遞警告的資訊:如果不盡快逃出棺材,等儀式完成,她就會失去記憶和意識,成為一個傻子!

  徐瑤瘋狂地掙動起來,一下下地錘擊棺材,發出“砰砰”的響聲。

  “救救我!放我出去!”

  “救救我啊……放我出去……”

  她大聲叫喊,聲音逐漸染上哭腔,像是孤魂野鬼的哀叫。

  嗩吶聲不知何時小了下去,一個聲音隔著厚厚的棺材板,悶悶地響起:“我為什麼要救你?你能給我什麼好處嗎?”

  ……

  雙喜鎮的時間已是中午,命邞彦l的指標指向12的羅馬文數字。

  徐嫂在空蕩蕩的大道中央站立,笑呵呵地說:“你們一共就來了四個客人,哪有什麼姑娘啊?有姑娘也該是咱們鎮上的人了。”

  “啊?”杜小宇離徐嫂最近,愣愣地掰著手指頭數起來,“我們明明是五個人啊,我、李瑤、劉丙丁……”

  “是我們記錯了。”齊斯打斷他,目光直勾勾盯著徐嫂,“我們確實是四個人,都是男人,沒有女人。”

  徐嫂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整張臉都皺成一團,看上去對齊斯的話語極為滿意。

  杜小宇不明所以,卻也知道大抵出了事,訕訕住了嘴。

  徐嫂緩慢地扭過身子,繼續走在前頭引路,擺動的腿和矮胖的身子像是一個陀螺。

  三人一鬼又沉默著走了一段,尚清北湊近齊斯,壓低聲問:“李瑤是鬼怪?”

  “不見得,也有可能是她觸發了什麼機制,暫時被排除在雙喜鎮外。”齊斯面色不改,“我以為在聽了副本最開始徐雯的那個電話後,‘這個副本不止一個空間’已經是我們的共識了。”

  尚清北眼角微抽:“已經確定手機有問題了,你還信徐雯的話?”

  “在那些細節上,她沒有騙我們的必要,不是麼?”齊斯快走幾步,緊跟在徐嫂三米開外,“最高明的謊言往往摻雜部分真相,只有這樣,真真假假才更難以分辨。”

  “你怎麼確定哪些資訊是真的,哪些是假的?”尚清北提出質疑。

  齊斯回頭看著他笑:“不確定啊,我說的這些都是我的猜測,你也可以有你的猜測。”

  “……”尚清北聽到那熟悉的哄小孩的語氣,知道這天是聊不下去了。

  齊斯如願獲得片刻的安靜,閒庭信步地踏著一地青石板,跟著徐嫂向喜兒家的方向走去,腦海中浮現的卻是進入副本以來,李瑤的種種表現。

  那姑娘廢話不多,大部分言語都和靈異知識、副本背景有關,很容易便能從中提取出重要資訊。

  清晨時分,她曾憂心忡忡地說:

  ‘在進入這個副本之前,我就夢見我死了,屍體被放在一個很黑很深的地方,還能聽到水聲,現在我想起來了,那應該就是井裡……’

  ‘我記得那個夢裡,我的身邊還有很多具屍體,我好像還看到了你……’

  這些會是重要資訊嗎?

  齊斯心有所感,拿起手機進入相機軟體,點了一下鏡頭切換,調成自拍模式。

  畫面裡出現的是一張憔悴的臉,長相只和他有六七分相似,滿面凌亂的胡茬。

  深陷的眼眶中一輪空洞的眼球幾乎佔滿全部,表面生長著粗礪的血絲,透著一種強烈的非人感。

  手機作為假道具,獨立於這個副本之外,因此能夠不受副本的認知扭曲作用,顯示玩家此刻真實的形象。

  如果是平時,齊斯很可能會將此當作普通的扮演類副本的特質,而忽略一些違和之處。

  但現在卻由不得他不懷疑了,他的靈魂來到了這具陌生的身體中,那真正的他的身體在哪裡呢?

  李瑤找到的志怪故事中,張生【失足墜井,見屍骨儼然,憮然惆悵】。

  正常人看到滿地屍體,第一反應該是恐懼;張生為什麼會感到惆悵呢?

  只有一種可能,他在井底看到的是自己的屍體,他知道自己死了,成了鬼。

  齊斯沒來由地想到《辯證遊戲》副本。

  哪怕複製體殺死母體,也能通關;詭異遊戲似乎有意用鬼怪取代玩家,達成一種入侵現實的效果。

  現在的情況大差不差,他莫名其妙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似他,卻不是他……

  “到地兒啦,你們今天也累了,好好進去歇著吧。”徐嫂在路口停步,抬手一指前方。

  沒有人影的巷道乾淨開闊,披紅掛綵的宅院在巷尾隱現,在場的玩家和NPC都知道里面剛死了人,但沒有一人表現出異常。

  宅院門沒關,玩家們卻都沒有走進去。

  齊斯看著往反方向走的徐嫂,目光再度落到她腰間的招魂鈴上:“徐嫂,您之前不是說把鈴鐺給弄丟了嘛,怎麼又戴上了?”

  徐嫂停住腳步,側過臉笑:“在砧板上找到啦,原來是老婆子我做飯的時候拿下來了。”

  “為什麼要拿下來啊?一直戴著不好嗎?這時戴時不戴的,萬一弄丟了怎麼辦?”齊斯語氣諔孟袷钦嫘膶嵰馓岢鼋ㄗh。

  “想拿下來就拿下來了啊。”徐嫂敷衍地回答一句,繼續之前的路徑,漸行漸遠。

  尚清北扶了扶眼鏡,出言分析:“目前看來,招魂鈴有驅鬼辟邪的作用,徐嫂本身是鬼,所以不能久戴。只在送飯時,為了不讓我們發現飯菜有問題,才戴著遮掩一二。”

  “錯了。”齊斯擺弄著手機,頭也不抬,“我們知道飯菜有問題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七天時間,我們總不可能一點東西都不吃。”

  “地點才是關鍵。徐嫂兩次戴招魂鈴,一次是在傍晚來喜兒家,一次是在酒席出事後去喜神廟,因為她知道,那時那地會有鬼怪作祟。”

  “徐嫂不是鬼嗎?鬼怎麼會怕鬼?”杜小宇不懂就問。

  齊斯掀了掀眼皮,淡淡道:“一來,她可能並不認為自己是鬼;二來,她心裡有鬼。”

  杜小宇一愣,很快在腦海中搜尋出相應的資訊。

  早上,徐嫂說:‘咱鎮上有幾次鬧鬼祟,我們一起去娘娘的廟裡燒紙,祈求娘娘的保佑,那些鬼祟就都被鎮井裡了。’

  尚清北皺著眉道:“喜神廟有鬼祟說得過去,喜兒家怎麼也有鬼祟?”

  “喜兒家死過人,而且還是被徐嫂直接或間接害死的。”齊斯將手機換到左手,抬起右手放到眼前,指尖蒼白如常,沒有髒汙,“還記得第一天我們在窗臺上看到的血跡嗎?那應該算是一個很明確的線索了。”

  “喜兒是孤女……喜兒的家人是被徐嫂害死的?”杜小宇說出猜想,一抬頭就看到齊斯用關愛智障的目光看著他。

  “你不如猜想得更大膽些,比如,喜兒真的是鎮上的人嗎?徐嫂讓我們和喜兒一起住在這座宅院裡,僅僅是因為只有這裡有空房子嗎?”齊斯的笑容多了幾分諷刺的意味,“有沒有一種可能,這座宅院本身就是給鎮外來的客人住的,喜兒曾經也是客人?”

  “鈴鈴鈴……”來電鈴聲毫無預兆地響起,打斷齊斯的言語。

  齊斯垂眼看向手機的來電顯示,【徐雯】二字無比鮮明。

  他按下接聽鍵,順手開了擴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