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诡异游戏 第8章

作者:笑諷嘲

  林辰本就如坐針氈,看著齊斯催促的眼神,雖然還有些遲疑和惴惴,但到底是跟了上去。

  齊斯一言不發地走在前面,上到二樓,在巨大的機械鐘前駐足。

  黃銅齒輪緩慢地轉動,尖銳的黑色指標在兩個羅馬文數字之間滑行,鐘錶外殼折射稀薄的晨光,泛著神聖的燦金。

  林辰站在齊斯身後,不安地左顧右盼,手不自覺地攥緊皺巴巴的衣角,拉長又捲起。

  齊斯估算著樓下的人聽不到他的說話聲了,轉頭注視林辰的眼睛,沉聲道:“有一件事我忘了告訴你了。詭異遊戲存在一個保護機制,死一定數量的玩家後,剩下的玩家就能安全通關,並且得到更多的獎勵。”

  他將葉子說出的資訊轉述一遍,低低地嘆息:“我懷疑,我們五人中,會有人試圖暗害其他玩家。”

第十章 玫瑰莊園(九)囚徒困境

  林辰在現實裡算得上高材生,此時只聽齊斯一提點,便明白了問題的關鍵。

  幾人中最有實力的沈明已經遭遇不測,這個副本的難度可想而知。

  一旦玩家們發現,難以透過正常的收集線索、破解規則等途徑通關,他們為了活下去,可能做出任何違反道德的事。

  原本的團隊副本此刻已然被賦予競爭和敵對的屬性,難怪齊斯最開始說信不過其他人……

  林辰在法治社會中生活了二十年,心裡還存有一絲不切實際的幻想。

  他訥訥地說:“可是我們都是人類,明明可以先彙匯流排索,試試看合作對抗詭異,想辦法一起通關的啊……”

  “你聽說過囚徒困境嗎?”齊斯用手指點著下巴,循循善誘,“合作破解世界觀的確是最佳選擇,但猜疑鏈客觀存在,我們無法確定其他人是否存有害人的惡意。率先公開線索的人必然在資訊量上落入劣勢,生存與否全取決於他人的善惡。”

  他嘆了口氣:“沒有人願意將命呓唤o他人,所以,這從一開始就是死局。”

  林辰小聲反駁:“可正常來說,不會有人願意害人吧?”

  “你怎麼那麼天真呢?”齊斯笑了,“你須知,人是從野獸進化而來的,逐利和嗜血是刻入本能的模因。小孩子生來就會撒謊,還會毫無理由地虐殺昆蟲,踩踏螞蟻;隨著年齡的增長,力量變得強大,腦海中便會時常閃過傷害他人的念頭。

  “校園裡的霸凌,街頭上的鬥毆,職場中的欺侮,流血或是不流血的壓迫——為了利益殘害他人是寫在基因裡的東西。只有不害人才需要理由,比如,害怕引發麻煩,害怕孱弱的肉體被集體摧毀,或者單純是……玩弄道德這套規則能夠更方便地獲取利益。

  “現實中,有賴於暴力機關的約束,害人的風險在大部分時候遠大於能帶來的收益。而在遊戲裡,沒有法律,還留不下證據,你覺得風險比之利益如何呢?”

  林辰下意識順著這個邏輯推演下去,很快想到,一旦最糟糕的情況發生,玩家自相殘殺,那麼像他這樣的新人無疑會成為犧牲品。

  他心頭一跳,抬眼看向齊斯。

  後者適時垂下眼,苦笑:“我一向厭惡那套弱肉強食的規則,只因我知道,沒有絕對的強者,再兇猛的野獸也會有力竭的那一天;我堅信和平與團結才更利於所有人生存,但現在,我已經不知道該相信誰了。

  “沈明作為第三次進副本的玩家,死在第一晚,和他同房間的常胥十分可疑。葉子明顯和沈明在現實裡認識,之前卻有意隱瞞,同樣不值得信任。鄒豔的情緒太過平穩,就像是對一切早有預料一樣,身上有諸多疑點……”

  說到這兒,齊斯的聲音染上幾分疲憊:“我能信任的只有你了。”

  “當然,你能信任的,目前看來似乎也只有我。”

  齊斯有一副極具迷惑性的長相,眉目柔和,唇色極淡,看上去沒有分毫攻擊性,反而平靜隨和、很好說話,讓人打心裡將他當作可以信任的朋友。

  林辰經過昨晚睡前的插曲,早已放下對齊斯身份的疑慮,在聽到他這番話後,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信任”在詭異遊戲中是多麼奢侈的一件事。

  他身處弱勢,信任齊斯是唯一的選擇;而齊斯身為經驗豐富的老玩家,竟然願意信任他,還主動說出這麼一番話來智笏男湃巍�

  明明他對自己的身份和死因只有蒼白的說辭,沒有任何證據能夠印證;明明昨天齊斯還是不太相信他的,現在卻願意冒這樣的風險……

  林辰心中不由泛起絲縷愧疚,他這樣的什麼也不會的新人,竟然也配得到信任和尊重嗎?

  “我不該和你說這些的,抱歉。”齊斯自嘲地笑了笑,“這時候說這些有的沒的,除了增加你的壓力外別無用處。

  “我們先想辦法破解規則、通關副本吧。只要早點破解世界觀,那些最糟糕的情況就都不會發生了。”

  林辰重重點了下頭。

  然後便聽齊斯溫聲指使:“去把房間裡的那些筆記搬出來,我們在樓道間看。”

  “啊?為什麼?”

  “這裡比較開闊,遇到情況後方便跑路。”

  “哦哦!”

  看著臨時隊友急匆匆離去的背影,齊斯拿起蘋果咬了一口,細細咀嚼起來。

  不得不說,一個好騙的隊友確實挺可愛的,他敢編,這貨是真敢信啊……

  林辰抱著一堆筆記趕回齊斯身邊時,正看到後者老神在在地拿著餐巾擦拭手指。

  他氣喘吁吁地說:“齊哥,我回來了!”

  齊斯抬起眼眸,關切地問:“沒遇到什麼危險吧?”

  林辰感動地搖搖頭:“沒有!謝謝齊哥關心!”

  “這樣啊……”齊斯抽出手環裡的刀片握在指尖,背過身去,“你把筆記上的內容讀給我聽,我負責望風,有危險也好及時做出反應。”

  林辰點了點頭,隨後咬字清晰地念誦起來。

  ……

  【我的胸膛腐朽】

  【血肉鋪展在地】

  【玫瑰棲居於此】

  【明日共我長存】

  ……

  【他們說她是最美的女孩,她確實很漂亮,比我漂亮多了。我相信她會是世界上最完美的女孩,她會是的,我希望她是。】

  ……

  【為什麼她從來不看看我呢?為什麼她那雙美麗的眼睛飽含淚水?為什麼擁有了美麗的她卻不謹慎守護這份寶藏?】

  【我不會讓她再見到他了,只需要輕輕地撥動指標,就可以修改時間……】

  ……

  【她快要枯萎了,醫生們說。是因為傷心,她是在為那個可惡的男人傷心!那個混蛋應該下地獄!】

  【不,她從來不會這麼想,她比我善良多了……】

  ……

  【每個人都以為我是那個活下來的人,其實我不是。活下來的是我妹妹,那個病死的人是我。】

  ……

  【我們都活下來了,她還在枯萎,但還有辦法……我永遠愛她,並會比她自己更珍視她那份完美。】

  ……

  林辰的聲音很平穩,看樣子從頭到尾都沒有遇到任何詭異的事,和昨天晚上齊斯翻開筆記後的境遇大不相同。

  齊斯狐疑地轉身湊過去,衝攤開的筆記上瞄了一眼。

  層層疊疊的黑煙幾乎遮蔽他的視線,血色的藤蔓虛影搖曳著生長,凝成一根巨大的觸手來觸碰他的臉頰,即將碰到的剎那又散落成一地紅光。

  異狀只有一瞬,如同幻覺。視野沉澱下來,變得清晰,泛黃的紙頁上,英文手寫體如蚯蚓一般蠕動,讓人憑空生出一種文字恐怖谷效應。

  真正可以辨認的只有扉頁的四行詩,和五段日記體文字,在目光觸及的剎那被翻譯成中文,出現在系統介面上。

  危機是隻針對特定的人,還是有其時效性,過了一段時間就會消失?

  齊斯摸著下巴,若有所思。

  “沒頭沒尾的,完全不知道在說什麼。”林辰對齊斯的關注點毫無覺察。

  腦海中飄過在某個網站看到的一大堆狗血劇情,他尷尬地摸了摸鼻子:“聽起來像是悲慘的單戀,好病態畸形的感覺……”

  齊斯輕嘖一聲:“正經人誰寫日記啊。”

  林辰豎起耳朵,正準備聽大佬講解,齊斯卻轉了話鋒:“缺少很多時間段的記錄,應該還有線索在其他玩家的房間。”

  “啊?那我們該怎麼辦?”去搶線索嗎?

  齊斯抬眼望了望溼漉漉的天花板:“等會兒去三樓看看。”

  “哦……啊?”

  “短時間內不宜和其他玩家起衝突,留給我們的能探索的地點只有花園和三樓了,我選擇三樓。”齊斯側頭看向林辰,聲音平靜。

  “都這個時間點了,他們還沒上樓,總不至於是沒吃飽飯又點了一桌。我猜他們大機率都往花園去了,畢竟昨晚管家的話直接說明了,在白天探索花園符合常規流程,也較為安全。

  “相比之下,三樓作為存在風險的地點,一般不會被作為優先考慮的選項,此時定然有大把新鮮的線索留給我們。”

  林辰不停擺頭:“但……但是一旦被安娜小姐發現,我們就涼了啊……”

  齊斯拍了拍林辰的肩:“嗯,不被發現就沒事了。”

  “怎麼才能不被發現?”林辰哭喪著臉哀嚎,“安娜小姐神出鬼沒的,誰知道她什麼時候突擊上樓一趟……”

  “這你不用擔心,詭異遊戲一般來說不會設計無解的局面,既然需要我們探索三樓,那麼一定有較為安全的方式。

  “你上樓探查,我主動去和安娜小姐見面,看能不能引開或者拖住她。”

  在聽到“上樓探查”四個字時,林辰臉色一白,條件反射地想要推拒。

  接著,他就聽到了齊斯對自己的安排。

  主動去見安娜小姐,還要拖一段時間,無疑是更為兇險和困難的任務。

  “我和你相互信任,這是相較於其他玩家的優勢。在他們畏首畏尾、躊躇不前之際,只有我們可以透過合作與籌劃,展開對三樓的探索。不去三樓,又怎能找齊線索,通關副本呢?”

  齊斯嘆息一聲,抱歉地補充:“我可能拖不了多久,你優先探查地形,確定三樓是否有其他NPC。能獲得更多資訊最好,若是不能,那便算了。”

  林辰垂頭聽著,為自己先前那一瞬間的退縮感到慚愧。

  人家主動擔下更大的責任,而他要做的僅僅是簡單探查一下,也許都不一定對通關有什麼幫助……

  他向來自詡有擔當,怎麼一到詭異遊戲裡,就這麼膽小怕事,像個縮頭烏龜?

  想到這兒,林辰不再猶豫,握緊拳頭道:“我……我會盡力的!”

第十一章 玫瑰莊園(十)誘導暗示

  古堡內壁的石牆上,蜿蜒的水痕如潰瘍般滲漉,枯朽的藤蔓似乎又生長了些許,為風化疏鬆的牆壁增添更深的裂痕。

  齊斯順著樓梯下到一樓,沒有看到安娜小姐的影子,也沒看到管家。

  這兩個NPC在大多數時候都像憑空消失在城堡裡一樣,非必要不曾露面,也許是好心留給玩家充足的自由探索空間,又或者是深知“恐懼來源於未知”的道理,藏匿於暗中虛張聲勢。

  齊斯推開古堡大門,大片的玫瑰花海撞入眼簾。

  灰紫色的陰天為紅豔的玫瑰塗抹上一層鉛灰的暗色,交相遮蔽的枝葉下是濃厚的黢黑,給人一種掩埋、潛藏著什麼秘密和恐怖的直覺。

  齊斯沿著小道往外走,抬眼就看見鄒豔站在不遠處的花叢中,正往他這邊看。

  目光相接後,鄒豔點了點頭作為招呼,又低頭彎腰,伸手撥弄起面前的玫瑰來。

  齊斯徑自走過去,也撥開一叢玫瑰,為自己清理出一小塊可以站人的地方。

  他在溼漉漉的寒意中站定,轉身面向古堡的方向。

  高大的建築頹然兀立,被找不到源頭的自然光蒙上一層灰濛濛、陰森森的色澤。縱橫交錯的古藤沿外牆向上攀援,早已在歲月的積灰中成為古堡的一部分。

  他所站的位置正是昨晚安娜小姐佇立之處,目光所及是二樓客房的窗戶,透過風化的玻璃只能看到幽邃如墓窟的陰鬱穹隆。

  這個角度揹著光,是看不清客房裡的人的。昨天夜裡,安娜小姐到底在看什麼呢?

  齊斯後退幾步,將整座古堡收在眼底。

  這座建築的外牆多處褪色,佈滿無數細小的菌類和黴斑,巨大的石塊皮開肉綻,裂痕中生長著枯死的藤蔓。有一瞬間,他感覺這座古堡像一個人,一個被鎖鏈層層綁縛的人。

  身邊的鄒豔忽然開口:“齊斯,你對安娜小姐有什麼看法?”

  齊斯側頭直視女人的眼睛,問:“哪方面的看法?”

  鄒豔笑了:“隨便談談,本來就是閒聊罷了。”

  齊斯的腦海中適時劃過兩幕景象,一幕是在餐桌上咀嚼血肉的女人,一幕是在夜裡站在玫瑰花海中哀傷幽怨的影子……

  人類的形影在心中停留兩秒便自動被拆解成皮肉和骨頭,排列組合出各種方案,包括如何解剖,如何製作標本,用什麼手法,做成什麼樣的標本……

  他唇角的笑容不覺染上幾分溫柔的意味:“就人類普遍特性來看,安娜小姐胃口不錯,可能還有點失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