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笑諷嘲
昨天餐桌上,在自我介紹完畢後,他便將所有玩家的外形特徵都記在了腦海中。
再加上平日裡工作性質特殊,使他對屍體有那麼幾分敏銳的直覺,他基本可以確定,死的就是沈明。
那個眾人中號稱最有經驗,短暫地擔任“領導者”角色,卻平庸至極、沒有多少擔當的中年男人。
葉子不以為然:“老玩家保命道具多著呢,哪有那麼容易死?誰知道被詭異這麼料理了一番,身形會不會發生變化……”
“嗯哼,有道理。”齊斯古怪地笑了笑,在屍體前蹲下身,從口袋裡摸出昨天從餐桌上順的餐巾包住右手,輕輕觸碰被血液染得猩紅的玫瑰花瓣。
小臂長的玫瑰被他小心地撥到一邊,粘稠的、呈現半凝固狀態的血液遲緩地流出,在頭顱下散成紅色的湖。
鄒豔看著他的動作,面色古怪:“齊斯,你這是在幹什麼?”
齊斯頭也不抬道:“我不是說了麼,我是標本製作師,對付屍體我專業對口。”
鄒豔:這專業對口得可真廣,請問你製作的標本正經嗎?
說話間,齊斯一扣關節合上屍體的下頜,纖長白皙的手指撫上死者的遺容,如同有魔力般在屍體臉上滑動跳躍。
破碎的頭顱很快被拼合出人樣,在三人面前呈現沈明血肉模糊的臉。
死者的身份至此蓋棺定論,鄒豔倒吸了口氣,葉子的臉色也白了下來。
“哈,怎麼可能?沒開玩笑吧?”葉子不停眨眼,聲音發澀,“你確定你沒搞錯?沈哥再怎麼不小心,也不該是最早死的,他可是……他可是老玩家啊……”
齊斯反問:“和沈哥一個房間的常胥也是老玩家,不是麼?”
他用餐巾將手指擦拭乾淨,掀起眼皮看了看四周:“常胥人呢?他和沈哥住一個房間,不說順手施救,再不濟也該知道些什麼。”
人是會聯想的,這番話留了充足的餘地,更是有意地進行了暗示和誘導。
葉子喃喃道:“是啊,沈哥是老玩家,無論如何也不會第一天都度不過,除非……”
後續的話語被她嚥下,就在上一秒,角落的房門被從裡面開啟,現出常胥的身形。
他一身黑衣打理得整齊,顯然不是剛醒,就是不知他醒來了多久,又聽到了多少。
齊斯眯著眼注視常胥那張陰鬱得像常年不見光的臉,似笑非笑地問:“身為警察,警覺性應該不會太低。關於沈哥的死,你不會一點都不知道吧?”
“你們懷疑我很正常,但沈明的死確實和我無關。”常胥聲音冷淡,“昨天夜裡,疑似安娜小姐的NPC敲響我們的房門,沈明醒來後想要去開門,我在阻攔他的過程中發出了響動。隨後,門被從外面開啟,藤蔓狀的詭異伸了進來。”
簡潔的敘述平白給人一種冷漠的感覺,結合常胥沒有表情的臉,讓人不由得感到心寒。
葉子冷笑:“鬼才信你的一面之詞!為什麼沈哥死了,你什麼事都沒有?我聽說過有副本會把鬼怪安插在玩家中間,你昨晚一點傷都沒受,這你打算怎麼解釋?”
常胥垂眼注視地上的屍體,言簡意賅道:“它們打不過我,只能更換目標,將沈明拖出去。”
“你就沒想著拉他一把嗎?”
“我拉過他一次,沒拉住。我估算過力量對比,再拉他的話他會被撕成兩半。”
“現在死無對證,自然你說什麼是什麼。”
眼看著劍拔弩張,鄒豔適時解圍:“別說了,人已經死了,現在互相懷疑沒有用處。這是個團隊副本,我想常胥也沒必要故意害沈明。”
葉子的語氣激烈起來:“團隊副本?這遊戲根本就不存在團隊!大家都是老玩家了,都知道‘保底死亡人數’機制,只要死足夠的人,剩下的人就能安全通關,甚至還能得到更多的獎勵。誰知道我們當中會不會有人存這個心思?”
齊斯站在一旁靜靜地聽著,不置可否。
昨晚的疑問得到了解答,沒想到詭異遊戲還真有這種充滿養蠱色彩的機制。
好在,他本身就離群索居,將所有遊戲當零和博弈看待。害人不需要理由,只要逮到機會,他很樂意背後捅其他玩家幾刀試試。
局勢對於他來說,其實變化不大。
已知安娜小姐盯上了他,如果要死一定數量的人,他大機率在死亡名單之中。時間拖得越久越危險,他的選擇只有儘早破解世界觀,結束副本。
當然,現在還多了一條路,即殺死其他玩家,觸發所謂的“保底死亡人數”機制。
鄒豔拉住葉子的袖口,諄諄勸說:“規則第七條,只有鬼怪可以殺死人類。至少在這個副本里,玩家是沒辦法自相殘殺的。”
葉子搖頭:“誰說一定要親自動手?傻子都知道,只需要藏匿幾條線索,借用鬼怪的力量……辦法多的是!”
常胥倏地抬眼,冷冷盯住葉子的眼睛:“關於怎麼害人,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葉子冷哼:“彼此彼此。”
齊斯站在一旁,好整以暇地觀賞眼前的鬧劇。
這些玩家身上似乎都有秘密,而且是牽扯頗多的那種。
詭異遊戲中的勢力恐怕錯綜複雜,已然演化出多種博弈模型,比他想象得還要有趣和麻煩,由不得不謹慎對待。
“我沒有害沈明,並且差點被沈明害死。以上就是昨晚發生的一切。”常胥淡淡掃了葉子一眼,轉身向樓梯口走去。
葉子嘲諷道:“反正人已經死了,也沒有第三個人作證。現在好了,唯一的老玩家死在第一天,還是珍稀的智力型玩家,接下來兩天我們該怎麼辦?”
她圍著屍體走動起來,腳尖焦躁不安地在地板上划動,像是跟丟了頭羊的羊群,色厲內荏地應對未知的恐懼。
齊斯饒有興趣地端詳女孩的神情:“通關過一個副本或是兩個副本,我不覺得在新手池的範疇內會有太大的區別。”
他抬眼看向一旁的鄒豔,笑著問:“我的能力恰好偏解謎一側,相信鄒姐也是,對嗎?”
“我確實也是智力型玩家。”鄒豔禮貌地頷首,給出了肯定的答覆。
“那就好。解謎這塊不用擔心了,我們只需要避免像沈哥那樣被人害死就好。”齊斯眉眼彎彎,投向葉子和鄒豔的目光傳遞寬慰的意味。
他快步走向已經走過半截樓梯的常胥,故作不解:“常胥,我有一個問題,你昨晚醒來後,是怎麼確定具體時間的?”
基於訊號博弈的聲譽模型中,博弈各方由於資訊接收不完全,無法做到完全信任彼此,信譽——或者說聲譽——最低的人容易被率先排除出局。
齊斯作為身負“襯衫上有血跡”這一疑點的低信譽者,若不想最早出局,唯有將水攪得更渾,推出一個新的倒黴鬼承擔所有人的懷疑。
他看著常胥,眉頭緊皺:“明明都違反了第二條規則,為什麼你活了下來?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或者——有什麼別的手段?”
“因為我有手錶,知道確切時間。”常胥從懷裡摸出一塊懷錶丟向齊斯。
齊斯抬手接過。
制式古樸的銅表入手的剎那,絲絲涼意滲入皮膚,眼前浮現出一行行提示文字。
【名稱:命邞彦l(殘破)】
【型別:道具】
【效果:標示客觀時間】
【備註:命咧窈茉缇徒⑵鹑缦掠^念:守時是一個好品質,尤其是在契約建立之後】
第九章 玫瑰莊園(八)莊園早餐
道具?
之前的鑰匙是道具,齊斯倒是可以理解,但常胥持有的懷錶,從年代和風格上看,明顯不屬於這個副本。
它是從哪裡冒出來的?為什麼其他玩家沒有?
常胥淡淡道:“這是我在第一個副本中完美通關獲得的獎勵,昨晚我正是透過它,才知道了每時每刻的具體時間。”
那沒事了,看來有些道具是可以在某個副本里獲得,並帶到其他副本的。
齊斯瞭然,把玩著手中的【命邞彦l】,笑道:“羨慕羨慕,與時間相關的道具,和這個副本專業對口啊。”
“的確。”常胥對他意有所指的恭維並不買賬,面無表情地伸出手,“如果沒有別的事,就還給我吧。”
【命邞彦l】聽名字就是好東西,好想要,然……常胥看起來很能打的樣子。
齊斯將懷錶丟回常胥手中,面色不改:“這道具可得小心收好,說不定是很多涉及時間的副本的破局關鍵。這個副本後續的通關,恐怕還要多仰賴常哥你了。”
鄒豔和葉子的視線似有似無地投了過來,原本看上去不起眼的懷錶一瞬間承載了所有人的注意。
一個和副本主題相配的道具,對玩家實力的加成無疑是巨大的,甚至可能成為決定玩家能否通關的關鍵。
常胥順手將懷錶揣進兜裡,目光落在齊斯右手腕的手環上:“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右手戴著的是武器類道具,在前期更為稀有,並且實用。”
“這樣麼?”齊斯禮貌地笑笑,“常哥眼力不錯。”能一眼看出手環暗藏玄機。
這話聽在常胥耳中,便是在說他能一眼看出道具的所在。
他沒有起疑,輕輕頷了下首,繼續踏著一級級樓梯下了樓。
看著常胥的背影消失在樓梯口,齊斯臉上的笑意淡了下去。
右手戴著的手環是他在現實裡找人定製的,自然不可能和詭異遊戲有關,常胥為什麼會認為這是道具?
齊斯想起,從進副本到現在,除了他以外,沒有一個玩家身邊帶有武器。
起初他還以為那些玩家和他一樣多疑,喜歡將武器藏在暗處;現在想來,恐怕還有一種可能,就是玩家們在現實裡的武器和手機等電子產品一樣帶不進來。
在一般情況下,能帶進副本的,只有在副本中獲得的道具。
‘所以……我這個手環是什麼情況?遊戲出bug了?’
齊斯想到了無數種可能,但眼下不是思考這些問題的時候——在資訊量不足的情況下,任何判斷都只會預設答案,浪費時間。
他側頭看向一旁的葉子,微笑著說:“常胥的嫌疑算是洗刷掉一些了,那麼我要問你了:葉子,你為什麼認定沈明不會死?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武力突出,又擁有關鍵道具的常胥清除不得,那就只能犧牲一下像吉娃娃一樣張牙舞爪、聒噪不已的葉子了。
在自我介紹環節和沈明唱紅白臉,奠定沈明的領導地位;沈明死後,表露出的茫然和恐懼遠遠超出了目擊陌生人死亡的範疇……
疑點重重。
葉子將雙臂抱在胸前,冷笑:“關我什麼事?我能知道什麼?哈,我想到了,你該不會和常胥是一夥的吧?剛才故意唱雙簧,怕不是想洗脫他的嫌疑,推到我身上!”
很明顯的倒打一耙的話術,齊斯歪了歪頭,笑得真摯:“哦,被你發現了啊。沒錯,就是你想的這樣,可是你能拿我怎麼辦啊?”
時候不早了,玩家們陸續在一樓的長桌旁集合,一一落座。
就連害怕得要死的林辰也在鐘聲再度敲響前下了樓,戰戰兢兢地遵守系統介面上的規則。
沈明的缺席讓氣氛再無昨天傍晚的活躍,葉子的目光不時掃過空著的座位,林辰也很快意識到發生了什麼,抿緊嘴唇,不發一言。
六人中經驗最豐富的老玩家就這麼死去,無疑是不好的預警。而玩家之間逐漸織起的懷疑,更是糟糕的徵兆。
一派凝重中,牆角的機械鐘笨拙地敲了六下。
穿黑色長裙的安娜小姐從陰影中走出,身邊跟著像假人一樣的管家。
瘦長得如同鬼影的女人施施然走到主座,優雅地坐下,彎著唇角環視眾人,視線如同雨後半腐的棕櫚葉般溼漉漉地舔舐而過。
管家推著餐車佈置餐桌的當口,她的目光在沈明的空座位上停留,隨即掩唇而笑:“我可愛的客人們,希望你們度過了一個愉快的夜晚。”
這聲音熱情萬分,像是好客的主人常說的客套用語,結合具體事件來看卻是滿滿的幸災樂禍。
齊斯冷不丁地開口:“確實很愉快,多謝你的款待。只是不知,我可否冒昧地問你幾個問題?”
其他玩家皆是一愣,轉而豎起耳朵,凝神細聽。
寂靜中,安娜小姐頷首致意。
齊斯直截了當地問:“安娜小姐,你很喜歡玫瑰,是麼?”
“是的,玫瑰,我喜歡玫瑰。”安娜小姐重複,“世間至美之物便是玫瑰……”
“你喜歡盛開的玫瑰,討厭枯萎的玫瑰,是麼?”
安娜小姐的聲音變得哀傷:“是的,玫瑰枯萎了,就不美了……我喜愛美,討厭醜陋……”
“你曾經有一個美麗的姐姐或者妹妹,是麼?”
安娜小姐不再回答了,倏地咧開嘴露齒而笑,慘白如墓碑的牙齒在猩紅的唇齒間整齊地排列,讓人想起切割魚肉的刀俎。
血色的虛影在眼前閃回,腦海底部鐘聲轟鳴,各種音調的顫音在古堡的空腔裡盤旋迴蕩,久久不息。
齊斯心底跳躍危險的預警。他知道,不能再追問下去了。
如果觸發了什麼特殊事件,其他人會不會死不知道,他感覺自己一定活不成。
古堡的早餐較為樸素,小麥麵包、葡萄酒配蘋果,是極不符合在座玩家口味的吃法。
原本就因為死了人,以及由此浮出水面的猜疑鏈,氣氛凝滯而壓抑。再加上齊斯問了安娜小姐那些話,導致這個NPC臉上一直掛著森然的笑容,玩家們大多食不下咽。
齊斯倒是一向對吃食不大挑剔,副本里的早餐再怎麼不合口味,也比他在現實裡隨手糊弄的伙食強。
他用刀叉將麵包切割成小塊,送進嘴裡細細咀嚼,其間偶爾端起酒杯啜飲幾口,乍看格外悠然自得。
坐在對面的常胥同樣在一絲不苟地進食,像倉鼠似的嘴就沒停過,也許是真覺得莊園的早餐味道不錯。
兩人的行為無疑起到了很好的激勵效果,眾人紛紛拿起刀叉開動起來。盤裡的食物一點點減少,只剩下零碎的渣滓。
齊斯自顧自解決掉自己那份早餐,拿起餐巾擦了擦嘴,不著痕跡地塞進口袋。
他順手抓了個蘋果,道了句“抱歉”,便起身走向樓梯,站在陰影邊沿,向林辰使了個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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