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诡异游戏 第75章

作者:笑諷嘲

  他說得理所當然,語氣就像是在複述“人要吃飯睡覺”之類的常識。

  安吉拉被逗笑了,抬了抬手中的匕首,在齊斯的脖頸上劃出一道血痕:“你覺得現在這情況,是誰搶誰?”

  齊斯不語,安吉拉笑得放肆。

  血珠順著白皙的脖頸滴落,在白色祭壇上無聲無息地濺開斑點,暈開的血絲如同線蟲般向四面八方攀爬。

  “咻——咻——”

  毫無預兆地,無數道黑煙從石臺下飛竄而出,匯聚成一個個魚頭人身的鬼怪,向祭壇中的兩人圍攏過來。

  安吉拉隱隱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握著匕首的右手不由壓得更緊,就要反手扎進齊斯的脖頸。

  下一秒,預感應驗,一股無形的力量重重地將匕首推開。

  【此副本中,您無法殺死身份為“商人”的玩家】

  【違反副本規則,警告一次!累計三次警告將判定為通關失敗!】

  什麼情況?“司契”怎麼可能是商人?

  安吉拉看著眼前重新整理出來的銀白色文字,幾乎是在一秒間想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幾縷黑煙纏住了她手中的匕首,她一時竟動彈不得。

  齊斯抬起手,輕輕撥開她的手臂,涼涼地笑了:“你怎麼知道,我沒有在你之前破解世界觀?”

  ……

  大約四個小時前,將劉雨涵和章宏峰安置在房間裡後,齊斯捧著錄音機和海神像拾階而下,身後浩浩蕩蕩地跟著懵懵懂懂的鬼怪。

  鐘樓頂部的屍骨很好地證明,有規避鬼怪傷害的方法。魚人們對尤娜的信仰並非不可撼動,畢竟他們生前明顯信仰過另一位神明,也就是歌謠中提到的那位。

  齊斯猜測,玩家可以利用歌謠激起魚人們的記憶,暫時瓦解它們對尤娜的信仰。

  “要用信仰對付信仰”,這個結論並不能百分之百肯定是正確的;鐘樓頂部刻下的歌詞,可能是善意的提示,也可能是不懷好意的欺騙。

  但如果一有失敗的機率就不願意賭,那也沒必要嘗試破解世界觀了。

  事實證明,齊斯賭對了。

  憑藉歌曲,他可以安撫魚人,在要求入睡的時段橫行無忌。

  但光這樣還不夠,齊斯向來是個不安於現狀、有十足的野心的人。

  在承擔同樣風險的情況下,他樂於去追逐更大的利益。

  他想要控制鬼怪為他所用,而鐘樓的線索恰恰告訴他,尤娜有控制鬼怪的方法。

  於是,他穿過遍佈羽毛和魚骨的島嶼,在海岸邊的沙灘駐足。

  沒有夜晚的天空一片橙黃,尤娜斜倚著潔白的雕像,凝望面前大海上的粼粼波光,安靜而優美得像一幅油畫。

  齊斯走過去,將海神像遞還給她,微笑著說:“我知道你向海神許下了某個願望,並以旁人的生命作為代價。現在你還困守這座島嶼,想必尚未交付完畢代價的數額。

  “我不想管你的願望是什麼,也無意譴責你的行為,但我可以告訴你,我和我的同伴已經知道該如何離開這座島嶼了,而其他人尚未知曉。”

  尤娜轉過身注視齊斯,不聲不響,似乎和雕像融為一體。

  齊斯看著她,笑得惡意滿滿:“如果我公佈解法,你將再收割不到一條生命,但這對我來說沒有什麼實質性好處;而只要我願意,就可以透過佈局和誘導,讓大部分人都葬身海洋。”

  他頓了頓,換上邪神誘騙信徒的語氣:“所以,做個短期的交易吧。我用海神像換取部分你對鬼怪的控制權,如何?”

  ……

  被鬼怪們按在祭壇上的那一刻,安吉拉心念急轉,呼吸急促起來,恰似多年前被家族的人不由分說地從舞會中帶走。

  她覆盤進入副本以來的種種,先是翻找被漢斯殺死的人的屍首,收集了大量金錢,再在晚上冒險做了驗證,確定鬼怪無法殺死她,才敢於誆騙齊斯來祭壇……

  究竟是哪裡出了錯?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原本打算殺了我,是嗎?”齊斯垂下眼,唇角帶笑,“那我殺了你應該不算過分吧?”

  這話說得如同吃飯喝水般輕鬆,安吉拉連忙做出恐懼的樣子,語無倫次地哀求:“有九州在,我怎麼可能殺你?我只是想嚇唬嚇唬你,沒想真的對你動手……

  “我所有錢都給你!我還有積分,可以轉讓道具給你……只要你別殺我!”

  以往她也遇到過來自玩家的生死危機,只要適度示弱,他人難免心軟,放鬆警惕。

  這次似乎亦然,齊斯低垂著頭,神情若有所思,大概是在權衡她的提議的價值。

  良久,青年輕聲說:“好啊。你答應我,出去後不透露和我有關的任何資訊,我就讓那些鬼怪留你一命。”

  安吉拉鬆了口氣,楚楚可憐地頷首:“我答應你,等我離開副本,絕對不會透露任何資訊……”

  虛空中血霧蒸騰,凝結成鮮紅的紙頁,金色的藤蔓作為規則的具象若隱若現,羽毛筆在紙頁上寫下燙金色的文字,赫然是契約的條款。

  安吉拉看到系統介面上浮現出鮮紅的提示文字,伴隨著冰冷的電子音幽幽唸誦:

  【契約已簽訂,此契約由世界規則擔保,任何存在不得違抗】

  她心中驚愕:這得是什麼層次的技能,竟然能直接作用到系統介面上,甚至觸及至高無上的規則?

  不過,有規則作為約束,她應該是安全了,畢竟“規則不可忤逆”……

  然後她就看到齊斯無聲地從手環裡抽出刀片,划向她的頸側,動作堅決得不像是無端的恐嚇。

  她再也無法維持鎮定,憤怒地瞪視齊斯:“你要幹什麼?殺了我對你沒有任何好處!違反規則的話你也會死!”

  “你忘了嗎?你身上有充足的金錢,鬼怪是殺不了你的啊。”齊斯嘆了口氣,“能殺死你的只有玩家——我只說鬼怪不殺你,沒說我不殺你啊。”

  血花在白皙的脖頸上綻放,劇烈的疼痛和迅速流失的體溫昭示死亡的降臨。

  安吉拉趴伏在祭壇上,看著自己的血液洇溼潔白的磚塊,如蜿蜒的溪流般順著石臺的花紋滲入邊角,化作血色的根鬚。

  鐘樓的轟鳴在此刻振響,沒有任何旋律地盪漾著飄遠,遠遠近近,層層疊疊,恰似教堂做彌撒前驟然響起的樂歌。

  齊斯嗅著新鮮的血腥氣,愉悅地微笑著,伸手從安吉拉的口袋裡摸出所有紙鈔。

  一共一千八百,加上他身上的九百,總共兩千七,也就是兩條命。

  他隨手丟了十張紙鈔在祭壇上,看著那些紙頁消失在空氣中,才默默將剩下的紙鈔收進口袋。

  規則第一條,【請確保身上始終攜帶一定數量的可使用的金錢】,已經暗示了紙鈔和玩家的性命息息相關。

  後續尤娜對玩家說過一句話:“健康、人格、良心、生命……任何你們認知中可以用來換取金錢的事物,都可以作為代價。”

  也就是說,生命和金錢是可以互相兌換的。

  而“你們拿到的金錢符合你們自身的價值”,則是說明了每個身份對應的買命錢的數額。

  玩家會死於鬼怪之手,不過是因為他們身上的初始金額在付了房錢後,不再足夠買他們的命了。

  “又是文字遊戲啊。”齊斯豁然開朗,臉上的笑容明亮了幾分,“只要確保身上的錢不被消耗,哪怕不入住旅館也不會出事。

  “但規則偏偏預設了‘在旅館的房間裡入睡是安全的’這一前提,讓玩家誤以為那是唯一保證安全的方案。”

  真話也能騙人,殘缺的真話有時比假話更加可怕,詭異遊戲無疑很好地拿捏了玩家的心理。

  齊斯不是神,再精細的邏輯推演也會有錯漏之處,再縝密的思維也會在不經意間陷入盲區。

  他能做的,只有時刻保持謹慎,隨時根據局勢的變化調整自己的判斷。

  此刻,齊斯將經驗教訓儲存進記憶,緩緩彎下腰,用刀片切下安吉拉右手的尾指。

  他蹲坐在一旁,靜靜地端詳女孩的屍體,好整以暇地等待變化。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那根手指似乎只是普通的手指,沒有呈現木質結構,也沒有析出指環。

  “安吉拉不是傀儡麼?那麼……還有一個傀儡會是誰呢?”

  齊斯伸出食指有一搭沒一搭地叩擊自己的下巴,雙目逐漸眯成狹長一線。

第三十五章 無望海(二十一)Upset-顛倒

  昨夜,齊斯問尤娜:“事到如今,我很好奇你的願望是什麼。在現實之外另闢一片獨屬於你的海域,自封為這裡的王?”

  尤娜微笑著比劃:“那是他們的願望。”

  奴隸們深信海神的存在,在絕望中躍入大海,就像跳崖自盡的羚羊。

  他們用生命作為獻祭,群體思潮搭建成永眠不醒的長夢,封鎖整片通往異域的海域。

  好像只要這樣,他們的族人就再不用背井離鄉,他們就可以永遠不去往那片令他們恐懼的大陸……

  可惜事與願違,“百慕大三角”的存在並未削減“三角貿易”的熱情,逐利的商人們開闢了更多航路,只為繼續追逐權力和黃金。

  甚至有不少人是尤娜主動放出訊息引過來的,用於作為獻祭的牲醴,完成和海神的交易……

  “愚蠢而又天真的想法。”齊斯喟嘆著評價,“用逃避和退縮對抗貪婪的人性,所謂的犧牲不過是毫無用處的自作多情。”

  尤娜垂下眼,唇角笑容更甚:“並非毫無用處,至少我感到快樂。”

  一幕幕光怪陸離的虛影呈現為連貫的畫面,舊日的幻象歷歷可見。

  街道上漫溢著黃綠色的臭水,房屋裡彌散著爛菜和羊油的臭味,女孩在一天外出後回到家中,看到了母親躺在髒汙中的蒼白瘦弱的身軀。

  沒有一個母親不愛女兒,就像沒有一個女兒不愛母親。在知道只要自己死去,女兒就能被主祭和鎮民接納後,女人選擇了自盡。

  她用最後的力氣握住女孩的手,卻只來得及吐出半句遺言:“尤娜,你要成為……”

  女孩知道母親未說完的話是什麼,她要成為天使,這是她和母親共同的願望。她撕心裂肺地哭泣,想說她什麼都不想要了,只要母親能夠回來,但她終究一言不發——她不想讓母親失望。

  主祭宣稱女孩大義滅親,將被培養成自己的繼承人。鎮民們歡呼著焚燬了女人的屍體和母女蝸居的木屋,灰燼中只留下一尊潔白的神像,被女孩偷偷藏了起來。

  女孩一點點長大,接過主祭的權杖,代替主祭滿足鎮民們的願望。她感受著鎮民們的追捧和擁戴,熱鬧、喧囂而熾烈,唯獨不曾從中感受到愛和溫暖。

  她確實不再被排擠,卻依舊孤獨,甚至不如幼時和母親相依為命時快樂。她時常想念母親,也漸漸意識到,自己成為天使後,最想讓經常給她講天使的故事的母親看到。

  女孩回憶與母親的一點一滴,記憶裡的大火幾乎灼傷眼睛。她再也受不了鎮民們虛偽的愛戴,終於在一次彌撒時,高舉母親留下的海神像,承認自己信仰不铡�

  想象中的指責攻訐並未到來,鎮民們一如既往地恭敬而熱情,環繞在她身邊等待她降下恩賜。

  她看著那些貪婪的臉,忽然覺得心口很悶,像被塞進了一團揉皺的羽毛,浸了水後**開來。

  她頭也不回地跑進告解室,落下眼淚,像多年以前躲在母親懷裡痛哭一樣,在沒有母親的神像下哭泣。

  許久不曾出現的主祭悄然降臨,面容依舊年輕,笑容依舊戲謔。他告訴女孩:“人類並不在意誰是惡魔,誰是天使。

  “他們信仰我,只是因為我能給他們帶來利益。就像他們之前驅逐你,只是因為我讓他們這樣做罷了。”

  齊斯挑眉:“所以——你就殺了他們?”

  尤娜頷首,比劃道:“這是交易。”

  那天之後,女孩開始憎恨所有人類,憎恨貪得無厭的鎮民們,憎恨策劃這一切的主祭,也憎恨間接害死了母親的自己。

  有多憎恨現在,便有多懷念過去。她想要讓母親活過來,想要回到舊日的快樂時光。

  她一遍遍向海神祈叮K於得到了回應。神在夢中降下諭令:“為風暴獻上足夠的祭品,吾將予你所求之物。”

  於是,她將所有信徒集中在教堂前,任海潮淹沒小鎮;為了收集更多的祭品,又登上一艘艘航船,迷惑船上的旅客……

  齊斯看向尤娜的目光多了一絲探究的意味:“你用他們的生命證明了你作為海神信徒的價值,從待宰的羔羊搖身一變成為操刀者。

  “我很好奇,你既然已經決定投向海神,為何還執著於製作翅膀,成為所謂的‘天使’?”

  “我不信任何神。”尤娜搖頭,臉上現出屬於孩童的憧憬,“但我希望媽媽復生後,能感到安心、滿意和驕傲。”

  ……

  昏黃的天空下,齊斯揹著安吉拉的屍體,向海邊走去。

  鱗片熠耀的白魚在海面上湧動,時不時躍到空中,折射銀白的微光。

  齊斯開啟錄音機,在洪亮的歌謠聲中站到海邊一塊巨大的礁石上,將安吉拉的屍體丟進海里,濺起白色的水花。

  白魚們昨晚不曾進食,餓了許久,此刻一擁而上。安吉拉落水的地方暈染開湹乃t色,指甲蓋大小的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拉長,變成潔白輕薄的羽毛。

  異變如同病毒般在魚群間傳染,綿長的海岸線上不多時便躺了一排死魚,和昨天看到的數量大差不差。

  齊斯差不多確定了,一具屍體能產生的羽毛數量是恆定的,不以男女老少為轉移。

  昨天徐茂春的死生產的羽毛被尤娜做成了一隻翅膀,要想飛起來至少需要兩隻翅膀,也就是說,玩家除了自己發生異變外,還需要殺一個人……

  難怪常胥執意放棄飛離島嶼的通關方案,想必是料想到了自相殘殺的結果,不願意屈從於這違背道德的遊戲機制。

  齊斯自身武力值不高,又不願意發生異變,同樣無法走通這條通關路線。

  他更關心的是,對應TE結局的“最佳通關方案”究竟是什麼。

  無論是乘船,還是製作翅膀,都限定死了通關人數,而武力型玩家在資源的爭奪中有得天獨厚的優勢。

  詭異遊戲一般來說還是講究公平公正的,必然有一條向智力型玩家傾斜的通關途徑隱於暗處,有待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