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笑諷嘲
日記中明明白白地寫著,【從上島開始記錄時間,每三天都有一次離島的機會】。
但誰知道這條資訊是真是假?這個副本,可沒有“NPC不會騙人”的前置條件。
齊斯斟酌著說:“如果錯過了明天,就需要再等三天,拖的時間越久越危險。而且,很多人身上的錢恐怕撐不過那麼久。”
他點到為止,章宏峰馬上接道:“今天俺就能把那艘船修好了,明兒出發不成問題。這不有羽毛嗎?大傢伙的翅膀應該也能做了吧。”
玩家們看了看床上滿身羽毛的漢斯,又看了看自己,都沒有異議。
齊斯和常胥混雜在人群中下了樓,甫到大廳,便有一股刺鼻的魚腥味撲面而來——飯菜已經準備好了。
這會兒誰也不客氣了,幾個致力於自產自銷羽毛的玩家皆抄起筷子去搶桌子中央的一小碟海草,各憑本事將唯一的素菜瓜分完畢。
可能是因為前幾頓沒好好吃餓著了,他們在吃完海草後,將目標轉向餘下幾盤魚肉含量充足的菜餚。
有幾人在夾了幾筷子魚肉後,不知不覺又吃了不少下去,比起先前的食量格外多些。
“好吃,真好吃!太美味了!”他們喃喃地說。
一個玩家更是下了判斷:“尤娜換原材料了,前幾天的魚吃起來像是人肉,今天的魚正常了。”
劉雨涵搖頭:“未必是魚正常了,可能是我們變了,我們在從魚變成鳥。魚吃魚會覺得怪異,鳥吃魚則不會……”
“別說了。”陸離低聲道,“既然已經吃了,就不要增加大家的心理壓力了。”
玩家們安靜地埋頭吃飯,脖頸和後背隨著吞嚥的動作生長出大片的羽毛,有如雨後瘋長的灌木。
魚腥氣依舊刺鼻,這種味道無論將鼻腔浸漬多久,也無法強迫人類適應。
齊斯徑自走出旅館,呼吸新鮮空氣。
身後,常胥跟了出來,問:“你之前和我說的,‘每天就睡這麼點時間’,是什麼意思?”
“字面意思。”齊斯側身看他,目光真摯,“我是自由職業者,每天習慣睡到自然醒,不像你作息規律。”
常胥心有所感,追問:“時間有問題,是嗎?在喝下安神湯入睡後,我們無法聽到期間響起的鐘聲,很容易誤判時間,是這樣麼?”
“你猜。”齊斯的目光落在他肩膀上的羽片上。
這人從進入副本開始便沒有錯過一餐飯,此時正在海風中發生肉眼可見的異變,狹長的羽毛從他的後背上生出,折射橙黃色的微光,明亮而耀眼。
常胥略微側頭,也看到了自己身上的羽毛。他淡淡道:“對照實驗有結果了,吃下旅館的飯菜後,身上會長出羽毛。第一天長羽毛的位置是喉嚨,第二天長羽毛的位置是後背。”
齊斯湊過去,從常胥的脊背上揪下一片羽毛,拿在手裡研究。
羽毛的根管處沾著金色的血,整體溼滑如魚鱗,凹凸不平的表面似乎塗抹了一層蠟,入手粘膩而柔軟。
常胥接過羽毛,掂量了一下重量,又縱身躍起,身姿有一瞬間的騰空。
他有了判斷:“再增加一倍的羽毛,就可以飛起來了。”
“這樣啊……”齊斯笑了,“看來光是自己的羽毛還不太夠用啊,我們不得不去向尤娜請教製作翅膀的方法了。常哥,你去還是我去?”
“我不去。”常胥搖頭,“我認為飛離島嶼並非最佳通關方案。這一來需要玩家的身體發生異變,二來因為資源有限,將會使得玩家自相殘殺,心態朝非人的方向轉變。
“這兩者都是論壇裡謹慎考慮、提倡禁絕的負面後果,風險不低,危機重重。我想一定還有其他通關方法,可以規避這兩條壞處。”
“我也這麼覺得。”齊斯贊同道,“身上長羽毛未免也太醜了,而且我們還有一處地方沒去探索呢……”
在今天以前,長出翅膀飛離島嶼尚是他的備選方案之一,畢竟伊卡洛斯的神話故事深入人心。
但在發現玩家們僅僅是按時吃飯就長出了符合要求的羽毛,並且在不知不覺間習慣了島上的魚肉後,他意識到了不對——
一切都太簡單、太順理成章了。
如果生出翅膀就能飛離島嶼,就能通關,那麼只要是個智商正常的人,便可以做到,何必兜那麼大一個圈子呢?
除非這本身是一個陷阱,玩家從魚變成鳥的過程,亦是被副本同化的過程……
不遠處,一頭綠髮的安吉拉大喇喇地走過來,自來熟地笑道:“兩位帥哥,規則說‘如要離島,可向海神求問出海的相關事宜’,你們有興趣和我一起去祭壇看看那位海神嗎?”
“昔拉的人才死了一個,還剩兩個呢,你就不怕和陸離一樣被敲悶棍?”齊斯似笑非笑地看著她,“還是說,你知道誰是昔拉的人?”
安吉拉的神情毫無破綻:“我只是覺得,他們不會敢在這時候下手,因為無法確定我們是否是引蛇出洞的誘餌。
“更何況,今天不去,就沒有機會了,不是麼?明天就要離開了,你應該也不捨得放棄近在咫尺的世界觀吧?”
“為什麼找我們合作?”齊斯問,“已知玩家中還有兩個‘傀儡’,我們兩個都不是‘傀儡’的機率只有十二分之七,剛剛過一半,你敢賭嗎?”
安吉拉促狹一笑:“我可以確定你們不是。我看過常胥的直播,昔拉的人一般不開直播的。”
直播?齊斯眯起了眼。
他了解過,直播畫面囊括主播附近方圓五米的範圍,只在玩家拉撒、裸奔和入睡時關閉。
如果常胥開了直播,那麼作為常胥的隊友,他的很多舉動和言語必然已經被透露了出去,面容也會被許多人熟識。
雖然他早就預料到會有蠢貨開直播的可能性,在行事上有所收斂和隱蔽,但在知道最大的蠢貨就在自己身邊時,他心底依舊有一瞬間的冷然……
齊斯垂下眼簾遮去眼底的晦暗,嘴上笑著揶揄:“常哥,看樣子這姑娘是你的粉絲啊。”
常胥並不知道臨時隊友已經有了殺心,還是連標本原材料的完整性都不打算保留的那種。
他打量安吉拉兩秒,隨後向齊斯投以徵詢的目光。
他向來不會拒絕其他玩家的求助與合作請求,但眼下的情況與之前不同。
他不太懂人情世故,卻也知道,在有隊友的情況下,不打商量就做出決定是不禮貌的行為。
到時候要是出了問題,害的不僅是自己,還有無辜的隊友。
齊斯看向安吉拉,目光清澈明朗:“傀儡師的存在、日記提到的危險、時間和金錢的流失……危機因素越來越多,死亡的機率已經遠大於破解世界觀、走正常路徑通關的機率。
“你擔心會有玩家情急之下害人,為了觸發保底死亡人數機制殺害其他玩家。所以,你想先一步聚集較大的同盟團體,破解世界觀,是麼?”
安吉拉坦坦蕩蕩地點了點頭。
齊斯反問:“那你有沒有想過,率先達成同盟會成為眾矢之的?
“玩家一共有十人,不是五人或者六人;而且這十人中還有兩個昔拉的成員,必然會秉持零和思維,率先排除最強者。三人同盟一旦達成,結局大機率是我們三個一起死。
“畢竟,我們和陸離他們不一樣。在外人眼中,我們是提前熟識的,甚至很有可能是透過某些道具,特意卡進同一個副本,不知道在盤算些什麼的。”
他停頓片刻,嘆了口氣:“而且,我也不認為去祭壇探索是明智的選擇。日記裡已經說得很明白了,靠近祭壇是真的會死。”
安吉拉遺憾地笑笑,又寒暄了幾句廢話,便不再搭理齊斯,轉身折回旅館。
常胥一直不聲不響,卻是聽明白了齊斯的意思,問:“為什麼達成兩人同盟不會被針對?按照槍手博弈理論,任何一個率先達成的同盟都可能被其他人群起而攻之。”
“誰說兩人同盟不會被針對了?”齊斯眼中滿是自嘲,“據我所知,我已經被盯上了,能不能活過這個副本都是兩說。”
“那你為什麼還要找我合住?”
“呵,呵呵。”齊斯冷笑了標準的三聲,“你為什麼會認為我有選擇的餘地?一進副本,你就為了證實無端的懷疑跟在我身後,我們再不一起走,不是欲蓋彌彰是什麼?”
常胥沉默了,一時找不到反駁的理由,因為齊斯說的偏偏是事實。
他懷著試探和拉攏的心思,緊緊跟著齊斯,卻忽略了事件背後蘊藏的危險。
他自己因為武力值突出,一路順風順水走來,從不在意他人的看法。可硬實力像他這樣強勁的到底在少數……
此刻,齊斯的態度讓他沒來由地心慌。
在他的記憶中,這個青年從來都是從容不迫、笑臉相迎的,這次如此失態,只可能是事態超出了掌控,甚至到了致命的程度……
齊斯深吸一口氣又吐出,疲憊地後退一步:“和你說這些已經沒用了,事情還沒到無法解決的地步。
“我們從現在開始分開,你再去鐘樓一趟,不管用什麼方法,把頂樓那具骷髏帶下來,放到旅館、鐘樓和祭壇三點的中央。
“接下來你可能會遇到很多無法理解的事,我也不奢求你能毫無保留地信任我。如果我真死在這兒,就算我識人不清,自認倒黴吧。”
他極淡地笑了笑,蒼白的臉色看上去荏弱無力,帶著明顯的強裝出來的鎮定:“言盡於此,常哥,就此別過。”
常胥有些遲疑,但在看到齊斯催促的眼神後,他直覺對方交給自己的任務極其重要,可能是最後的破局方法,不容有失。
“你多加小心,如果真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我會盡我所能帶你離開。”
他拋下一句話,轉身向鐘樓的方向趕去。
在常胥的身影隱沒在椰林間後,齊斯抬手摸了摸麵皮,收了臉上的惶然和無助。
他折回旅館,走到正要出門的安吉拉身邊,微笑著問:“一起去祭壇看看嗎?”
第三十四章 無望海(二十)Trick-詭計
安吉拉知道自己不是什麼好人,她向來以聰明人自居,而聰明人往往懂得利用優勢攫取利益,勢必要做一些不那麼符合道德的事。
作為家族裡見不得光的私生女,她在十六歲那年被接到父親家中,驚歎於身邊的紙醉金迷,卻也清楚地知道她無法染指那些財富。
這不公平,她不甘心,憑什麼僅僅因為她的母親沒有名分,天資聰穎的她便註定無法爭過那些養尊處優的蠢豬?
於是,她開始扯著家族的虎皮豐富自己的羽翼,遊走在交際場上縱橫捭闔、迎來送往,一度成為萬眾追捧的公主。
可惜好景不長,家族很快公開否認和她的關係,並著人限制她的行動,美其名曰避免她讓家族的名聲蒙羞。
她無力反抗,只能接受,失去一切,聲名狼藉。
就在她以為自己的一生就要這麼灰暗地度過時,詭異遊戲出現了。
在詭異遊戲中,現實中的金錢、名望、積累皆被清零,不看出身,不問過去,所有人都是過客,一切從頭開始。
——誰也不知道她曾經是誰、是什麼樣的人,她便可以扮演成任何她想成為的人,然後肆無忌憚地騙人、害人,發洩在現實中遭受的所有不公。
她簡直愛死這個遊戲了。
此時此刻,旅館裡已經亂成了一團,幾乎所有玩家的脖頸和後背上都生出了大量的羽毛,突破衣服的阻攔張牙舞爪,遠遠看去像是一群毛髮雜亂的白鵝。
分明是恐怖的發展,那些玩家的臉上卻都帶著燦爛的笑容。
他們撕扯下自己身上的羽毛,好像天然知道該怎麼做一般,將金色的血液當做黏合用的蠟,均勻地塗抹在羽片上,再交錯著粘連,疊合成翅膀的模樣。
他們自然知道自己的狀態有古怪,使用翅膀飛離海島可能不是最佳的通關方案。
但命才是最重要的,只要能通關,只要能活下來,哪怕變得不人不鬼又怎麼樣呢?
再扭曲的通關方式,也比殺死其他人、觸發保底死亡人數機制要道德。
——這就是人,愛惜羽毛卻又虛偽至極的人。
“一起去祭壇看看嗎?”安吉拉聽到之前拒絕她的青年如是問她,唇角帶著禮貌的微笑。
全世界都在表演,不過有人扭捏作態而不自知。安吉拉在心底冷笑,面上卻是故作不解地眨了眨眼:“司契,你之前不是說靠近祭壇可能真的會死嗎?”
“騙傻子的。”黑髮青年直截了當道,“他不擅長規則怪談類副本,容易拖後腿。”
所以你直接把他支走了是吧?安吉拉只覺得槽多無口。
不過眼下的情況正合她意,兩個人不好對付,容易生出變數,一個人則剛剛好。
當下,她微笑著說:“那我們儘快出發吧,據我所知祭壇挺遠的,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椰林蓊鬱,植被茂密,好在有鐘樓和旅館兩點一線作為參照,祭壇的方位並不難找。
兩人誰也不願意把後背交給對方,很快形成默契,並排前行,一路上跨過遍地的魚骨狀羽毛,發出踩踏沙土的“沙沙”聲。
不知走了多久,兩側的椰林稀疏下來,遙遙能望見一圈潔白的圓弧,似乎是用大理石堆砌而成。
巨大的魚骨交叉錯落,犬牙差互,花瓣似的環繞著中央的石臺,投下明暗相間的光影。
祭壇到了。
龐大的地面建築寂寥而肅穆,好像早已與天地間最悠長的生命融為一體,再無所謂時間與空間,孑然孤獨地沉入死亡般的長眠。
許久不曾有人來過,但無人會覺得它廢弛太久,它如同一個古老的龐大生物,耐心而和藹地等待子民將它喚醒。
天地間似乎響起了某種貫穿生命長河始終的呼喚,耳後傳來不辨意義的絮語,齊斯一步步向祭壇中央走去,如同進化鏈尾端的種族向原初的生命搖籃朝聖。
脖頸處倏忽一涼,一把匕首從身後划來,橫在頸側。
安吉拉無聲無息地落後他半步,手穩穩當當地把著匕首,搭在他的肩膀上:“如果不想死的話,就告訴我你知道的所有線索。鐘樓到底有什麼?尤娜丟失的神像是怎麼一回事?”
齊斯歪了歪頭,問:“如果我不答應,你就會用這把匕首殺了我,是嗎?”
“我可不想讓你髒了我的刀。”安吉拉冷笑,“你進入了祭壇的範圍,要是沒有我的幫助,很快就會作為祭品死在這兒。”
齊斯問:“你身上的金錢多於一千,是嗎?”
安吉拉聳了聳肩:“恭喜你,猜對了,可惜沒有獎勵。”
“你敢於進祭壇,是因為你確定在金錢充足的情況下,副本的力量無法殺死你,沒錯吧?”
“沒錯。”安吉拉揚起眉毛,“我可不信你身上有充足的金錢,畢竟你的命可比我的貴,貴族先生。”
齊斯悠然嘆息:“是啊,我是個窮人,跟著你到這兒來,無非是想搶點錢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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