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笑諷嘲
在進入祭壇的那一刻,齊斯其實已經對通關的方法有所猜測,但他甘願繼續留在副本中,賭更大的利益。
傀儡師那種層次的存在不僅關注到了這個副本,還費心費力陪玩家們演戲,目的究竟是什麼呢?真是讓人不得不在意啊……
鐘聲敲響六下時,齊斯走出椰林,到達旅館。
兩層的木樓被潮溼的空氣浸漬,鹹腥味如有實質地化作鹽粒鋪在表層,棕色的建築在橙黃的背景色上並不顯眼,好像隨時會和天地融為一體,憑空消失。
旅館門前的雕像又多了四尊,分別是昨天沒有回到旅館的兩個玩家、漢斯和長髮女孩。這些雕像的面容栩栩如生,神情怨毒而哀傷,眼珠追隨著齊斯的腳步移動,帶著不甘和渴望。
齊斯若無所覺,在雕像們的注目禮中推門而入。
其他玩家都不在,只有陸離一人因為腿腳不便,在大廳裡留守。
他坐在陰影中,手中拿著一本黑色封皮的書,指尖拈著書頁,安靜地翻看著,好像只是在享受假期的午後。
聽到齊斯的腳步,他抬起頭,微微一笑:“時間是寶貴的,哪怕是在詭異遊戲裡,也不應該浪費。不知道做什麼的時候,閱讀是永遠不會出錯的選項。”
齊斯走過去,在距離他半步的位置站定,饒有興趣地問:“這本書好看嗎?”
陸離合上書,舉起封面晃了晃。
那封皮並非一片黑色,反而在右上角繪製了一幅精巧詭異的油畫。
半裸的女人屍體白花花地躺在解剖臺上,旁邊站立著灰黑色的骷髏死神,和一匹高聳的瘦馬。
“《達特穆爾的惡魔》,很有趣的一個故事。傳說中的惡魔將無辜的少女推下海崖,其實真正的惡魔只是人類的偏見和自私,就像天使也不過是人類滿足自己願望的想象罷了。
“美與醜,善與惡,人性的殘暴,群體的愚蠢,這些因素雜糅在一起便是永不過時的文學母題。而不看到最後,你永遠不會知道元兇是誰,鹿死誰手。”
齊斯笑了:“只是一個玩弄敘述詭計的無聊故事罷了。聽起來你對這個副本的世界觀已經有看法了,我們不如對一對答案,怎麼樣?”
他語調輕鬆,好像考完試後找同學討論最後一道大題的優等生。
陸離也笑了:“長出翅膀飛離島嶼就是一個陷阱,只有肉體的翅膀,沒有靈魂的翅膀,是無法離開這裡的,只能為尤娜做嫁衣裳。
“可惜很多人都是沒有靈魂的,就像你我一樣。而只有靈與肉合一,才能成為真正的神。”
齊斯裝作聽不出弦外之音,煞有介事地摸了摸下巴:“你既然知道這一點,為什麼不提醒他們?據我所知,異變到了長出羽毛的程度,離被尤娜收割也不遠了。”
陸離贊同地頷首,話鋒一轉:“到現在為止,已經死了不少人了,再死一兩個人,也許就夠觸發保底死亡人數機制了,何必捨近求遠?”
齊斯饒有興趣地注視他的眼睛:“你終於撕下九州成員的面具了,是因為意識到自己演不下去了嗎?”
陸離不語。
齊斯繼續說了下去:“你第一天故意讓漢斯和葉林生唱紅白臉,陪你傾情出演一出舞臺戲劇,立下捨己為人的正義人設,打消其他人對你的懷疑。
“第二天將自己放到受害者的位置,將‘昔拉成員’的存在作為隱藏資訊埋在事件背後,為今天早上引出‘傀儡師’做鋪墊。
“你利用【阿克索之賜】這個只有10%成功機率的救命道具製造了偽隨機性的迷霧,削弱了整件事的佈局痕跡。因為尋常人都會預設,智者的佈局哪怕有賭的成分,也不會將希望寄託於極低機率,你的遭遇只是倒黴的巧合。
“但機率完全可以透過手段固定下來,想提升成功率或許很難,但將其降低為零卻很容易。你只需要讓你的同夥弄傷你的腿,然後取出早就失效的【阿克索之賜】,聲稱是它救了你的命。在其他玩家對你足夠信任的情況下,沒有人會懷疑你的言論。”
陸離放下手中的書,抬手扶了扶金絲邊眼鏡:“那你不妨猜猜,我繞了這麼大一圈,究竟想要做什麼。”
齊斯拉了把椅子放在陸離對面,靠坐上去,右手鬆鬆垮垮地搭上膝蓋:“線索太少,我無法推測出你的最終目的,但我知道,在我和常胥達成同盟的那一刻,你就盯上了我。
“二人同盟在十五人中並不值得投入過多的注意,我傾向於認為,我或者常胥身上有某種你在意的特質。起初我以為你的目標是我,不過現在看來,是我自作多情了。
“我猜,你想要控制我,誘導常胥做某些事。我還知道,你應該事先調查過常胥,至少對他有一定的瞭解。”
說到這兒,齊斯無奈地搖頭:“我就不該跟開直播的蠢貨走太近……早晚會被研究透的玩意兒,不如早點去死,免得坑害隊友。”
“你猜對了一半,並且看上去胸有成竹。”陸離從容地坐在椅子上,目光溫和,就像是耐心解答學生問題的老師,“但你有沒有想過,我已經成功誘導了你?
“你以為,只有觸碰傀儡的屍體,才會被傀儡絲寄生,是麼?”
一道陰影從身後無聲無息地徽诌^來,齊斯微微側頭,餘光瞥見叫做“葉林生”的長髮青年。
後者雙目無神,嘴唇輕顫,似乎是在唸叨什麼咒文。
齊斯感到自己的右手小指處傳來一陣針扎般的刺痛,觸電似的直入骨髓。
他挑起眉梢:“前夜的夢境中,你也保持清醒,卻裝作神智不清,握住我的手。傀儡絲是在那時候種下的,是嗎?”
“猜得不錯,可惜已經晚了。”陸離溫和地笑著,打了個響指。
那聲音分明極輕,聽在耳中卻彷彿鐘樓的轟鳴,齊斯的意識一瞬間變得模糊,眼前閃過破碎的畫面。
天與地之間交叉錯落的絲線相互糾纏,蜘蛛般肚腹滾圓的女人躺在中央,身邊圍繞著紅綠藍三色的青蛙,銀灰色的眼睛穿透迷霧,權杖遙遙指引,魚與鳥與蟲與人一同轉向,咧開冰冷的微笑……
身體不再屬於自己,好像被抽出了所有血液、骨髓和筋脈,再將水泥和膠水灌注進去,從骨節到肌肉再到思維都如同久未上油的零件般滯澀異常,乃至無法與神經建立聯絡。
齊斯維持著端坐的姿勢,像雕塑一樣被固定在椅子上,仰面看到陸離站了起來。
戴金絲邊眼鏡的年輕人彎腰投下一簇細長的黑影,將手中的書放入他的懷中。
年輕人笑容詭異,卻是輕輕嘆了口氣:“我很抱歉,但我沒有別的選擇。”
第三十六章 無望海(二十二)Vice-罪惡
以劉雨涵為首的一行玩家揹著從廚房裡搜刮來的天使屍體,緩步向海邊行進。
這些人最初以為通關在即,在一種狂歡的氛圍中用自己身上的羽毛製作翅膀,直到處理完了所有羽毛,才發現數量不夠,還缺一份。
劉雨涵適時站出來,號召他們殺入廚房,搶來天使屍體,投入海中餵魚,換取更多符合要求的羽毛。
她其實早就知道,製作翅膀需要的羽毛總數比自身長出的要多一倍,之所以不告訴其他玩家,不過是害怕他們拈輕怕重,放棄飛離海島的通關方案罷了。
木船隻能帶四人通關,和總人數相比遠遠不夠,只有雙管齊下,才能拯救大多數人。
劉雨涵做過不少通關攻略,加上那些反覆探察的老副本,她有不下百次副本經驗,對玩家們的心理多有了解。
於是,她將所有計劃藏在心底,連章宏峰都沒告訴,不動聲色地引導玩家們吃下旅館內的食物,讓他們一步步投下不菲的沉沒成本。
這樣一來,玩家們在心理上覺得離成功很近,自然會忽略困難和危險,敢於將後續的計劃一絲不苟地推行下去。
天使的屍體一路淌下金紅色的血液,隨著離旅館愈遠,離海邊越近,開始散發濃郁的腥臭。
小個子男人忽然指著天使,“臥槽”了一聲:“你們看,它怎麼變這樣了?”
玩家們一齊看了過去,哪還有什麼天使?他們揹著的分明是一具穿著現代衣裝的人類屍體,看面容,是昨天消失的玩家!
“不要管它,只是被尤娜施了障眼法罷了。”劉雨涵淡淡道,“我以為你們知道他不是真正的天使,不然尤娜完全可以從它身上取用羽毛,我們也可以這麼做。
“如果他是島上的天使,反而不好辦,規則說過,不要帶走島上的任何東西。”
玩家們看她那麼篤定,心緒也都平復下來。
小個子男人開玩笑道:“我不是想尤娜她就需要一對翅膀嘛,高木生和徐茂春各一隻也夠了。從天使身上拔毛,寓意也不好……”
大海就在眼前,已經有一排死魚躺在岸邊了,不知由來。玩家們面面相覷,但還是將屍體丟進海中,靜靜地等待。
血液染紅一小片海面,更多的魚被衝上海岸。玩家們雀躍著衝過去,採擷魚鰭上的羽毛,飛濺而出的魚血浸染沙灘,金黃中滲透著橘紅。
鐘聲敲響第七下,所有人都滿載而歸,沿著來時的路走進椰林,向旅館走去。
遠處鐘樓上鐫刻的天使雙目圓睜,面容扭曲,好像正在承受巨大的痛苦。沙地上散落的魚骨越來越多,且皆完全呈現羽毛的狀貌。
椰林深處佇立一道道影子,看上去是魚人的雕像,背上生著畸形的翅膀。它們無一例外面向玩家,沒有瞳仁的眼珠隨著玩家的步伐轉動,可感地不懷好意。
“快結束了。”劉雨涵說。
是啊,快結束了,再多的恐怖都和他們無關了。玩家們慶幸又後怕地想。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走出椰林,走進旅館敞開的大門,在看到一片狼藉的大廳後,不約而同地愣在了原地。
坐在角落的陸離輕輕嘆息:“就在你們走後,又有一個傀儡冒了出來……”
……
另一邊,常胥拖著從鐘樓頂部帶下來的骷髏,在椰林間穿行。
大腦自行抽絲剝繭,覆盤齊斯和他分別時說的那番話語。
‘昔拉對正式副本的配置一般是三人一組,也就是說還剩兩個傀儡。’
‘等我死了,有的是時間補覺。’
‘我已經被盯上了,能不能活過這個副本都是兩說。’
一幕幕畫面在眼前復現,一種不詳的預感油然而生。
常胥直覺有什麼難以解決的事會發生,他和齊斯正處於懸崖的邊緣,由一根枯枝牽拉著,隨時會墜入萬丈深淵。
時間不早了。常胥將骷髏擺放在林間,轉身向旅館的方向走去。
兩旁的椰林從茂密到稀疏,眼前的景緻變得開闊起來,兩層的木樓安靜地矗立在空曠處,在昏黃的天空下靜穆如死,恰似陰天將雨的前幾分鐘。
常胥大步走過去。
在他的手將要碰到門把時,門被從裡面拉開。
開門的是個小個子男人,在看到他後像是偶遇了什麼危險人物,後退一步,目光滿是厭惡和忌憚。
常胥若無所覺,環視整個一樓大廳。
大廳中加上他只有八個人,沒有齊斯的身影。
每個人的臉色都凝重異常,直勾勾地盯著他,傳遞戒備的資訊。
常胥很快意識到,恐怕在他離開的這段時間裡發生了什麼和齊斯有關的事。
一個男人冷笑:“葉林生死了,你知道嗎?”
常胥記得,“葉林生”是那個總跟在陸離身邊的長髮青年。
他目光微凝,正要開口,就聽小個子男人嚷嚷:“別廢話了,我們一起上!他和那個司契一進副本就黏在一起,八成是一夥的!”
玩家們紛紛起身,抄起傢伙圍了過來,虎視眈眈。
當然,他們都只是做做樣子,沒有在第一時間動作。
——誰都不願意為了不相干的人冒險、受傷甚至死亡。
常胥的腰背本能地緊繃,左手的指尖亮起藍色的微光,緩緩凝聚出一張黑色的紙牌。
【名稱:命邠淇恕�
【型別:技能】
【效果:您可以將它當做普通的切割類武器,也可以用它預言乃至改寫他人的命撸ùM化,具體操作方式待探索)】
【備註:您的命卟辉谑澜缇的編撰之中,自然無從得到命咧竦木祛櫋P疫無從尋覓,厄呷缬半S形;眾神缺席,神位空懸,遲來的信徒又能向誰祈赌兀俊�
十幾張紙牌在他身遭懸浮,呈環護之勢,他觀察面前每一個人的表情,心知齊斯恐怕已經遭遇不測,心底只覺一片冰冷。
一把飛刀不知從哪裡飛出,迎面刺來,常胥催動紙牌,藍芒一閃,將其劈成兩半。
混戰一觸即發,玩家們再是躊躇,也不得不動。
無數形影在常胥眼中被塗抹成各種顏色,武器和攻擊的落點和路徑被用紅線標出,交錯縱橫地切割整片被渲染成淡金色的空間畫面。
線條根據預估造成的傷害輕重呈現或濃或淡的色彩,命邠淇擞献钪旅膸紫鹿簦谧钃踝〉膭x那凌空炸開。
藍瑩瑩的光點如雪花般潑灑,各色光的碎片接連不斷地亂晃。
常胥側身躲過深紅色的線條,縱身一躍,撞上大片凌亂的水紅。
血液飛濺,滲入黑衣,看不分明。
他快速分析局勢,一聲不吭地衝向坐在人群后的陸離。
“不好!保護陸教授!”
有玩家意識到了不對,卻已經來不及了。
藍光挾著灑下的血珠飛至牆角,常胥石碑一樣穩穩地站在陸離面前,將紙牌架上他的脖頸。
玩家們的動作盡數停滯,按下暫停鍵般偃旗息鼓。他們小心翼翼地圍簇上來,只等找到時機,再做打算。
常胥的黑衣滲漉出鮮血,在地上零落了湝的一圈,聲音卻沒有分毫起伏:“司契在哪兒?”
陸離抬眼看向他的眼睛,問:“你和司契是什麼關係?”
“他是我的朋友。”常胥說,“雖然他行事無所顧忌,但我不認為他會主動害人。”
陸離笑了:“他是傀儡,殺了葉林生,你知道嗎?”
齊斯是傀儡?怎麼可能?
在玫瑰莊園中,他明明對昔拉公會的名字很陌生,現在也對他們的理念不感冒……
常胥在一秒間想到了很多,太過紛雜以至於什麼都沒想明白。他注視著陸離的眼睛,默然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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