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诡异游戏 第51章

作者:笑諷嘲

  齊斯在腦海中覆盤進入副本中的種種經歷,從頭到尾嘲笑自己一通的同時,將經驗教訓儲存進思維殿堂。

  他一向自詡邭獠缓茫蛇@個副本,要不是他恰好在夜晚行動,看到了血色的手印,還真不一定能這麼早發現異常,說不定直到最後還是被矇在鼓裡。

  這麼看來,他的邭馄鋵嵰矝]有想象中的那麼糟糕。

  系統介面依舊沒有出現,不過齊斯猜測,主線任務大機率就是讓他沿著眼前這條昏暗的長廊走到盡頭。

  副本才開始一天時間,很多地方都沒有搜查過,齊斯搞不明白,一個科技感滿滿的研究院怎麼會接上一條充滿神秘氣息的長廊。

  ——他需要更多線索。

  “就這麼通關的話,副本完成度恐怕會很低。剩下的時間應該足夠我把這裡搜一遍,提升一下完成度吧?”

  齊斯盤算著,總感覺這次要是再糊里糊塗通關,那個邪神大機率不會有《食肉》副本那次那樣好心,幫他手動修改評價等級。

  評價等級低於S對於完美主義者來說絕對是一種酷刑。

  為了不讓自己日後一想起來就難受,齊斯果斷後退幾步,退出瀰漫著霧氣的長廊。

  他一路向院長辦公室的方向走去,順道撬開沿途房間的門鎖,進去搜查一圈。

  這些房間的佈局和觀察室如出一轍,潔白的牆壁不染纖塵,空無一人的病床橫陳在中央。

  每間病房都乾淨得像是已經被俟忸欉^一遍一樣,連個鐵片都沒有。

  原本準備雁過拔毛的不速之客一無所獲,齊斯懨懨地在院長辦公室門口站定,熟練地撬開門鎖。

  左右沒人,他順手開了燈,在白慘慘的燈光下直奔辦公桌後,拉開抽屜。

  ——裡面空無一物。

  饒是齊斯,面對此情此景也怔愣了足足十秒。

  他很想問設計者一句:“你到底會不會做遊戲啊?線索呢?抽屜裡怎麼能沒有線索?”

  事情發展到這兒,齊斯差不多回過味兒了。

  研究院場景應該只是這個副本的第一層,再搜也搜不出什麼花樣,更多的線索恐怕要去往新的場景才能獲得。

  他再度折回停擱著屍體的長廊,一頭鑽入霧氣中。

  這次,他放慢了腳步,挨個兒彎下腰,翻開一具具屍體的袖口。

  每具屍體的袖子上,都用紅筆寫著一個巨大的“9”字,和他的袖口所寫的一般無二。

  齊斯一路走過去,一路檢查地上橫陳的屍體的衣袖,一個個“9”字無比刺目。

  所有屍體,都是“9”號!

  一道低沉沙啞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走到這兒,相信你已經想明白了一切】

  【無數個不同的選擇通向無數種結局,不同的世界線上你的選擇卻總是大同小異】

  【萬千個平行時空的你或有偏移最初的路線,但同樣的病症總將你導向同一個節點】

  【你進入了詭異遊戲,並困在了這裡,一遍遍重演死亡的結局】

  消極的語句傳遞悲觀主義的態度,又像是對最終結局的詛咒和讖言。

  齊斯隱隱感到有些不安,更多的卻是對突發情況的興趣,和遭遇意料之外的情形的興奮。

  他笑了起來,咧開一口白牙:“果然之前給我的都是假資訊啊,讓我以為我是最特殊的那個,並按照你的安排走到現在。

  “其實,我只不過是無數次迴圈中微不足道的一個環節,是平行時空的一個切面,和前八位前輩沒什麼不同——

  “我們,都是‘我’,都是齊斯。”

  齊斯差不多明白了,這個副本的主題很可能根本不是克隆,不是母體和克隆體之爭。

  母體和克隆體的設定只是副本的大背景,真正的核心機制是一個又一個9號克隆體在無限的時空中迴圈往復,前仆後繼地走進不知通向何方的長廊。

  他們不知道自己將走到盡頭,還是死在路上,但躺在研究院等死的結局太過無聊,他們樂得體驗不一樣的死法。

  而只要有一個人能走出長廊,作為“齊斯”的生命就還在延續,還能像根中指一樣豎給全世界看,那簡直是……太有意思了!

  【你還要繼續向前嗎?】

  【現在,你還有最後一次選擇的機會:是否離開詭異遊戲?】

  【此時離開,你將獲得新生,並遠離詭異和恐懼】

  頭頂的聲音循循善誘,語氣透著絲縷的熟悉。

  齊斯歪了歪頭,笑容粲然:“竟然還有後悔的餘地麼?可惜,我不想後悔呢。”

  他一步步前行,跨過地上的“自己”的屍體,臉上的笑意淡了下去。

  “離開詭異遊戲,等病嚴重到一定程度默默無聞地死去;或者邭夂靡稽c,苟活下來,成為一個連吃喝拉撒都無法自理的本能動物?未免太糟糕了。

  “在已知結局的情況下等待終點的到來,絕對是一件痛苦且無聊的事。我還不如死在遊戲裡,至少在死前還能獲得一份刺激、樂趣和期待。

  “你說過,萬千個平行時空的我在這個節點上都做出了相同的選擇……那麼這次,我同樣選擇相信我自己的判斷。”

  他抬手隨意地一指前方,目光掠過一具具屍體:“你看,這是個遞推關係,‘我’死前走過的路越來越長了呢。

  “這是不是說明,只要繼續這條路徑,總有一個平行時空的我可以走到盡頭?”

  沒有回應。

  齊斯跨過最後一具屍體,緩緩彎下腰,將兩根纖長的手指伸進屍體的口袋,從裡面夾出一把鑰匙。

  他將鑰匙揣進兜裡,驀然抬眼。

  眼前的濃霧中,一扇雕刻著詭異紋痕的銅門若隱若現地橫在身前。

  看著門上明顯與手中鑰匙配套的鎖,齊斯眉眼彎彎地笑了:“真好,看來這個平行時空的我有幸走到終點。”

  在門邊靜立片刻,咂摸副本中發生的種種,他半帶饜足半帶不捨地將手中的鑰匙插進鎖孔,向右“咔嚓”一擰。

  門開了,內裡黑霧瀰漫,絲絲縷縷氤氳嫋嫋,從外面難以看清雲煙後的佈局。

  齊斯深知不到最後時刻不能鬆懈。

  他在離門半步開外的位置駐足,拎起腳邊的屍體丟了進去。

  屍體重重地砸在地上,濺起一片煙塵,除此之外什麼事都沒發生。

  沒有埋伏,沒有危險,平靜得有些詭異。

  齊斯回頭望著身後剩下的七具屍體,摸著下巴想:要不要再丟幾具進去試試?

  在他拎起第二具屍體之前,一個聲音從門內遙遙傳來:“別浪費時間了,進來吧。”

  ——是他自己的聲音!

第九章 辯證遊戲(完)存在主義

  情況似乎又有變化,不過和看到自己那八具慘死的屍體相比,已經不算什麼了。

  齊斯裝作沒聽見催促,我行我素地拎起看中的那具屍體,緊緊抱在胸前。

  確定所有關鍵部位都被自己的屍體擋住了,他才噙著一成不變的微笑,問門後那人:“為什麼不能是你出來?”

  門後的聲音輕笑:“因為你想通關,而通關的關鍵在我這兒。”

  “通關”?

  齊斯微微眯眼。

  副本NPC一般來說是不會知道得這麼清楚的,除非……

  “你不是NPC?”齊斯問。

  那聲音笑著吐出兩個字:“你猜。”

  “……”

  選擇題從來沒蒙對過的齊斯一點兒也不打算猜。

  他就著抱住屍體擋在身前的姿勢,一步步跨入門中。

  門後是一座巨大的神殿,光線昏暗,四角徽衷陉幱爸校床磺寮毠潯�

  陳舊的牆壁上繪製著凌亂的線條,似乎是講述神話故事的壁畫,卻完全看不出它畫的是什麼,就好像被某種力量硬生生抹去了含義。

  頭頂的天花板上鑲嵌著一雙猩紅的眼睛,垂眸俯視整座神殿,投下的薄紅光影將所有人和物徽郑瑧{空塗抹上一層嗜血的氛圍。

  神殿中央擺放著一張高背椅,上面坐著一個青年,形貌和他完全一致,此刻打著哈欠,腔調慵懶:“鑰匙帶來了吧?給我。”

  齊斯注意到,眼前的青年眉眼分明,身上穿著的白襯衫是他進副本前的樣式,袖口也沒有編號。

  ——無論從哪個角度看,此人都比他更像真正的人。

  眼前又一次劃過在鏡中看到的那張充斥著非人感的臉,齊斯想起了副本的名稱。

  辯證遊戲,何謂辯證?辯自我,辯本我,辯超我,辯存在……

  研究員們的態度,晉餘生的側面描述,否定了他作為“齊斯”的社會身份。

  在看到自己的外貌後,他自我否定了自己作為人類“齊斯”的自然身份,並心安理得地想以克隆體的身份存在。

  後來,他及時意識到自己還在副本中,又一次撿起了“齊斯”這個身份,但很快他就發現了八個“齊斯”的屍體。

  他不是最特殊的一個,但任何一個他都擁有求生本能。

  他並不在意自己到底是不是真正的“齊斯”,但為了能作為玩家離開副本,他必須也只能是“齊斯”。

  所有思緒在腦海中飛馳而過,後來的生物眯起眼,似笑非笑:“這個研究院太冰冷無趣了,我一點兒也不想在這裡度過餘生——還是現實世界比較有意思。”

  斜倚著的青年坐直了些,做出與他如出一轍的神情:“我也是這麼認為的,所以在設計這個研究院的時候,我還加了點彩蛋。如果你能逃出去,或許可以看到。”

  齊斯摸了摸下巴,饒有興趣地問:“你是誰?”

  青年反問:“那你覺得你是誰呢?”

  齊斯在心底估算著攻擊的路徑和距離,面上笑著說:“我可以是任何人,但在此情此景下,我覺得我還是作為‘齊斯’比較好。”

  “看來你已經知道了啊。”青年也笑了,從高背椅上起身,一步步向他走來。

  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居高臨下地看他,目光似憐憫似戲謔:“那我只能遺憾地告訴你了,我是真正的齊斯,而你,是我的複製體。”

  “勝利者才有資格定義每個人的身份,不是麼?”齊斯說話間已經完成了計算,將手中的屍體推向青年,同時幾步衝過去,抬起手肘去擊後者的頸側。

  眼前的青年笑得含諷帶刺,好像早有預料般,側身躲過屍體,同樣抬起右臂,姿勢和他如出一轍,指尖卻夾著一抹銀光。

  餘光瞥見對方手腕上的銀色手環,他目光微凝。

  是了,武器,他缺少武器……

  從始至終,佈局者都沒有給他獲得武器的機會……

  博弈雙方水平相同時,任何一點細節的差池都可能成為決定勝敗的關鍵。

  這本就不是一場公平的遊戲。

  在自己與自己的博弈中,擁有先手優勢的那個自己不可能留下失敗的破綻和餘地……

  青年的眼中帶上一絲做作的悲憫:“只有齊斯才能算計齊斯,我這麼說,不知你有沒有好受一點?”

  “確實感覺沒那麼難受了。”他說,“但被算計得明明白白的感覺還是讓人有些不爽呢。”

  冰涼的指尖已然飛掠到頸側,執刀的青年露出一個稱得上溫柔的笑容:“既然不爽,那就儘快去死好了。”

  刀割皮膚帶來鮮明的刺痛,從落刀處一字炸開,溫熱的液體噴濺而出,帶走全身的氣力和熱量。

  無力感和寒冷密密麻麻地席捲全身,將人從頭到腳拖拽進虛無的深淵。

  分明是絕望的情景,他卻不合時宜地興高采烈。

  死亡的獨特體驗令人愉悅,獲知真相的趣味蓋過了生命本身的價值,他興奮得要命,想要哈哈大笑。

  無奈肌肉早已不受控制,這會兒的他連扯動嘴角這一微小的動作都難以做到。

  於是,他只能帶著滿腹的遺憾,向前栽倒,擁抱死亡。

  ……

  兩個身體條件完全相同的理性個體要想分出勝負,只能在資訊量、武器裝備、先後手規則方面做文章——這也是策劃這場不公平博弈的基礎。

  時間回到最初,《辯證遊戲》副本載入之後,齊斯睜開眼,發現自己坐在神殿之中,神座之上。

  系統介面上只有一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