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诡异游戏 第50章

作者:笑諷嘲

  齊斯愉快地笑了:“這從來不是一場平衡的遊戲,我只需要選擇我能想到的最佳方案就行了。”

  晉餘生的話語中,提示已經很明確了。

  新的因素引入博弈模型,“9號”齊斯比前八個克隆體都要優秀,簡化成博弈問題,就是“能想出更優的方案”。

  他成功的可能性,天然比前八位倒黴的前輩要高。

第七章 辯證遊戲(七)求生本能

  時間飛逝,燈光熄滅,如有實質的黑暗將室內打造成人為的夜晚。

  齊斯蜷在被子裡,摸著自己的脈搏,無聲地數著秒數。

  七千二百秒,也就是兩個小時,他估算著夜色已深,翻身下床,將枕頭塞到被單下,攏了攏被角,擺成裹了個人的形狀。

  他摸黑走進觀察室配備的盥洗室,將一排開關都按了一遍,只開啟了洗手檯邊的小燈,照亮整片鑲嵌在牆體內的鏡面。

  白瑩瑩的夜燈為人影蒙了一層微光,映在鏡中明一塊暗一塊。

  蒼白的臉上,漆黑的瞳仁佔據整個眼眶,眼白幾不可見,很符合恐怖片裡非人種的形象。

  齊斯上完廁所,走到鏡子旁邊,調整了好幾個角度,甚至做出誇張的表情。

  但無論怎麼看,鏡中的身影都可以是任何類人生物,卻絕對不像是真人。

  齊斯對著鏡中的自己露出一個略顯促狹的笑容:“看來逃出去後第一件事是買個美瞳。”

  他抽出左手背的血管裡埋著的留置針的橡膠軟管握在右手,就著盥洗室的燈光走到門邊,將其插入機械鎖的鎖眼。

  用慣了細鐵絲,第一次使用其他材質的製品開鎖並不十分順手,他花了兩分鐘才將門鎖撬開。

  然後,推門而出。

  ……

  走廊間光線昏暗,也許是為了省電,天花板上的方形燈隔五米才開一盞,大部分地方都晦暗不明。

  不知是不是太過潮溼的緣故,空氣中瀰漫著朦朧的水汽,混雜著消毒水的水珠在臉上凝結,帶來絲絲涼意。

  白天看起來充滿先進的科幻感的建築此刻看上去破舊不堪,地板的磚縫間刮蹭了青綠色的汙跡,雪白的牆壁上也斑駁著黃斑。

  齊斯將自己的身形隱沒在陰影裡,沿著記憶中的路線向監控室走去。

  一路上沒有遇到一個人,不知是晉餘生打了招呼,還是工作人員翫忽職守。

  齊斯想到自己接下來要乾的事兒,笑得惡意滿滿:“希望你們明天過來發現我不見了,不至於太過驚訝。

  “嗯,如果你們被要求掘地三尺找我,說不定還能拿到點加班費,真是可喜可賀。”

  是的,齊斯從來沒想過要幫助晉餘生殺死母體,他的計劃從始至終都是管自己逃離研究院。

  畢竟母體“齊斯”是個危險人物,擁有齊斯全套記憶的他又何嘗不是呢?

  ——天知道晉餘生會不會想著為民除害,搞一出兔死狗烹的戲碼。

  他對晉餘生的許諾從頭到尾都不過是張空頭支票,他想要的,僅僅是讓晉餘生解開他身上的拘束帶,順便放鬆對他的觀察和監控罷了。

  晉餘生是很瞭解他,但他和任何人相處都不會表露出真實的性格。

  以晉餘生對他的認知,他作為一個自私者,肯定會想盡辦法弄死母體,以確保自己作為“齊斯”的唯一性。

  但晉餘生不知道的是,他對“齊斯”這個身份沒有任何執念。

  社會關係、人際交往、自我實現,說到底都是屬於人類族群的特質稟賦,而他卻未嘗不能做一個僅求生存的本能動物。

  他是齊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只要他還是他,擁有思想和行為能力,他可以是世界上任何一個存在,甚至為鬼,為怪,為蟲豸,為魑魅魍魎……

  齊斯循著記憶找到監控室,用留置針將鎖撬開,走了進去。

  監控室同樣無人留守,昏暗的房間中只有一面監控顯示器散發著藍瑩瑩的光,充當照明。

  可以看到,這間房間和觀察室一樣乾淨異常,除了監控裝置和桌椅外別無他物。

  “翫忽職守的員工竟然能將工作場地收拾得這麼幹淨,看來這三年來聯邦公民的平均衛生習慣有所進步啊……”

  齊斯吐槽一句,在監控顯示器前的椅子上坐下,拿起滑鼠開始操作顯示器上分割成小格的畫面。

  一個個格子被點開放大,他一邊記憶特點和細節,一邊在腦海中將一幕幕場景進行拼接,逐漸在思維殿堂裡建構出整個研究院的全貌。

  結合“安全出口”等較為醒目的地標,他很快找到了出口的位置,並設計好一條逃離路線。

  讓齊斯比較在意的是,沒有任何關於研究院外景的監控,以至於他對外面的情況一無所知。

  不過問題不大,他本就不指望在今晚逃離研究院。

  最佳方案是先找個搜查盲區藏一整天,等研究員們找人找得雞飛狗跳,無暇顧及研究院內部情況時,再找機會混出去。

  齊斯閒著無聊,又將所有監控畫面篩選了一遍,沒有找到母體“齊斯”的位置。

  這很合理,母體作為整個研究院中最重要的東西,保密等級較高,肯定不能隨隨便便出現在監控中。

  晉餘生怕被詭異遊戲看出自己從中作梗,也必然不敢提前解除保密,將母體的位置暴露出來,讓齊斯找到。

  齊斯需要做的,是用排除法找出幾個可能用來存放母體的地方,再一個個地搜查過去。

  當然,此刻的齊斯沒這個閒情就是了。

  他老神在在地用左手託著下巴,右手操控滑鼠,擷取了昨天這個時間點長達一小時的監控影像,設定成迴圈播放,一一替換了他計劃中即將路過的幾處監控覆蓋區的畫面。

  ——先去院長辦公室看看,趁現在沒人,從裡到外搜一遍,說不定能找到什麼不可告人的秘辛,等逃離研究院後作為把柄,敲詐勒索些初始資金。

  ——順便把所有機械鎖都撬一遍,把能搜的地方都搜了,能找到防身的器械再好不過,可用於提高逃跑的成功率。

  ——做完這一切估計也沒什麼時間了,剩下一天就安安穩穩找個監控盲區窩著,等著鑽防守的空子逃出去。

  將計劃在腦海中又梳理了一遍,齊斯心情不錯,哼著小曲走出監控室。

  在跨過門檻的剎那,餘光瞥見臨近走廊的窗戶,他的雙目眯成狹長一線。

  只見陳舊髒汙的玻璃上,毫無預兆地蓋上了兩個血色的手印,油膩膩地砌在上面,還在往下淌著濃醇的血液。

  電燈如同接觸不良般瘋狂地閃爍起來,地縫中溢位黏糊糊的流膿,如有生命般地起伏湧動。

  詭異的現象一經出現便如同觸動某個開關,齊斯感到身後好像突然冒出無數雙眼睛,虎視眈眈地盯著他看。

  他猛然轉頭,看到一面佈滿黃斑的牆壁,沒有一個人影,甚至……沒有映出他的倒影。

  而玻璃窗上,血液正緩慢地編織成幾行文字:

  【詭異名稱:克隆研究院】

  【詭異來源:《進化歧途》副本】

  【兌換積分:500000】

  【兌換人:晉餘生】

  【降臨時間:2035年9月3日】

  從睜開眼到現在過去了十二個小時,齊斯終於又一次看到了有關詭異遊戲的蛛絲馬跡。

  非玩家存在無法看到的……恐怖又親切的……貫穿副本和現實的……詭異遊戲。

  這是發現出了bug,要再發張邀請函彌補漏洞的節奏嗎?

  陰影下,齊斯面色古怪地笑了:“整個研究院都是從詭異遊戲中兌換到現實的詭異,一到夜間就會出現超自然的現象,把我這麼個弱小可憐又無助的克隆體獨自留在這裡,心可真大啊。”

  笑話講出來後意義褪色,甚至沒能逗笑齊斯自己。

  他眯眼盯著玻璃上的文字看了半晌,不顧髒汙地將手扣在血手印上,微微調整角度,直到整隻手都和血手印重疊。

  那隻手印和他的手的輪廓完全貼合,好像本就是他蓋上去的那樣。

  “這是在說……這隻手印就是我的嗎?是故意的誤導,還是平行空間的設定?”齊斯的心中閃過無數推測,笑容終於多了幾分真情實感。

  這個副本針對克隆體和母體的設計,本就存在很多悖論,並在詭異遊戲的機制下被無限放大:

  比如,未被詭異遊戲選中的人無法知曉遊戲的存在,知曉遊戲存在的人必被遊戲選中,那麼他作為知曉遊戲存在的克隆體,到底算不算玩家呢?

  如果不算,他現在的狀態無疑和詭異遊戲的基礎規則相悖。如果算,他的視線左上角為什麼沒有倒計時?

  除非,他還在副本中,系統介面的消失不過是副本的一環。

  ——充滿惡意的、有意對他進行欺詐的一環。

  而把一切當做解謎遊戲看待,接下來該做的事兒就無比明確了,無非是找到更多線索,破解世界觀。

  至於指向世界觀的關鍵線索究竟放在哪兒,根據歸類和排除原則,最特殊的地點就是研究院的監控盲區了……

  齊斯快步向記憶中的監控盲區走去。

  過道間,蒼白的燈光時明時滅,照亮遊曳著可疑的灰黑色汙跡的地板。

  過道兩旁,血手印一片片爬滿玻璃和牆壁,追趕前方某個沒有形體的存在。

  消毒水發酵的臭味逐漸刺鼻,整個人被浸潤在發黴的氣息裡,好像要連同建築一起腐爛。

  齊斯在監控盲區的邊緣停步。

  眼前是一條光線黯淡的長廊,沒有鋪瓷磚,也沒有粉刷牆面,不像是研究院內的設施,反而像是殘破神殿的迴廊。

  一片灰白色的濃霧不知從何而起,朦朧了場景。隔著霧氣看去,只能隱隱綽綽看到幾簇灰撲撲的人影,有的橫陳在地,有的吊在天花板上,還有的倚著牆壁。

  齊斯屏息斂聲,靠近過去。在全身沒入濃霧的那一刻,他終於看清了最靠近濃霧外沿的人。

  ——淡如煙的眉眼,薄而蒼白的嘴唇,分明是他自己!

  他心有所感,抬頭看向前方吊著的人影。

  那人微垂著頭,被絲線刺穿四肢,像木偶一樣懸掛著。看身形,同樣是他!

  停擱在這裡的,全都是他的屍體!

第八章 辯證遊戲(八)遞推關係

  齊斯粗略地數了數,一共數到八具屍體,死狀各異,形貌卻都大差不差,且都穿著和他身上那件制式相同的白襯衫。

  這些屍體靜靜地在眼前橫斜,沒有破損,沒有生機,就好像精緻的人偶娃娃,被精心擺放在展示的櫥櫃中。

  齊斯欣賞了一會兒,笑著搖了搖頭:“設定自相矛盾了啊,終於編不下去了麼?

  “如果這些屍體都是在我之前的克隆體,整整三年時間過去,竟然一點兒都沒腐爛……保鮮技術也太好了吧?”

  這只是最明顯的破綻,除此之外,破綻還有很多。

  首先,研究員們的態度不符合常理。

  一個社會群體中,“狼”與“羊”是保持動態平衡的,有人無所事事,就一定會有人積極進取。不可能所有人都像是從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一樣,使用同一套思維模式和行為邏輯。

  而研究院這種機構,各種崗位都是會換班的,人員也是會隨時流動、裁撤的,某個崗位每次都遇到划水摸魚的人,這種可能性極低。

  更何況,哪怕全社會的人都厭倦工作,遇到“克隆”這麼個新奇的黑科技,怎麼都得提起點興趣吧?

  其次,研究院太安靜了,以至於顯得虛假。

  進入副本以來,齊斯就沒有在必要的交流之外聽到其他的話語。

  整個研究院都是虛浮的,像一個隔絕在世界之外的桃花源,完全看不到社會環境和自然環境的變遷;研究員們也都像假人一樣,只有工作上的身份,而沒有自己的生活。

  最後,晉餘生的態度太理性了。

  為了節約交流成本,直接將過去三年發生的事同他說了一遍;在他用言語相激後,沒怎麼質疑就相信了他的話;後面更是未經猶豫,便接過了他遞的臺階。

  一切都太過順理成章,乍看是齊斯拿捏住了對方的心態,細細想來卻像極了陷阱。

  用利益衡量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是齊斯才會乾的事兒。而這個世界上,像他這樣的人終究是少數……

  “我果然還是在副本中啊。”

  齊斯的臉上掛著面具一樣的微笑,眼底卻是一片冰冷。

  他雖然擅長玩弄人心,卻一向不能理解人類的情感,信任、善意、犧牲、友誼等被人盛讚的正面品質在他看來都是可以算計的東西。

  這未嘗不是一種傲慢,詭異遊戲無疑利用了這一點,引導他繼續自以為是地我行我素。

  而他,直到不久前才發現異常。

  “幼稚的問答遊戲、排除所有干擾因素的博弈模型、完全符合我的計劃的事情發展,明顯就是為了某個答案,出了一套紙上談兵的題目。我卻因為思維上的惰性,沒有生出太多懷疑。

  “這個副本太追求合理性了,每次都是我一發現可疑之處,就有人出來旁敲側擊地提供解釋。問題是,現實本就荒誕可笑,哪來那麼多恰到好處的照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