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诡异游戏 第392章

作者:笑諷嘲

  “元”第十一次發動【災厄主祭】身份牌效果失敗,製造的災難無法鎖定任何人群,提示一遍遍告訴他,此方時空沒有可以捲入災難的生靈。

  他吸進一口氣又吐出,默默收起身份牌,站在作為城市地標的雕像的頂層平臺上,俯瞰整座車水馬龍的城市。

  這個時間點,天平教會的勢力尚不似二十年後那般盤根錯節,香城表面上依舊是一座光鮮亮麗的商業都市,橘紅色的燈光一到傍晚便接連亮起,照亮立交橋、購物街和摩天大樓,整座城市被妝點得明亮如晝,喧囂繁華。

  所有經歷過近幾十年更變的人回看這座城市的過去,都會生出恍若隔世之感。

  “我是在二十二年前加入天平教會的,算起來就是在‘諸神黃昏’過後不久。”“元”毫無預兆地開口了。

  董希文這半年來陪著這位領袖四處折騰,只剩下人還站在這兒,心神早已飄到天外。忽的聽到這麼一句話,他下意識吐了個帶問號的“哈”出來,心裡不由嘀咕這頭類人之猩又想幹啥。

  “元”沒有看他,用回憶的語氣說了下去:“三十六年前,第一批玩家進入詭異遊戲,方舟公會的宏大敘事下,不乏有一些被忽略的悲觀主義者,並不相信人類能夠取得勝利。他們慕強,在意識到詭異和神明的存在後,立刻開始信仰這些超自然力量。在見到地位等同主神的某位邪神後,他們虔斩駸岬匦叛龅k,希望能得到其恩澤。

  “我曾經認為,這是很愚蠢的一件事。那位神明既然締造了詭異遊戲,必然對人類滿懷惡意,怎麼能奢望求得罪魁禍首的仁慈?但在諸神黃昏之前,我在一個副本中見到了神,知道了規則的存在。神明和人類都受制於規則,那是所有罪惡和苦難的來源,神明亦對其深惡痛嫉。”

  董希文插嘴道:“所以你加入了天平教會,也開始信仰神明?”

  “不,我從不信仰任何神。”“元”搖了搖頭,聲音和緩,“那次副本,我和神做了一個交易,但在那時候我並不理解交易的內容,直到來到這個時空,我才窺見祂佈局的一角。”

  董希文目光飄忽:“然後你就帶著我各地亂竄,反覆試圖發動【災厄主祭】牌的效果?”

  “因為我在很長一段時間裡並不打算完成那個交易。”“元”後退幾步,離開平臺邊緣,走向旋轉扶梯,“我之前說過,我不相信任何神明。所以我更願意自己想辦法登上那個位格,窺見相應的規則。我想,祂應該也想到了這一點,所以任由我依憑狂妄的野心,輕率地來到這個時空。”

  董希文忽然生出了一絲不詳的預感,摸了摸鼻子:“那我們接下來要做什麼?”

  “元”拾級而下,平靜地說:“我別無選擇,唯有在既定的時間點去往江城,履行那個二十二年前的約定。”

第二十七章 時間重新流淌

  齊斯從雪山上下來後一路東行,走走停停,在半年後的暮秋回到了江城。

  尚未被詭異入侵的城市煙火氣盎然,他踏入城中時正是華燈初上的傍晚,馬路上各色私家車來來往往,汽笛聲和交警的口哨聲此起彼伏,依稀可聽見行人交談的話語。

  十幾歲的小姑娘牽著母親的手,用浮誇的語調講述班裡的趣事;挎著公文包的上班族步履匆匆,歪著頭夾著手機笑著和家裡人說話;一隊老頭老太太推著音響向附近的城市廣場走去,唾沫橫飛地聊起家裡的兒女。

  齊斯漫無目的地亂走一氣,看到了個地鐵入口便拾級而下,隨意上了一班地鐵。

  父母死後的那六年,他大部分時候都窩在家裡,就算是去工作室,也是打車居多,倒是許久沒有登上這最尋常的交通工具了。

  他找了個不礙事的角落蹲下,看形形色色的人上車又下車,一個農民工打扮的中年男人抱著一袋花生,侷促地站著;幾個年輕人戴著耳機,低頭擺弄手機,快速刷過一則則小影片。

  齊斯忽然發現自己對江城這座城市並不熟悉,他熟識的江城人一隻手都數得過來,其中大部分人哪怕死在他眼前,他也不會掀一下眼皮。

  他不瞭解江城發生的重要事件,不知道江城的地表和區域劃分,若是從全世界選一百座城市各拍一張俯檢視,他想必也無法從中準確地挑出屬於江城的那一張。

  直白點說,他對江城其實是不存在任何歸屬感的。對人類身份缺乏認同,並且無法產生集體意識,他生來就沒有產生“歸屬感”的心理基礎。

  但他偏偏在江城住了六年,除去處理齊家村和喜神像的事外,從未生出過離開江城的想法;他從最終副本出來的第一時間便被傳送回江城,去雪山逛了一遭,第一時間想到的還是回到江城。

  種種跡象放在他身上足夠矛盾和可疑,齊斯傾向於認為背後存在某種被他遺忘的原因。假設有第三個他在背後佈下這一場大局,留給他的破局契機大機率和江城有關。

  地鐵上的人越來越多,汗臭味和炸串的辛辣香味混合發酵成一種羶腥的味道,一具具肉體直挺挺地相互站立,腳下的地面稍微晃動便會使得肢體發生撞擊。

  齊斯有些慶幸自己處於另一個位面,不會真正和這些人產生接觸。但光是站在這樣擁擠逼仄的空間中,嗅著讓人聯想到骯髒的氣味,他就覺得傷鼻子、傷眼睛。

  地鐵到站,齊斯走出門深吸一口夜晚的冷氣,半垂著眼回憶了一番近江小區的位置,便朝向那個方向徑直行進。

  他懶得繞彎,有河過河,有牆穿牆,便如真正的幽靈般悄無聲息,無法被人知覺。

  城市的夜晚並不像表面上那麼安寧,罕有人跡的角落罪惡如黴菌般滋長,睡在橋洞下的流浪漢被蒙著頭的歹徒拖到車上,一樓的居室中有女人悶死嬰兒。

  齊斯還看到了一個愛好和他相似的男人在地下室裡玩活體解剖,他饒有興趣地看了一會兒,認清了這人從審美到技術都是一場災難。

  怎麼能選擇那麼醜的材料呢?怎麼能讓材料叫喚得那麼吵鬧呢?齊斯很想解剖一下這個男人,順帶支教一番正確的操作手法,然而以他現在的狀態只能無可奈何地旁觀。

  總之,齊斯在江城遊蕩了一整夜,依舊沒能對城市增加多少熟悉。好在他終於找到了近江小區所在的位置,在凌晨時分到達小區門口。

  早餐店的老闆娘已經起來忙活了,將蔥花和青菜挨個兒放進盛滿水的鐵盆裡,認真仔細地搓洗菜葉。店鋪後的垃圾堆裡,一隻母狗正在奶一窩小狗,其中一隻皮毛黝黑,瞪大著黑亮亮的眼睛探頭探腦。

  齊斯四處轉悠了一圈,熟稔地越過一幢幢樓,踏入熟悉的單元門。走進電梯後又意識到自己連電梯按鍵都按不了,他嘆了口氣,一步步退出去,轉而走向應急通道,老老實實地爬起了樓梯。

  也許是因為將要回家,齊斯發現自己變得耐心多了,一邊上樓,還一邊有閒心打量幾眼樓道里貼著的小廣告,從文字到圖案於他來說都是全然的陌生。

  和現實世界的聯絡稀薄到極致,他甚至不熟悉自己居住多年的公寓樓,哪怕是在2035年那個時空,他也從來沒注意過樓道里的模樣,自然不清楚那些廣告在二十二年間換過幾茬。

  齊斯苦中作樂地想,在他等待自己的佈局咿D起來的這段時間,倒是有充足的閒暇走馬觀花。現在只有他一個人了,最壞的情況就是他得獨自在這裡等二十二年,直到時間線在某個節點交匯。

  就算是在神明時期,他也有黎和一群懵懂無知的人類供他取樂;被封印在《食肉》副本那段時間,雖然契沒把記憶留給他,但想來也有村民和玩家可以玩;身處如今這般無聊的境地,倒真是誕生以來第一次。

  齊斯飄在主臥上空,看著躺在搖籃中的自己,默然無言。

  時濃時淡的黑煙在嬰孩身上繚繞,扭曲的鬼影陸陸續續踏入房間,圍繞著搖籃垂首弓身地佇立,好像在參加一場迎接儀式,卻緘默得如同為恐怖的降臨默哀。

  嬰兒半睜著眼,面容沉靜,不知是睡著了還是醒著。縱然是被世界排斥的最可怖的邪祟,幼年時期也和普通的人類小孩沒什麼區別,造物主將一個個色彩各異的靈魂承裝進人形的模具,在剝去軀殼之前,誰又能知曉裡頭是神是鬼?

  齊斯看到一個女人慌慌忙忙地走進房間,看到嬰兒好好地躺在搖籃裡,鬆了口氣。她慈愛地看著嬰孩,輕輕搖晃著搖籃,回頭對跟來的男人說:“老齊同志,我就說你在陽臺上看錯了,我們小齊斯還不到一歲呢,怎麼可能自己爬出來走路?”

  齊斯低頭看了眼地板上還沒來得及揮發的溼腳印,又看了看搖籃中有裝睡嫌疑的嬰兒:“……”好吧,他似乎從小就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叮咚——叮咚——叮咚——”門鈴響了,連響三聲,昭示不是幻覺和誤觸。

  女人頭也不抬地催促男人:“快去開門,看看是誰來了。”

  男人快步走向門邊,轉動門把開啟房門,聲音迷惑:“你是——”

  穿西裝、戴無框眼鏡的青年站在門外,淡淡掃了男人一眼,從口袋裡摸出一張證件:“治安局探員傅決。2014年1月1日,江城中心醫院發生了一起新生兒調換案件,於近日告破,我需要到所有在那天有新生兒出生的家庭瞭解情況。”

  青年聲音平靜地說完一番話,狀似隨意地問:“我記得你們的孩子叫‘齊斯’,對嗎?”

  齊斯飄在承裝著林決靈魂的傅決軀殼後,看著他走進主臥,環視一圈圍繞著嬰兒的鬼怪,拿起一本小冊子裝模作樣地寫了些什麼,又禮貌地告辭。

  雖然早已知曉契和林決做過一個交易,林決早在二十二年前就知道他的存在,來看一眼也是人之常情,但親眼見到這一幕,齊斯還是覺得很不爽,想殺人。

  後面幾天,齊斯看著還是嬰孩的自己趁父母不在,無師自通地爬出搖籃,赤足踏在地板上,像初入人間獸類般小心翼翼又滿懷好奇地探索這個世界。

  他能夠清楚地感覺到,那個幼年的自己對世界的認知越來越深,變得越來越像正常的人類,周圍聚集的鬼影始終不曾散去,姿態從臣服忌憚到張牙舞爪,卻始終不能觸及嬰孩分毫。

  直到有一天,嬰孩走著走著路,忽然開始緩慢地彎下腰身,如同退化般四肢著地,像真正的嬰兒那樣在地板上爬行。某一個剎那,他停住不動了,原地仰起脖頸,發出屬於人類嬰孩的嚎哭。

  齊斯額角青筋狂跳,他討厭吵鬧的小孩,就算那個人是曾經的自己,也不會有例外。他無比後悔千里迢迢趕來旁觀這一段狗都嫌的時期,也許他應該再去雪山轉一圈。

  身後的房門處響起門把手轉動的聲音,但此時天色還大亮著,離父母下班還早。齊斯回頭看去,林決照樣一身整齊的黑西裝,好似即將奔赴一場葬禮。

  他沉默地走到嬰孩身邊,彎腰將其抱起,放回搖籃,一言不發地轉身離去。齊斯看著青年的背影,莫名有些好奇,如果林決這會兒打算直接弄死他,契會不會留下什麼後手。

  但他很快失望地意識到,作為理性主義者,林決還等著他進入詭異遊戲,作為開啟最終副本的契機,自然不可能因為個人好惡幹出什麼影響大局的事兒。就挺無趣的。

  不知是不是因為老黃曆上寫著宜會親友,才過了一個小時,便又有人來,來的還是能夠和齊斯交流的熟人。

  董希文和“元”一點兒也不客氣地坐在沙發上,和齊斯大眼瞪小眼。

  董希文輕咳兩聲打破了尷尬的氣氛:“那個,司契大哥,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們天平教會的領袖之一‘元’,你應該和他見過,我覺得你們會很有共同語言。”

  “元”也不多廢話,言簡意賅地說明了來意:“我在‘諸神黃昏’前和契做了一個交易,現在我來履行約定。祂讓我告訴你一句話:‘對於神明來說,時間是一個巨大的莫比烏斯環,你可以選擇向前或向後達成命中註定的閉環,關鍵點在2029年8月7日。’”

  2029年8月7日,也就是六年前的那個夏天,齊斯記得當時他被伯父送去了天平教會偽裝的青少年行為矯正夏令營,契第一次降臨他的命撸浻杷械牡谝粋詭異。

  時間……時間……齊斯直覺捉摸到了什麼關鍵。契交給他的記憶缺失了三十六年,但如果他能將時間倒回其中的某個節點,旁觀祂曾經歷的一切呢?

  但現在時空權柄不在手上,他要如何操縱時間?

  最終副本里,白瑪曾對他和林辰說:‘你們都沒有贖完罪,請務必記住,不要談及時間,也不要讓他人談及時間。’

  白瑪說,談及時間會“變老”,但因為時間並非線性,可以形成閉環,所以體現在玩家身上,便是“變回孩子”。

  這條規則經由“元”提供新資訊才能解釋通順,作為一條被NPC刻意提出的線索,直到最終副本結束,它都未被玩家們真正使用過。

  所以,最終副本真的結束了嗎?他們真的離開最終副本了嗎?眼下被困在與現實隔絕的異度空間,是否可以解釋為最終副本的另一種表現形式?

  齊斯若有所悟,微笑著念出那個由“元”提供的時間點:“2029年8月7日。”

  神明擁有長達億萬年的記憶和經歷,足以使人類化作懵懂孩童的記憶衰退對於神明來說,不過是翻閱漫長曆史中那些被歲月模糊的往事。

  齊斯起先只是試探性地念了一遍時間,然後又唸了一遍。他的語速越來越快,漸漸含糊得難以辨識,周遭的場景在他眼中恍似旋轉的萬花筒般扭曲變形,人影和物影拔地而起又接連坍塌,奇崛瑰麗的一幕幕畫面飛速閃滅。

  他看見穿紅衣的少年徜徉在獸群間,隨手撈起一隻毛髮斑斕的幼獸,翻來覆去把玩一會兒又丟回地面;他看見穿紅色祭袍的青年穿過雄偉的宮室和雕欄畫棟的連廊,微垂著頭笑著對裝束繁複的人類說話;他看見金色的世界樹在金色的河邊枝繁葉茂,紅衣青年與許許多多的青年男女坐在樹下,隨手從河流中掬起一顆猩紅的心臟……

  倒置的畫面經由大腦的梳理按時間順序排列,齊斯看到了那自記憶中消失的三十六年。

  契創造詭異遊戲後緩解了諸神被規則吞噬的燃眉之急,又深諳可持續性竭澤而漁的道理,穿梭於副本中觀察人類的行為選擇,不忘時時調整副本難度。祂看到了許許多多在副本原定規則之外尋得通關途徑的玩家,興味盎然的同時滋生了別樣的想法——

  為什麼神明要屈服於規則的統治?為什麼諸神要時時面臨規則的威脅?有沒有一勞永逸的方法?

  於是,在一個副本中,祂找到了當時居於綜合實力榜首席的林決,微微抬手,血色的契約長卷在身前翻湧。祂含笑問這位方舟公會的會長:“你想不想終結詭異遊戲,復活那些死去的人類?”

  再然後便是眾所周知的合郑约澳菆鲛Z轟烈烈的失敗。諸神黃昏之後,方舟公會分崩離析,契被封鎖大部分神力,鎮壓於《食肉》副本。幸而祂早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事先與“元”和白鴉交易,又將自己的化身投放進現實,成為齊斯。

  2029年8月7日,契將有關計劃的所有資訊存放進這天的記憶。齊斯由此知曉了先前未知的那部分佈局。

  《小心兔子》副本結束後,他和契融為一體,契也以此為契機來到現實。契作為神明,熟知身份牌的特性,預料到了周可的出現,便在他去往齊家村之際將一絲殘餘留在江城,與同樣來到現實的黎進行會面。

  後來的事齊斯哪怕不知道計劃也能推測出大概。周可和他在最終副本置換世界線,以“司契”的身份投身和林決的博弈,耗盡林決的手牌,而後被黎殺死。

  因為“司契”並不完整,換句話說就是,掌管契約的神明在規則層面並未完全死去。契約權柄依舊在這位神明手中,在鳩佔鵲巢者死後,具有唯一性的存在隨時可以迴歸原本的世界線。

  “這還真是將我從頭到尾安排得明明白白啊……”齊斯笑了起來。

  迴歸現實的方法契同樣存放在記憶裡,【愚人欺詐師】身份牌便是推動整個佈局的最後一枚齒輪。

  紅黑相間的卡牌出現在齊斯指間,他如卡面上呈現的魔術師般彎下腰身,禮貌的虛影在手中浮動,白鴿和塔羅牌從中飛出,圍繞著齊斯蹁躚旋轉。

  “我是契。”齊斯說出並不虛假的謊言,欺詐高天之上的規則和命摺�

  卡牌在指間飛速旋轉,定格在某一處放大至鋪天蓋地,舞臺下黑壓壓的人群發出山呼海嘯的歡聲。

  【正位】。

  【您的一切言語將被信任。】

  茂密叢林的虛影在身側凝實,荷槍實彈的白袍身影在一座座緊閉的鐵房子外逡巡,其中一座房子鬼影幢幢,輪廓猙獰的怪物在牆壁上投映可怖的倒影。

  比同齡人纖瘦蒼白的十六歲少年被鬼影簇擁著,安靜地坐在鐵床邊,低垂著頭顱、盯著地面出神。

  契降臨屋中,俯身輕笑:“齊斯,我來看你了,順便帶來遲到七個月的生日祝福。”

第二十八章 2038年1月1日

  2038年1月1日,香格里拉雪山。

  自從進山隊伍在山上發現林決的屍體後,詭調局便大致明白了那場林決隻身奔赴的賭局的始末。

  林決不知用了什麼樣的手段,獲得了祖神的信任,從其手中接過至高的權柄,然後用弒神之劍殺死身為新任祖神的自己,以最高階別的神隕換來全世界的復甦。

  未知化作已知,詭調局終於稍稍放下心來,但仍然不敢停下探索雪山的步伐,生怕哪天雪山上裂開一個口子,那些被按回地下的詭異重新爬回現實。

  越來越多的隊伍開進雪山,陸陸續續清掃出許多可供休憩的營地,原本阻攔前路的風雪也在長達一年半的沉澱後略微消歇,詭調局的擔心似乎只是杞人憂天。

  雪山調查隊的性質逐漸從原本的敢死隊變為高層們吃經費的工具,更有不怕死的攀登者和嚮導繼續登頂的計劃,詭調局象徵性地勸阻了幾次,便也由他們去了。

  “林哥,下午有什麼安排嗎?需不需要我們搭把手?”詭調局半山營地,穿著橘色衝鋒衣的小年輕笑著拍了下林辰的肩膀。

  林辰回頭朝他笑笑,搖了搖頭:“沒安排,大家原地休整,自由活動就好。”

  過去半年,林辰作為雪山調查隊的一名隊員,多次進入雪山最危險的腹地進行勘察,帶回來大量珍貴的影像資訊,故而在一個月前的擴編之際,他得以脫離原有的隊伍,自己拉出一個新的調查隊,擔任隊長一職。

  他也能感覺到,這次擴編不過是高層套現經費的手段,他人微言輕,除了順應大勢別無他法,無論別人如何做事,他既然坐在這個位置上,就該認認真真做好分內的事。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想多了,他總隱隱有一種感覺,最終副本還沒有真正結束……

  林辰手底下的隊員們都是些好奇心旺盛的小年輕,知道了他作為司契的“幫兇”、未命名公會的會長的“黑歷史”,成日裡纏著他問東問西。又因為林辰沒什麼架子,有問必答,他們更多地將林辰當做朋友而非上級。

  “林哥你可別唬我們,我看到你都把登山裝備拿出來了。”小年輕左看右看,促狹地調侃,“你該不會又要單槍匹馬獨闖險境,立功順便整個工傷出來吧?”

  “怎麼會?哈哈。”林辰失笑,“我打算去紀念碑那一帶轉轉,看看附近的紀念館建得怎麼樣了。”

  小年輕沒了興趣,退回帳篷:“那林哥你記得早點回來,注意安全!”

  林辰略微頷首,拿起登山杖,一步步向雪山腹地正在大興土木的工地走去。

  作為神隕之地的中心,林決屍體所在的位置,雪山腹地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充斥著宏大奇詭的異象,形狀莫測的陰影在灰白色的雪幕上游曳,人與獸的輪廓時明時暗地蠕動爬行。

  那些異象不會傷人,卻會製造幻覺,影響人的情緒,所有進入異象範圍的人都會發自內心感到莫名的悲傷,就像身處葬禮現場,被哭喪的人群所感染那樣。在此設立紀念場地再合適不過,至少每一個到來的人都顯得真摯諔�

  活著的人常常熱衷於用無聊的手段悼念死者,以此彰顯他們的道德情操和高尚品格。在林決生前恨不得將他踩到泥裡的那群人如今又以林決的支持者自居,他們一面害怕林決的復活,一面又極力將其裝裱成光輝萬丈的神像,聲淚俱下地要求聯邦不計成本和代價地在雪山中建立紀念碑和紀念館,銘記林決的犧牲。

  工程款被多少人中飽私囊尚不可知,全稱為“人類對抗詭異遊戲勝利紀念碑”的高大建築物於今巍峨聳立在風雪之中,最高處銘刻了林決和傅決的形象,其餘位置則密密麻麻寫滿了有過突出貢獻的玩家的名字。

  林決的屍體依舊半跪在雪地裡,貫穿他胸膛的青銅長劍和半年前一樣折射幽光,沒有人敢觸碰這尊詭異的冰雕,生怕引發無法承受的後果。危言聳聽的怪談越傳越離奇,人們潛意識裡難免將林決屍體與鬼怪邪祟畫上等號。

  大張旗鼓的紀念過猶不及,更別提公民們往往熱衷於和聯邦唱反調,不少人捕風捉影地提出陰终摚f林決就是個妄圖毀滅全人類的瘋子,詭調局是礙於曾受他領導的面子,才會極力在他死後給他個體面。

  一來二去,願意來紀念碑這兒看看的,只有林辰等少數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