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笑諷嘲
白衣白髮的女人早在5月17日司契進入江城之時便從海港處登陸龍郡,在不到半個月間,她如幽靈般降臨於各個城市,將白色的糖果分發給某幾個孩子。那些孩子又蹦蹦跳跳地跑到城市各處,向同齡人分享那些無窮無盡的糖果……
“是白鴉!我就說天平教會這些天怎麼沒動靜,原來是憋著壞!”會議室中,一位議員怒氣衝衝地拍著桌子,“當時是誰說的,天平教會的所有成員都在最終副本里自我獻祭了,就因為有了這錯誤的判斷,才害我們錯過了最佳準備時間!”
政客們習慣於在出事的第一時間釐定權責歸屬,說直白點就是推卸自己身上的責任,再給政敵們定罪。
有人冷笑:“當時我的確這麼說了,但你們誰敢說那不是你們的想法?不然為什麼沒有人反駁我?”
另一人幫腔:“說到底還是情報有誤,我倒想問問,情報工作是誰負責的?”
咳嗽聲在主座的方向響起,來自海斯議員。作為當今詭調局事實上的領導者、將林決關進收容室的最大功臣,他的意見往往在會議中舉足輕重。
議員們終於安靜下來,海斯議員微微搖頭:“天平教會的確已經不存在了,我們看到的也不是白鴉。”
頂著議員們不明所以的目光,他嘆了口氣,將話說得更加直白:“現在我們需要對抗的,是那位規則之下的最高存在、曾經創造了這個世界的祖神啊。”
議員們沉默了。他們這個層次的人,自然知道神明級別的秘辛和祖神的存在,也知道祖神的使命便是在規則崩潰後回收整個舊世界,重啟新的世界。
但他們該怎麼辦呢?電子儀器會失靈,核彈會失控,人類引以為傲的現代科技對於祖神來說就像是小孩子過家家的玩具,他們該如何阻止祖神呢?
海斯議員起身走到窗邊,眺望窗外灰白色的天空。銀色的眼睛如同蒼穹的裂縫般橫亙在所有人頭頂,漠然而戲謔地俯瞰滿目瘡痍的人間,螻蟻的掙扎根本無法撼動偉大存在分毫。
他收回視線,目光落在窗臺上。那裡不知何時凝結了一圈茶垢,一隻螞蟻正沿著深色的軌跡不安地轉圈,時不時仰起頭顱,不安地甩動兩根細長的觸鬚,像是在叩問命叩膩碛伞�
海斯議員伸出食指刮蹭茶垢的邊緣,微小的缺口在他指腹下形成,只要螞蟻再次來到這裡,便能從缺口處走出迴圈往復的怪圈。
他反覆捻動手指,專注地重複擦拭的動作,倏忽間只覺指尖一痛,那隻螞蟻不知何時反方向繞到他的指腹處,狠狠咬了下去。
“我在想,祖神明明可以直接毀滅所有人,為什麼還要循序漸進地讓我們有所覺察?”海斯議員抽回手指,喃喃地問,“祂是希望我們恐懼嗎?還是希望我們做出某種反應呢?”
議員們面面相覷,卻聽面前的老人長長地嘆息:“我們對祖神的瞭解還是太少了,遠遠不如那個人,以至於哪怕知道祂即將到來,也只能被動地等待,什麼都做不了。”
有人聽出了他的潛臺詞,急忙起身反駁:“海斯閣下,林決就是個瘋子,他會害了全人類的,我們沒有錯,我們是為了人類負責!”
“人類都要毀滅了,毀於誰手有什麼區別?”海斯議員回頭環視議員們,聲音平靜,“災難已經來臨,與其坐以待斃,倒不如最後賭一場,賭那個人的立場還站在人類這邊。”
第二十四章 最後的賭局
江城詭調局地下五層,走廊底部的收容室,十一天前曾經荷槍實彈將人關進去的軍人們再度荷槍實彈地在門口聚集。
海斯議員走在最前頭,抬手敲了兩下鐵門上鑲嵌的電子屏,對著彈出的驗證介面輸入一行密碼。
鐵門自動開啟,林決一身整齊的黑西裝,端坐在房間中央的座椅上,聽到聲音,他平靜地抬眼望向海斯議員,好像篤定了他會來。
海斯議員苦笑:“林決,無論你是否還相信我,但我接下來這句話發自真心:我們所有人都對不起你。”
林決不置可否,仰頭看他:“告訴我這十一天發生了什麼,我需要知道祖神的回收進行到了哪一步。”
“除江城以外的所有城市都淪陷了。”海斯議員咬字清晰地陳述,態度逐漸變得自然,好像先前那起針對林決的審判從未發生。
“過去半個月,佔據了白鴉軀殼的祖神頻繁出現於各個城市,透過一種形狀為糖果的詭異媒介對十四歲以下的孩童進行了汙染。截止日前,所有孩童都被轉化成了詭異,包括嬰兒。”
孩童是一個族群延續下去的希望,當所有孩童都遭受了汙染,無異於從根源上斬斷了文明發展的可能,如果不及時解決癥結所在,人類的滅亡只是時間問題。
林決略微頷首,道:“你們沒有遏制祖神的手段,於是寄希望於和祖神多次交鋒的我能夠扭轉局勢。但我必須要說,我並不確定我能改變這一切。”
無論是林決還是傅決,在過去三十六年都很少直陳否定的話語。也許是為了給予人們和詭異作鬥爭的希望,也許是出於某種呋I帷幄的自信,他幾乎從未將自己做不到某件事放在嘴邊。於是,所有人都在潛意識裡認定了他無所不能,好像只要他出現,就能解決任何問題。
但事實上,他不是神,而是人;就算是神明也未必能保證萬事得償所願。海斯議員知道這一點,沉默良久,緩緩開口:“總要試一試的。林決,我們希望你能最後再拼盡全力嘗試一次,當然如果你不願意……”
“弒神之劍還在嗎?”林決問。
海斯議員知道,林決這是願意嘗試對抗祖神的意思。沒有人知道【弒神之劍】究竟能否殺死祖神那種層級的神明,但總是要試一試的。
兩個調查員抬著鏽跡斑斑的長劍來到地下五層,古老的青銅在冷白的燈光下泛著肅殺之氣,僅僅是與之共處一室,都彷彿能嗅到上面億萬年來積攢的陰寒和血腥。
林決握住青銅劍,無框眼鏡下的眼眸中沒有映出任何影子,視線低垂著不知落在何處,靜默中又不知思考了何事何物。
刺耳的警報聲忽然毫無預兆地炸響,銀白色的細絲在走廊間鋪展飄飛,高天之上的神明之眼好似穿透建築的阻擋,直直地落在地下五層的這方天地。
一瞬間,所有人的眼前都浮現詭異的幻象,白衣白髮的女人佇立在潔白的雪山之上,拖至地面的長髮好似和腳下的冰雪融為一體,又在山腳處融化成銀白的冰河流經山川與城市,交錯縱橫的河網化作世界的血脈,徽趾褪`整片大地。
所有人類、飛禽走獸和花草樹木都在融化,皮肉變得透明如水流,裸露出其下泛著光暈的骨骼。漸漸地,連骨骼也化作雪水,活物與死物在同一時間變得扁平,連亙成一片白色的海洋,匯入溝壑與河道。
畫面消散,每個目擊這一幕的人都神色凝重。林決提著青銅劍走向電梯的方向,路過海斯議員時微微側頭:“準備飛機,將我送去香格里拉雪山上。”
方才那一幕畫面無疑是祖神的宣告,祂就在雪山上等著林決,不知用意為何。
那麼,林決在經歷了諸多事後還會站在人類這邊嗎?他是否會被祖神說動,投入神明的陣營呢?
海斯議員不知道。他其實從頭到尾都無法做到完全相信林決,但現在,他除了相信林決外別無他法。
飛機很快備好,調查員們和議員們神色各異地候在停機坪,目擊不久前才被他們蓋棺定論為罪人的林決一步步登上飛機。
銀白色的光芒充斥世界的每一個角落,為所有暴露在露天之下的人披上一件曝光過度的光衣,以至於他們看不清彼此的神情,甚至連面容和身形都無法辨識。
好像又回到了二十二年前的諸神黃昏,落日之墟的巴比倫塔下,林決和方舟公會的成員們聚集在一起,想要透過戰勝規則終結詭異遊戲。
那一場賭局的結果無疑是令人失望的,那麼現在即將開始的這場新的賭局呢?人類會獲得勝利嗎?
“會長……”海斯議員無聲地喚出一個稱呼,就像二十二年前之前,玩家們總喜歡問林決“我們能否勝利”這個愚蠢透頂的問題。
但無論回答是什麼,在事實面前都不堪一擊。他們這些人都已經不再年輕了,也只剩下最後一次開啟賭局的機會了。
飛機起飛,海斯議員沉默地注視著黑色的影子升向高空,在視野中漸漸化作無法看清結構的黑點,消失無跡。
……
從江城直飛到香格里拉需要六個小時,這也是決定人類命叩淖钺崃鶄小時,就像是一個可能存放有致命毒氣的盒子,只有在開啟的剎那才知道生或死的結局,而現在,那個決定文明延續或毀滅的盒子將在六個小時之後開啟。
飛機是自動駕駛,上面只有林決一個人,六個小時之間他無從與旁人對話,想來是緘默沉寂的。而現實中的人們維持著同樣的緘默,屏息斂聲地等待末日的到來,生怕自己的舉動驚擾身遭看不見的存在。
他們不約而同地拿出手機或電腦,進入詭異遊戲論壇,用無營養無價值的討論尋找揹負同樣命叩墓餐w,排遣難以描述的恐懼。
【太可怕了,就像做夢一樣,前幾天還讓我們放寬心,等待詭調局的救援,怎麼忽然間汙染就全面爆發了?而且還爆發在孩子身上……】
【我現實裡是一個小學老師,現在正和同事們躲在辦公室裡,學生們都瘋了,不停地撞門,我不知道我們還能堅持多久。如果林決贏了,我們會復活的吧?】
【大家不要害怕,林決已經去雪山了,他一定能結束這一切的。只要他能贏,世界就能像之前的江城一樣,所有死於詭異的人、毀於詭異的物都恢復原狀。】
【林決一定會贏的,他那麼厲害,過去三十六年從來沒有輸過,之前他又不是沒殺死過神明……大家不用擔心,說不定睡一覺,世界就復原了!】
抨擊過林決的、聲援過林決的、反對九州的、支援九州的……不同立場、不同觀點的人在此刻終於達成了一致,共同期待著林決的勝利。
傍晚六點,飛機到達香格里拉鎮,林決站在雪山腳下,一個月前還熱鬧喧囂的城鎮此刻乍看空無一人,寂靜得彷彿鬼怪橫行的死城。
掛著【登山準備處】牌子的小木屋坐落在街道盡頭,穿藏袍的女人坐在窗前,將一面銅鏡轉向林決,聲音輕而緩:“在上山之前,不妨先看看你的命甙伞!�
林決側頭望向銅鏡,鏡中白茫茫一片,像是被磨花了的玻璃,什麼都沒有映出,包括他的面容。
他一哂,繼續前行,女人又說:“你需要嚮導嗎?在我們的傳說裡,獨自登山的人是走不出雪山的。”
林決好似沒聽見般,徑自踏上雪塊堆積的山路。總有人在進入雪山之前便做好了永遠留在那裡的準備,這樣的人為什麼不能是他呢?
灰濛濛的夜幕下,冰雪泛著詭異的白光,將人臉映照成鬼怪般的慘白。山風無止息地呼嘯,冰碴子一陣陣砸在人臉上,割出細小的血口子。
到了這裡,所有思想和情緒都不再重要,林決好像感受不到疼痛,任由風雪載途、模糊前路,也只知道埋頭登山,登山……
【絕望編劇】【猩紅主祭】【瞑目獨裁者】【墮落救世主】四張牌在他的手中漸次浮現,猩紅的、銀白的卡面相互糾纏。
一個人只能繫結一張身份牌,能夠擁有多張身份牌的,便是神了。而今他終於邁出了這最後一步,便也無法回頭。
從山頂吹卷而下的風雪愈發凜冽,林決將青銅劍舉在身前,一步步破開風雪。
高聳的冰川向兩邊分開,留出一條可容一人透過的道路,白髮白衣的女人站在道路盡頭,倏忽間行至林決身前。
“我一直在等你。”祖神銀白色的眼睛透過面具的鏤空溫和地望向林決,聲音和藹,“無論是追求公平,還是追求毀滅,在規則看來都不是長久之計。
“從各個維度看,你都是最適合接任我的人,只可惜你總是對規則和我懷有太大的敵意,使我們無法放心將權柄交給你。”
林決直視祂的眼睛,道:“但你還是將【絕望編劇】和【猩紅主祭】兩張牌都交到了我手中。”
祖神微微搖頭:“我有時也會賭。”
祂將查理派遣到江城,令他將司契帶回,用的理由是“【猩紅主祭】不該落在【瞑目獨裁者】手中”。
但祂其實少說了一句:“如果【猩紅主祭】牌已經落在【瞑目獨裁者】手中,那就讓他連同【絕望編劇】牌一併獲得。”
【絕望編劇】【人形邪祟】【猩紅主祭】【愚人欺詐師】【瞑目獨裁者】【靈魂主宰】屬於同一途徑,均可以晉升為【眾神之主】。
如今【靈魂主宰】牌尚未現世,擁有三張身份牌的林決儼然佔據優勢。
當一個人無限接近於神,擁有神明的記憶和認知,又怎會甘於受制於卑弱的人類?怎會願意繼續代表人類的利益?
祖神記得自己附身的這具名為“白鴉”的軀殼,也曾在最後的時光妄圖抵抗神明的意志,但除卻留下一張【神面】限制神力外,作為人類的認知頃刻間便被神明的記憶稀釋。祂相信,林決不會是那個例外。
祂注視著林決,繼續說了下去:“我受到【神面】的限制,註定無法繼續執行規則的命令,你只需要取代我,重啟這個世界,便將成為新世界唯一的神明。
“你如果喜歡人類,可以在新的世界重新創造出這個物種,也許依憑你的心意誕生的新人類會更加理性,不會像現在這樣做出諸多可笑的愚行。”
林決認真地聽祖神說完,垂著頭思索片刻,抬眼與祂對視:“我的確認為這個世界需要一次重啟,人類確實在很多時候愚蠢而狂妄,為了蠅頭小利相互攻訐,相信外物勝過於相信自己的同類。無數糟糕的特質齊聚於這個種群,我有時也會疑惑為什麼偏偏是他們在進化過程中誕生文明。”
他語氣真眨孟竦拇_是這樣認為的,因為遭受不公正的對待而對人類失望,轉而接受屬於神明的看法,乍看簡直合情合理。似乎是為了佐證自己的觀點,他退後幾步,將青銅劍插入冰雪,而後空手重回祖神身前。
祖神輕輕頷首,指尖出現一張沾染血跡的白色卡牌。銀白色的流光經由祂的手指注入身份牌中,白鳥、青蛙和蛇群的虛影在卡牌周遭閃滅,各種各樣的生靈化作最簡易的圖騰鐫刻在卡面上,成為被放牧者的一部分。
祖神將卡牌推向林決,淡淡道:“這是我所在的途徑的【亡靈牧者】牌,我會將權柄置於其中,你將在規則的見證下許下完成使命的諾言,然後,你將獲得一切。”
林決注視著瑩瑩發亮的身份牌,忽然想起了那隻爬出茶垢的行軍蟻。因為茶垢被人為劃出缺口,行軍蟻從而擁有逃離迴圈的機會。
人類之於神明渺小如蟻,《神聖之城》、最終副本、【弒神之劍】、【神面】,一樁樁變數卻將祖神推離原本的使命,缺口就此形成,他有了一線勝機。
“我林決在此許諾,將如規則所希望的那樣重啟這個世界。”林決一字一頓地念道。
隨著話語的說出,高天之上的存在與之共振,虛空中浮現一道道金色的絲線,層層疊疊束縛住他的身軀。
【契約已簽訂,此契約由世界規則擔保,任何存在不得違抗】
林決伸出右手抓握【亡靈牧者】牌,手指接觸卡面的剎那,他的左手也握住了【墮落救世主】牌,聚斂所有力量於指尖,驟然收緊。
玻璃碎裂的“咔嚓”聲響起,密密麻麻的裂紋遍佈【墮落救世主】牌的卡面,刺目的白光自裂痕中迸射,暴虐地撕扯卡牌的殘餘,直到整張卡面盡數碎為齏粉。
“傅決,抱歉,這一次我似乎又沒有給你其他的選擇。”
一聲幻覺般的嘆息在風裡飄散,林決眼底的銀白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變回黯淡的黑。剛織起的金色絲線剎那間斷裂消散,昭示契約主體的消失。
擁有祖神權柄的存在傾盡全力,自然能夠摧毀某張身份牌;被【墮落救世主】牌強行帶回人世的亡靈註定會在身份牌毀滅之際消散。
所以,林決死在二十二年前的諸神黃昏,沒有人能證明他曾回來。
站在雪山之上的,從始至終都是傅決。
第二十五章 美麗新世界(HE結局:文明曙光)
江城詭調局,會議室中,香格里拉雪山的影像經過監控衛星的拍攝投映在大螢幕上。
萬年不變的冰川默然靜立,沒有人影也沒有鬼魂,從古至今都是一樣的孤獨。某一刻,螢幕上的畫面毫無預兆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大片茫然的雪白,人們便知道,最後的賭局開始了。
至此,無人能知曉雪山上究竟發生了什麼,只能忐忑不安地等待結局的到來。
沒有人說話,只因任何言語對於此情此景來說都嫌不夠莊重;所有人都沉默著,哪怕人類將要毀滅,也不該由他們說出遺言。
“嘀嗒、嘀嗒、嘀嗒……”世紀初安裝在會議室的機械鐘以惱人的頻率響著,卻無人起身去關。巨大的壓力下連動作都被遺忘了,人們雕塑般坐著,一動不動地凝視螢幕。
不知過了多久,窗外響起了雨聲,起先是淅淅瀝瀝的幾滴小雨,短短几秒間變作滂沱的暴雨,傾盆而落。
灰黑色的天空綿延開萬里的濃雲,沉重的水幕如瀑布般鋪天蓋地澆下,好像懸空的海洋被倒扣在陸地上;狂風呼嘯著掀起巨浪,碩大的雨珠在空中飛卷,神話中淹沒全世界的洪水大抵便以此為前兆,肆無忌憚地宣洩神明的憤怒。
穹頂中央銀白的眼眸流下血淚,又在下一秒緊緊閉合,化作劃破天際的一道白線,神秘詭譎的氣息以可感的速度消散,有如飛機駛過後殘留的潔白尾雲,在雨水的稀釋下擴散、淡化,融入灰色的天幕。
“噼裡啪啦”的雨聲遮蔽所有蕪雜的聲響,成為天地間唯一的彌撒樂曲;充滿靈性的雨水降落在各個角落,擊打在教堂白色的玻璃上、工廠灰色的煙囪壁上、城鎮黑色的屋頂上……
雨珠砸在地面上濺起滔天的濃霧,沉沉碾過四野之內的人為建築與自然景觀,所有人與物都被塗抹上葬禮的灰白,宏大的悲哀經由水流灌入每個人的靈魂,於是他們都知道了神明的死去,不可遏制地為之落淚。
“祖神死了嗎?”一名議員哽咽著問,“這場雨就像半個月前的江城下的那場雨一樣……”
沒有人知道確切的答案,電子裝置在雨中出現嚴重的故障,電燈接觸不良般地閃爍兩下,會議室完全陷入黑暗;投影屏黑了下來,空調和通風系統停止咦鳎瑱C械鐘的“嘀嗒”聲以一成不變的頻率響著,好似要這樣一直響到地老天荒。
所有監控衛星在同一時間陷入癱瘓,不僅無法觀測香格里拉的情形,就連其他城市發生了什麼也不得而知。但每個人都能感受到正在降臨這個世界的這場雨的不凡。
他們屏息斂聲,如躺在棺槨中等待泥土掩埋的屍體般,靜默而平和地繼續等待審判的降臨。他們等啊等,眼前的黑暗中忽然浮現一行行銀白的文字,伴隨著莊嚴肅穆的聲音:
【神明隕落之地,過去和未來的所有詭異、神秘、怪誕將一併消亡。】
規則的宣告一如既往地冰冷疏離,卻是為最後的賭局蓋棺定論。人們終於知道了結局,那絕對不是令人失望的,恰恰相反,意味著巨大的驚喜和希望。
議員們顧不得平日裡的自矜,紛紛站起身相互擁抱。一張張在神明隕落餘波的影響下淚流滿面的面孔,此情此景並不違和。
他們語無倫次地互相轉告:“祖神真的死了,林決贏了,人類勝利了……簡直像是做夢一樣。”
是啊,就像做夢一樣。儘管他們將林決當做最後的希望,卻從未想過那人真的能完成這件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事,畢竟那可是祖神,和海神、司契都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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