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笑諷嘲
“當然,由於我們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保命道具,只要不害怕遭到鬼怪的追殺,自然可以在完成贖罪前強行登山。”
他停頓片刻,皺起眉來:“只是我不理解,根據以往獲得的資訊,罪惡是支撐詭異遊戲和世界咿D的一種資源。遊戲鼓勵玩家生產罪惡,為什麼要在雪山上對玩家過往的行為作出懲戒?”
“並非懲戒。”齊斯有了思路,微微搖頭,“我倒是覺得,這更像是一種恐嚇。有某個更高的存在希望我們能夠知難而退,因為恐懼被罪惡吞噬,所以不再主動製造罪惡,更有甚者,直接退出雪山這個競技場地。這樣一來,祂將更容易取得勝利。”
陸離沉吟片刻,道:“你說的這種情況也有可能。只是目前線索還太少了,任何推斷都不過是猜測,還是再等一天,看看今晚的夢境是否會發生變化吧。”
林辰聽著兩人的討論,在心裡默默給齊斯傳音:“齊哥,我昨晚好像什麼夢都沒有做。”
齊斯記下這條線索,不置可否。
林辰同樣擁有兩張身份牌,卻沒有出現兩道影子,也不曾夢到鬼怪。齊斯不認為這是因為他從小到大沒害過一個人。
“每個人都有罪”是詭異遊戲存在的基本規則,玩家在透過《度人經》完成贖罪前,身上都或多或少承載罪惡,則是這個副本的核心機制。
有時未必需要懷著主觀惡意直接害人,可能僅僅是在一個生存機率固定的副本中作為倖存者活到最後,都會披上沒能拯救所有人的罪孽。
自證無罪是困難的,指認一個人有罪卻有千萬種理由。所以,林辰沒有做夢大機率是因為觸發了副本的另一個機制——變成孩子。
人們往往認為,孩童是天真純潔的,是和罪惡天然隔絕的,哪怕他們確實做出了一些違背公序良俗的事,也不會被認為有罪,只會被當作無知。
就這個副本來看,這似乎會是一個可以利用的點。
“旅客們,風雪小下去了,我們繼續上山吧。”白瑪不知從哪裡弄來了一把小紅旗,舉在手中向玩家們揮舞。
白天了,沒有再在原地逗留的理由,是該啟程了。帳篷被收起,放在山羊的脊背上,登山杖和登山繩則被取了出來。
前方要行過一大片冰川,稍有不慎便會失足落入冰坑。玩家們將登山繩纏在各自的腰上,連成一串互相固定,踏著白瑪留下的腳印緩步前行。
側臥女人形狀的山峰近了,高聳如城牆地擋在路的盡頭。此處似乎是山的背面,投下的陰影像怪物一樣遮在頭頂,分明是白天,卻顯露出傍晚的陰晦。
白瑪好像真的導遊那樣,一邊揮著紅旗,一邊向玩家們介紹:“母神沉睡後,身軀化作巨大的雪山,乳汁化作雪水流入百川河流,養育世間萬物,我們都是祂的孩子。
“為了感謝母神的恩賜,我們為祂舉行了盛大的祭祀,獻上珍貴的祭品。你們看,祭祀祂的廟宇就在前方,喇嘛們也會在那裡等候旅客呢。”
玩家們跟著白瑪繞過冰川,果然如她所言,白茫茫的雪地上現出一座五彩斑斕的廟宇,木製的屋頂掛著鮮豔的經幡,屋簷下各色的風鈴被風吹得亂撞,發出悅耳的聲音。
昨晚在冰天雪地中休憩了一夜,對大自然和惡劣天氣的忌憚刻入每個人心底,那是一種遠離人世、探索絕地的孤獨感,好像隨時都會在無知無覺間死去,屍體化作標示險境的一座碑記。
如今終於見到了人類的建築,哪怕知道仍舊身處副本中,突然出現的廟宇很可能充斥鬼怪、暗藏陷阱,玩家們依舊不可避免地感到親切和放鬆。
陸離問白瑪:“我們是外來的旅客,也需要參加對母神的祭祀嗎?”
白瑪微笑著說:“你們可以參加,也可以不參加,當然如果能獻上令母神滿意的祭品,將有可能得到祂的恩賜。”
“恩賜?”齊斯饒有興趣地問,“具體是什麼恩賜?有人獲得過嗎?”
“恩賜啊……可能是開啟一扇離開雪山的門,也可能是獲得母神的權柄,獻祭的越多,能獲得的便越多。”
“那我們需要獻祭什麼樣的祭品呢?”
“牛羊和人,你所能想到的一切,都可以獻給母神。”
白瑪的笑容一成不變,在說到“人”字時,她注視著齊斯,眼中閃爍異樣的光芒:“因你而死的人,因你產生的罪,都會是母神想要的祭品。”
齊斯笑了起來:“你竟然知道母神想要什麼。”
“我自然知道。”白瑪背過身去,伸手推開廟門,“母神等你們很久了。”
齊斯向後疾退,想象中的危險卻沒有發生。
門後是一個空蕩蕩的庭院,沒有神像,也沒有香案,只有一個巨大的冰坑鑲嵌在正中央,一眼望去,深不見底。
四人走進廟中,一個瘦骨嶙峋的喇嘛披著袈裟,背對來人坐著,問:“你們是來祭祀的嗎?”
陸離上前一步,笑道:“是的,我們特意前來祭祀母神,就是不知具體步驟是什麼,我們又該怎麼做?”
“獻上祭品,唱響聖歌,祭祀就完成了。”喇嘛扭過頭來,沒有皮肉的骷髏臉上蠕動著蛆蟲。他咧開嘴,森森冷笑:“而且,你們不是已經獻上祭品了嗎?”
空中響起令人牙酸的“嘎吱”聲,伴隨著濃郁的血腥味和腐爛的腥臭,眼前的場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生著變化。
原本空蕩蕩的冰坑中忽然鋪上了一層又一層的骷髏,無一不頭身朝上,四肢詭異地扭曲著,在冰壁上留下一道又一道或深或湹闹负邸�
他們奮力向上攀爬,冰壁卻太過光滑,他們才爬上幾釐米便又摔了下去,被新的屍骨壓在下方。
這些骷髏的肉身完全腐朽,頭臉卻是完好的,齊斯看到了一張張熟悉的臉:劉阿九、鄒豔、楊邧|……
骷髏們仰面看著齊斯,嘴巴一張一合,重複相同的字句:“你殺了我們……是你殺了我們……”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屍體漫過冰坑的中位線,才不再繼續增加。
喇嘛攤開雙手,微笑著說:“當屍骨填滿祭祀坑,屬於你們的祭祀就完成了,母神會祝福你們的。”
林辰從廟門開啟後就呆立在原地,定定地凝望眼前這一幕地獄般的圖景,數不清的屍體一具接一具地躺進冰坑,眼神怨毒而不甘,顯而易見死於非命。
最可怕的是,齊斯、陸離和徐瑤三人對眼前這可怕的情景視若無睹,彷彿已經習慣了死亡,習慣了殘忍的謿ⅰ�
喇嘛的話語、屍體的哀嚎、同伴坦然的態度……所有線索指向一個他不願意相信的可能。
“齊哥,這些屍體……”林辰遲疑地問,靈魂葉片微微顫抖。
然後他就見青年側目看向他,唇角勾起一抹湹男θ荩骸皼]錯,他們是我殺死的。”
……
另一邊,周可回到帳篷時,林決和董希文已經在營地坐了有一些時候了。
天色依舊是一片漆黑,扎西忽然喚起了犛牛,比劃著對玩家們說:“人來齊了,可以繼續出發了。”
董希文瞪大了眼睛:“不是吧?天還黑著呢,路都看不清,我們要是一腳踩空,不就提前領便當了嗎?”
扎西看了他一眼,一言不發地牽著犛牛,向雪山深處行去,意思很明確:要麼跟上他,要麼留在原地等死。
阿列克謝不滿地嚷嚷:“喂!你這是什麼態度?我們才是僱主好不好?”
楚依凝嘆了口氣,拍了拍他的手背:“好啦好啦,這應該是這個副本的規定,NPC也沒辦法違抗,出門在外還是少起爭執為好。”
眾人整理好行裝,敢怒不敢言地跟上領路的扎西。犛牛群沉默地在雪地上留下一串腳印,玩家們同樣屏息斂聲地迎著風雪前行,生怕驚擾此地古老的神明。
張藝妤墜在隊伍最後,緊跟著疑似她父親的張洪斌,看著前方長長一列被風雪模糊的隊伍,莫名生出幾分難解的哀傷。
從結果看,張洪斌永遠留在了這個副本中,歷史無法改變,否則會引發悖論。那麼她呢?她會活下去嗎?
詭異遊戲當真殘忍,已經奪走了她的父親的生命,竟然又選中了她,將同樣的不幸蒙在兩代人身上……
“小姑娘,你的臉色好難看,你沒事吧?”張洪斌關切地問。
“沒……沒事。”張藝妤收斂思緒,道,“我就是在想,我們到底能不能通關這個副本,活著離開。”
“既然已經進副本了,這種事考慮了也沒用,船到橋頭自然直嘛。”張洪斌風趣地說著,遙遙指了指隊伍前頭的林決,“而且你不用怕,我們林會長通關過上千個副本了,還從來沒失敗過。”
這是句廢話。張藝妤咋舌:“就是因為他沒失敗過,所以才活著來到了這個副本啊。我們所有人不都是一樣的嗎?要是以前哪次副本失敗了,沒能通關,就不可能出現在這裡了。”
“還是不一樣的。”張洪斌神秘兮兮地說,“有人給會長算過命,說他是最有可能通關最終副本的人。”
那個人是騙子吧?張藝妤腹誹著,終究沒有告訴張洪斌,在2035年,林決的遺像就在詭調局的大會堂供著。
張洪斌好似看破了她的想法,補充:“小姑娘,你別不相信,我悄悄告訴你,給會長算命的那人是【末日預言家】身份牌的持有者,從來不會算錯。”
“哈哈,是嗎?”張藝妤捂住臉乾笑。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末日預言家】這張牌在蕭風潮手中,從結果看,這貨自身難保啊……
他們這隊人buff集得好像有點多,怕不是要涼涼……
“不對勁。”前方的隊伍忽然停了下來,林決微斂眉宇,回過頭環視所有人,“你們有沒有注意到,這個夜晚格外的長,都這麼久了還沒有天亮。
“而且,我們明明正向著山峰走,山峰卻離我們越來越遠了……”
眾人抬頭望向遠處。的確如他所言,原本壓在玩家們頭頂的山峰此刻坐落在視野盡頭,視覺上低矮得剛剛沒過犛牛的頭顱。
隊伍的前方和背後延展開大片的雪原,不像身處山中,倒像是處於一個由冰雪打造的異度空間,與人世隔絕。
第五十章 雪山(十八)永夜無明
“母神不允許我們見到她,我們自然會離她越來越遠。雪山不歡迎我們,我們自然無法看到白天的雪山。我們唯有順其自然,用虔沾騽拥k們。”
扎西神神叨叨地說了一大段話,自顧自地繼續前行。壯碩龐大的犛牛群走在他身後,在潔白的世界構成一座移動的山丘。
玩家們卻無論如何都不敢再跟著他們了。
在茫茫無際的黑夜中越走越遠,直到看不到遠方的標誌物,那將是迷失的前兆。而在雪山中打轉了這麼久,眾人或多或少都生出幾分永遠迷失在此地的恐懼。
“看來你們都發現了,我們一直在往反方向走。”周可半蹲下來,目光落在雪地上的腳印上,“前進時,身體重心前傾,腳印的前腳掌部分通常更深,腳跟則逐漸變湣�
“後退時,身體重心後移,腳跟部分的壓痕更明顯,前腳掌可能因拖動或缺乏推力而較湥踔脸霈F拖拽痕跡。而你們看這些腳印——”
“所有腳印都是在倒退時產生的。”董希文蹲下身,觀察了一會兒地面,做出判斷,“也就是說我們走了一整晚,都在向後倒退嗎?還不如原地踏步呢。
“話說這又是什麼亂七八糟的機制?這個副本為了給我們增加難度,簡直無所不用其極啊,連這種走越多路,離目的地越遠的設定都搞出來了。”
“鏡子。”傅決冷不丁地開口,“已知鏡中景象與外界相反,感知也會因為視覺誤差產生失調,和我們現在遇到的情況基本吻合。”
董希文贊同地點點頭:“你還真別說,‘鏡子’好像確實是這個副本的重要線索之一,看樣子就應在這兒了。山下的客棧裡是不是有鏡子來著?”
他本是隨口應和,林決卻扶了扶眼鏡,若有所思:“我覺得,我們可能應該回客棧看看。客棧中的鏡子或許會是破局的關鍵。”
……
【2014年1月3日,於雪山營地記:
【日期是亂寫的,實際上從登上雪山開始,我就無法判斷這個副本中的具體時間了。天始終是黑的,我只能根據體感猜測,可能已經過去了二十四個小時。可是為什麼還不天亮?什麼時候天才會亮?我們一概不知。
【先說說昨天發生了什麼事吧:周可用聖歌引來了整個香格里拉的罪人,逼迫林決對自己發動身份牌效果,增加了“殺死林決”這一主線任務。我們做出了約定,如果到了次日白天,依舊找不到通關方法,林決會自盡。
【我不理解林決為什麼要受那個屠殺流玩家的脅迫,不過以我對他的瞭解,他可能很早就思考過這條路線,周可的行為不過是推動他做出決定的最後一根稻草。可是他那樣的人真的要潦草地死在這裡嗎?我為他不甘、不值。
【經過彙總,我、阿列克謝和張洪斌都受到了副本機制的影響,“變回孩子”了,記憶出現倒退,思想變得幼稚。林決認為攀登雪山有助於減緩年歲倒退的過程,無論是為了規避“度化”,還是應對副本機制,都是時候進行下一步了——我們在傍晚登上雪山。
【比較糟糕的是,我們似乎在不知不覺間迷失在了鏡中世界,明明是在前行,最後的結果卻是倒退,離目的地越來越遠。我們打算回山下的客棧看看,那裡似乎有一些鏡子,也許會是指向通關方式的關鍵線索。
【好在,無論如何,看現在的天色,離天亮還早。我們都還活著,並且將持續存活一段時間,直到黎明到來。】
齊斯所在時空中,楚依凝的日記重新整理出了新的一頁,齊斯隨手翻看了一會兒,側面獲知了另一個時空中周可的動向。
和他推測的差不多,周可和楚依凝、林決等人身處同一個時空,周可在獲得【墨魂長卷】後,成功利用錄音機借勢,脅迫林決達成了他的目的。
至此,周可所在世界線的結局將毫無懸念,二十二年前的那些玩家的命弑粚蚣榷ǖ能壽E,不會有其他選擇。
頭頂的天光漸漸黯淡,時間大抵接近黃昏,所有登上雪山的人都在廟宇中聚集。
傅決等人晚到一步,披著厚重的風雪踏入廟門。在他們到來的那一刻,祭祀坑中的屍骨又多了好幾層,距離地面只剩下三分之一的距離,想必是傅決的貢獻。
跟隨傅決而來的九州聽風等人一時間面色各異,有人早便知曉部分秘辛,也有人一副信仰崩塌的樣子。
但誰都知道,身處雪山這一共同的險境,面臨難以抗衡的死亡威脅,傅決手握電車難題的最終決策權,他們沒有資格糾結細枝末節。
所有人都在廟門附近的空地處坐下後,傅決起身向廟宇後部走去,路過齊斯時,腳步微頓:“齊斯,我想和你單獨說一些事。”
“剛好,我也有一些事想告訴你。”齊斯順勢站起身來,微笑著說。
他對傅決將要說什麼早有猜測,信步跟了上去,順便透過靈魂葉片對陸離和徐瑤下了個盯好其他人的指令。
這座藏身於雪山深處的廟宇完全是一個空殼,除卻木頭搭起的骨架外,再無其他陳設,好像一具被挖空血肉的骷髏,脊脊峭峭地聳立在寒風中。
庭院中的天井被祭祀坑佔滿,幾乎找不到落腳的地界。齊斯和傅決一前一後,攀著角落的扶梯登上二樓的平臺。
二樓有一排窗門破敗的廂房,形貌蒼老的喇嘛盤膝坐在房中,蠟乾的皮肉貼在骨頭上,乾癟而腐朽。
齊斯站在門外,側頭看向傅決,露出興味盎然的神情:“說起來我很好奇,有什麼事一定要單獨說,不能讓他們知道。”
“祭祀和祭品。”傅決淡淡道,“根據這個副本的機制,我們需要大量殺人,填滿祭祀坑,才有機率通關。
“已知被殺死的人會在夜晚尋找兇手復仇,而我們對抗鬼怪的能力有限。所以,我希望我們能夠儘快彙總資訊,計算出祭品數量和逃生能力的均衡點。”
傅決所言,正是齊斯對局勢的判斷。
雪山副本透過夜晚的夢境使玩家獲知,凡被殺死的人都會在雪山聚集,找到殺死他們的兇手報仇;次日清晨卻又藉由喇嘛告知玩家,需要大量殺人填滿祭祀坑,才有通關的機會。
這相當於將一個兩難問題放在玩家們面前:殺人是有罪的,那麼你能為了獲得勝利,殺多少人、犯下多大的罪惡?
進入最終副本的玩家,大多能夠坦然看待生死,道德問題被置於考慮範圍之外,玩家們需要計算的只有風險和利益的對比。
齊斯提起食指敲了敲下巴,笑道:“比起均衡點,我認為更重要的是計算出需要再殺多少人才能填滿祭祀坑。
“那應該不會是一個太小的數字,如果最終副本是規則回收全世界的手段,可能將整個世界的人填進去也不夠。”
“未必。”傅決微微搖頭,“這個副本存在不同的時空,每個時空存在一個祭祀坑,需要的祭品數量應為總人數除以時空數。
“在總人數固定的情況下,越早進行祭祀,可選擇餘地就越大。”
他的語調極為平靜,好像只是在談論簡單的數學問題,而非一條條活生生的人命。
當決策被冠以世界未來的名義,似乎只要這艘名為“人類命摺钡木薮軌蚶^續航行,再多的生死都可被稱作必要的犧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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