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笑諷嘲
齊斯笑了起來:“有趣,那些人視為可以救他們於水火的救世主,輕描淡寫地就做出了將他們填進祭祀坑的決定。
“所謂屠殺流玩家在副本中欺騙或殺戮再多人,都比不上你一個決策犧牲的人多,挺諷刺的,不是麼?”
“我會殺死我的所有傀儡。”傅決好像聽不出齊斯的嘲諷,語氣不變地說了下去,“屠殺流玩家死不足惜,我以昔拉公會為旗幟,將這些低價值的不安定分子聚斂於麾下,用他們的性命換取無辜者的生存,符合實用主義原則。”
齊斯瞭然,笑容依舊:“我明白了,我會先引爆失眠症病菌,殺死一千人。如果一千人不夠,那就一萬人。”
他頓了頓,話鋒一轉:“不過有一件事,我不得不比較在意:祖神在這場祭祀中究竟居於什麼位置?祭品、祭司,還是受祭祀者?”
“受祭祀者。”傅決抬眼望向遠處雪山的峰巒,鏡片反射潔白的雪光,“祂是這個世界中受喇嘛供奉的神明,我們要想奈何祂,唯有以祭祀誘祂現身。”
“不錯的思路。”齊斯臉上的笑容終於變得真心實意起來,“那就提前祝我們合作愉快了。”
世界線發展到這一步,早已沒有太多的轉圜的空間。如果放任自流,結局大機率和第一紀相同,末日之後祖神創造新世界,其他生靈盡數回爐重造。
諸神若想改變被吞噬的命撸ㄓ袣⑺雷嫔瘢〈湓谀┤罩械奈恢谩D壳巴婕揖屿睹髅妫嫔窬屿栋堤帲性俣嘤媱澏紵o法實施,除非以祭祀為契機引祖神現身。
這是陽帧W鳛楸灰巹t選中的工具,接收罪惡的獻祭是祖神的本職,祂縱然知曉齊斯和傅決的謩潱膊荒苤弥焕恚瑢⒉坏貌灰陨砣刖帧�
談話從頭到尾只花費了十分鐘,很多重要的事往往決定得斬釘截鐵,只因雙方在洽談開始前便已做出決斷,所謂的商量不過是措辭委婉的通知。
林辰呆呆地坐在廟宇的門檻上,側頭遙望站在二樓的兩道身影。見齊斯拾級而下,他飛快地移開視線,注視地面上融化了一小片的殘雪。
對於齊斯曾經做過的一切,他並非無知無覺。
那些玩家口口聲聲詈罵齊斯為屠殺流玩家、喪心病狂的瘋子,他收集資訊的時候聽在耳中、看在眼裡,只要不是傻子,便能對真相有所猜測。
但在親眼看到齊斯害人、得到確切的證據前,他總懷有一絲不切實際的希冀,也許一切都是誤會,是敵對勢力別有用心的抹黑。
他不是個勇敢的人,甚至有些懦弱,從來都提不起質疑和反抗的勇氣,只會強迫自己不去糾結兩難問題,就像沙漠裡的鴕鳥在遇到危險後會將頭顱埋進沙堆,自欺欺人地粉飾太平。
哪怕知道齊斯的確不像他想象得那樣大公無私、純潔無瑕,他依舊習慣於欺騙自己:齊斯所作所為皆有苦衷,只是為了在電車難題中犧牲少數人、成就大多數,等通關最終副本後,他會復活所有人……
可在看到冰坑中層層疊疊的屍體,聽到齊斯漫不經心的腔調後,林辰再也做不到視若無睹了。
過往的虛假面紗被撕破,鏡花水月被打碎,他第一次不得不直視真正的齊斯——
這個被他視為善良正義的救世主的青年,其實是一個漠視人命的不折不扣的瘋子。
痛苦否?悲傷否?林辰怔愣許久,感受到最多的竟然是一種釋然。懸而未決的問題有了定論,他不用再欺騙自己了。
餘下的問題就是:他該如何面對齊斯?
‘做人要有擔當,要記恩,你也說了,人家幫了你,不管出發點是什麼,你都不好去害人家。’
母親的話語在耳邊迴盪,林辰發現,原來這個他一直無法解決的問題在很早之前就有了答案。
無論如何,齊斯都救了他三次,他欠齊斯三條命,在還清之前,他都該是齊斯的人。
大不了……以死償還。
“在想什麼呢?”齊斯的聲音在腦海底部響起,一如既往地輕盈。
林辰閉了閉眼,如實回答:“我在想那個祭祀坑,還有那些死在坑中的人。”
“哦?”齊斯不置可否,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林辰嚥了口唾沫,問:“齊哥,喇嘛說要用死者填滿祭祀坑,你還會殺更多的人嗎?”
“會。這是我和傅決共同的決定。”齊斯微笑著說,“所以,你打算反對我嗎?”
沉默在廟宇中蔓延,山上的風雪越來越大,“刷啦啦”地吹打著門窗和風鈴,發出尖利的怪聲。
不知過了多久,林辰用極輕的聲音說:“齊哥,我還欠你三條命。”
……
另一邊,周可等人在山下的客棧中聚集。
距離初登雪山已經過去了七十二個小時,頭頂的天空卻從始至終都黑沉無光,彷彿處於冬日的極地,將有長達數月的時間不見天日。
林決裹著禦寒的毛毯,平靜無波的眼底終於織起一抹憂色:“相信各位都有覺察,這裡的夜晚格外漫長。我懷疑我們被困在了黑夜裡,天恐怕不會再亮了。”
一直癱在沙發上的蕭風潮適時起身,揚了揚指間的白色卡牌:“這裡插播一條更糟糕的訊息:我剛剛給已知生辰八字的幾位算了一卦,所有人的命呔都斷在了這裡。”
他說著,又在手中凝出一張黑色卡牌:“我已經在考慮要不要換綁一下【禁忌學者】牌了。我剛好有一件可以將靈魂和身份牌融合的道具,既然左右都是死,比起當不討人喜歡的末日預言家,我還是更傾向於在禁忌學者牌這兒留點遺言。”
“暫時不必。”林決輕輕搖頭,“我們所有人一起登山,接下來一旦遇到新的死亡點——”
“傅決。”他側頭看向身邊穿黑西裝的青年,“請你在第一時間殺死我。”
傅決瞳孔微縮:“前輩,為什麼……”
林決抬手做了個示意安靜的手勢,淡淡道:“用我一個人的死,換所有人活下去,符合實用主義原則。”
第五十一章 雪山(十九)第一批祭品
【名稱:失眠症病菌】
【型別:##】
【效果:使人感染“失眠症”,可透過“現實世界”的接觸向任何人傳播,並潛伏在體內,由持有者決定發作時間和發作烈度】
北美洲,一隊年輕人高舉橫幅在街上游行,嚷嚷著“自由平等”的陳詞濫調;兩個黑人青年趁機衝進街邊的店鋪,抓起玻璃櫃裡的金飾一路狂奔。
自天平教會正式向聯邦宣戰以來,隨著眾多城市的淪陷,雙方的勢力對比越來越曖昧不清,有人趁亂渾水摸魚,也有人閉門不出,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改朝換代。
天平教會的擴張和以往任何一次反抗勢力叛亂都不盡相同,原本以為只在地方上小打小鬧的恐怖組織搖身一變,化身成熟的政治勢力,所過之處鬼怪橫行,將人類的地界轉化為詭異的禁域。
聯邦的熱武器和正規軍毫無用武之地,詭異調查局適時挺身而出,雖短暫地控制住了局勢的惡化,卻在後續的戰役中同樣節節敗退。
遊行的隊伍一路引發爭端和騷亂,尖叫聲和咒罵聲不絕於耳,更多人則選擇冷眼旁觀,維持一種明哲保身的緘默,在心裡默默祈稇鹁謮m埃落定,混亂儘早結束。
在某一剎那,所有人的動作都靜止了,包括遊行者、搶劫者和路人,好像被施加了女巫的魔咒。
緊接著,他們的皮膚表面泛起異常的高熱,密密麻麻的黃色花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開來,縫隙間飛出膿黃色的蝴蝶。
這樣的情形在各地發生。躺在街頭的流浪漢、坐在教室裡的學生、辦公室中的白領、正在發表演講的政客……越來越多的人倒下了,身上無一例外開出黃色的花朵。
這是一種和死亡緊密相連的詛咒,像瘟疫一般無聲無息地傳播,帶走一條條前一秒尚還鮮活的生命,將人與人變得前所未有地平等。
恐慌、絕望、驚惶、憂慮……各種小道訊息在各大論壇中紛飛,有人疑心是實驗室洩露的病菌在作祟,可是哪一種病菌能使人這麼快地走完從感染到死亡的過程呢?
信仰宗教的人開始向上帝懺悔罪孽,相信科學的人則盡力冷靜地分析死亡原因。
詭異調查局北美分局的局長在最初的無所適從後很快做出判斷:“那些人死於詭異遊戲中名為【失眠症病菌】的詭異。”
他身邊的調查員很快調出相關資訊:“這種詭異獨屬於《紅楓葉寄宿學校》副本,而那個副本在齊斯、說夢和常胥通關後就永久關閉了。是楓葉郡原住民死難者紀念館那塊地界的詭異洩露了嗎?”
“不是天災,是人禍。”局長冷冷道,“如果是詭異洩露,最先死亡的應該是離發生地最近的那些人,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全郡各地同時有人死去。”
“局長,您是說——有人在操控這些詭異?”調查員的神色凝重起來,“會是誰?是齊斯嗎?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為了祭祀。”局長聲音平靜,眼底一片空茫,“他要向祖神獻祭,而我們都是祭品。”
“局……局長,您是怎麼知道這些的?”調查員直覺不對勁,下意識追問,“而且……齊斯不是在最終副本里嗎,怎麼會影響到現實?”
他想到了什麼,喃喃自語:“奇怪,那些被選中參加最終副本的玩家都失蹤了,之前只是將靈魂拉進副本,從未有過連肉身一起消失的情況。
“還有,今天已經是5月7日了。自從5月5日最終副本開啟,我們所有人似乎都無法進入詭異遊戲了……”
局長咧開嘴笑了,是那種被凍斃的屍體臉上常掛著的詭異的微笑:“怎麼會呢?我們都在詭異遊戲裡了,都在最終副本之中……”
好像是為了印證他的話語,空氣中響起冰層碎裂的聲音,起先輕微如同蚊蚋嗡鳴,短短几秒間越來越響。
調查員下意識微微仰頭,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原本晴空萬里的天上悄然睜開一雙銀白色的眼睛,平靜而淡漠地俯瞰下方的世界。
潔白的羽毛化作雪花漫天潑灑,寒意從腳底穿透骨骼向上躥升,調查員低下頭,看到腳下的地面不知何時化作半透明的冰層,一張張人臉在冰下仰面看著他,赫然是並排躺倒的屍體。
他看到了局長的臉,看到了自己的臉,還有許許多多調查局同事的臉。他們凝望著他,嘴巴一張一合地訴說:“我們註定死去,我們都是祭品……”
他感覺自己的周身被冰寒徽郑裰氐谋杆傺刂钠つw攀緣,連線成天衣無縫的硬殼,將他封鎖在冰雕之中。
視角天旋地轉,他不知何時躺在冰層之下,頭頂巨大的眼睛如同象徵末日與天啟的輪盤,緩慢而無情地輪轉。有人在耳邊輕念:“輪迴……終結……新生……”
……
【名稱:傀儡絲】
【型別:技能】
【效果:寄生於其他玩家的尾指上後,可掌控其生命,操縱其行為(已進化至完全狀態)】
龍郡魔都,老歪騎著三輪車,帶著小孫女,混雜在人流中向城外趕。世道亂了,大都市鬼魅橫行,他打算回鄉下去,那裡地處偏僻,至少不會受到太多衝擊。
車已經打不到了,公共交通人滿為患,但老歪無疑是幸叩模辽儆幸惠v屬於自己的三輪車可以用來代步,不用擠在城中乾著急。
小孫女盤膝坐著,一邊舔棒棒糖,一邊好奇地左顧右盼,看車水馬龍,看行色匆匆的人群。她問:“爺爺,我們要去哪兒啊?”
“我們回老家,爺爺帶你挖竹筍,捉蝴蝶。”老歪笑呵呵地說,“乖囡囡睡一覺,睡醒後就到啦。”
“嗯嗯!那我睡覺覺啦!”小孫女脆生生地說著,動作誇張地向後躺下,蜷縮在後鬥裡,閉上了眼。
老歪被逗得“呵呵”直笑,胸腔裡漸次充盈一種名為“幸福”的暖意,這方小小的三輪車赫然成了名為“家”的存在,他這輩子攢下來的最貴重的東西都在這上面了。
他猶記得一年前,他的兒子死在工地上,兒媳婦帶著賠償款跑了,留下他和小孫女相依為命。他本打算一瓶農藥結束自己的生命,卻陰差陽錯地進了詭異遊戲。
在鬼門關走過一遭,他不再求死,而開始思考要怎樣才能活下去。他吃力地理解論壇裡的各種資訊,從頭開始學習這個新的領域的生存法則。
憑藉著年輕時積攢下的靈光勁兒,他成功搭上了一個叫做“昔拉”的公會的線,在上供了大量積分後,獲得了加入的資格。
老歪花了大半年的時間才在詭異遊戲立穩腳跟,不曾想還沒舒坦多久,最終副本出現了。這個世界的變化從來都是那麼迅速,他不得不重新去學習和理解。
幸叩氖牵鳛樵幃愡[戲的玩家,他比平常人知道更多資訊,提前準備了物資和容身之所,不至於捉襟見肘。
至於趁勢投機倒把、渾水摸魚、秩±妫耆珱]有這方面的想法,他就是個普通人,只想安安穩穩地有一塊地種,能夠將孫女拉扯長大,頤養晚年……
耳邊忽然響起狂風的呼嘯,是一種寒風吹卷骨哨發出的尖利聲響,像是遠古的薩滿做法呼喚迷途的魂靈,平白使人膽戰心驚。
老歪眨巴了兩下眼,環顧四周,不知是不是他老眼昏花了,天空竟在他眼前呈現皸裂的狀貌,密密麻麻地爬滿蜘蛛網狀的紋痕。
八足的蜘蛛肚腹滾圓,在覆蓋天穹的蛛網上緩慢攀爬,尖利的口器如剪刀般對準老歪翕張。“咔嚓——”什麼東西被剪斷的聲音。
老歪一瞬間失去了和這個世界的所有聯絡,意識陷入昏沉,靈魂輕飄飄地飛向高天,最後一眼,只看到自己失去支撐的屍體從車架上滾落,像一堆破破爛爛的垃圾。
屍體被車輪碾碎,流溢刺目的鮮血。人群尖叫起來,有人切切察察地說:“死人了。”
小孫女被聲音驚醒,懵懵懂懂地爬下了車,看到老歪頭髮花白的屍體躺在地面上,她伸手去推爺爺的肩膀:“爺爺,你怎麼睡著啦?地上涼,睡在地上要壞肚子的!爺爺你醒醒……”
屍體隨著時間的推移一點點變冷,許久之後,女孩終於意識到自己的爺爺永遠無法醒過來了,眼中現出不該屬於這個年紀的茫然。
人山人海,無人駐足,天地間迴盪起小孫女撕心裂肺的哭聲。
……
古蘭自治區,沖天的炮火在焦土上炸開,揚起蒼白的灰燼,血肉被氣浪推向高天,又如雨如血地在陣地上空灑落。
亨特揹著醫療箱,將一名名傷員從戰壕邊拖回營地,平放在擔架上。
安逸太久的人初次面臨戰爭,就像是森林裡被響雷震傻的狍子,無法理解自己正在遭遇什麼,也不知道將要去往何方。他們機械性地前衝,機械性地後退,然後出於本能掙扎求生。
死傷在積累,最初的躊躇滿志很快被恐懼取代,再熱愛誇耀的年輕人也做不到繼續宣稱自己對戰爭的熱愛,輕浮消弭於壓抑的氣氛,營地充斥哀嚎和痛哭。
“救救我……我想活下去……我不想死……”“我的腿……好痛……”“媽媽……”呻吟此起彼伏,有些聲音響了一陣便永遠沉寂。
亨特沉浸在死亡的陰影中,儘量冷靜地為傷員處理傷口。時至今日,他仍然想不明白戰爭是如何打起來的,莫名其妙的,一夜之間世界就亂成了一鍋粥。
為什麼要打仗呢?亨特想,聯邦的統治雖然很壞,但也沒糟糕到需要用鮮血去洗禮的地步,他們貧窮著、不滿著,不還是這麼活下來了嗎?
“不好!真理之紅的人繞到了我們後方……淪陷了,陣地徹底淪陷了……”一個渾身佈滿灰塵計程車兵衝進營地,聲音帶著哭腔。
接二連三地有缺胳膊少腿的人衝了過來,驚恐地大喊大叫:“有鬼!他們有鬼!”
真理之紅是盤踞古蘭自治區多年的一支反抗勢力,前不久和天平教會達成了合作,勢力大增。
亨特有朋友在詭調局工作,隱晦地向他透露過一點資訊,他知道天平教會擁有邪神信仰,能夠調動鬼怪的力量。但聽說是一回事,親眼見到,他還是覺得難以置信。
一具具殘破的屍體搖搖晃晃地走進陣地,哪怕被炸掉了頭顱,餘下的四肢依舊抽搐著向陣地進發。
戰壕裡的屍體爬了起來,咬住身側戰友的脖頸。擔架上的傷員失去生息,又直挺挺地坐起身,加入殘屍的大軍。
銀色的細絲在殘屍間黏連,世界被裹在半透明的蠶繭裡,紅眼睛的白鴿撲稜著翅膀,銜走腐爛的血肉。
一個黑洞般的冰坑出現在腳下,數不清的骷髏在坑底攢聚,伸出手臂拖拽坑外的人。
亨特瘋狂地掙扎著,卻還是被拖入坑中,融入骷髏的隊伍……
……
雪山,破廟。
五彩的經幡和風鈴掩映廟門,色澤斑駁的影壁正對門外的白雪,一個穿休閒唐裝、大眾臉的年輕人被潔白的羽毛釘在牆面上,血液在腳下逶迤成河。
年輕人縱然狼狽到了極點,嘴巴卻不停:“美女,你不講武德啊,我是理論派玩家,不擅長打架,結果你一上來就放大招……我是說,我們不可以先談一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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