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笑諷嘲
但是毛巾呢?他將毛巾放在哪兒了呢?
“滴答”的水聲中,冰下的屍體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空洞無神的眼睛直勾勾地望著上方滿手鮮血的青年,一個接一個地張開了嘴巴,去接落下來的血……
……
另一邊,董希文躺在帳篷裡,翻來覆去地睡不著。
今天一天發生的事資訊量太大了,先是周可用聖歌調動滿城的鬼怪,以近乎於同歸於盡的瘋狂行為逼迫林決發動【黑暗審判者】的效果。
再是林決選擇審判自己,為所有人增加了一個主線任務的可選項,一行人莫名其妙就動身攀登雪山了……
再然後……大名鼎鼎的傅決冒了出來。
董希文反覆研究了好多次,都想不明白這個副本究竟是什麼樣的機制。
周可就是個老陰比,把他和張藝妤當作工具人使喚,一點關鍵資訊都不透露,他要想活下去,只能靠自己了。
“咳……周可,我出去放放風成不?”董希文虛著眼道,“在這兒躺屍感覺對通關一點幫助都沒有啊。我上有老下有小,還想多活幾年……”
他後面完全是在扯淡,周可不知是懶得搭理他,還是別的什麼情況,閉著眼睛道:“去吧。”
董希文如蒙大赦地拉開帳篷的拉鍊,走了出去。
他心知選擇在夜晚出門探索的不止他一人,林決事先說過會四處轉轉看看,方舟的那些人大機率會跟著他們的會長。
希望狹路相逢時別被圍毆一頓……話說如果真被圍毆了,求饒會有用的吧?
董希文胡思亂想著,拄著從扎西那邊買來的登山杖,緩步前行。
走出一段路,果然看到一道潔白的身影鑲嵌在雪中,正是林決。
其他人竟然沒和他一起出來,倒是稀奇;不過以他的性格,拒絕拉別人一道送死也在情理之中。
一想到這茬,董希文心裡就泛起苦水。
無論從哪個角度看,以林決為首的方舟公會都是實打實的正派,形象地說就是“時髦值高得離譜”;而他和周可無疑拿了反派劇本,按照套路文學,是妥妥要死於正派之手、以慰廣大觀眾的樸素正義感的。
董希文覺得自己很無辜,在情感上他是傾向於林決的,這人絕對是個好領導、好同伴,才不會像周可那樣把人當一次性消耗品使。
奈何他一失足成千古恨,被綁上了周可的俅呐履昧藦垺居^眾】牌,從始至終只是旁觀周可搞事,也不可避免地沾染了一部分罪孽,屬實是無妄之災。
不遠處,林決蹲在地上,伸手撫摸著雪堆,似乎在觀察雪層下的什麼。
董希文鬼使神差地走了過去,抻長了脖子張望。
林決聽到腳步聲,轉頭看他,微笑著打了個招呼:“董希文,你也是來尋找線索的嗎?”
董希文有些詫異,他本以為經過周可那個小插曲,他作為周可的同行者早該被林決劃分到“敵人”的行列了,卻不想林決會對他如此和顏悅色。
“是啊,我睡不著,覺得幹躺著挺浪費時間的,就出來碰碰邭猓茨懿荒苷业接杏玫木索。”董希文如實回答。
他想了想,出於禮貌道了個歉:“白天的事對不起哈,雖然知道很扯淡,但我還是想解釋一下,我其實也不贊同周可的所有行為……”
“我知道。”林決打斷道。
穿白色西裝的青年轉身面向他,唇角噙著溫和善意的笑容,向他伸出了手:“我能看出你和那個可憐的女孩受到了周可的脅迫,對於屠殺流玩家的行事,我也有所耳聞。
“我希望我能夠幫到你,如果命咭琅f站在我這邊,我想,我們也許可以合作通關這個副本。你覺得呢?”
董希文:“哈?”
第四十七章 雪山(十五)“所謂使者身子光又亮”
血,滿目都是血……
齊斯站在血泊中,仰頭望向遠處。連綿的山脊側臥在蒼茫的大地上,彷彿一個睡著的女人。
有那麼一瞬間,他看到白髮白衣的祖神趴伏如野獸,微微撐起頭顱,側目注視著他。
身後的帳篷不知何時消失不見了,天地間開始飄拂金色的枝蔓,從高天之上無根無源地垂落,輕盈地搔弄他的臉頰。
他抬手去觸,指尖從藤蔓的虛影間漏過,如入無形之境,葉片在觸及的剎那散作金色的微光。
白瑪站在羊群間,不遠不近地注視著齊斯;山羊們也紛紛側過頭來,橫瞳冷漠而詭異。
“你的手沾滿了血。”白瑪和山羊們的嘴巴一張一合,平靜地陳述。
齊斯垂眼看了看自己掌心的血跡,猩紅如同緞帶般從手的兩側垂落,像是牧民們送給旅客的哈達。
齊斯衝咧開嘴,露出一口森然的白牙,卻是笑了起來:“是啊,我殺過很多人,手上自然沾滿了血。”
他在手中凝出【神鏨】,刺向離他最近的那頭山羊。
鋒利的刻刀貫穿山羊的脖頸,鮮血汩汩湧出,浸染潔白的毛髮。
一頭山羊倒下去了,其他山羊依舊平靜而漠然地站立著,凝望齊斯,靜止如雕塑。
齊斯忽然想起來,在漫長的歲月裡,他有一段時間非常討厭山羊。
這是一種缺乏共情能力的動物,哪怕當著它們的面殺死它們的同類,它們依舊會平靜地低頭咀嚼沾血的草葉——這讓齊斯覺得非常無聊。
釋放的惡意沒能得到反饋,殺戮的行為不曾引發恐懼,哪怕是神明也難免興趣缺缺。
齊斯看向白瑪,問:“我殺死了你的羊,你不會感到憤怒嗎?”
白瑪撫摸身側山羊柔軟的毛髮,微笑著說:“這裡不會有死亡,所有死去的生靈都會回到這山上,我很快就能再次找到它。”
女人緩緩轉身走向雪山深處,羊群浩浩蕩蕩地跟在她身後,維持著前後一致的距離,呈現一種令人不安的規律性。
齊斯問:“你要去哪兒?”
白瑪說:“我要去找我的羊了。”
齊斯起身追了上去,剛跑出一步,腳腕便被抓住了。一隻青黑色的手從冰層下伸出,死死地扣住他的腳踝。
他低下頭,看到一張熟悉的臉,十二歲的男孩面目陰毒地盯視著他,身上的皮肉被勺子一塊一塊地挖掉了,只剩下血乎刺啦的骨骼。
這是他作為“齊斯”的二十二年生命中親手殺死的第一個人,也是他的第一個“朋友”。
“你想再被我殺一次嗎?”齊斯微笑著問,順手用神鏨斬斷“朋友”的手腕。
“朋友”隔著冰層看著他,面目被血液模糊。越來越多的手從地下伸了出來,青紫色和血色交相駁雜。
齊斯看到了越來越多的熟悉的臉:堂姐、伯父伯母、劉阿九、鄒豔、楊邧|……
死人們凝望著他,有的只是靜默而哀傷地躺在冰下,有的用雙手扒住冰塊,爬出冰面。
他們一個接一個地站了起來,有的佇立在原地,有的齜牙咧嘴、虎視眈眈,還有的伸出手爪向齊斯抓來……
“齊斯,都怪你……為什麼我死了你還活著?”堂姐抽抽搭搭地哭泣著,烏黑的頭髮越來越長,向齊斯湧動。
“去死吧……去死吧……一起死……”伯父和伯母搖搖晃晃地走了過來,脖頸和四肢不規則地扭動,發出怪異的“嘎吱”聲。
齊斯召出【稻草虎】,頭角猙獰的巨獸攔在鬼怪和齊斯之間,張開血盆大口。
伯父一家發出驚恐的尖叫,四散而逃,稻草虎踏著冰雪追了上去,咬住堂姐的腰。
齊斯微低著頭,繼續前行。
白瑪的影子已經看不見了,前方只有連綿不絕的雪山,山脊線如刀鋒般鑲嵌在天空下,綿長、鋒利而冷硬。
齊斯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向前,但他就是這麼做了,僅僅是因為沒有停下腳步,或是轉向其他方向的理由。
藤蔓生長的窸窸窣窣聲從側旁襲來,渾身是血的鄒豔冷不丁地出現在齊斯面前,心口處空空蕩蕩,半邊身子被玫瑰花藤爬滿。
“我們是一樣的人。”鄒豔微笑著抬起手,沾滿鮮血的面頰露出溫和的笑容,“我真的很能理解你,如果在其他時候遇到,我們或許會是很好的朋友。”
“我不需要朋友,也不覺得會和你成為朋友。”齊斯向後退了半步,鄒豔長滿玫瑰的手落了空。
“這樣麼?太可惜了。不過我知道的,畢竟我們太像了。”女人姣好的臉上露出悲憫的神情,玫瑰瘋狂搖曳,撲向齊斯的面門,“所以……我們還是一起去死吧。”
齊斯側身躲過刺向他的藤蔓,卻還是慢了一步,帶刺的花藤劃破他的臉頰,留下一道深而長的血痕。
“現在的你是鬼怪還是人?”齊斯冷靜地問鄒豔。
“沒有區別了,人和鬼怪沒有區別……”鄒豔搖頭,表情越來越溫柔,卻驟然停滯。稻草虎從她背後撲倒了她,咬斷了她的脖頸。
“齊斯,往這兒來,我先帶你躲一躲,等天亮就好了!”甜膩的女聲從不遠處的巨石後響起,帶著勸誘的意味,“嗚嗚嗚……真的好可怕,好多鬼怪……齊斯你快來啊,你再不來我就不幫你了……”
齊斯充耳不聞,跑向稻草虎。女聲轉瞬變得怨毒:“你過來啊,你怎麼不過來?到底是哪裡出了錯?為什麼你不肯過來?”
女聲又哭又笑,漸漸變得熟悉,分明是周依琳的聲音。耳後有勁風襲來,脖頸處還在流血的趙峰握著十字架衝向齊斯,面目猙獰地喊:“我要殺了你,你這個混蛋,騙子!”
神鏨太短了,齊斯抽出海神權杖,抵住趙峰的胳膊,用盡全力向前一推。趙峰向後踉蹌了兩步,很快調整好身形,就要繼續前撲,卻在下一秒摔倒在地。
楊邧|抓住了他的腿,接著死死抱住他的腰。“總有些事是不能做的,人在做,天在看。”老生常談的話語,男人疲憊的眼睛凝望齊斯,“你好自為之。”
齊斯只當聽不見,又前行幾步,成功貼到稻草虎身邊。他抓住稻草虎的毛髮,蹬地借力,爬上稻草虎的背脊。
絲絲涼氣吹在他的頸側,尚清北捧著一本英語詞典,幽幽注視著他:“我不該死的……都是因為你……齊斯,你這個敗類!”
齊斯隨手提起未成年的衣領,將他甩下虎背,另一側卻響起了杜小宇的聲音:“齊哥,我明明那麼信任你,你為什麼要害我?我不想死,不想死啊……”
身下的虎皮被從中間撕裂,密密麻麻的人臉從老虎的血肉中湧出,安吉拉、劉雨涵、劉丙丁……每一個人都死於齊斯之手,並在此刻化作怨靈復生,前來索命。
“齊文,快跑!”一道女聲從老虎身下響起,夾雜著可感的擔憂。一身黑色緊身衣的李瑤站在雪地上,向齊斯伸出手:“跟我來,我知道哪裡可以躲避他們。你相信我,我不會害你的……”
齊斯信不過任何鬼或人。他避開李瑤的手,縱身躍下虎身,繼續向雪山深處奔跑。鬼怪們追了上來,齊斯反手握住海神權杖,貼著腳後跟劃下一道寬闊的溝壑。
海腥味在冰層縫隙中氤氳,溫暖的海風和冰冷的山風從兩個方向撞擊到一處,下起漫天雨雪。魚鱗和鳥羽紛飛飄舞,雪花簌簌落地。
齊斯舉目望不見白瑪和羊群,也辨不清方向,他只知道自己要繼續走,不能停下。
他無法判斷自己在一望無際的冰原上走了多久,也不記得在腳下鋪滿白雪的山路上留下了多少腳印,時間變得難以觸控和估計,此方世界似乎只他一人。
“周可!”有人齊聲嘶吼,憤怒的,悲傷的,怨毒的,平靜的。
前方的路段發生了變化,一道道透明的冰牆拔地而起。披著黑袍的辛西婭站在豎立的冰塊中,緩緩抬起了手,巨大的冰錐向齊斯砸來。漢森面容扭曲地瞪視兩人,腳下燃起冰藍色的火焰。
和惠蜷縮在冰牆後,抬眼看向齊斯,沒有瞳仁的眼睛映著齊斯的臉:“周可,我好害怕,你可以帶我走嗎?求求你救救我……”
“不可以。”齊斯繞過林立的冰雕,在最後一扇冰牆處看到了自己的臉。他疑心那是鏡子,鏡中人卻衝他露出了微笑。
“你好,齊斯,我是周可。”那人說。
齊斯這才注意到,那人盤膝坐在金色的蛔友e,身遭燃燒著金紅色的火焰。這赫然是《盛大演出》副本中的一幕場景,卻又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不同。
“你似乎遇到了一些麻煩,並且深陷死局。而我恰好擁有破局的方法。”周可的唇角掛著邪神誘惑信徒的笑容,“你想和我交換嗎?”
“不想。”齊斯掉頭就走。
“你還會再回來的。”周可森森冷笑,“我可是最瞭解你的人啊。
“以及,我真想親手殺了你,把自己做成標本聽起來很有趣,不是麼?”
齊斯沒有回頭。他又走出一段路,肩膀忽然被兩雙冰冷的手抓住。
周大同和陳立東一左一右地站在他身邊,長滿黃花的臉皮下蠕動著黃色的蝴蝶幼蟲。他們注視著齊斯,異口同聲地說:“你騙了我們!你騙了我們!”
“對不起,我的確欺騙了你們,但我沒有辦法。”齊斯無法擺脫兩人,索性放棄了掙扎,捏出抱歉的神色。
趁握住他肩膀的力道稍微鬆動,他不著痕跡地一翻手腕。
玲子的祈福帶從袖中飛出,鮮紅的絲綢纏住周大同的脖子,陳立東連忙去扯祈福帶,齊斯撞開兩人,向前狂奔。
“程安,你以為你騙過我們就能活到最後嗎?你會死的,你一定會死在這裡的。”怨毒的聲音從腳下響起,天地陡然倒轉。
齊斯發現自己不知何時躺在了冰坑中,黃小菲和盧子陌手牽著手俯瞰他,目光憤恨而哀怨。他被紙鎖鏈纏住了,盧子陌拿著一把鏟子,剷起一捧捧雪澆在他頭頂。
寒冷、黑暗、窒息……
玲子的鬼魂飛向黃小菲,尖銳的指甲扎進女人的皮肉。羅海花夫婦從身下的冰坑中爬出,將齊斯扶了起來,手忙腳亂地推搡:“孩子,快跑!不要回頭!”
齊斯又跑了幾步,再也跑不動了,雙腿像是灌了鉛般沉重。他扶著額頭,拖著腳步,深一腳溡荒_地慢走。
遠方的風雪迷了路途,將天與地塗抹成一色的灰白,巨大的身影在灰天下隱現,像是某種噬人的野獸。
齊斯又一次看到了稻草虎,不過這隻稻草虎沒有四分五裂,而是完整的。虎背上坐著一個女孩,是念茯。
念茯駕馭著稻草虎來到齊斯身前,向齊斯伸出了手:“上來吧,我帶你一程。”
齊斯拉住女孩的手,坐上虎背,問:“你也死了?”
女孩“咯咯”地笑了:“是呀,我還是因為你而死的呢。”
齊斯說:“我不記得我在《鬥獸場》副本中有殺死過你。”
女孩笑得更加燦爛:“可是有一個騙子因為我見過你,而殺了我。”
不待齊斯深入問下去,女孩忽的一指前方:“有一個棘手的傢伙來了,祝你好摺N抑荒芩湍愕竭@兒啦。”
身下的老虎連同女孩一併消失,齊斯抬頭看到了常胥的身影。一身黑衣的常胥冷冷地注視著他,高高舉起手中漆黑的鐮刀,攜著凜冽的寒風,向他重重劈了下來。
齊斯閃身而退,風中忽的響起瘋狂的笑聲,伴隨著滿懷惡意的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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