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笑諷嘲
信徒們雖然疑惑於神甫對他們的稱呼,但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細枝末節已經不重要了。他們越過拉奇神甫,衝進神殿,衝向神像,看到了神像後掩藏的長廊。
他們疑心那後面藏著多年以來的隱秘,不約而同地衝了過去,推開底部的石門,剎那間看到了光。
神殿的後院竟然就是神聖之城的墓園,空間以一種奇異的方式黏連在一起,刻畫符文的石質祭壇湧動血液,那些血液在向空中升騰,到達某個高度後化作金色的光束,如有實質地充斥整片天地。
似乎是察覺到了信徒們的到來,金光驟然間凝成尖利而細長的蛛絲,直直刺向瞠目結舌的人群。
……
神殿前廣場,在信徒們盡數湧入神殿後,玩家們從陰影中走出,於高聳的黑色十字架前聚集。
維德被兩名玩家架著,動彈不得,只能看向傅決,扯著嗓子質問:“你們誰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傅決,這就是你合作的態度嗎?”
傅決淡淡道:“合作的基礎是雙方的實力處於相同的層級,且無法透過絕對武力制伏任意一方,故不得不透過談判形成穩定、互信、互利的關係。
“我對你的實力和性格進行過分析評估,不認為你擁有與我合作的基礎,你也不可能僅僅因為一場談判就交付信任。相對而言,透過武力將你轉化為一次性工具的效益更高。”
“一次性工具”的表述足夠危險,維德又看向傅決身邊的齊斯:“齊斯,虧我之前還把你當NPC,你演得可真像……”
齊斯微笑著說:“我在某種意義上的確可以算成NPC,畢竟現在的我可以隨時嘗試設定一些死亡點,讓你親身體驗一番。”
“艹!”
維德聽著兩人油鹽不進的話語,只覺得憋屈得想死。殺死朝倉優子後,他本以為對他生命的威脅已經暫時揭過,卻不想一切才剛剛開始。
他甚至疑心這是朝倉優子早就預料到的,故意讓他繫結【禁忌學者】這張坑人的身份牌,就是為了讓他被傅決和齊斯盯上。
還說什麼傅決正在被其他玩家針對,現在倒好,整個副本原來都是他的人,還玩個毛?
結合那兩個鉗制他的玩家的異狀,維德心底生出一個可怖的猜測,當下冷笑著威脅:“傅神是不是忘了,在副本里死亡,現實裡還會有半小時的留遺言時間。我倒要看看,當他們知道大名鼎鼎的傅神竟然和傀儡師是一個人,會是什麼樣的反應。”
傅決沒有回答,好像完全沒有聽到他的話語,只平靜地望著天空。
維德漸漸回過味來:是啊,最終副本就要開啟了,論壇裡的輿論醞釀需要時間,無論到時候多麼沸反盈天,都改變不了傅決同時繫結了兩張序列靠前的身份牌的事實。
【墮落救世主】和【瞑目獨裁者】都在他手裡,他儼然佔據了不小優勢。其他人除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祈端軌蛘驹谌祟愡@邊外,再無其他選擇。
西格蒙德湊到維德身邊,露出一個友好的微笑:“我的朋友,其實你完全沒有必要和傅為敵。我曾經也愚蠢地忤逆過他,但在理解他偉大的理想後,我立刻改邪歸正、從善如流、五體投地……”
齊斯默默遮蔽了這個沒有下限的猶太人的演講,將目光投向神殿的方向。
那裡正在發生一場神明誕生前的祭饗,血腥、殘忍而瘋狂。
……
神殿後院的墓園,信徒們的皮肉被金光凝成的細絲刺破,細看才知道那並非蛛絲,而是巨樹的根鬚。
鮮血淅淅瀝瀝地滴落在石質祭壇上,順著凹陷的紋路向四面八方延展、滲漉,並在某一刻迸發出新的金色光束。
那些光線漫無目的地向四處流溢,如同將行星砸入太陽後濺射出的焰火,在空中爆炸後生長出條條金色藤蔓的虛影。
藤蔓攜來遠處的血肉,在枝頭生長出一枚巨大的花苞。金色的花朵一直生長到即將觸碰到天穹的高度,神聖之城的上空便隨之開出璀璨的花海。
水晶狀的花瓣一層層環抱著中間晶瑩剔透的花蕊,星星點點的光斑在花心的清澈金液中懸浮游動,流落下一場金色的驟雨。
齊斯注視著金色的花朵,腦海中湧現一幕幕至美的圖景,他好像一瞬間想起了很多,又像是什麼都沒有記起。
耳邊響起遠古的絮語,一道聲音是黎,另一道聲音則來自於他……
“那便是規則之花,我們從那裡來,又將回到那裡去。也許等到不得不消失的那一天,我會吃了你。”
“契,它是什麼樣的?”
“嘖,差點忘了,你的眼睛剛被祖神灼傷……它啊,吮吸著那些被我丟棄的血肉,從腐爛的軀殼中汲取養分,充滿髒汙和膿瘡。”
“聽起來它很醜陋。”
“是啊,誰叫我總是把垃圾餵給它呢?是得給它吃點好的了,我看你就不錯。”
兩道模糊的身影在世界樹的虛影下飄搖,齊斯的眼底倒映大地上行走的亡靈和流溢成河的膿液,瞳孔放大又縮小。
眼前所見並非他的記憶,而是天地客觀的記錄。祖神的影響從未離開,曾將萬千生靈的一舉一動收歸眼下,原本的佈局恐怕會生出變數。
是虛張聲勢,還是最後的警告?齊斯半闔上眼,思維殿堂深處的紅衣身影微微欠身,萬千猩紅葉片相隔時間與空間與之相連。
【猩紅主祭】貪婪地攫取信仰的力量,血色的霧氣卻在觸及神聖之城外圍時被無形的屏障阻擋。
高天之上的銀白色眼睛睜大到猙獰的程度,竟將整片天空染成白晝的色澤,數不清的蛛絲如雨落下。
這一切都是寂靜無聲的,就連神聖之城中原本的聲音都被稀釋,歸於一片靜默。時間好像變得緩慢,所有事物與生靈都為這場盛大的儀式停滯,不受控制地投以孺慕的注目。
不需要宣告,不需要傳述,僅僅是活在這世上,腦海底部就被灌注相應的資訊,得以在此刻知曉:祂是祖神,是世間萬物的母親,即將回到這片由祂創造的土地……
系統介面上沒有重新整理出新的提示,不知是陷入了宕機,還是對祖神的復生樂見其成。直視高維存在的幻痛出現在每一個人身上,除了傅決和齊斯,其他玩家皆已七竅流血。
西格蒙德早已不再言語,連滾帶爬地找了個石洞鑽了進去,不忘取出一副盾牌模樣的道具擋在身前。
維德被鉗制著,眼看就要被蛛絲纏個正著,口中罵了句髒話,衝傅決大喊:“喂,出大事了!我不信現在的發展也在你的計劃之中,你應該知道神明覆蘇的後果,我們現在合作還來得及……”
“如果不想死於直視祖神,就儘快繫結身份牌。”傅決聲音冷淡,說完一句後平靜地吐出兩個字,“暫停。”
話音落下的剎那,黃金四面骰子在他指尖顯影,高速旋轉後化作龐大的金字塔橫在頭頂。
【名稱:命咧弧�
【型別:道具】
【效果:輕微撥動命咧,點數越大,撥動幅度越大。】
【備註:神明擲不擲骰子?】
4點!
蛛絲盡數被阻擋,天空中的瞳仁略微轉動,正對下方的傅決。更多的血霧和金光自神殿中蒸騰,在空中相互糾纏和吞噬,信徒的髑髏齊聲唸誦混亂的对~。
【放逐於世界規則外的眾神之主】
【司掌創造與湮滅的死亡主宰】
【比歷史產生更久遠的偉大存在】
屬於兩位神明的尊名以一種詭異的方式融合,齊斯維持著冷靜,一步步走向神殿。
金色的花朵之下,懸浮著一個緩緩轉動的日晷虛影——時空權柄。
……
神殿中,一排排的信徒在祭壇上倒下,血肉融化成泥塗抹於石壁,在大地上覆蓋一層鮮紅的土壤。
後面的信徒察覺到不對想要後退,但已經來不及了,蛛網般的絲線從天而降,纏住他們的四肢,如操控人偶般牽引著他們前行。
弗洛爾的屍體完成使命後原地倒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化作枯骨,與其他信徒的屍體融合成一片。血肉的泥濘中,金色的光點如螢火般飛出,在半空中連成大片的金光。
拉奇神甫微笑著注視這一場被迫的獻祭,喜悅而滿足地念誦神留下的对~。曾經的神太過無私,將自己的權柄與血肉毫無保留地賜予眾生,沒有換來信仰和愛戴,反而刺激人性深處的貪婪,使他們得寸進尺。
而現在,重新睜開眼眸的神學會了索取,開始從信徒們手中取回祂曾經賜予出去的東西。為什麼要恐懼和抗拒呢?物歸原主本就是應有之義,神明就該是這樣,崇高又雄偉,令人敬畏,才能收穫虔铡�
拉奇神甫的眼角滑下一滴淚水,他時隔多年仍然記得他第一眼見到神的那一天,美麗而慈愛的女子蹲下身,用食指輕點他的額頭,使他受到啟示,從此他有了預言的能力,成為神的代行者。
他因為神的無私而愛神,漸漸又因為愛神而無法接受神的無私,那就讓這個世界迴歸到最初的模樣吧……
祖神的目光有如定位的錨點,越來越多來自人類、鬼怪、動物的視線在傅決身上匯聚,逐漸編織成針腳細密的羅網,使他動彈不得。
齊斯將手伸向日晷,指尖觸到指標的瞬間,天空中的眼眸調轉方向,鎖定傅決的那些視線開始向他轉移。
身軀越來越滯重,束縛感越來越鮮明,無數溝渠裡、屋簷下、牆壁後的陰影凝結實體,化作一雙雙漆黑的鬼手抓向他。
齊斯恍若無覺,寬大的袍袖之下探出血色的藤蔓,層層纏絡住日晷的虛影,表面的金色光屑受到磨蝕轉化成血沫。
維德終於完成了【禁忌學者】身份牌的繫結,生命力以可感的速度恢復,鼻腔裡的鮮血開始倒流。
腦海底部一男一女兩道聲音聊得火熱。
“又有新人了,這位小兄弟,你可能聽說過不才在下的名號,鄙人姓蕭名風潮……”
“維德,沒想到你現在才繫結身份牌,我以為像你這樣的中二病不會猶豫那麼久……”
“閉嘴!”維德怒喝一聲,大口喘息起來。
觸手在衣袍下若隱若現地蠕動,銀白色眼眸好似被吸引,又一次轉向……
祖神愛世人,無時無刻不在注視世人的一舉一動,在祂真正完成復甦之前,這是寫在規則裡的自動程式,無法受主觀因素影響。
三位身份牌持有者的位格足夠引動祂的目光,只要籌劃得當,將可以平穩地牽制祂的力量。
這只是佈局的基礎之一,但遠遠不夠。所有人都在賭,賭利用神聖之城的規則遏制祖神,將比在最終副本中與祂對抗更加容易。
神殿後院所有的信徒都倒下了,化作復生儀式中最奢侈的祭品,拉奇神甫站在遍地血肉之間,一步步走上祭壇中央。
新生的神明不知道悲憫為何物,金色花朵下的肉瘤伸出血管狀的根脈,扎入拉奇神甫的心臟。一枚水滴狀的金光嫋嫋升起,匯入空中的光海,花朵舒展最後一片花瓣,完全綻放。
與此同時,一道白衣白髮的身影踏著虛空中的銀白細絲拾級而下,身邊飛翔著白色的魚群與潔白的飛鳥。
祖神的靈,真正復甦了。
第二十七章 神聖之城(二十)處決日
末日審判來臨之際,神將向祂的信徒展示神蹟,殉道者升入天堂,叛教者墮入地獄。
——《啟示錄》
神殿上空,金色花朵下肉瘤狀的果實便是新神的軀殼,空有神的肉身而沒有神的靈魂,將是接納祖神靈體的最佳容器。
冥冥之中的吸引即將建立,新的干擾因素卻在前一秒出現,【禁忌學者】身份牌無疑與之更加貼合,維德的靈魂幾乎被撕裂成兩半,其中一半被強大的吸引力扯向肉瘤。
“嚯,有意思,我這是要躺著成神了?”維德臉上劫後餘生的後怕和被脅迫的不忿盡數收斂,轉變成一種瘋狂的興味,不知是本性使然,還是受到了其他力量的汙染。
他手腳並用地向肉瘤衝去,【禁忌學者】卻在過程中發生新的變化,卡面上猙獰如傷疤的黑色人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色,與時空權柄的聯絡迅速變得稀薄,轉瞬跳轉至祖神所屬的途徑。
與此同時,蕭風潮和朝倉優子的聲音同時響起:“清醒點,別給‘禁忌學者大隊’丟人啊……”
靈與肉融合的吸引力陡然崩斷,維德彷彿失去了視野,在原地茫然地打轉。肉瘤和祖神虛影間再度連結上潔白的細線,但短暫的拖延已經足夠。齊斯手握神鏨刺入肉瘤,連帶著手臂一同插入肉瘤深處。
悽慘的尖嘯響徹穹頂,金色的血液噴薄而出。新生神軀的生命力瞬息間被舊有的神明抽取,祖神迅速收回捕獲肉瘤的細絲,轉身向維德走去。
維德彎腰喘息著,眼前飛速閃回各種歷史碎片,耳邊紛紛雜雜地翻湧千萬年的絮語。他聽到了人們的陡婧图漓氲臉非吹搅藷o數道白髮白衣的女子身影。
身形龐大的,手中捧著金色果實的,蹲坐在溪流邊的,用手指輕觸渺小人類的……他的心底生出匍匐的衝動,好像過往所見的所有神明層級的NPC都是鳩佔鵲巢的邪神,唯有這位存在才是從天地誕生到現在唯一的真正的神明。
銀白的細絲將空間劃割成碎片,女子向他走來,他一時間分不清真實與幻象,只聽到一道聲音用宣判的語調對他說:“我將在你的身軀中復甦。”
輕盈的蛛絲將他層層纏繞,他的意識變得模糊,卻在某一刻被冰涼的刺痛陡然一激,不可抗拒地迴歸清明。
傅決不知何時站到他身前,將一枚漆黑的十字架吊墜套在他的頭顱上,十字架的尖端重重扎進皮肉。
系統介面上悄然浮現一行提示文字:【您的身份已變更為“神之子”】
先前傅決操控湯姆遜接下神之子的席位,便是將神之子這一身份納入他的掌控。
此刻湯姆遜在身上的傀儡絲被抽離後正式成為死者,神之子身份析出,神聖之城將不得不另尋神之子人選。
主持神之子任命的拉奇神甫已然死亡,只需要將象徵神之子的十字架套上任意一個人的脖頸,便可以讓任何人成為神之子。
維德的左眼呈現原本的碧藍色,倒映傅決冷漠的神情;另一隻眼睛則遊動一線詭異的銀白,恰似死者的眼白。
他喘著粗氣,思維在極端與平和之間掙扎,半邊身軀迅速長出蛛絲般的毛髮,襲向傅決的面門。
傅決巋然不動,泛黃的羊皮紙卷適時從懷中飛出,在兩人之間鋪展成神殿大門的高度和寬度,阻擋所有反撲。
【神之子被釘死於十字架】的記錄從紙面升騰,扭曲的筆畫如同枯藤般纏繞住維德的另外半邊身軀。
維德幾乎是第一時間就明白了傅決想做什麼,抬手去扯脖頸上的十字架,卻被屬於另一位存在的絲線束縛手腳。
白色的細絲如退潮般抽離他的身軀,調轉方向,湧向不遠處透過血色藤蔓與日晷相連的齊斯。
耳後傳來蛇蟲爬行的窸窸窣窣聲,齊斯不曾回頭,袖中的藤蔓越收越緊,燦金的日晷在最後一秒碎成萬千薄片,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染上赤色,化作一陣血雨消散在空中。
時空權柄內化為身體的一部分,剎那的時停間,齊斯替換了神聖之城的一段歷史。
千百年前從東區歸來的年輕神甫向神祈叮骸皞ゴ蟮纳衤}之主啊,您能否赦免那些貧苦的人,減少他們需要繳納的供奉?”
神冷漠地對他說:“赦免一人,就需要赦免眾人,否則將有怨懟和混亂;赦免眾人,便不會再有人信我,反而會向我索取更多。”
神甫說:“主啊,我們所有人都信仰您,若您願意給予恩惠,我們會像愛父母一樣愛您!”
神說:“你們不信我,只是懼怕我。你們的愛,不是犧牲,而是索取;我不需要愛,那並不穩固且沒有價值,甚至不如仇恨持久和有趣。”
神甫問:“難道窮苦的人就註定要失去庇護,死於黑暗嗎?主啊,他們多麼可憐!”
神垂眸,無喜無悲:“神不愛世人。”
新的世界線中,神甫對神失望,信徒們不曾得到神的拯救,過早地死於飢餓。儀式失去了發動的基礎,悖論由此出現。
本該平穩的空間劇烈震盪起來,不同世界線的人影交錯重疊,又在目擊彼此後發出驚恐的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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