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诡异游戏 第329章

作者:笑諷嘲

  左手的五根指頭斷了三根,被用布條草草地包紮起來,像一捆粗製濫造的火把,淅淅瀝瀝地滴下血和膿。

  他在寧絮身邊坐下,罵罵咧咧:“這他媽是B級詭異?老子處理過的B級詭異都在幼兒園排排坐,這玩意兒夠把半個科室按在地上摩擦了,評級處的那幫書呆子是沒睡醒嗎?”

  寧絮搖了搖頭,垂眼苦笑:“最終副本快要開始了,詭異遊戲很多地方都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這些詭異事件哪怕處於現實,也和詭異遊戲有千絲萬縷的關聯,沒理由還是原來那個規格。”

  “可不,這次真的栽大了,我這輩子還沒受過這麼重的傷。估摸著回去我倆有一個是一個都得申請傷退,可得叫那幫人多開點撫卹金和退休金……”

  費振奇嘀嘀咕咕地說著,血跡斑駁的右手顫顫巍巍地伸進懷裡,摸出一根被血水浸得潮溼的香菸來,在身旁蠟燭的外焰上點著,叼在嘴裡,滿足地半閉起眼。

  “這節骨眼兒就得嘬這麼一兩口,我師父他老人家今年非和自己過不去,說要戒菸,以前情緒上來了是抽一口,現在是嘴巴沒個把門。”費振奇撣了撣菸灰,幾點火星子濺在地上的腐屍臉上,“寧妹子,我這麼跟你說他,你回去可別找他學舌哈。”

  寧絮莞爾:“廖主任快退休的年紀了,戒菸也是為了身體健康。”

  費振奇一咧嘴,齜開一口血槽牙:“嗐,就這麼一說。我抽菸算是被他帶的,那年頭我村裡鬧鬼,老頭子揹著大包過來,嗖嗖兩道黃符,全給料理了,完事兒後點上根菸,我尋思真他孃的帥。

  “後來被老頭子忽悠進了詭調局,跟著他混,他每次抽菸準塞給我們每人一條,說什麼不抽菸不像他手下的人……”

  被困在鬼域之中,稍不注意便將萬劫不復,兩人前兩夜都不敢閤眼,今夜亦是如此。疲憊到了極點,傷口的疼痛更是難捱,只能藉著閒聊分散注意力,熬過最危險的夜晚。

  寧絮故作輕鬆地笑笑:“是廖主任會幹出來的事兒。我當年讀大學時也是,我們宿舍樓鬧鬼被封,對外說的是要裝修,我有東西落在裡面了,也沒想太多就從後牆翻了進去,結果就遇見了傅決和廖主任。

  “剛巧我前一天和傅決匹配進了同一個副本,配合得還可以,那天一起處理完詭異事件後,就這麼稀裡糊塗地進了詭調局。”

  費振奇說:“嘿,我那時候還要迷糊,聽說是公務員鐵飯碗,待遇不錯,工資不低,就進來了……”

  寧絮失笑:“大家誰不是呢?”

  她沒來由地想起她和傅決的第一次見面,那遠比可以坦然掛在嘴邊的時間要早,那時候傅決還不叫“傅決”……

  恐怖的副本中,眉眼間結滿疲憊的青年輾轉在幢幢鬼影間,像是末日中的一抹曦光,哪怕自己遍體鱗傷,也要尋找最佳通關方案,拯救所有人。

  他說:“我們都是人類,不是資料洪流裡可以隨意抹去的數字,也不是棋盤上任人擺弄的耗材。

  “活著,呼吸著,抗爭著,這些都是人與生俱來該有的權利,我既然有能力幫助他們捍衛這些權利,就應該拼盡全力。”

  多麼光明,多麼偉大,簡直是當之無愧的救世主,簡直……像真正的神明一樣。

  從見到青年的第一眼,寧絮便下定決心要追隨他,哪怕成為他成神路上的一抔黃土也心甘情願,畢竟……那是最有可能拯救所有人的希望。

  所以,在意識到自己的存在會為傅決帶來麻煩後,她覺得自己可以去死了……

  門外風聲驟響,吹動著破爛的門頁噼裡啪啦地亂晃,屋裡的蠟燭閃爍了兩下滅了,再燃起時泛著青綠色的幽光。

  費振奇臉色一變,抽出腰間的短劍舉在胸前,起身護到寧絮身前。

  寧絮抓起一把黃符,朝窗外丟去,火光明亮了一瞬,灼燒的“撕拉”聲伴隨著尖利的慘叫響起,格外刺耳。

  “嗚嗚嗚……有人要死咯……”

  “嘻嘻嘻……死啦,死啦……”

  鬼哭聲和不懷好意的笑聲接二連三地飄來,門外的濃霧中隱現一道道高矮不一的人形,定睛看去,卻是一個個塗脂抹粉的紙人!

  ……

  齊斯從計程車上下來,沒有處理劉普的屍體。

  傀儡師刻意控制劉普過來一趟,又說了一番話引他滅口,無非是側面告訴他,他的身邊有很多傀儡,動向也都在其掌控之下。

  齊斯希望獲得【瞑目獨裁者】牌,註定是要去殺死傀儡師的,傀儡師無疑知曉這一點,便用現實中的威脅加以鉗制。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虛虛實實、真真假假說不清楚,也許兩方都在虛張聲勢,亦或許有一方只呈現了龐大勢力的冰山一角。

  但無論如何,身處自己親身打造的鬼域之中,齊斯都會是一位真正的神,絕對的主宰。

  他能夠察覺到齊家村來了不速之客,還是詭異調查局的老熟人,不過暫時沒有立刻處理掉的打算。

  比起對付兩個強弩之末的人類,他專程來這裡一趟還有其他的事要做。

  齊斯進入自家的兩層小樓,在供臺上的喜神像前坐下,輕聲喚道:“徐瑤,你在嗎?”

  “在,除了這兒我也沒別的地方好去。”女人的輕笑自喜神像後傳來,“你怎麼來了?有什麼事嗎?”

  齊斯道:“我前不久又回了雙喜鎮一趟,在井底見到那位縣丞了,你想回去見他,或者讓他出來嗎?”

  “算了,在你這兒住了這些時候,我發現我也不是那麼想見他了。”女人頓了頓,話鋒一轉,“對了,前天晚上來了兩隻蒼蠅,一言不合就要對我動手,可惜打不過我。”

  “我知道。”齊斯在指間凝出一張暗紅色的卡牌,輕釦在供臺之上。

  卡面上,著赭色禮服的貴族立於哥特式城堡的露臺,銀質面具遮住半張面孔,左手持鑲嵌血色寶石的潔白權杖,右手停歇著一隻純黑的渡鴉。

  【貴族】牌,象徵高貴、優雅、傲慢,同理心隨著地位的崇高日益喪失,將自己拔擢和隔絕成另一個物種,並以此為代價獲得權威和臣服。

  穿紅色嫁衣的女人從供臺後走出,拿起桌上的卡牌翻來覆去地端詳,舌頭輕舔嘴唇:“我能感受到裡面權柄的殘餘,足以令任何鬼怪覬覦。”

  齊斯抬眼看她,問:“所以,你有興趣繫結這張身份牌,作為玩家進入詭異遊戲嗎?”

  徐瑤笑了起來:“當然。你既然都帶著它來找我了,想必哪怕我拒絕,你也會讓我答應。而且這張牌很好看,我很喜歡;詭異遊戲聽說也很好玩,我早就想試試了。”

  【猩紅主祭】牌下屬的三個名額就這麼敲定了,在最終副本開始前,將最後一張【學者】牌交給董希文就好。

  齊斯微微側頭,隔著大片的建築群落看向費振奇和寧絮所在的方向:“時間不早了,蒼蠅也該處理掉了吧?”

  徐瑤青灰色的臉上織起可憐兮兮的神情:“可是我還沒有玩夠呢……或者你給我買一臺新電腦?這裡的電腦都太慢了。”

  ……

  費振奇揹著寧絮,深一腳溡荒_地在鄉間的泥路上狂奔,嘴裡叼著只剩下菸屁股的香菸。

  身後數不清的紙人嬉笑著追著他,腮紅和口脂豔得晃眼,時不時由風吹來幾枚沾血的紙錢。它們的速度不快不慢,剛好相隔五步的距離,不上前也不掉隊,像極了貓戲老鼠。

  先前被紙人們堵在門中,寧絮用光了餘量近一半的黃符,和費振奇拼死衝出包圍圈,身上又添了新的傷口。

  她嗆咳出一口血水,倏地笑了:“費哥,有件事我忘了告訴你了,其實在來之前我就沒打算活著離開。上頭懷疑我,我照顧了這麼些年的常胥又出了事,我該死的……”

  她將懷裡剩餘的符紙塞到費振奇手中,翻身就要從費振奇身上落下,卻被一把扯住。

  “你瞎說什麼混賬話呢?”費振奇吐掉嘴裡的菸頭,大聲嚷嚷,“咱都得活著出去!老頭子之前順了我十三把打火機,我還等著在他退休宴上向他討呢……我得活著,可不想被那幫人嚼舌根,說我貪生怕死,把你丟下自己逃命。所以你也得給我好好活著,聽見沒!”

  他說了一長段話,有些喘不過氣,咳嗽了好幾下,噴出血沫。

  身後的紙人似乎是玩膩了,貼得近了許多,“嘻嘻”的笑聲就在耳邊響起,尖利刺耳。

  費振奇罵了句髒話,匕首向後一劃,切進離他最近的那一個紙人的身軀,餘光瞥見不遠處的樹枝掩映間,一抹橘紅色的光明滅著飄搖。

  透過朦朦朧朧的光暈,能看到一扇制式古樸的大門,沒有鎖,門頁半闔著,露出一條小縫。

  是陷阱麼?還是……出口?

  費振奇想起詭異調查局的資料中,鬼域的出口通常呈現門形,孤零零地突兀豎立,往往有明亮的光。

  他快步向光衝去,一隻紙人的手搭上他的肩膀,被他頭也不回地反手砍斷。

  “寧妹子,再堅持一會兒,就快出去了。等回詭調局,老子拍桌子去罵那幫小兔崽子去,瞎定級,不坑人嗎?”

  費振奇一邊嘴沒把門地說著,一邊將懷裡的黃符朝身後灑成一線。

  憑空生出的一串火星彷彿天生的溝壑,拉開一道狹長無際的防線,紙人們被阻擋在外,來回逡巡,幾個妄圖越界的紙人迅速被焚燒殆盡,化為齏粉。

  獵獵的火光蔓延開來,天地間一切都彷彿安靜了,只剩下兩個傷痕累累的人類,和橫亙在他們前方的象徵得救的門。

  門隱沒在光中,如同所有美好想象的幻影,費振奇向門走去,像追光,像朝聖。

  寧絮伏在他後背上,眉頭微蹙:“不對,這門給我的感覺很詭異,未必是真正的出口……”

  然而已經來不及了。

  眼前的門迅速拉長、擴大,剎那間向前傾倒,將兩人徽衷陂T的範疇中。

  兩側的景象如同被搓扁揉圓的彩色橡皮泥般扭曲,在暗色和亮色間瘋狂切換。

  費振奇聽到了一男一女的交談聲,飄來的幾個字眼都是電腦的型號,似乎是在討論買什麼新電腦比較好。

  他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怎麼會在鬼域裡聽到這種內容?是故意安排的惡作劇嗎?

  還是說他此刻陷入了夢境或者幻覺,所見所聞都是他潛意識深處的想象?

  場景漸次沉澱,視野重新恢復清明,費振奇看到穿白襯衫的青年和紅嫁衣的女子圍在臺式電腦前,瀏覽介面上推送的是各種型號的電腦。

  他差點以為自己還沒醒,不然頻道怎麼會跳這麼離譜,卻見青年轉過身來。

  青年並不看他,而是看向他揹著的寧絮,唇角勾起一抹笑容:“徐寧,或者說寧絮,我們又見面了。晉餘生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他用的是閒聊的語氣,底色卻散發著森然的寒意,讓人不寒而慄。

  寧絮直視青年的眼睛,冷冷道:“齊斯,齊家村的詭異果然和你有關。他們都和你沾親帶故,你卻殘忍地殺死了他們所有人……”

  “那不是正好嗎?以後我就沒有親戚了,多麼方便乾淨。”青年歪了歪頭,臉上笑容不減,“我聽說——你沒打算活著離開?”

  寧絮心知此人就是個天災般的人渣,還惡趣味地喜好玩弄人心,怎麼處理她和費振奇都不足為奇。

  她垂頭不語,卻瞥見青年摸出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告訴我實話,你和寧絮關係怎麼樣?……沒什麼,就是想起來了問一問。”

  不知得了什麼答案,青年掛掉電話時笑容更顯粲然:“不錯,看來你們已經沒用了,可以去死了。”

  血色的藤蔓自空間的各個角落伸出,如同吸血的動物般纏住中間滿身是血的兩人,順著傷口紮根入他們的皮肉。

  費振奇發出一聲低低的痛呼,雙腿被重擊折斷,向前摔倒在地,全身皮肉如同受熱的冰激凌般融化。

  寧絮咬緊牙關,看到自己同樣在融化,先是四肢,再是胸腹,然後是頭顱……

  最後一眼,只見青年狀似無聊地划動手機螢幕,懨懨的神情帶著湹聂d色,像是對所有事都感到疲憊,連觀賞死亡場面都沒有興致。

  又不知看到了什麼,想到了什麼,上氣不接下氣地笑了起來。

  “徐瑤,讓你的紙人來打掃一下衛生吧,地板髒了。”

  “好嘞!”

  剛才齊斯打電話給晉餘生,後者大概以為是試探,嘻嘻哈哈地將曾經說過一遍的說辭重複了一遍——

  脅迫和被脅迫的關係,雖然有交集,但不是很熟。

  而既然沒有更多的牽扯,那麼也就沒有必要留人一命了,直接殺了最不麻煩。

  所以,齊斯殺了寧絮,帶著戲謔的、自己也不知道來由的強烈惡意。

  他很好奇,如果晉餘生知道今天的事,會作何反應。

第一百一十二章 倖存者遊戲

  4月30日下午,鷹郡內華達州。

  一座題名為“瑞丹深(Redemption)”的狂歡聖地坐落在這裡,前身是灰色地帶經營的地下賭場,在聯邦建立後成功轉明,集各種娛樂設施於一體,酒池肉林,好不醉生夢死。

  地下一層的大廳中,名流政客們推杯換盞地打著啞謎,二代和暴發戶們大著嗓門高談闊論,妖童媛女婀娜著身姿在霓虹光影間來往,氣氛被烘托得激昂熱烈,一個將會聚焦所有人目光的賭局即將開始。

  兩點整,大廳中央本在滾動播放輸贏情況的大螢幕黑了下去,一道低沉的男聲準時響起:“女士們,先生們!即將開始的這場賭局,叫作‘瘋狂黑傑克’,我們選中了四名玩家參與這場賭局,而諸位可以透過螢幕觀看賭局實況,下注賭他們的勝負。”

  螢幕再度亮起時所呈現的是一間牆壁被漆成黑底白紋的小房間,鏡頭聚焦處是一張黑色圓桌,圓桌的四等分點上用水粉質感的白色標了從1到4的編號,每個編號旁都坐了一個人。

  揚聲器中的男聲語氣高昂:“我們的四名玩家來自不同地方,但他們無一例外都出現在了我們的‘死亡名單’上,能救贖他們的,只有命摺o論誰贏了這場‘瘋狂黑傑克’,我們都會將他的名字從‘死亡名單’上劃去,債務一筆勾銷,並提供一定程度上的保護。

  “想必諸位也明白了,這場賭局與以往不同,失敗者迎接的不是鉅額的債務,而是——痛苦的死亡。所以,諸位賭的不僅是勝負,更是這四位玩家的生死!”

  坐在2號座位上的青年一身黑色西裝,長相斯文,正是前不久誤闖賭船被抓的董希文。

  他聽完揚聲器的介紹,忍不住低聲吐槽:“又是‘瘋狂黑傑克’,想不到我和這遊戲還挺有緣的……現在這是要搞真人秀節目的節奏嗎?”

  在遊戲開始前不久,董希文終於收到了齊斯的回應,後者雲淡風輕地表示會處理好一切,讓他自由發揮,不要擔心後果。

  他心底正隱隱有些懷疑,這個類人什麼時候這麼好說話了?然後就得到了一條命令,讓他順帶照顧一下一個被從江城抓過來的玩家。

  話依舊沒說滿,“順帶”要“順”到怎麼個程度尚未可知,但談話的節奏無疑回到了董希文熟悉的領域:無非是給個甜棗再敲打一棒,要是事情辦不好,“處理”的恐怕就是他的屍體了。

  董希文轉頭看向身邊的1號玩家,這是在場四人中除他以外的唯一一個東亞面孔。

  他在遊戲開始前打探過,此人叫做楊耀,江城人士,被抓來這裡的原因是欠了太多賭債,在最近的一次賭博中當場出千還被抓獲。

  這人看上去已經沒救了,滿腦子都是再多給幾次機會就能賭贏,當下的生活和對未來的規劃中除了賭博別無他物。

  董希文了解到,這傢伙還有一個起早貪黑賣早餐賺錢的母親,所有收入都用於給其還債,心裡更覺得鄙夷。

  他不明白齊斯為什麼要讓他照顧這個敗類,甚至疑心所謂的“照顧”是反話。

  在他看來,這樣的人活在世界上只會給家庭帶來災難,早點死掉對所有人都好;不過,也許作為人渣的齊斯對他人的苦難樂見其成呢?

  “遊戲開始!”主辦方高聲宣佈,打斷董希文的思緒。

  只見圓桌正中央出現了一個凹槽,其中放著一疊黑色底面的撲克。

  其餘三位玩家都沒有動作,董希文取出撲克牌在身前一字排開,看向雙目泛著血絲的楊耀:“1號,根據遊戲規則,你先抽兩張牌。”

  大廳中螢幕前的賭徒們屏息注視著董希文的動作,監控360°無死角覆蓋,不存在出千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