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诡异游戏 第328章

作者:笑諷嘲

  他能看出白鴉正在進行一場以香城為祭壇的盛大獻祭,獻祭的物件不是他,他沒有收到任何祭品。

  對於別有用心的不罩耍詈玫奶幚矸绞揭苍S是降下神罰殺雞駭猴,但齊斯發現自己沒有生出憤怒的感受,也懶得做出反應。

  就像在《雙喜鎮》副本中,沒有順手殺了李瑤那樣。

  人或許會因為仰望星空而在不經意間踩死螞蟻,卻絕不會因為被某隻螞蟻咬了一口,而橫跨千里窮追不捨。

  短時間內接受的資訊太過龐雜,連惡意都被分割成上千上萬分,每一份都被稀釋得淡薄。

  齊斯覺得現在的自己既不像過去的“齊斯”,也不像未來的“司契”,亦和曾經的“契”有不小的區別。

  他像是獲得了一場新生,所有過去的記憶自他眼前流過,都像是隔了一層半透明的薄膜。

  齊斯退出詭異遊戲,來到現實,在自家的臥室中睜開了眼。

  方才還能感受到的屬於神的力量、位格和視角剎那間散去,擁有了肉身後,他彷彿又回到了人類的範疇。

  在嘗試遠端抓取一本書未果後,他輕嘖一聲:“這神力竟然還有區域限制嗎?詭異遊戲內建體驗款?”

  腦海中另一道屬於他的聲音含笑回答:“我記得我曾經告訴過你,人類的軀殼中棲居一位神明,滯重的肉體是無法承載神的靈魂的。你也許可以試著放棄肉身,丟掉這無用的軀殼。”

  這番話用的是契的語氣,溫和耐心而循循善誘。

  齊斯眯起了眼,似笑非笑地問:“你這是打算騙我自殺嗎?”

  契嘆了口氣:“你已經知道了我和你的淵源,為何還對我如此戒備呢?你應該知道,我和你的立場永遠是一致的……”

  齊斯打斷道:“恰恰相反,我向來對‘自己’這一存在持最大的惡意。”

  他抓起枕邊的手機,略有些生疏地解開鎖屏。

  林辰的簡訊彈了出來,喋喋不休地問東問西,字裡行間都是對他的擔心。

  他回了“我沒事”三個字,傳送過去,又將收信和發信欄一併一鍵清空。

  他進入遊戲論壇,大致瀏覽了一遍熱帖,大部分人都在討論二十二張身份牌的事,也有嗅覺靈敏的人釋出了以“傅決代表九州與未命名公會和解”為標題的帖子。

  他看著那個原本在犄角旮旯的帖子被一大堆賬號頂上了熱榜第一,緊接著又有許多賬號跟風發內容相差無幾的水貼,論壇的討論風向很快聚焦到未命名公會上。

  他看了一會兒,覺得無聊,便找出來一個花盆開始栽種玫瑰。

  契在最後的時刻向他許願,希望他將玫瑰栽滿世界,當時他的懷中憑空出現一抔金燦燦的玫瑰種子,輕盈得像光。

  對於自己的願望,他還是有興趣嘗試滿足一下的。

  他隨手將光點灑進花盆,好整以暇地等待,看著金光逐漸黯淡如死,什麼期待中的變化都沒有發生。

  契的聲音輕笑:“神固然能創造玫瑰,卻永遠無法觸碰它紮根的土壤——人類慾望才是帶血的腐殖質,最適合玫瑰生長。

  “你或許可以令人向你祈叮瑵M足他們的願望,再賜下玫瑰的種子,使他們代你栽種。”

  齊斯也笑了,瞳孔映出古堡的幻影:“就像當初你對安娜和安妮做的那樣?”

  契的聲音很是愉悅:“因為慾望而向邪神祈叮孁c止渴地將命哐荷腺桌,世界不過是個巨大的玫瑰莊園,你覺得呢?”

  齊斯問:“所以,我為什麼要回應祈赌兀磕銊e告訴我神明還有實現願望的KPI要求。”

  “因為有趣。”契笑著說,“對於你我來說,有趣就是一切的意義。

  “你猜——當神明遞出刀柄時,凡人會不會將刀尖捅向自己的心臟?”

第一百一十章 傀儡師

  4月29日中午十二點,落日之墟。

  一個金髮碧眼的白人青年出現在世界樹下,旁若無人地撥開聚集在巴比倫塔前的人群,向廣場邊緣的歐式建築群落走去。

  一路上,細碎的議論聲灌入他的耳膜,被他無意識地收集並如實傳輸。

  “啟示殘碑上的名字九州和聽風一共只認領了五個,還是加上過去的方舟公會一起的,說是未雨綢繆準備了那麼多,到頭來就佔了這麼些名額,也不知道都籌值侥膬喝チ恕!�

  “我大概算了下,除去疑似神明的存在和實錘是NPC的查理,一共也就十三個名額,五個已經很多了好吧?”

  “呵呵,十三分之五,投票都佔不到大多數,反而是人人喊打的昔拉和天平優勢顯著,我早就說了,‘屠殺流’才是詭異遊戲鼓勵的模式。”

  “別這麼說,未命名公會不還佔三個名額嗎?而且我聽說,每張身份牌的持有者可以帶好幾個隊友進副本,傅決有身份牌,就意味著喻晉生、說夢那一票人都有參與最終副本的資格。”

  “是啊,說到底最後還是要拼綜合實力,啟示殘碑看看就得了。昔拉和天平有再多身份牌,也湊不齊那麼多榜前玩家組出一隊來。”

  “啟示殘碑”是玩家們給新出現的刻著二十二張身份牌的石碑取的名字,人類在面對難解的問題時,總是會不自覺地做很多無用的事假裝自己有所進益,而起名恰好是人人都能做的簡單活計。

  結合各宗教神話的創世傳說,反揆最終副本之於詭異遊戲的性質,兼有末日和希望色彩的“啟示”一詞被定為石碑的名稱。

  再加上石碑上身份牌和玩家的對應關係多有空缺,“殘碑”自然也作為一個還算恰切的稱呼成為了人們的共識。

  白人青年沒有參與討論的打算,目不斜視地穿過人山人海的廣場,邁過碎石散落的界限,拐入一座用大理石搭築而成的不倫不類的茶館,登上二樓,進入走廊深處歐式風格的包間。

  包間內的茶几邊早已坐了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五官是慈眉善目、和藹可親的那一掛,溁疑难劬s不帶感情。

  在白人青年進屋後,老人拿起茶壺往鈴鐺杯中倒了半杯茶,遞向青年所在的方向,淡淡道:“司契,我以為你會親自來。”

  “上次你的傀儡和我見面時,還管我叫‘齊斯’,現在就換了稱呼,有趣。”青年在老人對面坐下,接過老人斟的那盞茶,垂眼看向後者右手尾指處若隱若現的細絲,“用傀儡邀約卻苛求真身赴會——傀儡師,你還是這麼傲慢。”

  “這不是苛求,而是真實的困惑。”老人的灰瞳泛起精密機械般的冷光,映出青年的面容,“傀儡和我是一體的,擁有我的思想,貫徹我的意志,是我肢體的延伸。我可以是任何人,任何人都可以是我,誰來赴這場會都沒有區別。”

  “同樣的道理,只要能傳達我的意志,接收你的表示,坐在你對面的是誰並不重要。”青年頓了頓,眯起了眼,“我很好奇,僅僅是交流和商討,我有什麼親自過來的必要呢?

  “還是說你很大膽,打算重蹈失敗的覆轍,再嘗試一次將傀儡絲纏上神的尾指?”

  這話直指鴻門宴背後的不懷好意,老人沉默兩秒,平靜地說:“看來你的計劃很順利,權柄恢復了完整,並且還有意外的收穫。”

  “我以前竟然從不知道你廢話這麼多。”青年調侃一句,自顧自說了下去,“不過,試探到此為止了。我的耐心大不如前,而且很怕麻煩,你可以說一說你找我的原因和目的了。”

  老人頷首,再度拿起茶壺,往面前的茶杯裡斟茶:“【猩紅主祭】牌擁有三張小牌,分別是【商人】、【學者】和【貴族】,按照規則可以攜帶三名玩家進入副本,我希望你能借我一張牌,帶一名昔拉的成員進入副本。”

  “說是昔拉的成員,其實是你的傀儡吧。”青年點出關鍵,笑著問,“你也持有一張身份牌,為什麼不親自帶人呢?”

  老人微微搖頭:“【瞑目獨裁者】這張主牌是真正的獨夫,麾下沒有小牌。”

  青年笑出聲來:“想不到偌大的昔拉只有一張身份牌存在,你平日裡行事都不給自己留後路的嗎?這些年苦心經營下來,混的可當真有些悽慘啊。”

  “破釜沉舟方得絕處逢生。”老人依舊平靜,手中茶湯注入茶杯的弧度分毫不差,“傀儡是無法持有身份牌的,既然選擇將所有人轉化為傀儡,換取公會迅速完成原始積累的裨益,我自然擁有承擔在最終副本中居於劣勢的代價的覺悟。”

  青年“呵呵”地冷笑兩聲:“我猜只是因為你早就將我當做你的後路罷了,無論最終副本如何變化,在你看來,你始終可以與其他的勢力聯合,借力打力。

  “但你為什麼覺得我會答應你呢?在身邊安插傀儡師的眼睛,浪費自己公會的名額為他人作嫁衣,我看不到這樣做的好處。”

  “這不是交易,而是合作。”老人放下茶壺,舉起茶杯,“據我所知,未命名公會除了你‘齊斯’之外,沒有一個榜前玩家。就連你也僅僅是在新人榜爬到了榜首。

  “作為剛進副本的新人和嶄露頭角的新勢力,在毫無積累的前提下進入最終副本,妄圖贏過旁人深耕三十六年的底蘊,屬實不智。

  “你需要更多實力不俗、能幫到你的玩家——用你的話來說是‘工具’,只有維持住未命名公會表面的榮光,才不會被老牌公會生吞活剝。而我也需要儘可能全面地收集最終副本的資訊,同時更多地參與遊戲,確保我在角逐中佔有不低的份額。

  “你我不過各取所需,互惠互利。九州和聽風的勢力已經整合,天平教會始終不信不铡⑷艏慈綦x,我們將要對抗的是他們所有人。同為屠殺流,昔拉會是未命名公會最合適的合作伙伴。”

  青年認真地聽完,輕笑:“聽起來你確實有在為我考慮,合作也確實比敵對有利,但你應該知道我的規矩,我只願意相信簽訂過我的契約的人。”

  老人抬眼注視青年的眼睛,道:“如果你願意讓我的傀儡繫結你的小牌,帶他們進入最終副本,我可以讓他們和你簽訂靈魂契約。作為曾經的主神,你應該知道契約權柄的優先順序高於傀儡絲技能。”

  “哦?僅僅是為了佔幾個名額,竟然連好不容易養到榜前的傀儡都能捨棄,還真是有找獍 !鼻嗄甑碾p目眯成狹長一線,“我如何知道,你不是隨便塞兩個人浪費我的小牌,提前削弱我的力量,方便日後你坐收漁利?”

  “我沒有辦法做出更直觀的證明,使你放下對我的懷疑。”老人端著茶盞送到唇邊,一飲而盡,“你可以拒絕我的請求,坐在這裡的都不是你我的真身,任何決定都不會導向難以接受的風險。”

  “我明白了。”青年臉上的笑容變得真心實意。

  他抬起右手,指尖凝出一張黑底金紋的卡牌虛影,在窗欞漏入的黃昏光澤下熠熠生輝。

  卡面上,黑袍金眸的身影牽著一匹駿馬,懷中抱著大堆的金幣,如同流質的黃金從指縫間垂落,肆意流溢。

  【商人】牌,象徵富裕、虛偽、貪婪;隸屬於【猩紅主祭】麾下,負責將“慾望”轉化為可收割的養料,時間、情感、力量皆可為貨架上的商品……

  青年將卡牌推向老人,微笑著說:“這張牌是你我的老朋友了,我很好奇你會將它交給誰。”

  老人抬手接過,說:“多謝,我會盡量讓最終的結果會令你我都感到滿意。”

  “你我都知道‘儘量’這個詞的意思,不過還是希望我們合作愉快。”青年飲盡茶盞中的茶水,起身走向門口。

  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定住腳步,微微側頭,藍色的眼睛中游走一抹猩紅:“我記得你和我說過,誰成神,你就殺死誰——傅決。”

  老人面色不改,輕輕將卡牌置於桌面:“我沒有這樣說過。”

  青年笑著搖了搖頭,不再停留,走出門去。

  他拾級而下,邁出茶館,毫無預兆地一個趔趄,摔倒在地,再也沒有爬起。

  ……

  一個小時前,齊斯去了江城郊區的工作室一趟,還沒研究多久標本,門就被敲響了。

  一個自稱劉十一的中年男人帶著一封信來訪,然後心臟病突發死在了門口。

  信上寫的是“傀儡師昭疵珪睍L司契於中午十二點至落日之墟一敘,共商最終副本事宜”。

  相似的場景到底激發了齊斯闊別已久的幽默感和趣味,他簡單地處理了一下送信人的屍體,看著時間差不多了,便進入了詭異遊戲。

  考慮到實在懶得親自跑一趟,他從【失眠症病菌】的感染者中隨便選出了一個幸邇海倏亓怂撵`魂。

  於是就有了在落日之墟茶館中的一幕。

  和昔拉合作本就是齊斯計劃的一環,未命名公會聲勢太盛,人手又太少,短時間內募集到足夠可堪一用的工具人並不現實。

  【猩紅主祭】有【商人】、【學者】、【貴族】三張小牌,【鳥嘴醫生】有【烏鴉】、【白鴿】、【老鼠】三張小牌,齊斯怎麼算都湊不齊六個可用之人。

  【愚人欺詐師】倒和【瞑目獨裁者】一樣是獨牌,但尚且遺落在雙喜鎮的那張【人形邪祟】在齊斯屬於契的記憶裡,卻有【魑】【魅】【魍】【魎】四張小牌,後續是否能重新獲得尚不可知;【亡靈牧者】同樣有一干小牌。

  齊斯雖然信不過他人,但從來不是凡事都親力親為的主兒,反而喜歡將無聊的髒活累活都扔給其他人辦。

  他需要一些能夠聽從他號令的工具人,昔拉公會的那些傀儡將會是不錯的工具人後備源。

  哪怕暫時不考慮林辰那邊的小牌,手中的小牌除去昔拉公會的人和董希文,也還有一個名額。

  齊斯相信只要將訊息公佈出去,會有不少玩家自告奮勇歸於他麾下,但他偏偏不能暴露無人可用的事實。

  人只能在已經被他藉由契約控制的那些玩家中找,張藝妤不行,齊家村的人已經死絕了,北美那邊那一干人是最後的備選項……

  齊斯煞有介事地思考起來:“既然NPC可以出現在啟示殘碑上,那麼是否也能繫結某張小牌?”

  ……

  4月29日下午兩點,齊斯坐上開往金城齊家村的計程車。

  開車的司機是老熟人了,自稱叫“劉普”,坐在駕駛座上,不像前兩次那麼拘謹,嘴上喋喋不休:“小哥,我一看從江城到金城的大單子,就知道是你。我開了那麼多單,就對你印象最深刻。”

  齊斯不動聲色,不置可否:“哦?是麼?我記得我坐過你的車兩次,是挺有緣的。”

  “可不是嘛,近江小區這邊一般沒大單子,之前出了幾起兇殺案,也沒什麼人敢來。我還記得你挺愛開玩笑的。”劉普寒暄兩句,又說了開去,“最近天平教會鬧得兇,聽說香城那邊死了不少人,世道不太平啊,別又像四十六年前那樣……”

  齊斯垂下眼,問:“你對天平怎麼看?”

  “能怎麼看?且不說他們鬧不鬧得成,就算鬧成了,管誰上臺,我們不還是這麼過著……說不定世道亂了,什麼基金啊,貸款啊,也都不用還了。”

  傍晚六點,計程車開到齊家村外,滾滾濃霧在村中的道路上瀰漫,朝霧裡望去,能看到影影綽綽的人形生物隨風飄搖。

  劉普作勢要踩剎車,齊斯淡淡道:“開進去吧,我家住在村子很裡面,有一長段路。”

  劉普應了聲“好嘞”,計程車拐了個彎往村裡開去。

  在車身完全被濃霧淹沒的那一刻,齊斯感覺被阻隔的屬於神的能力重新回到軀體,右手五指緩緩收緊,做出捏碎物品的姿勢。

  駕駛座上的劉普全身僵硬,像是被無形的存在扼住了咽喉,兩秒後肢體又軟了下來,方向盤上的雙手無力地垂下,砸在座位旁邊。

  齊斯看到,他的右手尾指呈現木頭的質感,頂端赫然拖曳著一條半透明的絲線……

第一百一十一章 誅正

  4月29日午夜,無星無月的暗紫色天空下,濃郁的水汽徽终R家村的地界,攜來腐爛的腥臭味和刺骨的溼寒。

  費振奇踹開一間屋子的木門,舉著手電筒走進去,點上床頭的蠟燭,又將床上發臭的屍體拖到一邊,攙扶著寧絮在床邊坐下。

  兩人已經在齊家村困了兩天兩夜了,層出不窮的鬼怪神出鬼沒,男女老少的屍體在田埂間堆疊,迷霧封鎖了來路和去路,一經踏入便無法離開——此處儼然已成死地。

  活人基本上都死去了,紙人多的好像殺不完,每走幾步都會出現一口陰氣森森的井,死者的殭屍時不時躍起,防不勝防。

  寧絮本就負傷的身軀又添了好幾處新傷,左腿無力地垂掛在腰下,是昨日午後在空地上歇息時,身下陡然出現一口枯井,一隻鬼手從井口伸出,指甲掐斷了她的筋脈。

  右半邊肩膀也血肉模糊,破碎的衣料下深嵌著殭屍的指甲摳挖出的血洞,邊緣發青發黑,還在汩汩往下淌血。

  齊家村大部分房屋的水電都停了,少數幾個有水有電的平房一進去就都是鬼,明擺著是誘人上鉤的餌。身上的傷口沒處清洗,又在搏鬥中沾了泥濘,已有感染潰膿的徵兆。

  費振奇看上去比她還要狼狽,外套浸透了血,已經全爛了,一道猙獰的血口從胸口劃到腹部,再深一點就能將他開膛破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