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笑諷嘲
念茯在旁邊聽了一腦袋的抽象哲學問題,早已滿臉茫然,這會兒下意識脫口而出:“我想要一張可繫結的身份牌。”
斯芬克斯閉上眼,說:“實現這個慾望需要三千積分,等你有了足夠的積分後再喚醒我。”
“啊?你的意思是我攢夠積分就可以獲得身份牌嗎?”
念茯睜大了眼睛,還要多問幾句,【支線任務已完成】的提示卻重新整理了出來。
牆壁上的頭顱褪下冷硬的外殼,重新恢復狐狸面具毛絨絨的質感。
齊斯將面具取了下來,背對著牆面,輕鬆地笑了笑:“至少我們解決了一個問題。
“過去和現在的眾神都在肆意屠殺人類,以人類的血液澆築血河,供給祂們取用——喝也好,泡澡也好,總之祂們需要人類的鮮血,且手段殘忍。
“所以我們扮演的角色明知會死,卻還要投入這場鬥獸遊戲。因為無論如何,情況都不會變得更加糟糕了。”
他大致描述了一番在將面具掛到牆上後看到的畫面。
念茯認真地聽著,莞爾一笑:“的確,這樣一來就說的通了,儘管不知道我們的血對於那些動物來說有什麼作用。”
她頓了頓,視線落在牆壁中央的掛鉤上:“我在思考‘慾望’在這個副本中代表什麼,為什麼我的慾望可以算,你的慾望就不行?”
“也許是因為我不是人吧。”齊斯半闔著眼,用開玩笑的語氣說,“不過我很好奇,你為什麼對獲得身份牌那麼執著。”
黑暗中只有手電筒的光亮著,像是在混沌中硬生生地破開一個屬於人類的棲居空間,狹小但聊勝於無。
白慘慘的光圈被黑暗模糊了邊緣,看上去柔和了許多,將念茯的臉照得明一塊暗一塊。
女孩在白光下的笑容很是明豔。
“因為我受夠了被矇在鼓裡,任由他人決定命叩娜兆印!彼f,“沒有身份牌,就沒有進入最終副本的資格。
“我們是死是活,詭異遊戲何去何從,都將決定於那些進入最終副本的玩家的成敗。我們除了在外面翹首等待,什麼都做不了。
“我討厭那種命卟挥勺灾鞯母杏X。我必須繫結一張身份牌,哪怕是效果最弱的那種也好,至少我有參與的資格。
“我知道那很危險,但哪怕是死在最終副本里,也好過在外面不明不白地死,不明不白地活。”
齊斯問:“如果得不到身份牌,你會痛苦嗎?”
“會。”念茯說,“在擁有身份牌的玩家進入最終副本後,我若是留在外面,不知道里面發生了什麼,局勢如何,我會發瘋的。”
“這樣麼?”齊斯在稻草床上坐下,撫摸著懷中面具的毛髮,不置可否。
慾望的落空會導向痛苦,是否痛苦也因此成了判斷有無慾望的標準。
可是為什麼呢?為什麼明知道會痛苦,還要產生慾望呢?
齊斯無法理解。
念茯不在意地笑了笑,往稻草床上一躺:“我先睡了。明天鬥獸遊戲應該就正式開始了,希望我們不會因為睡眠不足而出什麼問題。”
“一切都會順利的。”齊斯垂眼輕聲道了句,便關了手電筒的燈,將其扔回揹包。
如有實質的黑暗重新填滿房間,哪怕睜著眼睛也看不到任何事物,好像置身於宇宙誕生之初的虛無。
齊斯閉上眼,將意識沉入思維殿堂。
一身紅衣的他在迷霧間徜徉,撥開熟悉的遮蔽,所見盡是枯朽的藤蔓。
【靈魂契約】被封禁後,所有金色的葉片盡數枯萎脫落,只有和【猩紅主祭】牌緊密相連的血色葉片碩果僅存。
那不是契約層面上的控制,而是一種嵌入靈魂的信仰,哪怕神頹敗將死,那依舊是神。
旁人不再信神,唯一的信徒形單影隻,也依舊追隨著他信仰的神。
——就像中了毒一樣。
齊斯走到思維殿堂的盡頭,抬手去觸最後一枚血色的葉片。
林辰擔憂的聲音響起:“齊哥,怎麼樣了?是不是出什麼事了?我一直在蹲常胥的直播,結果沒想到他這次沒開……”
“嗯,是出事了。常胥要殺我,我也打算殺了他。”齊斯用輕描淡寫的語氣將進入副本後發生的事講述了一遍。
林辰聽完後,聲音更加緊張:“到底怎麼回事?為什麼啊?齊哥,我該怎麼做?我現在就去找九州公會!”
“沒用的。”齊斯嘆了口氣,“副本已經開始,他們無法進入,裡面的玩家也無法出去,我們能做的,只有儘快結束這場遊戲。
“比起去九州那邊浪費時間,被他們欺負,你有更重要的價值。我需要你時刻和我保持聯絡,告訴我一些問題的答案。”
“九州那些人太過分了,等這個副本結束,我再去找他們討說法。”林辰稍稍冷靜下來,聲音冷冽,“齊哥,我現在就在公會駐地,剛剛續費了三天的停留時長,你有什麼需要隨時和我說。”
齊斯“嗯”了一聲,道:“你去幫我查一下,‘斯芬克斯’是什麼。”
林辰很快將查到的資訊傳了過來:“斯芬克斯是人身蛇尾的邪惡之物,代表著神的懲罰。
“傳說天后赫拉派斯芬克斯坐在忒拜城附近的懸崖道路上,向過路的行人問一個謎語。謎語的內容為:是什麼動物,幼年四條腿走路,成年兩條腿走路,晚年三條腿走路?
“謎底是人,而所有答不出謎題的人都會被斯芬克斯吃掉。直到年輕的希臘人俄狄浦斯答對了謎題,斯芬克斯才跳崖自殺。
“據說,斯芬克斯象徵著智慧和知識。斯芬克斯之謎在更深層次的表現為‘恐懼和誘惑’,即‘現實生活’。”
恐懼和誘惑麼?
沒有慾望,因此不會受到誘惑,也不會恐懼希望的落空。
只有擁有慾望,才會感到恐懼,才會產生各種各樣的情緒,才是普遍意義上的人。
齊斯冷不丁地問:“林辰,你的慾望是什麼?”
“慾望?是說願望嗎?”林辰愣了愣,屬實想不通這和眼下的危機有什麼關係。
但他還是如實回答:“我希望我能活下去,然後讓我的爸媽過上好日子。”
那是他一貫以來的願望,因此不存在什麼疑議。
齊斯垂下眼,說:“我明白了。”
他從思維殿堂中抽身,再度回到一片漆黑的房間中。
身下的稻草鋪得凹凸不平,地板下方潮溼的水汽隔著稻草滲入皮膚,傳遞絲絲縷縷的涼意。
齊斯睡得並不舒服,卻並未生出任何負面情緒。
他在腦海中梳理方才發生的種種,隱約捕捉到一絲隱秘的違和感。
詢問慾望,然後告知玩家滿足慾望所需的積分,怎麼那麼像詭異遊戲的實現願望的機制?
有不少的玩家是受強烈的慾望驅使,才進入詭異遊戲的。
而他作為一個沒有慾望的人,只能以其他方式陰差陽錯地成為玩家……
很多先前被下意識忽略的問題紛紛浮出水面,齊斯眯起了眼。
第四十七章 鬥獸場(八)“神啊,滿足我們的慾望”
“我不知道我的慾望是什麼。”
掛著黑狼面具的房間中,常胥看著呈現雕像質感的狼頭,平靜地說。
“我想要的很多。在我很小的時候,我想要擁有足夠的食物,每天都能吃飽,不用飢腸轆轆地等待下一餐飯的到來。
“後來,我想要活著,想要我的視野內不再有無辜的人死去,所有人都安穩地生活,就好像詭異遊戲不曾降臨一樣。
“我想要變得更加強大,強大到足以清除所有能夠殺死我的存在。我卻又不希望旁人畏懼和忌憚我,不喜歡他們將我當做怪物。
“我似乎是一個貪心的人,在一個願望剛滿足了一點後,就會生出下一個願望。但我不知道那些是不是我的慾望。”
常胥垂下眼,略帶困惑地說:“我聽說慾望是本能的、聚焦的,很強烈,不達成就不會善罷甘休。我好像沒有這種感覺。”
斯芬克斯神色漠然,狼頭上半月型的眼睛注視著常胥:“我能看到你的心底被混沌的雲霧填滿,錯亂變幻的形影在其中交疊,你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束縛著,永遠止步於探尋慾望的咫尺之遙。
“但我穿透那些蕪雜的迷障,看到了你此時此刻的慾望。那是一個像你一樣的人,你想要殺死他。”
像是往渾水裡放入一塊吸附雜質的石子,模糊不清的思緒剎那間有了實質。
常胥意識到,他那些紛紛雜雜的願望看似毫不相干,卻似乎能在某一個節點發生交匯。
殺死能夠威脅到他和無辜者生命的存在,於是不用擔心死亡;殺死另一個怪物,由此證明自己屬於人類的範疇……
“是的。”常胥頷首,“我在這個副本的慾望,是殺死齊斯。”
只要殺死齊斯,一切就結束了。
斯芬克斯閉上眼,說:“實現這個慾望需要三千積分,等你有了足夠的積分後再喚醒我。”
……
“竟然只需要三千積分麼?感覺比詭異遊戲的實現願望機制便宜太多了啊,你這樣搞簡直一股濃濃的詐騙傳銷風味啊喂!”
另一邊,董希文用手指戳了戳牆壁上的豹子面具,忍不住出言吐槽。
在斯芬克斯問他的慾望是什麼時,他不假思索地說他想讓弟弟復活,本以為這就完事了,沒想到斯芬克斯鄭重地告訴他,只需要三千積分就能實現這個慾望。
他明明記得,詭異遊戲的實現願望機制中,這個願望需要花費一百萬積分來著……
而三千積分是什麼概念?
他在這個副本中的初始積分是兩千一百,如果不借給念茯,這會兒再隨便向別人借一點,復活死者這麼個離奇的慾望就能直接實現了。
等他離開副本,就可以將原定的願望變更成離開詭異遊戲了……
“你說的那麼言之鑿鑿的,真能成?”董希文狐疑地盯著斯芬克斯看,“你快說‘龍郡人不騙龍郡人’……不對,你不是龍郡的,也不是人……”
斯芬克斯:“……”
豹子頭上的眼睛轉向董希文側後方怯生生地探頭探腦的萊納安:“你的慾望是什麼?”
萊納安突然被點到,小幅度地上前一步,靦腆地摸了摸臉頰上的雀斑:“什麼都可以嗎?那我的慾望是關閉詭異遊戲。”
斯芬克斯好像沒聽到那樣,又一次問:“你的慾望是什麼?”
“那……立刻離開副本可以嗎?”
斯芬克斯:“你的慾望是什麼?”
行吧,副本內的NPC是聽不見“詭異遊戲”“副本”之類的專有名詞的。
萊納安訕笑:“那我想永生不死總行了吧?”
斯芬克斯閉上眼,說:“實現這個慾望需要三千積分,等你有了足夠的積分後再喚醒我。”
竟然同樣是三千積分……
董希文將豹子面具從牆上取下,隱隱意識到事情變得有些糟糕了。
萊納安和他想到了一處,小聲道:“董,你家老大可能有麻煩了!那個常胥我知道,是個很軸很固執的傢伙,你家老大和他結了樑子,他這會兒肯定滿心都是要殺死咱老大……
“實現慾望只需要三千積分,他隨便去湊一圈就能湊到了,咱老大這波得涼啊!”
是啊,常胥十有八九會向斯芬克斯許下“殺死齊斯”的慾望。
如果斯芬克斯的確有實現玩家慾望的能力,而所有慾望都是一口價三千積分,那麼常胥完全可以向其他玩家眾籌。
畢竟,讓齊斯去死就可以讓所有人通關,簡直是利國利民的大好事……
在這樣的機制下,齊斯必死無疑!
“董,有句話不知我該不該說,我總感覺你和你老大關係其實不是太緊密,你看當時你老大在臺上,你也沒有第一時間競拍,後面還是念茯出了價。”
萊納安用輕如蚊蚋的嗓音囁嚅:“如果不是你老大提前和你說好的,就憑這件事,他恐怕就得懷疑你有二心……我們要不去投奔常胥吧,借他點積分,將功抵過……”
“不對!”在聽到“借他點積分”這句話後,董希文只覺得有一道電光在腦海中閃過,劈開迷霧。
情況非但沒有變得更糟糕,反而在往更好的方向發展。
他搖了搖頭:“無論如何,齊斯都不能太早死。好不容易遇到一個只需要三千積分就能實現願望的副本,不試一試就離開,總感覺不太甘心……他們一定也這麼覺得。”
……
齊斯做了一個夢。
在夢裡,他佇立在高臺之上,卻動彈不得,只能微垂著頭俯瞰下方摩肩接踵的人群。
攢動的人頭如同腐爛昆蟲身上的螞蟻般密集,人海起伏,時而有人仰起頭茫然四望,目光卻從齊斯身上穿過,好像完全察覺不到他的存在。
“他們看不見你。”一個聲音對齊斯說,用的是齊斯自己的音色,“你沒有慾望。沒有慾望的人是無法在世界上久留的。”
說話的人在齊斯面前現出形影。
他穿一身繡金的紅色長袍,長著和齊斯別無二致的臉,不由分說地伸出食指,往齊斯的身上塗抹七彩的泥漿。
那些泥漿很快凝結,褪去鮮豔的色澤,像大理石般冰冷、堅硬而潔白。
齊斯問:“這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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