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笑諷嘲
預感中的食物就在裡面,檔案室的門大開著,好像已經擺好了饗宴邀人進入。
分明沒有任何照明,張藝妤卻能清晰地看到場景中最吸引她的東西。
那是一個倒在血泊中的年輕人,瘦弱的四肢啃不下來多少血肉,後腦勺被削去了半個,還在汩汩往外流淌腦漿和鮮血。
這人肉眼可見地死透了,卻無時無刻不在散發著誘惑的氣息,就好像一盤被料理得半熟,還沒有人動筷的鵝肝。
張藝妤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理智短暫回升,掀起作為人的恐懼。
她在晚上出門了,還來到了一樓,遇到了死人……這都是什麼跟什麼?
而且,她為什麼會對屍體產生食慾?
是因為她是偽人的緣故嗎?寧絮怎麼沒告訴她還有這種特性?
不能這樣,她是要做人的,不能淪為真正的鬼怪……
然而很快,本能便再度佔據上風,張藝妤的雙目一片迷離。
反正她作為鬼怪,開不了直播,做些不被公序良俗允許的事又有什麼呢?
濃郁的血腥氣散發著誘人的香味,張藝妤的意識一寸寸地陷入矇昧,腦海中最終只剩下一個念頭——
看上去好好吃,就吃一口,吃一口應該不會有事的……
……
齊斯回到寢室時,陳立東還沒有回來。
了無人煙的無光環境完全成了鬼怪的地盤。
空蕩蕩的床位上躺著形容消瘦的人影,孩童形貌的鬼怪用悲傷的目光看他,臉上流露出譴責和痛苦之色,似乎是在質問他為什麼還好好活在這個世界上。
齊斯按下打火機的開關,橘紅色的火光微弱地照亮一方空間,鬼怪的影子在疏忽間消失了,好像本就不曾存在。
“是‘失眠症’引發的幻覺麼?”齊斯隱隱有所猜測,低頭看了眼命邞彦l。
懷錶的指標兢兢業業地走動著,秒針一秒走過一格,並透過齒輪牽動旁邊的分針進行微不可見的轉動,乍看沒有任何異樣。
在看到記錄中關於“群體幻覺”的表述後,齊斯幾乎是立刻就想到了《無望海》中的情景——所有人都被困在一個巨大的夢中,需要找到夢的關竅才能真正醒來。
他依稀記得,在無望海的夢裡,命邞彦l的指標是停滯的,因為夢的時間流逝取決於主觀,無法被客觀事物觀測。
但在這裡,命邞彦l從頭到尾都安安穩穩地走著,走動速度和時間流速一致,基本上可以排除玩家置身於夢境中的可能性。
“是因為幻覺和夢境性質不同麼?還是……我現在所處的這個空間就是真實的?”齊斯看著道具描述上“標示客觀時間”的表述,陷入了沉思。
這個副本的時間無疑很重要。
關於失眠症的記錄中,孩子們從感染到死亡的時間線十分清晰,玩家需要弄明白自己所處的時間節點,才能根據記錄做出理性決策。
那麼,“客觀時間”指的到底是什麼呢?
副本和現實的時間流速全然不同,“客觀”本就是相對的概念。
齊斯傾向於認為,副本中的時間類似於一種“進度條”之類的東西。
《盛大演出》副本給了齊斯靈感,每個副本都有一條潛在的時間軸,在每個時間節點會發生特定的事件。
就像《玫瑰莊園》中,三天一次雷打不動的輪迴;再如《雙喜鎮》副本里,第二天的喜宴、第三天的百鬼夜行……
命邞彦l的指標走速無疑和這條時間軸的滾動速度保持一致,那麼在此基礎上,有沒有可能做到,在真實世界的底面上再建立一個時間流速相同的幻覺世界?
齊斯從揹包中拿出白紙,看向他不久前摘錄的“孩子們的群體幻覺在學校之上構造出了一所新的學校”一行。
指向太過明確,就差將標準答案拍玩家臉上了,讓他一時間有些疑心,這是否只是沒有實際意義的誤導資訊。
新的學校……時間……兩個梅狄娜女士……
齊斯坐在床邊,試圖順著思維的藤蔓往下推理,腦海中千頭萬緒肆意遊曳,各種無效的資訊和無意義的畫面在眼前飛馳,使他無法從中撈取出確切的資訊。
他不由生出幾分不好的預感,比如“失眠症”不僅會影響他的睡眠,還會影響他的思考。
齊斯對待自己的思維能力愛惜而迷信得近乎於供奉神明,只因在他看來,那是他唯一可以倚仗的東西,也是決定他之所以為他的唯一稟賦。
思維能力的任何一絲下降都足以令他不安和緊張,如果這種下降是不可逆的,他更會痛苦萬分。
他曾經想過,如果有朝一日發現自己成了個傻子,一定要及時一刀割破自己的喉嚨了此殘生……
這麼凌亂無邊地想了一通,齊斯意識到自己走神了。
也許是因為一夜未眠導致的精神疲憊,現在的他很容易被各種像氣泡般突然冒出的想法干擾思緒,無法將注意力集中到有效的地方。
命邞彦l上顯示的時間正是凌晨兩點半,離四點鐘的第二次查寢還早。
齊斯拿起筆,藉著打火機的微光,在紙上寫下一行行資訊,從已知的線索、對副本的推斷,到他自己的身份。
——他清楚地記得,“失眠症”病入膏肓後,病人會忘了自己是誰。
記錄果然可以有效地輔助思考,齊斯的腦海中雖然依舊蔓延出各種蕪雜如藤蔓的想法,但到底能夠從中梳理出一條還算清晰的脈絡。
指標走到凌晨三點,估算著時間,陳立東快回來了。
齊斯將寫了字的紙摺好,塞進揹包的夾層。
那裡似乎已經被塞了一些東西,以至於新的紙張被塞進去時感受到了滯澀。
指尖觸到另一份折得方方正正、壓得扁平的紙,齊斯用兩根手指將它夾了出來,在眼前展平。
只見上面赫然用他的字跡寫著:
【學校正門左側角落有掛曆,今天日期為1869年6月1日。】
而齊斯,竟然對此沒有任何印象。
……
學校二樓,陳立東和周大同各舉了一個火把,一前一後地向走廊底角走去。
從寢室出來後,陳立東便藉助指環的通訊功能叫上了周大同,兩人一同去往一樓。
他本想進入辦公室搜查,卻沒想到有一部分人先他一步,已經在辦公室裡面會合了。
他沒有湊熱鬧的打算,本著“出來都出來了”的想法,轉頭就帶著周大同上到二樓。
周大同說過,二樓有兩個房間打不開,因此還沒人進去看過。可想而知,裡面一定有不少好東西。
陳立東剛好有方便暴力破門的武器類道具,此時不去,更待何時?
不多時,陳立東和周大同二人就站到了兩個被水泥封住的房間之間。
這兩個房間分列在兩面牆上,正對著彼此,頗有一種軸對稱的美感。灰色的水泥在門上砌了厚厚的一層,幾乎封死每一個邊角,如果不仔細看,根本不會發現這裡有一扇門存在。
陳立東從道具欄中取出【白刃】握在手中,銀白色的匕首在黯淡的光線中閃出一線微茫。他沒有猶豫,反手將刀尖扎入硬實的牆體,向下使勁劃去,竟然硬生生地劈開一條裂縫。
“不愧是老大的道具,真是削鐵如泥啊。”陳立東感慨一句,看向呆愣在身旁的周大同,“小周,你別愣著啊,有什麼可以用的工具,拿著搭把手。”
周大同如夢初醒,忙不迭地從揹包裡拿出一根撬棍,也像模像樣地敲起門上的水泥來。
又敲掉了幾塊水泥塊,他看到了什麼,撓了撓頭,指著地面上的一行蟲爬蛇行似的文字說:“陳哥,你看這是啥?看著有點像字兒……”
陳立東聞言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看向他指向的方向。
只見那一小片水泥地上,細如髮絲的筆劃刻畫出一串串細密的符號,不屬於他認知中世界上任何一種文字,倒像是奇幻世界觀中女巫的咒文。
充當寫字板的水泥明顯是後來砌上的,大概和砌門的水泥屬於同一個時期,因為從門縫溢了出來,被施工者圖省事,直接抹在了地上。
陳立東蹲下身,伸手拂去字元上的灰塵,將火把壓低到地面,湊到字行邊照明。
他看到那些字元的周圍分佈著湹闹讣y,大概是在水泥未乾時用手指頭印上去的。
可怎麼會有人趴在地上,在水泥上印指紋呢?
“陳哥,你說這字是用什麼刻上去的,怎麼這麼細巧啊?”周大同憨笑著問。
細巧……陳立東只覺得腦海中有一道電光閃過,當即脫口而出:“指甲。”
“……用指甲刻上去的唄,估計是小孩子趁水泥還沒幹,趴在那兒刻著玩兒。”
陳立東用不以為意的語氣說著,一雙三角眼卻死死盯著地上的文字。
他直覺那是很關鍵的線索,可不論他注視地上的文字多久,系統介面上都沒有浮現出相應的翻譯。
是因為文字的內容不重要,還是別的什麼緣故?
第四十二章 紅楓葉寄宿學校(十五)“不可逆轉的遺忘”
“那種文字已經死去了,大概除了那些原住民的鬼魂,再沒有人能夠識讀。”
原住民死難者紀念館中,黑衣的女導遊舉著紅色的小旗子,衝一面巨大的刻滿古怪紋痕的水泥牆揮了揮。
常胥這才意識到,原來那些亂七八糟的鬼畫符都是文字。
女導遊轉過身,笑盈盈地看向緊跟在她身後的兩名玩家:“你們申請參觀的表格上寫著,你們想閱讀倖存的那些屬於原住民的文獻,我恐怕得潑你們一盆涼水——沒有人能看得懂上面寫的是什麼。”
哦,原來玩家是來閱讀文獻的……
常胥心不在焉地聽著,目光又一次遙遙望向牆壁上齊斯的遺像。
齊斯也在這個副本中麼?《無望海》一別,倒是有近半個月沒再遇到了。
被海神權杖貫穿的觸感常胥至今無法忘卻,像被從裡而外地搗碎,由傷口處向四周散為齏粉。
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來,他卻並不憎恨齊斯,反而很擔心齊斯的安危。
想殺他的是傀儡師,齊斯是被利用的,甚至是因為和他走得近,才被傀儡師注意到,捲入這場無妄之災……
調查局方面在覆盤完《無望海》副本後,倒是提醒他要小心齊斯,並直接告訴他以下結論:
第一,齊斯掙脫傀儡師控制一事的具體細節存在疑點,不排除釋出訊息的劉雨涵被策反的可能。
第二,齊斯有成為屠殺流玩家的傾向,雖然尚未表現出明確的證據,但依舊不容輕信。
常胥對此不以為然。
他雖然一向習慣於將可能威脅到他生命的因素直接排除,但無論如何都做不到對一個無辜的人下手。
更何況,他和齊斯合作通關過兩個副本,齊斯在知道他的情況後不僅不排斥他,還主動將他當做朋友……
耳邊毫無預兆地響起了低沉的旁白聲:
【你們的家族深受“失眠症”的困擾,一代代人都深陷於無法入眠的痛苦中。】
【你們偶然得知,這種病症起源於原住民供奉的邪神的詛咒,解除這種詛咒的巫術流傳於原住民之間。】
【原住民的文化已經斷絕,好在屬於他們的一些文獻得以在災難中倖存,並妥善儲存在紀念館中。】
【你們需要做的,是識讀這些文獻上的資訊,為解決家族的困擾提供線索。】
與此同時,系統介面上重新整理出兩行銀白色文字:
【主線任務已重新整理】
【主線任務:識讀紀念館中的文獻】
識讀……也就是說不僅要認識,還要讀出來嗎?
常胥堪堪回神,將注意力拉扯到副本內容上。
因為某個隊友的緣故,他對語言學有一定了解,知道從零開始學習一門語言並非一蹴而就;而破譯“死去的文字”,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而且,這個任務總感覺和詭異遊戲的基調格格不入……
說夢自然也意識到了其中的古怪,笑著看向導遊:“梅狄娜女士,文獻的事兒可以往後放放,我們兩個過來,也就是碰碰邭饬T了。您先帶我們簡單走一遍這座紀念館吧。我們還要在這兒留好幾天,總不能天天麻煩您來帶我們。”
導遊微笑著頷首,轉身走向一個玻璃櫃中陳列著骷髏頭的展廳,用甜美的嗓音介紹:“在原住民的習俗中,人死後頭顱要做成裝飾品帶在身邊,靈魂被封印在其中,向後人傳授知識。這些是死在紅楓葉寄宿學校中的部分孩子的頭蓋骨,傳說曾經能夠唱歌和說話呢……”
……
紅楓葉寄宿學校,三樓,10號寢室。
齊斯將所有容易引起懷疑的東西收進了道具欄,在三點一刻準時躺到床上,閉上眼睛假寐。
又過了大約一刻鐘的時間,陳立東灰頭土臉地回來了,在聽到齊斯綿長的呼吸聲後,沒有起疑,輕手輕腳地爬到了上鋪。
四點整,手電筒的白光從遠處一路照來,拉開房門後懟著齊斯的臉照了一圈,算是完成了查寢。
六點整,刺耳的鈴聲發瘋似的響了一陣,昭告新一天的到來。
梅狄娜女士尖利的聲音在樓道間炸響:“都快點起來!不要把懶惰的毛病帶進我們學校!今天你們再違反校規,我可不會像昨天那樣放過你們!”
這點不用她提醒,事關生死的大事,沒有人會拋到腦後。玩家們不敢怠慢,緊趕慢趕地下了床,出了房間,在走廊中聚集。
齊斯狐假虎威地站在梅狄娜女士旁邊,打量無精打采的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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