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诡异游戏 第152章

作者:笑諷嘲

  他注意到,所有男玩家都頂著黑眼圈,肉眼可見地一夜未眠;女玩家們的狀態則要好很多,除了張藝妤睡眼惺忪地打著哈欠,其他人都還算精神。

  看來“失眠症”暫時只在男玩家之間傳染,時間節點大概就是昨晚洗澡的時候。

  不過算算時間,離所有人都感染上病症也不遠了。

  就算女玩家們有意做好防護,齊斯也會想辦法往她們的飯裡投病菌的。

  病菌……齊斯忽然想起了昨晚在廚房門口弄到的那些毒蘑菇。

  他差點忘掉那些蘑菇了,直到現在才想起來,著實令他不得不在意。

  不過,那些蘑菇被他放到哪兒了呢?

  眾目睽睽之下,齊斯不好從道具欄中取出揹包翻找。

  憑空的回憶摸索不到任何頭緒,好像腦海中有一塊記憶被硬生生挖去。

  遺忘的徵兆顯現出來,且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明顯;現在還只是一些無關緊要的細節,而等到對關鍵線索的記憶也發生模糊後,解謎將會變得更加困難……

  梅狄娜女士慢條斯理地環視眾人:“你們剛才的表現還算令人滿意,看來你們當中沒有一個愛賴床的懶鬼,這很不錯!你們已經落後了,接下來這段時間,我希望你們能認真學習先進的文化。”

  齊斯注意到,她的目光在有黑眼圈的玩家身上停留得格外久一些,好像想透過觀察表情看出些什麼。

  將所有人的臉都看過一圈後,梅狄娜女士忽然提高了音量:“你們昨天有誰晚上沒睡,去了檔案室?”

  在聽到前一個分句後,一半玩家的心都提了起來,而聽完後半句,大部分人都鬆了一口氣。

  他們去的都是辦公室,看樣子手尾處理得還算乾淨,沒被梅狄娜女士發現。

  也不知道去檔案室的那個倒黴鬼是誰,怎麼毛手毛腳的,被梅狄娜女士看出了端倪。

  玩家們還不知道昨晚齊斯一把火燒了檔案室的書籍、嫁禍山川信弘的事兒,有人目不斜視,也有人小心翼翼地移動視線觀察同伴的神情,半是同情,半是看熱鬧。

  齊斯面色不改,維持著微微低下頭、垂下眼簾的姿勢和神情,看上去分外無辜。

  半分鐘的靜默後,梅狄娜女士忽然動了,“噔噔”地向齊斯走來,一步又一步地接近,好像盯上老鼠的貓。

  只有呼吸聲和腳步聲的死寂中,齊斯任由意識觸及道具欄中命邞彦l的圖示,隨時準備發動效果。

  短短几秒被拉得漫長,女人卻是擦肩越過了他,在張藝妤面前停步,將皺巴巴的手搭上女孩的肩,一字一頓地問:“你昨晚去了檔案室?”

  張藝妤自知演技不好,料想是自己的表情露出了破綻。

  原本她還懷著幾分不切實際的僥倖,而在梅狄娜女士站到她面前的那一刻,她全身的血液都涼透了,嘴巴不受控制地回答:“是的,我昨晚去了檔案室。”

  梅狄娜女士冷冷地端詳了一會兒女孩的臉,忽然焦躁起來,嘴上喃喃唸叨:“不是你、不是你,16號,你是好孩子……”

  在所有玩家不解的目光下,她拋下張藝妤,轉身走向樓梯口,消失在森冷的拐角。

  只留下一句話:“47號立刻去廚房準備早飯,其餘人去食堂等著,八點前朗讀和背誦課文,八點準時吃飯。”

  齊斯側頭看向身後嚇傻了的張藝妤,瞥見後者滾動的喉嚨,明顯是飢餓的徵兆。

  這像極了副本故意設定的破局點,故意將石子拋入平靜無波的湖面,才能濺起水花和漣漪……

  齊斯不動聲色地穿過人群,快步下到一樓。

  他沒有急著去廚房,而是走向大門左側的角落。

  灰撲撲的牆面上,赫然釘著一個掛曆,日期是【1869年6月2日】。

  根據白紙上的留言,昨天是6月1日,今天理所當然是6月2日。

  資料會在6月3日被毀去,屬於玩家的時間不多了……

  讓齊斯比較在意的是,以他的一貫風格,探查時不可能漏掉這塊地方,直到今天才知道具體日期——

  只有一種可能,就是他在獲得資訊後又忘了……

  並且,他似乎早就知道自己會遺忘,於是提前將資訊記錄到了紙頁上。

  可他又是怎麼知道的呢?

  齊斯低下頭,用目光觀察每一個角落。

  在他目之所及處,各個物體的表面都貼著便籤,上面用黑色字跡寫著各種英文名詞:門、牆、地板、掛曆、桌子……

  曾經有人忘掉了所有東西的名字,於是用詳盡的記錄來與失憶做鬥爭,而一旦便籤文字的意義也被遺忘,這些靠詞語維持的記憶將一去不返……

  他第一天不可能注意不到這些細節,只可能是在注意到這些關鍵後,又不可逆轉地忘了它們……

  齊斯的呼吸急促起來,說不出是因為對即將到來的厄叩尼崤拢是對已經遭受不幸的死難者的幸災樂禍。

  他從揹包裡拿出一支筆,在掌心寫下一個詞:“遺忘。”

  緊接著,他又拿出一張白紙,在上面寫下一行文字,同時無聲地念了出來:“我想和我自己簽訂契約,在這個副本中,我將在不引起注意的前提下,隨時隨地記錄我遇到的人、事、物等各種資訊和細節。”

  金色的藤蔓在黑暗陰沉的思維殿堂中搖曳,編織出相應的字句。

  【契約已簽訂,此契約由世界規則擔保,任何存在不得違抗】

  齊斯收好紙和筆,再度背上揹包。

  不久後,其餘玩家跟在梅狄娜女士身後,浩浩蕩蕩地下到一樓,拐入一側的食堂。

  齊斯聽著凌亂的腳步聲,沒有回頭,沿著記憶中的路線向廚房走去。

  天已經大亮,遠處的楓林和山丘上的墳塋歷歷可見,大片的碧綠密密匝匝地堆簇著,反而令人感到窒息。

  廚房門口水泥塊殘破的縫隙間,昨天剛被齊斯採摘過一次的蘑菇再度顫顫巍巍地長了出來,一夜之間已經有手掌那麼長了,青白色的傘冠像是死人的眼睛般看著齊斯。

  齊斯也看著那一簇蘑菇。

  記錄中說過,失眠症患者死後,病菌會在原地長成蘑菇。

  也就是說,廚房這裡死過人,還是病人……

  已知得病的孩子們後面幾天都被隔離在禁閉室,哪怕病死,也是死在禁閉室裡;廚房這裡又是怎麼回事?

  是把某個孩子放出來做飯了,還是說……死者並非死於病症,且死在隔離之前?

  團簇成一堆的蘑菇上緩緩勾勒出一張人臉,並逐漸有了體積和人形,在眼前升騰成一幅幻影。

  一個面容模糊的男人正揪著一個棕皮膚小女孩的頭髮,將她的頭一下下地往牆壁上撞。

  女孩大聲哭叫著齊斯聽不懂的言語,四肢並用地掙扎,卻被男人死死地制住,就好像被頑劣的孩童摁住了烏龜的殼。

  血漿在女孩的頭頂炸開,並很快流了滿臉。她的掙動漸漸微弱了下去,肢體軟軟地下垂,已然失去了聲息。

  男人這才意猶未盡地鬆開手,轉而去扒女孩的褲子……

  齊斯:“……”

  人類的愛好並不相通,他忽然有些理解某些病毒的傳播是怎麼回事兒了。

  好在,辣眼睛的畫面並沒有持續太久,僅僅閃了兩秒便消散成碎屑,重新吸附在蘑菇的表面。

  大清早地遇到這麼一出,齊斯成功沒了胃口。

  他面無表情地進了廚房,一回生二回熟地刷鍋燒水,然後從道具欄裡調出揹包,翻找起來。

  之前採的那些毒蘑菇被他放在揹包的底部,稍微一翻就找到了。

  他直接將那些蘑菇扔進鍋裡,再用鍋鏟攪碎。

  ——既然他已經感染失眠症了,那麼為了打破旁觀者效應,不妨把所有人都拉下水,要死大家一起死。

  只有這樣,玩家們才會團結一致,積極行動。

  手腳麻利地完成了一場投毒,齊斯毫無愧疚之心,甚至覺得自己為增加臨時隊友的通關積極性做出了不小的貢獻。

  他閒庭信步地走到右側的牆角,垂下目光。

  那裡和昨天一樣擠滿了大大小小的蘑菇,並在他眨眼後變成了堆在一起的番茄、土豆等蔬菜。

  地處熱帶,這些蔬菜在放了一天後不再新鮮,散發著絲縷腐敗的氣味。

  齊斯隨便抓了幾個還算完好的菜丟進大鍋,忽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那些菜的本體毫無疑問和蘑菇有關,昨天所有人都把飯菜吃乾淨了,為什麼有些人沒有在第一時間感染病症呢?

  檔案言之鑿鑿地說蘑菇含有病菌,應該不會有錯。

  那麼就只有一種可能了……

  齊斯眯起了眼:“廚房裡的蘑菇是一種象徵和提示,孩子們必須吃完的食物含有病菌,背後很有可能是一場有預值南露尽!�

  “玩家因為身處幻覺之中,所以是否染病、病症輕重受現實狀態的影響,而非由幻覺中的情境決定。”

  “不過,這個副本中的‘現實’究竟是什麼呢?我被關禁閉、玩家集合時身處的那個水泥房麼?”

第四十三章 紅楓葉寄宿學校(十六)“你也不想……”

  食堂中央,一個巨大的黑板支了起來,梅狄娜女士拿著粉筆,在上面“唰唰”地寫下一行行英文。

  文字經過系統介面翻譯成玩家們的母語,每個人都能看懂。

  梅狄娜女士寫一句,玩家們便按照她的示意讀一句,頗有種學前班孩童牙牙學語的意味。

  遊戲似乎並不想在這方面為難玩家,在玩家們用各種語言將黑板上的文字念出來後,梅狄娜女士沒有表現出任何不滿。

  可想而知,眾人的古怪發音在進入她耳中前,便已經被遊戲系統自動轉換成了正確的樣式。

  “第一天就死了五個人,按照人數估算的話,這個副本的時長差不多就六天……”

  姜君珏數完了坐在食堂裡的玩家的人數,低聲下了判斷。

  梅狄娜女士一個眼神掃了過來。

  他面不改色地念起了課文:“在偉大的國王英明的指引下,航海家們找到了這片荒蕪的土地……”

  梅狄娜女士移開視線。

  陳立東壓低聲問:“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人沒到可不一定就是死了啊。”

  “沒來就當涼了處理,哪怕現在沒涼,等梅狄娜女士清算下來也該涼了。”姜君珏將手塞到口袋裡,摸出一條煙就要點上,“不過本人可能確實知道些你不知道的……”

  梅狄娜女士扭過頭,目光一厲:“讓我看看是誰在交頭接耳?”

  姜君珏和陳立東紛紛住了口,再出聲時已是字正腔圓的課文:“航海家為陌生的土地點上了文明之火,帶來了新的作物和家畜……”

  張藝妤坐在靠近門口的角落,心不在焉地跟讀課文。

  只有她一個人能嗅到的血腥氣如網如織地徽种l蓊鬱的清香,牽動胃底騷動的飢餓。

  昨晚她只吃了一根手臂,便礙於時間問題退回了房間,臨離開時沒忘記草草清理一遍痕跡,比如——擦乾淨嘴。

  她本以為自己能再撐一陣,卻不想有些味道只要吃過一次便再忘不掉。

  明明不久前才進食過,在被同源的氣息觸動時,她還是承受不了那種刺激。

  她小聲地吞嚥唾沫,意識在清醒和模糊間沉浮,腦海中逐漸只剩下一個念頭——進食。

  只稍稍離開一會兒,再吃一小口,應該不會有人發現吧?

  張藝妤自我欺騙著,左右看了看,見梅狄娜女士背對著她,其他玩家也都緊緊盯著黑板,當即矮著身子,躡手躡腳地出了門。

  她一路小跑,一頭鑽入檔案室。

  在看到地上血肉模糊的屍體後,她再也壓抑不住本能,像野獸般撲了上去,大口啃咬起還沾著血絲的肢體來。

  血肉順著喉嚨滾入食道,帶來強烈的滿足感,鼻尖嗅到了沁人心脾的芳香。

  張藝妤想,她越來越像鬼怪了。

  這次她把自己弄得渾身是血,註定會被其他玩家懷疑;哪怕她能活著離開副本,調查局也不會放過她的……

  事情本來不該是這樣的,明明說好會讓那個大佬帶著她,現在卻把她一個人丟在這裡……

  是啊,調查局從不會對她負責,只會脅迫和利用她,一旦出現問題,肯定會再把她關起來……

  過往被有意壓抑的怨懟在此刻反芻,張藝妤沒來由地感到了疲憊,脫力地原地蹲下,愣愣地盯著面前的殘屍看。

  耳後響起雜沓的腳步聲,張藝妤嗅到了步步緊逼的詭異氣息。

  狹長的陰影當頭照下,攜來一明一滅的猩紅光線,來自靈魂深處的恐懼感絲縷紮根。

  她顫抖著轉頭,看到自稱“47”的NPC少年正鬆鬆垮垮地站在門口,似笑非笑地盯著她看。

  黑色的煙氣在其後變換著形狀,血色的光暈和金色的藤蔓交錯搖曳,時濃時淡地漏出幾星光斑。

  將明未明的晨光中,少年的臉是一片晦暗。

  他背對著光,笑著明知故問:“你來這兒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