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笑諷嘲
他注意到,所有男玩家都頂著黑眼圈,肉眼可見地一夜未眠;女玩家們的狀態則要好很多,除了張藝妤睡眼惺忪地打著哈欠,其他人都還算精神。
看來“失眠症”暫時只在男玩家之間傳染,時間節點大概就是昨晚洗澡的時候。
不過算算時間,離所有人都感染上病症也不遠了。
就算女玩家們有意做好防護,齊斯也會想辦法往她們的飯裡投病菌的。
病菌……齊斯忽然想起了昨晚在廚房門口弄到的那些毒蘑菇。
他差點忘掉那些蘑菇了,直到現在才想起來,著實令他不得不在意。
不過,那些蘑菇被他放到哪兒了呢?
眾目睽睽之下,齊斯不好從道具欄中取出揹包翻找。
憑空的回憶摸索不到任何頭緒,好像腦海中有一塊記憶被硬生生挖去。
遺忘的徵兆顯現出來,且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明顯;現在還只是一些無關緊要的細節,而等到對關鍵線索的記憶也發生模糊後,解謎將會變得更加困難……
梅狄娜女士慢條斯理地環視眾人:“你們剛才的表現還算令人滿意,看來你們當中沒有一個愛賴床的懶鬼,這很不錯!你們已經落後了,接下來這段時間,我希望你們能認真學習先進的文化。”
齊斯注意到,她的目光在有黑眼圈的玩家身上停留得格外久一些,好像想透過觀察表情看出些什麼。
將所有人的臉都看過一圈後,梅狄娜女士忽然提高了音量:“你們昨天有誰晚上沒睡,去了檔案室?”
在聽到前一個分句後,一半玩家的心都提了起來,而聽完後半句,大部分人都鬆了一口氣。
他們去的都是辦公室,看樣子手尾處理得還算乾淨,沒被梅狄娜女士發現。
也不知道去檔案室的那個倒黴鬼是誰,怎麼毛手毛腳的,被梅狄娜女士看出了端倪。
玩家們還不知道昨晚齊斯一把火燒了檔案室的書籍、嫁禍山川信弘的事兒,有人目不斜視,也有人小心翼翼地移動視線觀察同伴的神情,半是同情,半是看熱鬧。
齊斯面色不改,維持著微微低下頭、垂下眼簾的姿勢和神情,看上去分外無辜。
半分鐘的靜默後,梅狄娜女士忽然動了,“噔噔”地向齊斯走來,一步又一步地接近,好像盯上老鼠的貓。
只有呼吸聲和腳步聲的死寂中,齊斯任由意識觸及道具欄中命邞彦l的圖示,隨時準備發動效果。
短短几秒被拉得漫長,女人卻是擦肩越過了他,在張藝妤面前停步,將皺巴巴的手搭上女孩的肩,一字一頓地問:“你昨晚去了檔案室?”
張藝妤自知演技不好,料想是自己的表情露出了破綻。
原本她還懷著幾分不切實際的僥倖,而在梅狄娜女士站到她面前的那一刻,她全身的血液都涼透了,嘴巴不受控制地回答:“是的,我昨晚去了檔案室。”
梅狄娜女士冷冷地端詳了一會兒女孩的臉,忽然焦躁起來,嘴上喃喃唸叨:“不是你、不是你,16號,你是好孩子……”
在所有玩家不解的目光下,她拋下張藝妤,轉身走向樓梯口,消失在森冷的拐角。
只留下一句話:“47號立刻去廚房準備早飯,其餘人去食堂等著,八點前朗讀和背誦課文,八點準時吃飯。”
齊斯側頭看向身後嚇傻了的張藝妤,瞥見後者滾動的喉嚨,明顯是飢餓的徵兆。
這像極了副本故意設定的破局點,故意將石子拋入平靜無波的湖面,才能濺起水花和漣漪……
齊斯不動聲色地穿過人群,快步下到一樓。
他沒有急著去廚房,而是走向大門左側的角落。
灰撲撲的牆面上,赫然釘著一個掛曆,日期是【1869年6月2日】。
根據白紙上的留言,昨天是6月1日,今天理所當然是6月2日。
資料會在6月3日被毀去,屬於玩家的時間不多了……
讓齊斯比較在意的是,以他的一貫風格,探查時不可能漏掉這塊地方,直到今天才知道具體日期——
只有一種可能,就是他在獲得資訊後又忘了……
並且,他似乎早就知道自己會遺忘,於是提前將資訊記錄到了紙頁上。
可他又是怎麼知道的呢?
齊斯低下頭,用目光觀察每一個角落。
在他目之所及處,各個物體的表面都貼著便籤,上面用黑色字跡寫著各種英文名詞:門、牆、地板、掛曆、桌子……
曾經有人忘掉了所有東西的名字,於是用詳盡的記錄來與失憶做鬥爭,而一旦便籤文字的意義也被遺忘,這些靠詞語維持的記憶將一去不返……
他第一天不可能注意不到這些細節,只可能是在注意到這些關鍵後,又不可逆轉地忘了它們……
齊斯的呼吸急促起來,說不出是因為對即將到來的厄叩尼崤拢是對已經遭受不幸的死難者的幸災樂禍。
他從揹包裡拿出一支筆,在掌心寫下一個詞:“遺忘。”
緊接著,他又拿出一張白紙,在上面寫下一行文字,同時無聲地念了出來:“我想和我自己簽訂契約,在這個副本中,我將在不引起注意的前提下,隨時隨地記錄我遇到的人、事、物等各種資訊和細節。”
金色的藤蔓在黑暗陰沉的思維殿堂中搖曳,編織出相應的字句。
【契約已簽訂,此契約由世界規則擔保,任何存在不得違抗】
齊斯收好紙和筆,再度背上揹包。
不久後,其餘玩家跟在梅狄娜女士身後,浩浩蕩蕩地下到一樓,拐入一側的食堂。
齊斯聽著凌亂的腳步聲,沒有回頭,沿著記憶中的路線向廚房走去。
天已經大亮,遠處的楓林和山丘上的墳塋歷歷可見,大片的碧綠密密匝匝地堆簇著,反而令人感到窒息。
廚房門口水泥塊殘破的縫隙間,昨天剛被齊斯採摘過一次的蘑菇再度顫顫巍巍地長了出來,一夜之間已經有手掌那麼長了,青白色的傘冠像是死人的眼睛般看著齊斯。
齊斯也看著那一簇蘑菇。
記錄中說過,失眠症患者死後,病菌會在原地長成蘑菇。
也就是說,廚房這裡死過人,還是病人……
已知得病的孩子們後面幾天都被隔離在禁閉室,哪怕病死,也是死在禁閉室裡;廚房這裡又是怎麼回事?
是把某個孩子放出來做飯了,還是說……死者並非死於病症,且死在隔離之前?
團簇成一堆的蘑菇上緩緩勾勒出一張人臉,並逐漸有了體積和人形,在眼前升騰成一幅幻影。
一個面容模糊的男人正揪著一個棕皮膚小女孩的頭髮,將她的頭一下下地往牆壁上撞。
女孩大聲哭叫著齊斯聽不懂的言語,四肢並用地掙扎,卻被男人死死地制住,就好像被頑劣的孩童摁住了烏龜的殼。
血漿在女孩的頭頂炸開,並很快流了滿臉。她的掙動漸漸微弱了下去,肢體軟軟地下垂,已然失去了聲息。
男人這才意猶未盡地鬆開手,轉而去扒女孩的褲子……
齊斯:“……”
人類的愛好並不相通,他忽然有些理解某些病毒的傳播是怎麼回事兒了。
好在,辣眼睛的畫面並沒有持續太久,僅僅閃了兩秒便消散成碎屑,重新吸附在蘑菇的表面。
大清早地遇到這麼一出,齊斯成功沒了胃口。
他面無表情地進了廚房,一回生二回熟地刷鍋燒水,然後從道具欄裡調出揹包,翻找起來。
之前採的那些毒蘑菇被他放在揹包的底部,稍微一翻就找到了。
他直接將那些蘑菇扔進鍋裡,再用鍋鏟攪碎。
——既然他已經感染失眠症了,那麼為了打破旁觀者效應,不妨把所有人都拉下水,要死大家一起死。
只有這樣,玩家們才會團結一致,積極行動。
手腳麻利地完成了一場投毒,齊斯毫無愧疚之心,甚至覺得自己為增加臨時隊友的通關積極性做出了不小的貢獻。
他閒庭信步地走到右側的牆角,垂下目光。
那裡和昨天一樣擠滿了大大小小的蘑菇,並在他眨眼後變成了堆在一起的番茄、土豆等蔬菜。
地處熱帶,這些蔬菜在放了一天後不再新鮮,散發著絲縷腐敗的氣味。
齊斯隨便抓了幾個還算完好的菜丟進大鍋,忽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那些菜的本體毫無疑問和蘑菇有關,昨天所有人都把飯菜吃乾淨了,為什麼有些人沒有在第一時間感染病症呢?
檔案言之鑿鑿地說蘑菇含有病菌,應該不會有錯。
那麼就只有一種可能了……
齊斯眯起了眼:“廚房裡的蘑菇是一種象徵和提示,孩子們必須吃完的食物含有病菌,背後很有可能是一場有預值南露尽!�
“玩家因為身處幻覺之中,所以是否染病、病症輕重受現實狀態的影響,而非由幻覺中的情境決定。”
“不過,這個副本中的‘現實’究竟是什麼呢?我被關禁閉、玩家集合時身處的那個水泥房麼?”
第四十三章 紅楓葉寄宿學校(十六)“你也不想……”
食堂中央,一個巨大的黑板支了起來,梅狄娜女士拿著粉筆,在上面“唰唰”地寫下一行行英文。
文字經過系統介面翻譯成玩家們的母語,每個人都能看懂。
梅狄娜女士寫一句,玩家們便按照她的示意讀一句,頗有種學前班孩童牙牙學語的意味。
遊戲似乎並不想在這方面為難玩家,在玩家們用各種語言將黑板上的文字念出來後,梅狄娜女士沒有表現出任何不滿。
可想而知,眾人的古怪發音在進入她耳中前,便已經被遊戲系統自動轉換成了正確的樣式。
“第一天就死了五個人,按照人數估算的話,這個副本的時長差不多就六天……”
姜君珏數完了坐在食堂裡的玩家的人數,低聲下了判斷。
梅狄娜女士一個眼神掃了過來。
他面不改色地念起了課文:“在偉大的國王英明的指引下,航海家們找到了這片荒蕪的土地……”
梅狄娜女士移開視線。
陳立東壓低聲問:“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人沒到可不一定就是死了啊。”
“沒來就當涼了處理,哪怕現在沒涼,等梅狄娜女士清算下來也該涼了。”姜君珏將手塞到口袋裡,摸出一條煙就要點上,“不過本人可能確實知道些你不知道的……”
梅狄娜女士扭過頭,目光一厲:“讓我看看是誰在交頭接耳?”
姜君珏和陳立東紛紛住了口,再出聲時已是字正腔圓的課文:“航海家為陌生的土地點上了文明之火,帶來了新的作物和家畜……”
張藝妤坐在靠近門口的角落,心不在焉地跟讀課文。
只有她一個人能嗅到的血腥氣如網如織地徽种l蓊鬱的清香,牽動胃底騷動的飢餓。
昨晚她只吃了一根手臂,便礙於時間問題退回了房間,臨離開時沒忘記草草清理一遍痕跡,比如——擦乾淨嘴。
她本以為自己能再撐一陣,卻不想有些味道只要吃過一次便再忘不掉。
明明不久前才進食過,在被同源的氣息觸動時,她還是承受不了那種刺激。
她小聲地吞嚥唾沫,意識在清醒和模糊間沉浮,腦海中逐漸只剩下一個念頭——進食。
只稍稍離開一會兒,再吃一小口,應該不會有人發現吧?
張藝妤自我欺騙著,左右看了看,見梅狄娜女士背對著她,其他玩家也都緊緊盯著黑板,當即矮著身子,躡手躡腳地出了門。
她一路小跑,一頭鑽入檔案室。
在看到地上血肉模糊的屍體後,她再也壓抑不住本能,像野獸般撲了上去,大口啃咬起還沾著血絲的肢體來。
血肉順著喉嚨滾入食道,帶來強烈的滿足感,鼻尖嗅到了沁人心脾的芳香。
張藝妤想,她越來越像鬼怪了。
這次她把自己弄得渾身是血,註定會被其他玩家懷疑;哪怕她能活著離開副本,調查局也不會放過她的……
事情本來不該是這樣的,明明說好會讓那個大佬帶著她,現在卻把她一個人丟在這裡……
是啊,調查局從不會對她負責,只會脅迫和利用她,一旦出現問題,肯定會再把她關起來……
過往被有意壓抑的怨懟在此刻反芻,張藝妤沒來由地感到了疲憊,脫力地原地蹲下,愣愣地盯著面前的殘屍看。
耳後響起雜沓的腳步聲,張藝妤嗅到了步步緊逼的詭異氣息。
狹長的陰影當頭照下,攜來一明一滅的猩紅光線,來自靈魂深處的恐懼感絲縷紮根。
她顫抖著轉頭,看到自稱“47”的NPC少年正鬆鬆垮垮地站在門口,似笑非笑地盯著她看。
黑色的煙氣在其後變換著形狀,血色的光暈和金色的藤蔓交錯搖曳,時濃時淡地漏出幾星光斑。
將明未明的晨光中,少年的臉是一片晦暗。
他背對著光,笑著明知故問:“你來這兒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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