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笑諷嘲
尖叫聲響起,是焦急、擔憂、憤怒和不可置信混雜在一起的聲音。燈亮了,男人和女人衝過去將兩個女孩分開。
這似乎是一場家庭宴會,賓客很少,主辦的夫婦厲聲呵斥:“安妮,你太過分了,回閣樓去!”
臉上長著胎記的黑衣女孩低垂著頭,卻是輕輕地笑了起來,古堡中迴盪著陰冷的宣告:
“我喜歡姐姐,離開她我會死的。她也喜歡我,她答應過我,我們永遠不分開。
“就因為我生來醜陋,姐姐美麗,所以我做什麼都是錯的,姐姐做什麼都是對的。”
賓客和夫婦化作黑色的影子,女孩不像在同誰對話,倒像是在獨白,隔著時空向路過的客人發出控訴。
她撫摸著臉上的胎記,知道自己是醜陋的,與她同胞而生的姐姐則是美麗的象徵。
人總是會被自己不曾擁有的特質吸引,以為是愛,其實是缺乏;因為缺乏,所以貪婪,滋生慾望。
古堡外下著暴雨。
堆滿雜物的閣樓中,女孩不哭不鬧地靜坐,看著灰白的蜘蛛網爬滿腐爛的木頭,混雜著蝨蚤的塵埃在空中翻飛。
遍佈灰塵的牆角,一尊小巧的神像泛著潔白瑩潤的光輝,用石頭雕出的神明面容精緻,美得攝人心魄。
祂將雙手攏在胸前,垂下的眼注視手中用寶石雕成的血色玫瑰,邪異、平和而悲憫。
女孩膝行著接近,小心翼翼地捧起神像,在手指觸碰的剎那,她聽到了神的聲音。
神問:“我能感受到你的痛苦,品嚐到你的慾望,你想向我祈秵幔俊�
紅衣的神明從天而降,比玫瑰更鮮豔的猩紅眼眸微微張開,五官有如造物主的精雕細刻,每一寸都美得恰到好處。
那聲音那面容好像有著使人放下戒備的魔力,女孩竟感受不到分毫對未知的恐懼,心底燃起讓命叱霈F轉機的希望。
她豔羨而痴迷地直視神,問:“祈队钟惺颤N用處呢?我生來醜陋,他們說我是惡魔的轉世,我的存在也許本來就是一個錯誤。”
神將食指豎到唇間,說:“美與醜,善與惡,皆是眾生。靈魂難以雕鐫,外物則不難修飾。若你渴求美麗,便將玫瑰栽滿閣樓,往後一切都將如你所願。”
魔鬼與神明相伴而生,人總認為美的是神,醜陋的是鬼,殊不知神自有永有,只有魔鬼才需要以美貌誘人墮落。
女孩答應了和神的交易,接下來無數個日夜,她偷偷跑出古堡,擷取莊園裡的玫瑰枝條帶去閣樓,在地板的縫隙間灌滿泥土,將枝條扦插其中。
她的手被玫瑰的刺劃破,傷痕累累,凌亂的血痕滲出鮮紅的血,滴落在地面流淌開詛咒般的符文。
夜深人靜時,她常常憶起幼時姐姐給她的糖果,和她講的故事,過去的幻影破碎成霧,只有她孤獨地坐在閣樓裡,和不知名號、猝然降臨的神明做伴。
因為感受過美好,所以痛苦痛徹心扉;因為曾經得到過,所以慾望慾壑難填。
她想起姐姐如今忙忙碌碌地參加各種宴會,不再給予她一個目光;父母將她關在城堡中,投向她的目光充滿擔憂。
她對神說:“我要變得和姐姐一樣美麗,這樣便不會有人將我當做惡魔。我將可以和姐姐在一起,她會像我愛她一樣愛我。”
神明拾起一朵墜地的玫瑰,說:“玫瑰是美麗的象徵,我喜歡你栽種的玫瑰,作為報酬,你會得到美麗的。”
隨著玫瑰的枝條爬滿閣樓,女孩臉上的胎記淡了下去,本就與姐姐相似的容貌變得更像姐姐。
她在鏡前看著已經找不出差別的五官輪廓,做出姐姐常做的柔婉神情,在鏡面上落下一吻。
她喜歡這樣的自己,她想,姐姐肯定也會喜歡的,就像她喜歡這樣的姐姐。她們同胞出生,合該是一樣的……
可姐姐不再願意見她了,父母看向她的眼神也越來越恐懼,像在看一隻鏡中爬出來的惡鬼。
惡鬼在雨夜鑽出閣樓,在古堡間來回遊蕩,隔著木門偷聽父母的談話。
父親說:“安妮的行為越來越古怪了,我怕她終有一日會傷害安娜……要請神父來看看嗎?”
母親在遲疑:“不能讓神父來,安妮會被處死的,我們好好看著她,不會出事的。”
父親嘆了口氣:“明天就讓安娜去鄉下吧,我們儘早為安娜訂一門親事,讓她倆分開……”
女孩平靜地聽著,無喜無悲地回到閣樓,在神前祈丁�
她說:“我想讓兩個人以不被人懷疑的方式死去,為此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
神垂眸看她:“毀滅是容易的,修補卻很是麻煩。”
她說:“他們害怕我,想要離我而去,不殺死他們,我會一無所有。”
神答應了,女孩的父母染上不治之症,短短三日便沒了聲息。
姐姐沒有來得及去鄉下,和女孩一起為父母舉辦葬禮,並許諾往後二人相依為命。
一切似乎都在往期望的方向發展,女孩驚覺神不曾向她收取代價。
她趕往閣樓,路過父母的臥房,看到大開的門板後空蕩蕩的大床,心好像被挖走了一塊。
她在門外駐足,美麗的臉上逐漸織起孩童般的懵懂和茫然,她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些什麼,卻組織不了確切的語言。
玫瑰花瓣從閣樓飄落,在腳下積了湝的一層。
女孩一個人無聲地站到日暮,喃喃地說:“好安靜,好孤單。”
……
畫面在眼前飄散,齊斯回過神來,發現自己靠在牆壁上,眼前大床上的兩具骷髏業已不見,只剩下一堆碎骨頭片。
常胥正兢兢業業地站在旁邊,試圖將骨頭片碾得更碎。
見齊斯面色古怪地看著他,他解釋道:“剛剛你被魘住了,我推測關鍵在骷髏上,所以把它們打碎了。”
雖然你是武力型玩家,但這未免也太離譜了吧?
齊斯慶幸自己及時調整計劃,沒有繼續針對常胥,還順手將這人拉上了俅K菩Ψ切Φ溃骸俺8纾瑢Ω对幃愡@麼熟練,至少得是資深玩家吧?
“果然自我介紹這種場合,就不該指望有人會說真話。”
“我沒有騙你。”常胥搖頭,“對抗詭異的能力是我天生的,和詭異遊戲無關。”
“原來如此,羨慕羨慕,看來我以後得多仰賴常哥你了。”齊斯無意與人爭執,敷衍地笑笑,低下頭看自己的手。
懷裡的紅色裙子不見蹤影,顯然在觸發事件後便作為劇情物品被消耗了。
從枕下摸出的紙片也消失了,沒有痕跡留下,就好像從來不曾存在過一樣。
他看向常胥:“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枕頭下有一張寫有線索的紙。”
常胥行動力極強,在他說出那句話的同時就將手伸到枕頭下,摸出寫滿文字的紙片。
齊斯湊上前,目光掃過紙片上的文字:
【安娜和安妮同時出生……】
紙上寫著的內容和之前那張一模一樣。
又是時光倒流麼?
如果說之前的時光倒流,只是結合懷錶上指標的移動從側面推測得出的結論;那麼這次,則是切切實實的親身感受。
齊斯感覺自己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在夢裡瞬目便是千年時光,無數思潮自意識中流淌而過,留下湹目毯酆退普嫠萍俚挠∠蟆�
這種感覺很古怪,好像來自於副本的機制作用,又好像是他記憶深處被埋藏的稟賦。
常胥閱讀完畢紙上的內容,將紙遞給齊斯,問:“你怎麼知道枕頭下有紙?”
“看到的。”齊斯回答,“剛剛似乎又發生了一次時光倒流,當然,也有可能是我出現了幻覺。”
他在透過日記線索推出的狗血愛情故事的基礎上增添了一些細節,將方才的經歷和見聞七拼八湊地講述了一遍。
常胥抬起左手搭上自己的後脖頸,目光微凝:“我感覺,玫瑰莊園的時間開始紊亂了。下午一點那次時光倒流應該類似於一個開關,一經啟動,後續影響便不可控制。”
齊斯無意糾正隊友的猜測,反正錯得再離譜也不影響使用價值。
他抬手敲了敲自己的太陽穴,目光將系統介面上的幾條規則從頭到尾掃了一遍。
下午一點那次異常無疑是破局的關鍵,當務之急是弄明白時光倒流的觸發機制。
但線索太少了。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那次時光倒流的觸發和鄒豔或者葉子脫不了干係。
她們當中有人利用道具,從常胥房間得到了四行詩的線索,並立刻進行了實驗。
實驗成功了。
第十八章 玫瑰莊園(十七)死亡宿命
“林辰,你在裡面嗎?葉子死了,但我獲得了關鍵線索,我們先匯合,你開一下門……”
古堡二樓,2號房間,林辰蜷縮在床上,聽著門外的女聲,不由攥緊手中的房門鑰匙。
聲音與人耳相隔一層門板,再加上疑似由恐懼導致的震顫,聽起來模糊而失真,但他還是能夠辨別出,這是鄒豔的聲音。
林辰對鄒豔印象不深,只記得她是個心理醫生,說過幾句主張團結的話語,持一副平靜溫和的面目,使人如沐春風。
像這麼失態,倒是第一次……
林辰下意識爬下床,走到門邊,握住冰冷的門把手。
將要轉動門把的前一秒,他遲疑了,記憶中一幕畫面油然反芻。
一個小時前,齊斯離開之際,將房門鑰匙放到他手中,神情前所未有地嚴肅認真:“都是成年人了,但我還是想提醒你一句,不要給除我之外的任何人開門。”
當時他不解其意,問了句“為什麼”。
齊斯涼涼地笑了:“在這場零和博弈中,除了和你作為利益共同體的我,你誰也無法信任。
“手腳長在你自己身上,你當然可以開門,那我也只有悔恨自己信錯了人,和你一起去死了。”
這幕畫面太過鮮明,林辰在回想起的剎那便後退一步,警惕地盯著房門。
門外,鄒豔的聲音忽的急促起來:“林辰,求求你,救救我!……它來了!我會死的!”
那聲音中的恐懼和絕望情真意切,不似作偽,林辰聽在耳中,暗暗心驚。
雖說其他玩家無法信任,但到底都只是身負嫌疑,並非證據確鑿地十惡不赦。萬一齊斯的懷疑是錯的呢?
如果不開門,鄒豔說不定真的會死……
可開門與否,牽涉的不僅是他一人的安危,還有齊斯的……
林辰的額頭滲出汗珠,他開始猶豫,手中的鑰匙被他越攥越緊,嵌入皮肉。
……
三樓,齊斯從擺放著骷髏的房間中退出,剎那間聽到了雨聲。
古堡的廊道沒有窗戶,厚重古樸的石壁將世界隔絕在外,失去視覺的佐證後,聽覺也在寂靜中褪色,方才一瞬的所聞恍若錯覺。
齊斯卻覺得,確實該下雨了。
畢竟三流電視劇裡,悲情劇情發展到高潮,總要來一場大雨烘托一下氣氛,不是麼?
第一個房間探索得差不多了,再空耗時間也找不到更多的線索了。齊斯走向編號為“2”的房間,掏出細鐵絲,如法炮製地開了門鎖。
一個破舊的布娃娃躺在角落,穿著紅衣,扎著麻花辮,嘴巴一張一合唱著詭異的兒歌:
“她來了,她來了,她在暴雨中……”
“別看我,別看我,我在衣櫃裡……”
齊斯在門口駐足,看向常胥:“裡面似乎有情況,我們還要進去嗎?”
常胥目光幽幽:“來都來了……”
“那就辛苦常哥了!”齊斯側走一步,讓開門口的位置。
常胥:“……”
他大步走進門,抓起牆角的布娃娃,拉開窗戶,扔了出去。
世界一瞬間安靜了,齊斯等了兩秒,確定探路的工具人沒有出事,才慢吞吞地走進房間。
入目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幾乎佔據整個牆面,灰紫色的天空映入房間,將地面和四壁染上一層濛濛的灰。
隔著被蜘蛛網爬滿的玻璃,可以看到如絲如縷的雨幕自上而下編織,交錯縱橫的雨絲層層疊疊,一時和蛛絲糾纏不清、難捨難分。
齊斯喟然嘆息:“那個布娃娃上面可能有重要線索,你就這麼扔了,太可惜了。”
這是得了便宜還賣乖嗎?常胥默然無語,一點兒也不打算當捧哏。
唱獨角戲就沒意思了,齊斯成功失了興致,打消了多調侃幾句的念頭。
他掃視一圈房間內的佈局,確定沒有其他可探索的地方了,徑直走向落地窗邊的衣櫃,為難地說:“這衣櫃上灰有點多啊……”
常胥看了他一眼,自覺上前拉開櫃門,從落滿了灰的角落中拾起一張泛黃的老照片。
照片的構圖十分草率,擺滿佳餚的長桌旁,端端正正地坐著九個人,都面朝鏡頭,姿勢呆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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