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笑諷嘲
其中有四個人的面容清晰可見,另外五人的臉則是一片模糊。
齊斯湊過去,仔細分辨,四張面容分明的臉中赫然有一張熟面孔,是沈明!
剩下三張臉,有一張他先前也見過,是花園的土坑裡,常胥挖出來的第一個死者。
一個猜測在心底滋生,下一秒便被驗證。
常胥纖長的食指點過那三張較陌生的面孔:“這三人的屍體都在花園裡,我親自挖出來的。”
齊斯注視離主座最近的人像,輕聲分析:“玩家死亡後,臉就會出現在照片中。還有五個空位,剛好對應五個玩家,看來這個副本從來沒想過要讓玩家活著離開啊……
“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時間迴圈在副本開始時就已經發生了?每輪三天,死三個人,我們是第二輪。”
“不可能。”常胥搖頭,“像花園和三樓這些明顯有重要線索的地方,我不可能留到第二輪再探索。”
齊斯嗤笑:“也許,第一輪我們已經探索過一遍了,可惜最終沒能破局。於是,一切重置。”
言語背後的意味泛著刻骨的寒涼。
一遍遍探索,一遍遍失敗,失去所有記憶,重新投入迴圈。
輪迴在重演,一個個同類死去,身邊的人越來越少,破局的希望逐漸熹微……
身處絕望中而不自知,還自以為懷著求生的希望奮力掙扎,直到被這座詭異的莊園無聲地吞食,成為玫瑰的養料……
思緒如藤蔓般在腦海中蔓延,齊斯的眼前漫起雨季般充盈的血色,呼吸因意象的悽美而急促。
他不顧髒汙,從常胥手中接過照片。
黑白照片的正面像落入水中般開始滲墨,原本歷歷可見的畫面幾息間模糊不清。
鮮血寫下的紅字從反面滲透過來,已然凝痾:
【我們所有人都會死】
……
後來的後來,女孩如願以償和姐姐相依為命,直到那個男人的出現。
女孩想不明白,為何一個突然闖入生活的陌生人,會分去姐姐的目光。
明明那人並不好看,比起姐姐和她都要差上很遠,為什麼姐姐會不顧一切地愛上那人,而不是她。
女孩散播莊園破產欠債的傳言,使男人的父親得知此事,拒絕二人的婚姻。她又對時鐘動了手腳,使男人終於獨自離去,沒能帶走姐姐。
女孩看著姐姐那張與她一樣的臉終日以淚洗面,想不明白她為何會那樣悲傷。
她徒勞地看著那張美麗的面容黯淡無光,在滿園玫瑰枯萎的時候隨季節一齊開落,彷彿看到了自己的死相。
姐姐的屍身旁邊,女孩恐懼到了極點,只得再次登上閣樓,向神祈丁�
神說:“她病了,將死。唯有她摯愛之人的心臟能使她復生。”
女孩雖然不願意承認,卻也知道姐姐的摯愛之人究竟是誰。
她在鏡前梳妝,眉眼如黛,唇角噙笑,一筆一畫將自己畫出姐姐一顰一笑的模樣。她抱著鏡子,如抱著死而復生的鬼,明白自己的恐懼是誤以為死去的人是自己。
她分不清楚,所以兩個人得一起活著才好。於是在男人重返莊園之際,她穿上姐姐常穿的那身紅裙在門邊佇立。
她像姐姐一樣微笑,像姐姐一樣輕聲細語,並邀請男人與她共舞一曲。他們緊緊相擁,她倒向他的懷抱,將手中藏著的匕首刺入他的胸膛。
暴雨傾盆,洗盡罪惡的血色。女孩挖開姐姐的墳墓,將失去溫度的心臟放了進去。
棺槨中姐姐的屍體睜開了眼,卻是一具被玫瑰寄生的鬼怪,不會再叫她的名字,不會再用哀傷的眼睛看她,每時每刻都隨著時光衰老、腐爛、枯槁。
她害怕了,去向神明求告。
神喟然嘆息:“我說過,毀滅是容易的,修補卻很是麻煩。時空的權柄不屬於我,還得向一個討厭的傢伙借來。”
女孩聽不懂其中的糾葛,只不停地祈求神的憐憫。
仁慈的神終為她擷取三日的時光,讓她和姐姐得以在無休止的迴圈裡苟延殘喘。
她看著姐姐在無窮無盡的三日迴圈中重複腐爛的過程,雖然情況不再惡化,面容卻早已腐朽不堪。
她恐懼地發現,自己不能接受姐姐的醜陋。
每次看到那張絮化見骨的臉,她都會疑心那是自己,害怕自己有朝一日變成這樣。
她感到噁心,想要嘔吐,甚至開始後悔過去為了得到姐姐的那些付出。
她問神,可否讓姐姐恢復美貌?
神睜開猩紅的眼眸,笑容嗜血:“留下來到莊園的客人,用他們的血肉滋養玫瑰,一切都將如你所願。”
第十九章 玫瑰莊園(十八)主觀時間
“假設我的推論是正確的,時間迴圈已經發生,最初進入這個副本的玩家是九人……”齊斯將手中的照片揉成一團扔到地上,看向窗外的雨線。
“以我對我自己的瞭解,面對三分之一的死亡率,我應該會在確保自己不違反規則的情況下,等待隨便三個倒黴鬼違反規則死掉,然後輕鬆通關。”
他的話其實只說了一半,真實情況還要再惡劣些。
第一次進遊戲,卻強行偽裝成老玩家,要想在夾縫中求得一線生機,他必須比旁人更加小心謹慎、步步為營。
在得知詭異遊戲養蠱式的“保底死亡人數”機制後,為了不成為被他人犧牲的物件,他勢必會先下手為強,找準一切機會使玩家減員;花園裡的那三具屍體,其中很可能就有他的手筆。
當然,這種情形只存在於推論,說到底,他沒有關於所謂的“第一輪遊戲”的記憶。
齊斯忽然想到,他睜開眼就出現在古堡外的花園中,而其他玩家卻好端端坐在古堡內。
這樣一來,他因為晚到,只能坐在離主座最近,也就是最危險的位置。
於是,他懷著一種“債多不愁”的心態,肆無忌憚地進行欺騙和試探。
並且在安娜小姐主動搭訕後,順勢和她握了一下手,引起了後者的注意。
在此前提下,他才繼而做出探索三樓、破解世界觀的決定,以在NPC的重點關注下求一線生機。
這一切,就像有人安排好的一樣。而那人,對他的心理有極準確的把握……
最瞭解他自己的,從來只有他自己啊。
剎那間,線索串聯,所有迷霧驟然間滌盪消散,眼前豁然開朗。
齊斯收斂思緒,粲然一笑:“現在看來,‘死道友不死貧道’的方法大機率已經失敗了,不然不會開啟新一輪的迴圈。要想通關,只有破解世界觀這一條路了。”
常胥沉默片刻,道:“根據我的直覺,我的第一選擇永遠都會是破解世界觀,儘量減少死亡率。”
大義凜然的漂亮話誰都會說,在現實裡面對警方的調查時,齊斯隨口就能謅出一大段,完美體現自己“遵紀守法五好公民”的人設標籤。
“看來破解世界觀難度比較高,常哥你連續兩輪都沒成功。”他笑著揶揄一句,徑直走向三樓最靠裡的房間。
那是最後一個沒有探查的房間,和其他兩間房相比,外觀要整潔許多。門扉纖塵不染,鎖孔更是被擦得鋥亮,裡頭顯然有人居住。
齊斯撥開樓道間無風自動的藤蔓,踏著滿地的枝葉走到房門前站定,盯著門縫間散落的乾枯花瓣看。
“裡面有人。”常胥抬手一指門把手上纖長的指印,“可能會遇見安娜小姐。”
這個語境下,他口中的“安娜小姐”自然是玩家們在餐桌上看到的那個,也就是狗血故事中的妹妹。
哪怕在副本的背景下,姐姐和妹妹都是“安娜小姐”,在三樓撞見都意味著違反了第九條規則,但相較而言,還是穿黑衣服的妹妹危險一點。
“一般不會遇到的,她這會兒應該在花園裡——遇到了算我們倒黴。”
齊斯微笑著,撫了撫右手腕上的特製手環:“反正違反規則的懲罰要到晚上才會結算,我們有充足的時間破解世界觀,不是麼?”
他屈起手指,不緊不慢地在門上敲了三下。
昨晚鬼怪敲他的門,今早他來敲鬼怪的門,其中著實有一種戲劇性和幽默感,讓人想到天道輪迴和因果迴圈,進而笑出聲來。
常胥看齊斯沒有選擇用鐵絲撬鎖,而是規規矩矩地敲門,心中瞭然。
這樣雖然容易打草驚蛇,但由於足夠禮貌,說不定可以有效降低NPC的敵意。
不出意外的話,房間裡的是真正的“安娜”,即規則所說的穿紅衣服的“安娜小姐”,可以信任,勉強算是個比較安全的NPC。
在齊斯又一次叩響門扉時,“吱呀”一聲絃音拉得綿長,緊閉的房門從內而外緩緩盪開。
和濃郁花香混雜在一起的腐臭味撲面而來,蛟虯般錯綜複雜的藤蔓和枝葉在房間內紐結,所有的空間幾乎都被黑綠色填滿,只能隱隱約約從莖葉的縫隙間看到一抹紅影。
那是一個皮膚皺巴巴的老女人,半張臉已經腐爛,無論如何都與美麗聯絡不到一起。她呻吟著,意識不清,好像隨時都會死去,一雙混濁的眼睛卻直勾勾地望著齊斯的方向。
她問:“現在是什麼時間?”
齊斯看了眼常胥,後者拿起懷錶,回答:“下午兩點零二分。”
老女人歪著頭,吃力地理解接收到的資訊。
半晌,她“嗬嗬”地笑了:“今天的下午一點比昨天的長。”
說完這句話,她便低下頭昏昏睡去,大有不願再搭理兩位不速之客的意思。
齊斯在一旁靜靜地看了半晌,臉上忽然掛起柔和的笑意。
他撥開房間中的藤蔓,一步步走向老女人,在她面前半蹲下身子,一字一頓地問:“你想見他嗎?”
老女人被吵醒,抬起頭,愣愣地直視前方,眼中沒有映出任何人的影子。
齊斯笑著,臉上醞釀起回憶的色澤,聲音輕柔和緩:“那天之後,他離開莊園回到自己的封地,卻一直沒有忘記你。他用了好多年的時間說服了他的父親,才敢回來找你,可惜你已經不在人世了。”
隨著齊斯的講述,老女人原本如死水一潭的眼眸逐漸有了波瀾。
她抬手拽住齊斯的袖子,喃喃念道:“我要見他……我要見他……他在哪兒?”
“我不知道。”齊斯垂下眼,笑容和煦,“不過我有兩個同伴應該知道他的下落,你想見我那兩個同伴嗎?”
老女人定定地看著他。
齊斯循循善誘:“你只需要說,你想讓鄒豔和柳青葉上三樓來見你。”
“我想讓鄒豔和柳青葉上三樓來見我……”
在老女人話音落下的剎那,齊斯毫不留情地抽回自己的衣袖,對常胥做了個手勢:“搞定了,走吧。”
常胥看明白了齊斯的操作,眉頭微皺:“你想讓鄒豔和葉子也違反規則?”
老女人也是安娜小姐,讓她下命令說要在三樓見鄒豔和葉子,直接將她們兩個放到了進退兩難的境地。
她們來了,就違反了第九條規則:
【請儘量不要去往三樓,如果你去了,千萬不要被安娜小姐發現】
她們不來,則違反了第四條規則:
【不要拒絕安娜小姐的要求,儘量滿足她提出的一切,安娜小姐討厭不聽話的客人】
無論如何,她們都至少會違反一條規則,和已經上過樓的兩人扯平。
齊斯走出房間,回頭露出一個惡意滿滿的笑容:“法不責眾嘛。都選擇了破解世界觀這條吃力不討好的道路了,我可不想一個人孤零零去死。”
常胥跟上他,追問:“為什麼獨獨放過林辰?”
“啊,不好意思,之前忘了告訴你了,林辰早在我們之前就上來過了。所以現在所有人違反的規則數量理論上是一樣多的……”齊斯反手將門關上,目光飄向頭頂,神情無辜,“唉,為了配平,我可真不容易啊。”
常胥:……6。
他至此終於意識到,身邊這個看上去人畜無害的傢伙,嘴裡就沒一句真話。
要是他沒有答應合作探索三樓,這貨讓安娜小姐下的命令裡,估計還要加上他的名字……
齊斯看著常胥戒備的眼神,只不在意地笑了笑。
他從來沒有獨自承擔一切的大義凜然,從確定要探索三樓起,他就制定了一套風險平攤的計劃,立志將所有玩家都拉下水。
可以說,從讓林辰去三樓查探,並在言語中設下陷阱,誘導其違反規則開始,後續的一切行為選擇和事件走向都在他的計劃之中。
他成功了。
一次冒險的探索帶來了大量有用的資訊,副本的機制在腦海中變得清晰。
老女人能察覺到時間的異常,並說出“今天的下午一點比昨天長”的論斷,偏偏又能在無盡的時間迴圈中,保持半腐不腐的狀態。
這恰恰說明,這個副本中個體的行動力和狀態是分開的。
身體的狀態會隨著時間倒流回到最初,而只要成為鬼怪,就能在時間倒流期間維持記憶,甚至自由行動。
時光倒流的一個小時,對於鬼怪來說就是沒有代價、憑空多出來的時間。
至此,通關方式顯而易見。
齊斯看向系統介面的第七條規則。
【7、只有鬼怪可以殺死人類,請堅信自己是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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