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笑諷嘲
“犧牲品”和“斷災殃”。
詭異遊戲對這種犧牲一個人、成全大多數的道德綁架到底持什麼態度呢?
樂見其成,亦或是冷眼旁觀?
辛西婭雙手交握,莊重地發言:“我是聯邦西里西亞區的執政官,如果你們經常關注社會局面,應該知道我曾經促進聯邦改進醫保體系、關注弱勢群體權利。六年前那場席捲全球的詭異大火,我也曾到一線進行救援。
“如果我能活著離開這個副本,我將會繼續為全人類智蟾l恚瑏K繼續做我一直在做的事——為女性爭取權利,讓所有女孩都能夠平安、幸福、平等、安全地長大。”
齊斯明白,辛西婭這套話術是針對和惠的,和他之前向董希文施放善意是差不多的性質。
一場涉及生死的投票勢必不可能讓所有人都滿意,只需要爭取到部分人的支援就夠了。
“你們這些政客嘴裡的話我一個字也不信!能坐到那個位置上的誰身上沒幾件髒事?”漢森冷笑著打斷辛西婭,“我是個放高利貸的,和你們猜想的差不多,我這輩子殺人放火,沒做過幾件好事。
“什麼以後不再放貸的好話,我說了估計你們也不信。不過我可以答應你們,等我離開這個副本,我就銷燬我手上的那些欠條,放那些老賴一馬。你們應該也知道,我的許諾和那個老太婆的空頭支票相比,哪個更容易實現。”
漢森說完後便抱臂往椅子上一靠,一臉“你們自己看著辦”。
經過這兩人的發言,回答順序已經亂了。
董希文索性第三個開口:“我希望能活下去,因為我還有想做的事沒做完。但如果我一定要死在這裡,那就這樣吧,總有人要犧牲的。只是我覺得,任何罪惡都不應該坐在這張桌子上,以這樣荒誕的方式被審判。
“對於查理的那個問題,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我還沒有工作,也沒有做出過什麼貢獻。但我會盡量做一個善良正直的人,如果有一天我能改變舊有的秩序,我可以保證在我力之所及的範圍內,不會再有壓迫別人的人。
“這可能聽起來太理想主義了,有點假大空,但我還是希望你們能相信我,也許只要每個人都理想一點,這個世界就會得到改變……”
他的話語戛然而止,因為齊斯忽然看向和惠,有氣無力地說:“我記得我們當中沒有工作的不止董希文一個人。”
和惠小幅度地點頭:“是的,我還在讀高中。但我可以保證我以後永遠不做壞事,我犯下罪惡也是迫不得已,如果不是忍受不了,我不會選擇殺人的……”
她的聲音越來越輕,逐漸聽不清晰。
齊斯打斷董希文,主要是怕這貨繼續照搬九州公會的宣傳稿,長篇大論地演講下去。
而此刻,他忽然想到一個問題,微笑著環視眾人:“在你們看來,人的價值究竟應該如何定義?罪惡和價值無法量化為具體的數值,兩者之間也無法做簡單的加減法,一個人是否該死又該如何判斷?”
見玩家們陷入沉思,他不緊不慢地說下去:“要談對世界的貢獻就更加虛無縹緲了。這個世界除了人類還有低等動物、植物、微生物,以及無生命的物體。就整個自然來看,人類種群的壯大和繁榮對於其他生物來說可能是毀滅性的災難……”
“你是動保主義者或者環保主義者?”辛西婭平靜地問。
“不,我只是很好奇,所謂的‘貢獻’要站在什麼角度判斷。”齊斯側目瞥了查理一眼,眉眼平和,“在NPC等詭異看來,人類最大的貢獻或許是自我毀滅;在普通民眾看來,旁人最大的貢獻是解決他們的衣食住行等問題;在有長遠目光的政客看來,發展科技、探索未來才是最有意義的事……”
“你到底要說什麼?”漢森不耐煩地說,“我們都是人類,你難不成還想從詭異的角度考慮問題?”
齊斯看向他,眯起眼笑:“我只是覺得,脫離這個副本考慮貢獻是沒有意義的,誰能管得到各位回到現實後做什麼呢?
“漢森,就拿你打個比方——你回到現實後收不收貸和我們有什麼關係呢?那些欠高利貸的傢伙一起死掉,說不定也是對社會資源的一種節約呢……
“退一萬步講,如果你死在這個副本里,你放出去的那些貸再想收回來,恐怕要費好一番周章吧?”
漢森冷哼一聲:“哪怕我死了,只要那些欠條還在,債務總有人收。”
齊斯沒有搭理他,繼續說下去:“我是一個標本製作師,能做的貢獻是理性分析局勢,不因為愚蠢和膽怯做出一些危害集體利益的事。
“我會把票投給漢森。他是我們之中唯一一個以武力見長的人,且就前兩個問題來看,他表現出來的智商並不太高,後續不排除他用武力脅迫我們陪著他一起做蠢事的可能性。我認為,這種不穩定因素有必要在前期排除出去。”
說到這兒,齊斯沒來由地想起討論電車難題時,無聊網民提出的“把電車炸了”的答案。
各種主義,都不過是會被絕對實力粉碎的偽命題。
而要想讓對主義的論戰在局勢中起主導作用,其實也不難,只需要利用規則讓有絕對實力的人出局就好了。
齊斯伸出食指叩擊著桌面,用開玩笑的語氣說:“把四肢發達的蠢貨丟出門去,我們這些‘文明人’才能安安靜靜坐下來談,不是麼?”
………………
【注】《十日談》是義大利作家喬萬尼·薄伽丘創作的短篇小說集,講述了義大利佛羅倫薩瘟疫流行之際,10名男女在鄉村一所別墅裡避難,每人每天講一個故事,共住了10天講了一百個故事的事。該作體現了人文主義思想,關注並弘揚人的價值。
第五章 盛大演出(五)《俄狄浦斯王》
齊斯無疑是在為投票環節做準備。
這完全跳出了查理的問答遊戲的範疇,卻為玩家們提供了新的思路——
要投出去的並不一定要是最該死的,也可以是玩家們最不願意面對的……
漢森握緊拳頭,本想從座位上站起來,卻被一股力量硬生生按住。
他不得不端坐在椅子上,盯著齊斯高聲嚷嚷:“如果最有威脅的人就該死,那最該出局的是你!你一個變態殺人魔,張口就是這麼多大道理,怎麼看都是你最危險!”
他又看向其他玩家,語速極快地辯駁:“我可以保證我不對你們動用武力,我也想活下去,也知道自己不擅長動腦,犯不著為了一時之快和你們起衝突!
“我們一起投周可,他明顯很擅長玩這類語言遊戲,如果要觸發保底死亡人數機制,他一定是活到最後的那個!如果他活著,你們都活不成!”
齊斯不緊不慢道:“我和除你之外的所有人都沒有仇怨,且正因為我擅長語言遊戲,說不定可以和其他人合力破解世界觀,讓更多人活下去。
“而很明顯,你因為辛西婭女士屢次指證你而憎恨她。如果有機會,你真的能把個人恩怨放到一邊,不對她下手嗎?”
辛西婭沉著臉色,不置可否。
雖然齊斯也對她的發言提出了質疑,但後面青年主動指出“所有人都是兇手”,很好地解釋了之前的那些質疑並不是故意針對她,不過是想收集更多線索。
而漢森就不一樣了,不僅滿口髒話,而且字裡行間都透出對她這樣的政客的厭惡……
漢森說不出反駁的話語,因為那恰恰是事實,再怎麼狡辯也不會有人相信。
他只得看向查理:“這座劇院裡不能動用武力害人吧?我剛剛想站起來揍人,一動都動不了。我武力再強又怎麼樣?這是解謎遊戲,以我的智商沒有任何優勢!”
他為了逃離視線的焦點,不惜自我貶低。
查理興致高昂地說:“在這輪遊戲中,你們確實不能攻擊其他角色。不過我為你們準備了很多種有趣的遊戲,我可以透露一下,以後會有激動人心的大逃殺環節,絕對富有衝突和戲劇性!”
大逃殺,顧名思義,比拼的肯定是體力和武力。
在場的人除了漢森,其他人的長項明顯不在此處。
玩家們或許不擅長在競爭中讓自己活下去,卻極願意率先弄死最有可能搶佔生存名額的人。
漢森基本上是活不成了。
齊斯輕笑一聲,煽風點火:“看啊,只要過了這輪遊戲,以漢森的武力值完全可以把我們全撂倒,走保底死亡人數機制通關。你們,敢賭嗎?”
這塊新加上的砝碼不重,卻足以作為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漢森的掌心冒出虛汗,緊張到了極致,大腦反而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咿D起來。
他看向董希文,急切地喊:“小子,和我一起投那個老太婆吧!她是聯邦的人,那些當官的都是一路貨色!看得出來你憎恨那些當權者,我在現實裡有不小的勢力,等出副本後,我可以幫你報仇!”
能說服一個是一個,只要能讓玩家們選擇集票另一個人,他就得救了。
董希文突然被點到,有些猶豫。
他憎恨聯邦政府不假,甚至在現實裡還加入了一個反政府的邪教組織,但那種仇恨在大部分時候都是抽象的,只具體到那幾個害死他弟弟的人身上。
面對辛西婭這樣慈祥的老人,他屬實找不到憎恨的理由。
而漢森,又確確實實是個弒父殺母的人渣。
不,不僅是漢森,那個“周可”也是個變態的人渣,小小年紀就能犯下那樣殘忍的殺人案,現在似乎還以殺人為樂……
辛西婭也不能說無辜,四十六年前那件事他在暗網上略有耳聞……
在董希文看來,除了他與和惠,剩下這三人都可以稱得上是“類人群猩”。
他到底是何德何能,和這些人坐在一桌啊?
“我會投漢森。”辛西婭說。
既然漢森已經明確表示了對她的惡意,她也犯不著繼續裝好人。
此刻,她看著和惠說:“哪怕不考慮這個副本之後幾天的發展,我也會投票給漢森。我們五人中只有他是在無仇無怨的情況下殺人的,殺的還是自己的父母,他的罪惡是最深重的,死有餘辜。”
漢森憤然:“老太婆,我殺的人可不比你一個決策害死的人多!”
正僵持間,查理朗聲催促:“先生們,女士們,相信你們已經交流得差不多了,現在把你們心中的選擇寫在紙上吧!我設計了很多有趣的死法,就等著你們投票的結果了!”
他表現得興奮異常,顯然對處死玩家的事迫不及待。
玩家們不敢怠慢,紛紛拿起了筆。
辛西婭倒還算冷靜,唯有微微打顫的右手出賣了她不平靜的內心。
漢森則煩躁地掃視每一個人,目光中夾雜著一絲不切實際的希冀。
董希文與和惠都低著頭,猶豫著要不要寫下一個名字,宣判某個玩家的死刑。
終究,所有人都有了決斷。
寂靜中,只剩下筆尖摩擦紙頁的“沙沙”聲。
齊斯一筆一劃地寫下“和惠”二字。
他相信,這個姑娘沒什麼存在感,沒人會投她。
而只要漢森說服了董希文,辛西婭和漢森的得票數將會是二比二,這兩個威脅就可以一起去死了。
在所有人都擱下筆後,每個人的頭頂都冒出絲縷的黑煙,凝成一個阿拉伯數字。
漢森頭頂的是2,辛西婭與和惠頭頂的都是1,董希文的是0。
齊斯抬眼看向自己的頭頂,那裡同樣是0。
有人棄權了。
“二比一比一!結果明確,恭喜2號先生被選為本輪的兇手!”查理興奮地大喊,“恭喜”二字聽起來格外幸災樂禍。
漢森早在看到自己頭頂的數字的那一刻就臉色蒼白,在聽到查理的宣告後,他絕望地大叫起來:“這不公平!我殺的人不是最多的,我也不是最沒用的,憑什麼投我?這不公平!”
“這個世界本來就是不公平的啊。”辛西婭憐憫地搖了搖頭,“我很抱歉,但沒有別的辦法。等離開副本後,我會在我職權範圍內儘可能解決你的後顧之憂的。”
她這話的潛臺詞無非是說:以她的能力,可以調查到漢森的現實資訊,從而警告漢森不要妄圖利用最後半小時報復。
漢森不知有沒有聽明白她的意思,依舊在徒勞地大喊:“你們都信了周可的鬼話,小心最後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他一邊叫,還一邊劇烈地掙扎,無奈他被死死地釘在椅子上,無論怎麼掙動都無法離開椅子的範圍。
頭頂垂下的屍體驟然化作血色的光點散落下來,淋在玩家們頭上如同浴了一場血雨。
黑色的煙氣和血珠交織著隱沒在空氣之中,好像從來不曾存在,亦或者滲入了人的皮肉骨血。
圓桌上空只剩下一個被黑布纏著的逆十字架,沉重而死寂地垂掛下來,背後的宗教隱喻使人生出無法自抑的不安。
查理扶著臉上的面具,背對著玩家沖虛空鞠了個躬:“接下來就是萬眾期待的處決環節了,2號先生的死法到底是什麼呢?讓我們拭目以待!”
他說著節目主持人的唸白,好像面向的是萬千觀眾。
有一剎那,齊斯的眼前出現了幻覺。
無數黑乎乎的影子團團環繞著舞臺中央的小桌,幾乎遮蔽刺目的燈光,將場景蒙成暗無天日的色調。
它們的頭頂裂開猩紅的裂縫,眼中投射出血紅的目光,並在查理鞠躬的那一刻迸發出熱烈而瘋狂的歡呼。
漢森依舊在掙扎,不過現在的他已經發不出聲音了。
他大張著嘴,喉嚨好像被一隻無形的巨手扼住,只能咳出無意義的短促音節。
一根血色的絲線從他的上方伸下,扎入他的頭顱,下一秒,他的雙目化作兩汪血水,汩汩在臉上流淌。
痛苦的慘叫聲在舞臺上回蕩,幾乎震碎每個玩家的耳膜。處決卻還在繼續。
數十塊毒瘡雨後春筍般從漢森的皮肉下冒出,像花朵一樣綻放開巨大的潰瘍,很快連成黃白交錯的一片,往下淌落粘稠的膿水。
漢森的皮肉像是受熱的雪糕,蠕動著融化成滑膩的液體,一層層地平鋪在高背椅上,如同被抽了氣的厚皮氣球,滯重而無力地癱瘓著。
血液與骨骼分崩離析,參差錯落地給高背椅蒙了一張人皮,遠看就像是一把由椅子化形而成的詭異。
而可怕的是,慘叫聲從始至終沒有停過,哪怕頭顱和身體分離後無力地掛在椅子上,哪怕所有器官都成了一團混合的懸濁液,漢森淒厲的呼喊依舊在舞臺上久久盤旋不散,像是被困在軀體裡的幽魂怨靈。
玩家們的臉色大多變得比紙還要白,董希文一臉便秘,和惠更是捂住嘴乾嘔起來。
之前突然從頭頂垂落的屍體只是個最拙劣的jump scare,除了剛出現時有些出人意料,讓人生理性地嚇了一跳,但後續並不能引起他們多少恐慌。
畢竟,那是他們親手殺死的人,死法歷歷在目,活人尚且不怕,還怕個死人?
但眼下,雖然漢森是經過所有人的投票,才走向死亡的結局的,但誰也沒想到他會死得這麼悽慘和痛苦。
血腥的場面和詭異的死相足以激發人類寫在基因裡的不適,更有一種物傷其類的恐懼——他們日後會不會也死得這麼慘?
齊斯盯著漢森留下的還在孜孜不倦尖叫的椅子看了一會兒,興趣缺缺地移開了視線。
他看向查理,掀了掀眼皮:“查理先生,那把椅子有點吵,能讓它安靜一會兒嗎?”
“當然沒問題!”查理大幅度地點了下頭,抬手打了個響指,塗滿血肉的高背椅立刻停止了吵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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