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诡异游戏 第104章

作者:笑諷嘲

  終於,眼前有了一抹亮色,無精打采的光勾勒出一個圓洞,並不刺眼,也無法給人新生的喜悅。

  齊斯毫不猶豫地踏入光裡,將噪聲丟在後頭。

  再睜眼時,他已身處一座被迷霧徽值男℃傊小�

  這座小鎮的佈局和地面上的雙喜鎮大差不差,不過總體的色調更陰暗蒼白些,兩旁的白牆黑瓦淹沒在霧裡,表面也不曾貼有紅綢。

  繾綣如紗的灰霧層層疊疊地堆簇在身邊,將視野侷限在極小的範圍中,只能隱隱約約看到霧裡來往的影子。

  白色的紙銅錢從高天之上飄灑下來,紛紛揚揚地漫天飛舞,像是從幽冥破繭而出的白色蝴蝶。

  時間分明才是下午,眼前卻是一片濛濛的灰色,好像被汙染了的重工業區的天空。

  幢幢鬼影在身遭來往,有的佝僂著身形,有的蹦蹦跳跳,有的顫顫巍巍慢走,有的步履匆匆快行。

  男女老少,各行各業,除了看不清面目外,皆如生前一樣迎來送往。

  齊斯亦是孤魂野鬼的一員,即將以殘缺的狀態赴會。

  他一步一步前行,被無數灰色的鬼魂穿過,身體越來越冷,漸漸能感受到那些鬼魂的心情。

  悲傷的、不甘的、迷茫的、釋然的……

  久臥病榻的女人記掛著家裡幼小的孩子,無可奈何地垂下虛弱的手臂;

  還在壯年的男人在跑商途中墜崖,死前想著的是自己還有夙願未償;

  孩童不知死亡是何物,只疑惑自己為何來到個陌生的地方,看不到父母;

  老人看遍了子孫在榻前的厭煩和埋怨,嚥氣的那一刻感懷於苦痛的遠去……

  一聲嗩吶聲響,接著便吹起了悽然宛轉的喪樂,有人和著歌曲哭,連齊斯也不免染上幾分哀傷。

  於是,他在自己的思維殿堂裡……給自己講起了笑話。

  “這位後生——”有人在身後喊,聲音低沉沙啞。

  齊斯饒有興趣地轉身看去,一個穿青色長衫的老人雙目無神地向他比劃:“請問你有沒有看到一個姑娘?她大概那麼高,柳葉眉,眼睛很亮,一笑起來有兩個酒窩……”

  老人的衣著明顯屬於古代,花白的長髮雜亂地披散著,看上去是個瘋子:“我找了她好久,她一定在這兒……是他們把她藏起來了……”

  要是往常,齊斯考慮到這個突然冒出來的老頭可能是重要NPC,可能還會有閒情和他多說幾句。

  而現在,身無長物的齊斯只想立刻去死。

  他對老人視若無睹,轉過身快步前行。

  身後,老人喃喃地念著:“你幫我找找她啊——對了,她叫‘徐瑤’……”

第六十五章 雙喜鎮(二十一)新規則

  杜小宇站在井口,在心裡默數秒數,同時把著纏繞麻繩的滑輪,準備一有不對就收繩。

  ‘齊斯可一定要上來啊,我已經得罪尚清北那小子了,要是隻剩兩人,天知道他會怎麼對付我……’

  杜小宇在心裡嘀嘀咕咕,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忙不迭地轉動滑輪,將繩子一圈圈地收上來,同時默唸“上帝佛祖保佑,千萬別撈上來一具屍體或者一隻鬼怪”。

  心下忐忑著,他的手卻很穩。

  這些年雖然沒幹過正經職業,但打架鬥毆他是場場沒落下,雙臂承受一個人的重量,也只是讓他有點氣喘。

  半分鐘過去,繩子已經收到尾端。

  一雙蒼白瘦長的手扒住井沿,手指死死扣住石壁,關節泛起青白。

  不知是不是錯覺,杜小宇總覺得那手已經被水泡皺了,就像剛從水底浮上來的水鬼,即將拉扯船上的人替死。

  恐怖的遐想只持續了一瞬,下一秒,井下的人就探出頭來,並有些遲鈍地用手撐著井沿爬出井口,搖搖晃晃地站起。

  從井裡出來的青年和下去之前是一樣的黑髮白襯衫,唯獨眼睛更幽深些,猩紅的光芒消散不見。

  察覺到杜小宇正在看他,青年從口袋裡摸出一張溼漉漉的黃色經紙:“我沒看到徐雯,但找到了副本的規則,你們要看看嗎?”

  能說出“副本”和“規則”兩個詞,應該不太可能是鬼怪。

  地面上的兩人都鬆了口氣。

  尚清北離青年最近,毫不客氣地接過經紙,閱讀起來。

  杜小宇也不甘落後,湊近過去。

  只見經紙上,用方正的小楷寫著一行行文字:

  【歡迎來到雙喜鎮,我們鎮上有以下規則,請務必相信並牢記:】

  【 1、鬼怪不會攻擊睡眠中的人,在夜間請儘早入睡】

  【 2、夢境是危險的,在夢境中死亡,將會真正死去,請不要做夢】

  【 3、鬼怪不會無故殺死人類,請相信自己是人類】

  【 4、鎮上大部分的人和鬼怪都是友好的,前提是他們不認為自己受到冒犯】

  【 5、鬼門會在夜間開啟,請不要出門,請不要出門,請不要出門!】

  【 6、離開雙喜鎮的生路有且僅有一條,其餘兩條都通向鬼門,請不要踏入!】

  【 7、如果你在緊急情況下不得不違反某些規則,請確保自己違反的規則越少越好……】

  兩人閱讀規則的當口,青年自顧自說了下去:“徐雯千方百計鼓動我下井,我想井下應該確有玄機。但不知為何,我什麼都沒遇到。

  “這可能是我個人的原因,你們不如也下井一趟,試試看能不能觸發什麼。”

  青年的語氣很平靜,好像只是在說一件理所應當的事。

  尚清北不打算接茬,天知道他下井之後,“齊文”會不會沒品地把繩子給剪了。

  他裝作沒留心青年的話語,低頭看著經紙,喃喃念道:“想不到這也是個規則怪談類副本,有規則的話,一切就簡單了。”

  “你確定規則是真的嗎?”青年歪著頭反問,“手機線索可是假的呢。”

  突然被槓了一下,尚清北有些懵——抬槓找茬不應該是他的活兒嗎?

  他扯了扯嘴角,扶著眼鏡道:“我認為這些規則的真實性很高。

  “首先,如果我們三人誰也不願意下井,就無法拿到這個線索,遊戲沒必要在偶然性事件上提前設定陷阱。

  “其次,高風險通常應該給予高收益,才算是健康的獎勵機制,遊戲如果在我們費心獲得的線索上造假,相當於破壞了規矩。

  “最後,我感覺這些規則和我們遭遇的事件剛好能夠對應,邏輯上也看不出錯誤。”

  尚清北並不知道假線索來源於某個高位存在的惡意,只當那是副本自身的機制,因此下意識從遊戲設計的角度分析,說得有理有據。

  杜小宇點頭表示贊同:“是啊,如果這個線索還是假的,副本還怎麼通關啊?總不能真要置我們於死地,就讓活一個下來吧。”

  青年不置可否,問:“你們對這些規則怎麼看?”

  尚清北分析道:“第一、二兩條規則看似是矛盾的,但只要摳一下字眼,就能發現解法。

  “‘請不要做夢’是明確的要求,睡著後我們無法控制自己是否做夢。從昨晚的情況看,我們大機率會在入睡後陷入夢境。而‘入睡’是一個即時性動作,睡著了再醒來,也不算違反規則。

  “第三、四條規則表意模糊,我們需要弄明白‘冒犯鬼怪’的定義是什麼。我傾向於認為,這指的是進入鬼怪的領地,畢竟我們受到雕像鬼的攻擊,是在進入喜神廟後。”

  他停頓片刻,估摸著聽眾理解了,才接下去說:“剩下三條規則要連起來看。三條路中有兩條通往鬼門,一條是生路,我們要想離開雙喜鎮,肯定要在夜間甄別鬼門,找到生路。這意味著我們必然會違反一條規則。

  “而第七條規則告訴我們,違反的規則越少越好,潛臺詞是說規則是可以違反的。只需要我們所有人違反規則的數量一樣多,就不會有事。”

  分析到這裡,尚清北緩緩抬眼,用目光掃視過面前兩人:“所以,我們需要在夜晚一起出門探索。”

  “厲害啊,看不出來你小子還有兩下子!”杜小宇有意緩和與尚清北的關係,此時不吝誇獎。

  尚清北微微一笑,看向鬆鬆垮垮站在一旁的青年:“齊哥,你怎麼看?”

  青年好像堪堪回過神來,略一頷首:“那今晚我們就出去看看吧。”

  今晚?這才第二天呢,用得著這麼著急嗎?

  尚清北隱隱感到有些不對勁,卻又說不出來。

  不過解法是他推出來的,再有問題也不可能出什麼太大的岔子。

  從進副本到現在,“齊文”一直都喜歡主動出擊,找到解法就立刻行動看起來的確是他的風格。

  尚清北抬眼看了眼無精打采的青年,後者一身溼漉漉的襯衣,臉色比紙還要白,一副風一吹就要倒下的樣子。

  他罕見地生出幾分同情:“齊文,你衣服溼了,會不會冷?”

  雙喜鎮白天的溫度不算低,卻也並不暖和,風含著霧氣吹來,攜著幾分暮秋的涼意。

  而到了晚上,天更是會冷得像冬天,哪怕穿了乾爽的長袖也扛不住。

  “不冷。”青年僵硬地翹起嘴角,笑得很標準,“我揹包裡有襯衫。揹包在房間裡。”

  “那我們快回去吧,要不我把外套脫給你?”杜小宇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青年狀態不對,連忙脫下自己的外套,作勢就要給青年披上。

  指尖觸到青年冰涼的手肘,青年像是觸了電似的將手抽回,快速從口袋裡摸出一塊手帕擦拭起了接觸的位置,好像碰到了什麼髒東西。

  杜小宇臉上有些掛不住,就要發作。

  青年卻側過頭盯視他的眼睛,解釋般地補充:“我一點也不冷。”

  怎麼可能不冷呢?手肘明明冷得像冰一樣。

  杜小宇被青年幽深如沉潭的眼睛盯著,直覺再在這個問題上糾結沒什麼好處,只得別過頭去,不再作聲。

  三人沉默地沿著來時的路往回走,青年不知何時放慢了腳步,孤零零地綴在最後。

  在沒有人注意的時候,青年掀開了遮在手肘上的手帕。

  蒼白的手臂上,一點青黑色的灼燒痕跡格外引人注目。

  第一天,徐嫂對玩家們說過:‘新死的鬼成不了煞,生人肩頭上有陽火,只要這火不滅,就能燒得小鬼魂飛魄散!’

  新鬼怕陽火,哪怕是不經意的觸碰,也會造成傷害。

  青年將袖子往下拉了拉,摩挲著下巴,無聲地想:“看來得想辦法早點弄死他們啊……”

  ……

  井下的鎮子中,嗩吶聲吹了一陣終於停了。

  齊斯也終於擺脫了老人。

  他走到一處鬼影稀疏的屋簷下站著,從褲袋裡摸出手機,撥通徐雯的電話。

  這次,電話立刻就接通了,徐雯的聲音焦急地響起:“你到了是嗎?你先不要亂走,小心別遇上那些紙人……遇上了就趕快跑,不然他們會把你塞進棺材!”

  齊斯問:“你在哪兒?我要到哪裡找你?”

  “我在喪神廟裡,進廟就安全了,紙人進不去廟的……”徐雯說,“但你一個人瞎跑是找不到廟的,我也找了好久才找到。你先找個地方躲起來,我來帶你去……”

  “你出來不會有事嗎?”齊斯將手機拿遠了些,聽到了先前被電話聲掩蓋的風聲。

  那風不是自然風,太急太促了,其間還夾雜著紙頁翻動的獵獵聲,傳遞著危險的預警。

  “不會有事的,”徐雯語氣篤定,“我在這裡轉了一個多月了,已經知道怎麼躲它們了。”

  齊斯不打算繼續問“怎麼現在才打電話”“這一個月來你吃什麼”之類的問題,心知大機率得不到合理的答案。

  他想了想,問:“那你知道要怎麼離開這裡嗎?”

  他從屋簷下探出頭,隔著霧氣看到幾十道懸空的影子,輪廓囫圇是個人樣,但衣角和手臂都輕飄飄地搖晃著,大抵便是徐雯所說的紙人。

  紙人穿著紙做的古裝,慘白的臉上用腮紅點綴臉蛋,還劃出一道咧開的嘴角,怎麼看怎麼滑稽。

  它們被風吹著,像是古時的兵陣一樣,橫亙在街道中,飄著向前推進。

  電話裡,徐雯沉默了一會兒,說:“我不太確定,但我找到了一條路,看到他們抬棺材都是往那邊走的,跟上的話應該能出去……

  “但是我每次總是跟丟,聽說要兩個人才能走,一個人帶,一個人跟……”

  齊斯“哦”了一聲,抬腳跨出一步,作勢就要迎著紙人形成的方陣走去。

  “你不要命啦?”電話裡的聲音和身後的女聲同時高喊,語氣驚恐。

  一隻纖細但有力的手毫無預兆地伸出,從後頭拽住齊斯的手臂:“別被它們看見,跟我來。”

  右手握著的手機質感變了,儼然成了一塊粗糙地做出手機外型的紙紮。

  齊斯回過頭,看到一個年輕的姑娘,二十歲出頭的樣子,穿灰色羽絨服,留長髮,長一張娃娃臉,比他矮半個頭,正是合影中那位挽著“他”的手的NPC。

  是徐雯。

  果然,他一有要作死的趨勢,徐雯就會跑出來救場,看樣子在去往喪神廟前,他還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