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笑諷嘲
昨夜的夢境中,頂著李瑤的臉的鬼怪幽幽發問:“你說,我是死人,還是活人啊?”
當時的齊斯注視著她,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死人又如何?活人又如何?你若是鬼怪,便殺死所有玩家;你若是玩家,便從鬼怪手中求生。鬼和人除了立場,又有什麼區別呢?”
女鬼掐住了齊斯的脖頸,冷冷道:“我會殺了你……我殺了你……”
齊斯呼吸困難,卻依舊在笑:“我並不反感死亡。如果我死了,我很樂意作為鬼怪橫行世間,殺死那些人類。”
他停頓片刻,眉眼彎彎:“當然,我這人啊有點記仇,你覺得同為鬼怪的我實力比之你如何呢?”
……
此時此刻,齊斯用並不溫柔的手法讓自己詐屍了。
屍體微微睜開雙目,正對著來人的瞳孔漆黑無光,好像能將靈魂吞噬。
罹患“靈魂失重”病症這麼些年,齊斯早就習慣了和自己面對面。
他欣賞了幾秒自己的屍體,笑著打了個招呼,才將目光投向散落在地面上的一張黃色經紙上。
他彎腰將黃紙撈了起來,快速掃了一遍上面的文字,輕嘖一聲:“寄信的效率挺高的嘛。”
從在喜神廟看到燒紙的老頭時,齊斯就意識到這個副本可能存在一個有趣的玩法,並果斷進行了嘗試。
在發現手機線索是假的之後,他對這個猜測又篤定了幾分:既然某些高位存在可以製造假線索,那麼玩家憑什麼不能試試呢?
齊斯將黃紙塞進屍體的口袋,又將身上的繩圈解下來,套到屍體身上;然後將銀色手環、命邞彦l、玫瑰心臟等一系列道具依次安放到屍體的相應部位。
做完一切,他有些苦惱地看了眼道具欄中的錄音機、海神權杖等不太好拿出來的道具,抬眼看著已經恢復了神智的屍體笑:
“時間還早,有興趣籤個契約麼?”
第六十四章 雙喜鎮(二十)死亦生
李瑤看著自己和劉丙丁一起躺進棺材,鬆了口氣。
雖然沒有線索,但她下意識覺得,躺進棺材就意味著安全,可以躲避紙人之類的鬼怪。
就好像……這一幕重複過好多次,而她對此頗有經驗一樣。
‘不對,我如果已經進棺材了,怎麼會看到自己?怎麼會……看到棺材蓋在我眼前蓋上?’
李瑤靠在一具半人高的巨大棺槨上,後背承受著棺壁的涼意,隱隱感覺有些不太對勁。
她疑惑地站起身,垂眼盯著徐瑤和劉丙丁剛剛躺進去的棺材看。
“嘻嘻嘻……嘻嘻……”
耳後響起紙人尖利的笑聲,李瑤打了個寒顫,條件反射地回頭看去。
一張慘白的臉陡然貼上她的鼻尖,猩紅的笑容咧到耳根,滑稽得像是在嘲諷。
這是一個很低階的jump scare,儘管李瑤不太怕鬼,卻還是被駭了一跳。
“李瑤……李姐……嗚嗚嗚……”哀哀的哭泣聲緊接著響起,取代“嘻嘻”的笑聲響成一片。
紙人臉上的眼睛和腮紅不動,只有嘴巴陡然垮了下來,笑臉霎時變成了哭臉,含怨含恚。
“李瑤,你是我們當中最有經驗的玩家,你不下井,可就沒人能下井了。”
“李姐,我不想死……我們就差那幾條線索了,一定就在井下……”
脅迫的、懇求的,紛紛雜雜的說話聲在記憶中反芻,李瑤猛然驚覺:
‘是了,我不是徐瑤,我是李瑤,和劉丙丁一起進棺材的是徐瑤……我還在外面……’
‘我和徐瑤、劉丙丁一起回喜兒家探索,觸發了支線任務……’
‘不對,徐瑤是誰?明明齊文只安排了兩個人回喜兒家,什麼時候多出來一個?’
思維撬動盲區的開關,之前所有被下意識忽略的細節一一在眼前浮現。
她躲在宅院一角時,一個沒有臉的女人像幽靈一樣跟在她身邊,和她一同跼蹐縮縮……
在棺材裡,她為了鞏固記憶自言自語,有個聲音在旁邊附和她,音色和她越來越像……
而後,棺材被劉丙丁撬開,那個緊跟著她的女人有了臉,是她的臉……
如果線索沒錯的話,徐宅那個投井而死的小姐,被鎮民們供奉的喜神娘娘,就叫做“徐瑤”……
李瑤的手腳涼得像冰,思維一片混亂。
徐瑤是鬼怪,和劉丙丁一起躺進棺材的徐瑤是鬼怪!
而她竟然和鬼怪獨處了那麼久!
驚駭到了極致,已然無法思考,她本能地回身去掀已經蓋上了的棺蓋。
棺蓋如同被焊死了似的,無論她怎麼用力,都無法掀開。
她只能瘋狂拍動棺材外壁,大聲叫喊:“劉丙丁,你聽得到嗎?徐瑤是鬼!”
沒有回應,所有聲音都如同石子沉入沼澤,被嚴絲合縫地包裹、吞噬。
李瑤喘著粗氣,後知後覺地想起自己此刻自身難保,哪有閒暇擔心別人?
她伸手去摸腰間的匕首,卻摸了個空。
那裡什麼都沒有,就好像許久不曾放過東西那樣。
‘是落在路上了嗎?還是被鬼怪弄走了?或者……我沒有帶進副本?’
李瑤徒勞地回憶,沒有激起分毫和道具有關的印象。
她認命般地抬眼,卻發現形容可怖的紙人只是圍著她,並無攻擊的意圖,反而……用一種古怪的目光看著她,目光中透著諷刺的憐憫。
有幾張臉越看越是眼熟,竟好像在記憶深處見過。
“小希……嘶……張哥,是你們嗎?”李瑤抬手按住額頭,無數個輪迴中被覆蓋的記憶如潮水般上湧。
眼前是一條陰氣逼人的幽深河道,兩側的山壁高聳著遮蔽日光,只有一條小木筏在靜如死水的河面上漂流。
赫然是剛進入《雙喜鎮》副本時,玩家們身處的場景。
不過這次,船上只有五人,除了李瑤和艄公,其他三人都是生面孔。
那是2009年11月19日,李瑤在購買道具【白刃】後,未等倒計時結束便進入副本,遇到了三名隊友。
高大而眼角有疤的男人是張哥,瘦瘦弱弱不太敢說話的青年是阿樹,刻意表現得開朗大方的女孩是小希。
身為靈異小說家的李瑤因為知道不少民俗和風水學說,自然而然被推為四人團隊的領導者。
起初她的確不負眾望,憑藉經驗和知識帶領隊友度過了一個又一個死亡點。
但這個副本太大了。
徐嫂定時出現,帶著玩家們跑這跑那;白霧時不時徽执蟮兀F中有鬼怪橫行。
玩家們除了被動地經歷劇情,什麼也做不了。
第一天,四人不約而同地夢到了坐在井邊的女人,被驚醒。
第二天,四人參加喜兒的喜宴,並且去喜神廟上香,被移動的雕像和哭泣的棺材戲弄得狼狽不堪。
阿樹在打鬥中受了傷,張哥言語中流露出想拋下他的態度,李瑤嚴厲地呵止。
第三天,喜兒被發現死在井中,四人在井邊找到半塊化妝鏡的殘片。
小希認出那是最新的牌子,應該屬於徐雯。
張哥認為這是徐雯留下的線索,目的是告知玩家她在井下。
第三天夜晚,百鬼夜行。
喜兒的鬼魂回門,附身在小希身上,胡亂找人索命。
在打鬥中,李瑤將【白刃】刺入小希的心臟,隨後才發現被附身時小希還活著……
第四天,玩家們對主線任務和世界觀依舊沒有頭緒。
小希的死化作陰霾徽衷谕婕覀冾^頂,三人團體出現裂紋。
鎮上的霧氣越來越濃,哪怕是白天也能在霧裡看到恐怖的詭異。
玩家們又做了第一晚的那個夢,這次紅衣的女人四肢扭曲地趴在井口,雙目流出血淚,怨毒地向路過的人求救。
第五天,張哥提出要讓一個人下井看看,李瑤身為領導者,難辭其責。
她將繩索纏在腰上,看了看滿臉狠戾的張哥,又看了看因負傷而臉色蒼白的阿樹,最終當著張哥的面將【白刃】塞到阿樹手中。
她想,在她下井後,倘若張哥想對阿樹不利,阿樹也有防身的手段;而若是張哥想害她,阿樹也好及時阻止。
在這樣一種近乎於天真的一廂情願中,她跳下了井,墜落在鬆軟的泥地上,並再也沒能回去。
黑暗中,她的意識沉沒於無形之物,只聽到頭頂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交談。
阿樹小聲地質問:“張……張哥,你幹什麼?李姐她還在下面呢……”
張哥冷笑:“呵,就是要讓她死在下面。只有她死了,我們才有機會活下去。”
“可是,這一路過來,所有死亡點都是李姐帶我們趟過去的啊……”
“不過幾個死亡點罷了,她有能力帶我們通關嗎?她自己不也說了,對這個副本的主線任務束手無策。”
“那……那也不能……”
“呵呵,破解世界觀就是天方夜譚,到最後八成要觸發保底死亡人數機制。李瑤是我們當中最有經驗的玩家,肯定比我們更有可能活到最後。”
“……”
“不殺了她,我們都會死。先弄死她,我們才有活下去的機會!”
一片溼冷的黑暗中,李瑤的視角彷彿升到了高天之上,垂眸俯瞰當年的那幕情景。
她看到,張哥抽出一把黑色的朴刀割斷了繩索。
而就在下一秒,阿樹將【白刃】捅進他的喉嚨……
李瑤不知自己在雙喜鎮的上空飄飛了多久,她看著一茬茬的玩家乘船進入雙喜鎮,並在死後化作紙人之類的鬼怪,沒來由地感到悲哀。
有一天,她聽到了神的聲音。
神說:“你的靈魂被禁錮在遊戲之中,從今往後,你將作為這個副本的一個NPC,迴圈往復地重蹈遊戲的程序。”
李瑤問:“我成為NPC後,需要做什麼嗎?”
神笑了:“如果是以往,我或許會命你提供虛假的線索,引誘愚蠢的羔羊誤入迷途;不過現在,我想到了一個有趣的玩法。”
那聲音醞釀著刻骨的惡意,李瑤不可遏止地戰慄起來,抬眼只看到神明猩紅的眼眸。
“我會封印你對於死亡的記憶,保留你被害死時的情緒,並賜予你可以主導旁人生死的知識。”神的指尖懸浮著紅黑二色交織的卡牌,聲音愉悅,“我很好奇,你會選擇做人還是做鬼。”
從此,艄公的木筏上多了一個叫“李瑤”的NPC。
她看上去和玩家別無二致,且能隨機複製本輪玩家的一個技能。
她每次都跟隨玩家的隊伍進入雙喜鎮,並孜孜不倦地提供指向世界觀的重要資訊。
期間有背叛,有合作,被害死過,也被真真切切地感激和景仰過……
而無論經歷了什麼,所有記憶都會隨著副本的重置而消失。
直到此刻,一幕幕相近又不同的畫面重疊在一起,一股腦地衝刷疲憊不堪的意志。
李瑤抬手捂住眼睛,有淚水從掌下落了下來。
“原來我已經死了啊……原來我早就死了啊……你們,也都死了……”
……
“生不生,死不死。”
“陰不陰,陽不陽。”
“假亦真,真亦假。”
“喪亦喜,喜亦喪。”
雙喜鎮的另一邊,齊斯在水井底部找到一條幽邃狹長的小路,摸黑向前慢行。
有人在耳邊扯著嗓子唱祝,像是在哭喪。
哀哀慼戚的聲音呈立體環繞的態勢,從四面八方灌進腦海。
齊斯煩躁地蹙著眉,腳步在噪聲的督促下越來越快。
上一篇:怪谈:变身萌娃,开局认诡异为妈
下一篇: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