捞尸人 第157章

作者:纯洁滴小龙

  说的是事实,但听的人只会觉得你真谦逊。

  和吴校长在开会时尽情阴阳怪气一样,每个人都有内心精神需求,孙晴现在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躺床上睡觉前,闭眼幻想未来这种画面。

  “孙老师,你出来一下。

  “好的校长。”孙晴走出来,给吴新涵递送来一块柿饼。

  吴新涵咬了一口,问道:“小远呢?”

  “他在考试。”

  “啊,还没考完?卷子不是早都打印好了么,你们没人拿给他?”

  “没有,小远这次说想要按正常流程考试,熟悉一下高考流程。”

  期中考试和月考不同,没那么极端压缩时间,而是分两天考的,尽可能地模拟高考频率。

  “真是个好孩子啊。”

  “苏老师挺高兴的。

  “呵呵。”

  苏老师是教英语的,语文数学可以作为第一场颠倒,但也没见过哪家考试英语先考的,她也不想以后回忆自己光辉履历时,唯独自己英语这里一直有“缺憾”,这会显得自己很没水平,连神童都教不好。

  每一场考试结束,谭文彬都没去对答案,而是落座回位,要么做题要么预热下一场考试。

  这阵子早上,他抽屉下面都会出现一些吃的。

  是班长周云云送的。

  谭文彬就算脑子再缺根弦,也晓得班长是啥意思了,他会回礼,买些小零食回送。

  但除了课间交流题目外,他没有和周云云有过多接触,一放学,他就骑著自行车跟著润生的三轮回家。

  周云云也没继续主动,两个人就这么偶尔送点小礼物,谁都没越界。

  或许,这就是青春最美好的悸动,也是在未来翻找记忆时,嘴角依旧会泛起的温暖弧度。

  收稻子时,他把这事讲给了润生听。

  润生回头问道:“啥时候要孩子?”

  要不是看在润生手里握著镰刀,谭文彬都想和他决斗。

  和期中考试成绩一起出来的,是奥数比赛成绩,虽说依旧是按排名划等级,但高校有自己渠道知道真实分数。吴新涵这阵子最快乐的事,就是坐在办公室里接电话。

  “喂,我是石港中学校长吴新涵。”然后静待下面做自我介绍。

  这不比军训检阅时更有成就感?

  可惜的是,小远早就告诉他目标大学,这让他失去了更多虚以委蛇开拓快乐的余地。期中考试出排名的那晚,谭文彬回到自己家。

  将成绩单递给自己母亲后,他妈妈喜极而泣。

  谭云龙回来时,妻子兴奋地将喜悦分享给他,这让谭云龙自己都觉得有些恍惚,感到不真实。他走到儿子房间门口,本想直接推门进去,却还是敲了敲门。

  儿子也没拿大说“请进”,而是走过来开了门。“去阳台,聊聊。”

  “嗯。” 父子俩来到阳台。

  谭云龙:“这次考得不错。”“还差一些,得继续努力。”

  谭云龙想摸一摸儿子脑袋,可手举起来后,却变成拍了拍儿子肩膀。“也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

  “嗯,我明白。”

  谭云龙拿出烟盒,拔出一根烟,咬在嘴里,犹豫了一下,还是又拔出一根,递给儿子。谭文彬忽然感到眼眶有些湿润,本能低下头避开父亲视线。

  很可笑的是,自己曾梦寐以求的一幕真的出现时,心底想的却是希望能时间倒流跑回去。他伸手推开父亲递烟的手,说道:

  “爸,我戒了。”

  今天身体不太舒服,状态很差,水一章,抱歉。

第58章

  “真戒了?”

  “嘿,本来就没真的抽上过。”

  “没抽上,就别学了,对身体不好,我是被和工作绑起来了,想戒却戒不掉。”“嗯。”

  “要是以后心里烦了,闷了,就换个方式解压。”“我现在觉得学习挺解压的。”

  “注意劳逸结合。”

  “我晓得,我也在注意锻炼身体,练身手了。”“那改天和爸过几招?”

  “改天不行,得改年。”

  “非得等爸老了才敢动手是么?”

  “这个可不是得等老了那么简单的事。”“总不至于得等我死了吧?”

  爸,您得死了再挺起来。

  可这话,谭文彬是不敢对自己亲爹说的。

  “哪能啊,儿子怎么都不敢和爹你动手的。”“小远又拿奖了对吧?”

  “嗯,省奥数竞赛一等奖。爸,连你都知道了?”

  “能不知道么,你们中学特意租了几辆车,上头顶著个大喇叭,满镇开满镇通报。”“爸,小远过阵子要去山城玩。”

  “他是不用上学了对吧?”

  “他上不上学其实都一样,平日里拿起笔不是为了写作业,而是给我出题。”“呵呵,那你真算是捡了个皮夹子。”

  谭云龙脑海中不由浮现出那天在镇上,接到录像厅举报电话,他下车后,目光看向远处少年的画面以及后来,少年主动来到派出所,推开自己办公室门的场景。

  当时的自己只觉得有趣,现在想想,要是自己再严肃刻板点,那今天自己的儿子,就没这个运气了。“我也想跟著小远去山城玩。”

  “山城挺好玩的,那里火锅好吃,和我们家平日里你妈用‘山城火锅’做的火锅完全不是一个东西,你去了后可以尝尝。”

  南通人冬天也吃火锅,这里商店很流行卖各种牌子的“山城火锅”底料,很多本地人就想当然地认为这就是鼎鼎大名的山城火锅,而真正的山城人见到这个,只会满脸问号。

  “咦,爸,怎么听起来,你同意我去?”“你不是自己说想去的么?”

  “你就不怕影响我学习?”

  “儿子,其实,只要你不去做违法乱纪的事,人生的容错率还是很高的

  有些眼前看起来很了不得的事,以后回过头再看,也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了。“爸,你今天很不一样,搁以前,你现在就该骂我不懂事了。”

  “你以前确实不懂事,只能说,懂事的孩子普遍学习都不会差,但懂事,并不只是为了学习好。我和你妈都有单位,以后也用不著靠你养老,你没什么负担的,想去做什么就去做吧。”

  “我不会影响学习的,我会把书和作业带著去,我感觉自己现在坐教室学习,远没有跟在小远身边学习的效率高。”“自己拿捏好分寸就行。”

  “我会考上海河大学的,去找小远。爸,你知道么,明天那边学校的人就会到我们中学来,小远要被提前录取了。”阳台上,安静了一会儿。

  “爸,你怎么不说话了?”

  “我在幻想我儿子被提前录取时的心情。”“啥心情?”

  “高兴得忘记说话了。”

  “哈哈哈哈哈哈。”谭文彬用胳膊撞了一下自家老子,“那多没劲,还是高考后等录取通知书更有期待感。”“我和你妈是不是还得谢谢你?”

  “爸,跟你说个事儿,我觉得我们班班长看上我了。”“建议姑娘她妈带她去市里医院看看眼睛。”

  “爸,有你这么说你儿子的么,你儿子我也不差啊。”“周云云是吧?”

  “啊,你都知道人家名字?”

  “托你的福,经常去你们班主任办公室,她经常来送作业和卷子。”“那你觉得她怎么样?”

  “有跟自家老子聊这个的么?想聊,去跟你妈聊去。”

  “那不行,我妈肯定骂我不把心思用在学习上,肯定不乐意听我聊这个。”

  谭云龙目光落在阳台门后头的,父子俩走上阳台后,厨房里的动静就停了,然后就是悉悉索索低头埋腰挪步的小动静。老警察了,自然知道自己妻子正隔著阳台门竖著耳朵认真听著。

  儿子,你妈不是不乐意听你聊这个,她老爱听了。“那你觉得人家怎么样嘛?”

  “挺好的,长得挺好看的,以前觉得性格泼辣了点,但性格泼辣的女孩忽然温柔一下,还真有些扛不住,嘿嘿。”谭文彬说著说著,就忍不住自己笑了起来。

  “已经处对象了?”

  谭文彬摇摇头,脸上笑容逐渐敛去:

  “没这个心思,总觉得自己还是个孩子,还在上学,又没工作,也不晓得未来会去哪里,会干什么,而且还是高三这么紧要的时候,真处对象了,不是耽搁人家嘛。

  爸,你会不会觉得我这样有点怂?”

  “挺正常的,说明我儿子成熟了,知道什么叫责任。”谭云龙拍了拍儿子的胳膊,“自己有了明确的未来后,才能给予人家姑娘未来。”

  “爸,我去做题了。”“去吧。”

  谭文彬离开阳台,走回自己房间。谭云龙则又默默点起一根烟。

  做孩子的,渴求自己早日长大;做父母的,也盼望孩子能早日成人。

  可真等这一天到来时,双方都会感到一阵无所适从。

  妻子从沙发后站起身,走了过来,没好气地看著他。“怎么了?”谭云龙被妻子看得有些不自在。

  “自己有了明确的未来后,才能给予人家姑娘未来。我记忆模糊了,你帮我提提醒,是哪个当初上学时就翻我家院墙找我,差点没被我爸打断腿的?”

  谭云龙用力吸了一口嘴里的烟,烟头一下子亮了许多,对著远处吐出烟圈后,笑道:“你怎么不想想,你那时候住校,是谁告诉我你晚上回家的?”

  省奥数竞赛的获奖横幅已经挂起来了,但之前市竞赛的横幅也依旧没收起。

  同时,似乎是为了工整,省奥数竞赛横幅也做了和先前一样的改动,“一等奖”涂抹成第一名,这涂抹的痕迹,不仅毫不遮掩,还生怕别人看不清楚。

  让吴校长更感欣慰的是,不仅李追远获奖了,这次还有两位同学获得了三等奖。这就是头马的带头作用。

  李追远刚来到教室,就被孙晴带著去了校长办公室。

  几名本校领导都在办公室外抽著烟,见小远来了,大家纷纷掐掉烟头,走进办公室。海河大学招生的人还没到,但这并不妨碍大家提前为小远规划。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拿出了看家本领,为李追远拟定“讨价还价”的价目表。李追远这个当事人,反而坐在沙发上,似乎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吴新涵端著茶杯走过来,把茶放在李追远面前。

  李追远看著吴新涵,说道:“辛苦校长爷爷们了。”

  “啥。”吴新涵摆摆手,指了指那头还在继续列名目的那帮人,“辛苦个啥,他们那是乐在其中。”没吃过猪肉总是见过猪跑的,大家都是教育圈的人精,自然清楚一些守则和运作。

  对于普通学生来说,高考就是填好志愿考完等结果,被成功录取了就是喜极而泣。可对于某些特定人群而言,上大学就是待价而沽,得看对方诚意。

  以本省教育水平而言,能拿到省奥数竞赛第一名的,年底去全国比赛场上拿个奖项名次那几乎就是板上钉钉的。再者,此时和奥数热一同起来的,还有天才神童热。

  总之,多种因素叠加在一起,不好好宰你一笔,都感觉对不起自己。

  吴新涵笑眯眯地问道:“小远啊,虽然你已经做了决定了,但爷爷还是得多嘴问一句,真的不考虑其它大学了?”“嗯,不考虑了。”

  吴新涵点点头,然后指著那边正在商讨的众人喊道:“宰,给我狠狠地宰!”这时,闫老师带著一位年轻戴著眼镜的男子走进了办公室。

  李追远注意到这个年轻人,主要是对方眼镜下的眼神里,像是跳动著某种兴奋的小火苗。

  间老师走过来,笑著介绍道:“小远,有人来找你沟通采访一下奥数竞赛的事,你和他聊聊,虽然是在金陵师范学院任职,却也是咱们南通人。”

  “好。”

  李追远站起身,看向对方,对方青涩中,带著些许腼腆,但深层底下的兴奋,却因距离拉近后,更加清晰。“老师好,我叫李追远,老师您怎么称呼?”

  “葛军。”

  来人坐了下来,拿出卷子和题目,和李追远商讨起来。

  很快,李追远就明白了对方的立场,他站的是出题人角度。

  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但大概率以后也会成为自己做卷子时所“看见”的,数字符号后面发出阴惨惨笑容的人之一。人性之中,是存在一种残忍的恶的,要不然古罗马角斗场和地下拳场就不会风靡。

  而对于出题者而言,看著考生在自己设计的笼中哀嗦挣扎怒骂,是能带来一种类似“施暴者”的快感。

  很巧合的是,在其他人做竞赛题时,往往是“被害者”视角,但李追远因为帮谭文彬出题的缘故,现在更能和“施暴者”共情。

  总之,在海河大学的人到来之前的这段时间里,俩人聊得很愉快也很尽兴李追远用的是类似当初对黑猫提议的那种复仇方式。

  这使得这位老师大受启发,引以为知己。

  交流完后,在得知海河大学的人马上会来时,更是高兴得很,说以后既然李同学在金陵上大学,那自己肯定要多多过来交流。

  原本就已经蓄燃的火,被男孩又添了几把柴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