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不会演戏啊 第284章

作者:小时光恋曲

  口气说的很大,众人当然有兴趣了解是怎么样一个镜头。不过可能说起来太麻烦,方沂认为和其他演员关系不大,他喝了几口水宣布散会,自由讨论。

  今天主要目的,是统一全剧组的意见,以后不要再想东想西,安心打卡上班。

  但是人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就止不住。方沂懒得讲,郭凡就被缠住了,问他到底怎么一回事。

  郭凡是个胶佬,模型玩家。他自己准备了一个四十公分宽,六十公分长的沙盘模型,上面有稀稀落落的村庄,以及一条虚线画的小道。他还准备了打火机和手电筒。

  打火机靠近村庄,假装点燃了这些地方,冒起了熊熊大火,随后郭凡用手电筒在模型上悬着照,一边扭旋钮,手电筒灯光于是越来越暗,“这是照明弹”,他说:“火光和照明弹,是整个镜头唯二的两个光源,伍千里就在这种地方奔跑,而且都是自然光啊……太酷了,我觉得太酷了。”

  按照郭凡自信十足的表情,显然这是个很牛逼,很前无古人的长镜头,搞不好这才是方沂闷了几天憋的大招。但是他这个模型过于简陋,并没有太多说服力。

第525章 师弟牛逼吗】

  很少有人能懂他在说什么。郭导的热情错付了。

  散会后,郭凡闷闷不乐,抱着自己的模型回当地宾馆,感慨国内演员的综合素质还不太够,害他无法装逼。但没多久,他房间门响了。

  是陈建彬。

  怎么是他?

  郭凡开了门,一时忘了问候资格更老的陈建彬,对方硬着头皮先开口道:“郭导,我是来请教你的。”

  高素质演员这不来了吗?

  郭凡如梦初醒,请他进来:“啊!陈老师要请教什么?啊呸!我说问我什么呢!您太客气了。”

  陈建彬瞥了一眼那房间里的小沙盘,“我想请教你那个镜头的事情……我听得懂一些,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处理。”

  “具体是哪方面呢?”

  “我知道用火光能体现出人物的复杂,我也知道安排得当的话,会相当精彩……但这种创作思路是怎么来的?”

  郭凡略作思索,答道:“火象征着毁灭,那是宿命中的不可抗力。凡人如此渺小,却艰难地与命运抗争,最终浴火重生。这也切合了方导对战争的思考——他说他做见证者,记录者,意思是还原史实。但任何事情,一旦记录下来了,就是从记录者本身的角度出发的,于是它从拍出来的那一刻就不客观了,你说对不对。”

  陈建彬:“那你推测方导的思考是什么?”

  “不是说了吗?不破不立,浴火重生啊。火是毁灭,火也是希望。”

  陈建彬琢磨了一会儿他这话,又说:“要考虑到这么多吗?会不会是过度解读了。我不觉得观众当时看得明白。”

  郭凡道:“所以才要上大场面。商业电影往往有个砸钱最多的镜头,也就是老外常说的money shot——拍出来了未必要观众看明白什么意思,观众看个稀奇也就行了。”

  他意犹未尽道:“姜纹导演怎么说的?有些电影哪怕票房高呢?就是垃圾罢了。五年十年后,你想起来,一拍大腿,嘿!孙子!你他吗当时给我塞什么垃圾啊,我还看得津津有味。你玩老子!”

  “——而我们这个就相反。好多年之后你想起来这一段,明白了……哎呀原来方导演还有这个意思,说不定还又看一遍,他赚你几十块钱票钱,你给的心甘情愿不后悔。这什么?这就是口碑啊!”

  陈建彬被说的很神往,“原来还有这么多想法。不愧是拿奖拿票房的大导演,走一步算到三四步。”

  郭凡:“我说的有点远了,倒是您怎么对这感兴趣了?”

  陈建彬抬头,有点羞涩又有点铿锵:“我也想做导演!”

  这话他几年前和方沂讲过。当时陈建彬在做《新三国》的制片人,说那电视剧那么一顿胡搞,都能名利双收——彼可取而代之。

  我陈建彬也能做导演。

  但这事儿现在还没兑现,做导演太难了。

  陈建彬的咖位很高,之所以友情价参与方沂这片子,几个月好一顿折腾,也是想近距离观摩这大导演师弟的操作思路,方便以后自己单开一把。

  他自个儿都想好片名了,《一个勺子》。

  陈建彬把原委和郭凡细细道来,两人谈了很久。说的兴起后,出门沿着宾馆散步,一圈圈怎么走也不疲倦。

  最后,陈建彬问郭凡:“方沂是怎么做一个导演的?”

  郭凡反问:“你是想说,新人要怎么做一个导演是吧?”不等他回答,郭凡继续道:“做导演要的素质方方面面,专业学识、美术能力、创新意识,乃至于情商和人际关系……但是最重要的,还是想象力。”

  这会儿两人转到了大门处,往上看,一整个宾馆透着光的窗户不多。这个宾馆被剧组全包下来,显然大多数人已经休息了。

  郭凡拿自己的“小沙盘”模型做举例:“你看,这么一个想法,说出来了尚且要花一段时间来理解,我还做了模型来参考——方导想到这些的时候,什么都没有,脑子里空想的,你说他是不是厉害?经验、技术这些可以后天补足,但是灵气却难得,没有的就是没有。”

  陈建彬他默默听,没有反驳一句话。他做演员是教授级别,但做导演是中学生级别。

  郭凡是导演界的中坚力量,在他这种人心中,方师弟原来牛逼到这种地步啊。

  正巧,郭凡还瞧见了上面某块玻璃仍亮着,说:“那个是方导的房间……看看,他这会儿还在埋头苦干呢!又是天才,做人又勤奋,两者一结合,这就太难得了!”

  是吗?

  陈建彬仰着头看了会儿,灯始终没有歇,不得不承认:“方导确实是努力。”

  ——————

  那亮着的玻璃里边儿,方沂正在和刘天仙煲电话粥。

  维护感情这事儿,两人确实很勤奋。这个圈子有其特殊性,聚少离多,所以两人总是尽可能的抽出时间共度。

  现在异地了,只能来素的。聊天。

  刘天仙表示:“我还没来探过班,趁着还没有特别冷,最近我会去你那看看。你千万别被逮到做坏事。”

  “欢迎啊,什么时候来?”

  “不告诉你!我要打突然袭击,告诉你了,你就有准备了……谁知道你干什么呢,说不定就被我逮到,哼哼。”

  方沂有点困,坐起来摁了摁眉心:“这话说的,好像我已经做了什么错事一样。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你来就是了,我只有喜没有惊。不过你要注意安全。”

  “男人!就是会哄人。”她说,“我千里走单骑,过五关斩六将,翻山越岭,特地来见方导演呢。只有月亮知道,我对这份情谊有多忠诚。”

  方沂道:“你的坐下宝马是波音七三七,对应了关二爷的赤兔马。但你要护送的是谁呢?这典故用在这不恰当啊。”

  “我护送我自己,不行吗?”

  方沂忍俊不禁:“挺行的。

  “记住了,方沂。什么时候我都可能来的,见到我别太惊讶。””

  挂了电话,方沂心情好了不少。他推开窗,也见到月亮,不禁回味起了两人的对话。

  这份惊喜,不知道什么时候到来?

第526章 我们什么时候胜利】

  两星期后。

  天气阴暗昏沉,但没有飘雪。在这片天空下是“朝鲜铁原涟铁公路”的一侧,《我来自未来》近期正拍摄一段关键文戏:

  伍千里所在部队得到上级命令,要求对美军进行阻击。

  经过入朝作战,尤其是汉城战役之后,该军已经伤亡较重,原计划撤下来休整,现情况紧急,不得不立刻重新进入战斗状态。

  一般来说,军一级的电报由兵团抄送,而从总司令部直接发至集团军的电报则表明的当前事态的紧急性:“敌人追击性进攻很快,你们在文岩里、朔宁、铁原地区,应取坚守积极防御阵地,无志司兵团命令不得放弃!”

  从军一层级到师一层级,命令更为简扼:“不惜一切代价坚守阵地,无上级命令不得撤退。”

  师长蔡长远读懂了“不惜一切代价”六个字,随后化整为零,要求建立两百多个阵地,死死的扼守敌人的必经之路。

  命令下达到伍千里所在七连时,有判断力的老兵都知道,这次恐怕凶多吉少。这是事实,但没有人讲出来,大伙儿反而洋溢着乐观情绪,并努力营造这种气氛,像见最后一面那样的和每一个人打招呼,深深记住各自的模样。

  连长谈子为话只说一半:

  “同志们,我们七连是比较幸运的一个连,走到现在基本没有减员……”

  剩下的不必再多说,大伙儿已经比别人多活了很久。

  蔡长远师长的命令依据是:美军进攻中有一个特点,每到达一片区域,必会将附近的敌人清除干净才会继续推进,决不会将侧后翼暴露给敌人。

  化整为零,就是针对美军的进攻习惯,也是无奈之举。显然是用时间换空间,或者更直白一点,用残军的人命换大部队的撤退空间。

  七连是美军必经之路上的钉子,在他们拼命拖垮美军的进攻节奏同时,也会被反复拉网搜查,直到每一个人都埋骨于此为止。而且他们要尽可能的分得更开,以占据更广阔的面积,拖延更久的时间。

  因此在他们可见的范围内,很可能只有自己一个人。考虑到正是要掩护大部队撤退,如果今后战友们不能再反攻回来的话,自己甚至亡魂都不能回国,彻底留在这。

  唯一的念想,是等南朝鲜、美国人打扫战场,有一点基本的人道主义精神,把大伙儿埋一块儿了,也算是尸骨归队。

  七连要执行的,就是这样的任务。

  没有冠什么敢死队,尖刀部队的名号,他们只是普通的七连。

  连长谈子为在做战前动员,他知道,这极可能是最后的谈话。谈子为和每一个人敬礼,终于轮到了伍千里。

  “你有一次说你是未来的?后来说是炮弹震昏了你的脑子,说了胡话。”

  他不等伍千里做辩解,沉声道:“我不信怪力乱神,但是到这个时候了,我情愿信你一次,就当离别前的话——伍千里,我们肯定是要死了,但如果你真是未来的人,你肯定知道我们什么时候胜利吧?”

  “不要紧张,”谈子为拍伍千里的肩膀,“你知道是哪一天吗?”

  “1953年7月27日。”

  “要打那么久啊?还有两年呢。”

  “但我们最终胜利了。”

  谈子为深深看了伍千里一眼:“胜利了就好。”

  ——“cut!”

  郭凡喊了一声。随后他没有说话,而是等了快半分钟,直到方沂自己缓过来了,主动举手:“我看看刚才的镜头。”

  郭凡这时候才开始做评价:“挺好。”

  这是很关键的文戏,算是电影比较煽情的段落。必须方沂亲自把关。

  戏怎么样先不说,演员拍的比较动情,因此出戏入戏很耗费体力,说实在的,有时候一下分不清楚,得给时间缓一阵。

  饰演谈子为的段亿宏外号“戏疯子”,属于体验派。因为时间相对充裕,他对于该角色的揣摩比方沂还要刻苦。

  电影拍摄进入状态后,段亿宏整天以“谈子为”自居,故意人戏不分。体验派是表演的一种方式,和表现派、方法派有区别,它不追求用某种技巧诠释角色,而追求“我就是角色”。实际上这个派别现在并不怎么主流,只是由于其具有夸张色彩,在华娱小说里面流行,对该派别的误解也很多。

  比如演一个同性恋,现在按体验派,方法派,表现派来区分,各自的区别是,第一个会极力放大自己心中对于同性的一点点好感到全部;第二个是将异性的好感情绪带入到同性对象;第三个是在心中构建一个喜欢同性的第三人,而自己正在模仿这个第三人。

  当今业界总体还是在往一定质量下的高效率这个方向去的,而体验派格格不入。也许它确实效果好一点,但副作用过于大。

  段亿宏早年为出头,挑战过cult片。他在04年出演泰国片《细伟》,饰演一个食人魔,而拍摄期间为了入戏,他隔着玻璃亲眼端详食人魔干尸(原型被制成标本)良久,极力把自己陷入到角色的心境中,沉浸式体验角色,结果脱不了戏,片场失声痛哭,晚上也觉得“细伟”在他床边。

  一心娱乐的演技老师张松文原本是体验派,现在发展为方法派,实际上已经抛弃掉体验派那一套做法。

  方沂的作品不多,慢工出细活儿,他介于方法派和体验派之间。剧情是他写的,台词是他说的,就是他个人思想的投射,无法做到表现派。

  他也受到了剧情感染,整得有点精分。搞不清楚自己是“伍千里”还是“方沂”。

  这两人的带领下,使得煽情戏已经不仅仅是“戏”,有点儿来真的。偏偏又是现代人穿越过去的剧情,演员们很有代入感。

  方沂说“1953年7月27日”的时候,想到的是培训期间宽甸县博物馆做的爱国教育活动。他情不自禁,以自我的身份说了那个答案。

  “什么时候胜利?”

  方沂想到了病床上的老谈。

  据说这位当年成为少数活下来的幸运儿,回来后直接被扣住了,不许再参战。

  不知道老谈当年有没有人告诉他。

  如果真有这一回事,作为独苗,活到了7月27日那天的老谈,也许是在收音机里面,也许是在报纸上,也许是过一阵子后听亲友讲到……他会猛然想到了两年前那个问,恐怕会颤抖起来,终身难忘吧。

  ——不过,这都只是电影而已。

  方沂摇了摇头,试图理清思绪。

  还是考虑下怎么搞定那个长镜头?

  两个星期已经足够搭建好场地,把郭凡的小沙盘变成大规模真家伙,希望一切顺利。

第527章 一切都是老美的错】

  十月上旬,国庆小长假刚过。西伯利亚的寒流似乎已经流出了一丝儿,越过蒙古高原,抵达鸭绿江边儿上小小的宽甸片场。

  副导演郭凡频繁看手机的天气预报,精确到了十五分钟。上面显示晚上九点到十点钟气温将在零下一度到零下三度之间,这是一个冷天。

  但是这会儿片场却不是这样,由于在拍一场涉及到火焰的戏份,现场热得烤人。空气都被火焰拉扯变形,边缘卷起来了。郭凡抹了抹汗水,监视器里面的方沂正在奔跑:

  他跌跌撞撞,端着枪,在泥地里面左右张望,显得很警惕。画面里只有方沂一个人,还有被打烂的破败屋子。几台摄像机同时对着他。

  方沂一边跑,一边看,摄像机也跟着他同步移动。在他即将走到这条布景的边上时,忽然天空中发来了一颗照明弹,霎时间整个视野全亮了,摄影机也随着方沂的“去向”转动,映入眼帘的是残垣断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