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不会演戏啊 第184章

作者:小时光恋曲

  他继续写剧本,在那上面写下《重返十七岁》几个字,没多久,他也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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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在《我们的法兰西岁月》剧组的最后一天,也是方沂的最后一场戏。

  《法兰西岁月》反应早期运动家们的留法岁月,今天我们知道,其中一些人看到了旧时代的消亡,但没能看到新生的到来,他们慷慨赴死,英勇就义。

  电视剧的结尾,会给出各位人物的结局,并且尽可能插入到真实的史料图片或者视频。然而,陈延年被杀害的那一天,我们只知道他被折磨数日,到被捕后第9天,刽子手以乱刀残忍地将他砍死。

  甚至没有最后时候的照片留世。

  因此,《法兰西岁月》将会采用一种技术——早在《阿甘正传》里面就已经使用过的技术。即将方沂的表演和历史资料视频结合在一起,做出一段伪史料视频。

  这种技术使得汤姆汉克斯饰演的阿甘出现在了美乐宗的面前,并与美乐宗握手,这在当年是很震撼的镜头,获得了奥斯卡特技效果奖。

  现在从技术上讲,已经变得很平常了;但画面上不是。

第332章 中国往事三部曲】

  康红蕾显然对这技术也不太了解,选择求教电视剧的副导演陈辉。

  陈辉举的例子也是《阿甘正传》,他说:

  “这是电脑合成。我们需要两个片段:一,汤姆汉克斯假装与人握手;二,再接到一段真实的历史影像,美乐宗和一个很矮小的女人握手,因为这女的很矮小,于是汤姆汉克斯可以轻而易举覆盖掉她的躯体。两者一合成,于是得到想要的效果。”

  “我们素材库里面有那种……专用的影像资料,而方导演的身材大于大部分旧时代的普通人,所以我们一样可以用美国人的办法,把他的今天的片子剪辑到以前的素材里面。”

  方沂此时已经上好了特型妆。他衣衫褴褛,浑身是斑驳了的血迹,牙齿里边儿咬了一块小血包,当他站起来的时候,因为“受了很多天”的折磨,他的脊背不由得弯下去,他咳嗽了几声,呼吸像是破碎的风箱一样接不上气,但是,在旁人看来,他却比以前还要高大,因为他的眼睛仍然很清澈。

  负责扣押他上刑场的两位大配吃了一惊,心里很有压力。

  康红蕾宽慰他们:“我们现在是在复现那一段历史,你们不要太紧张了,对方沂也不要太客气,戏大过于天。”

  方沂已经进入到情绪中,不太想说话,很勉强的挤出笑。

  到太阳更高一截的时候,康红蕾说,“麻烦了。”

  灯光、道具、摄像几组人各司其职,在镜头外,一束光打在方沂身上,让他很明显比其他人亮一些,既是让观众下意识注意到他的小技巧,也是一种隐喻,他正在登上天国。

  ——应该说,作为战士,不应该讲这些东西,但当描绘到信仰虔诚时,在我们人类的视觉艺术中,实在是没有比这些光线更巧妙的暗喻。

  黄建心的《求求你表扬我》里面,杨红旗的父亲常年卧病在床,当记者来到杨红旗家里面看他做劳动模范的父亲时,他父亲正是沐浴在圣洁的光辉中。

  像什么呢?

  苦行的修道士啊。

  俄罗斯有一部反映慈父生平的电影,当慈父的女友娜杰日达自杀死去后,悲痛带走了慈父心中最后一丝温柔,他彻底化身为如他名字一样的男人:

  “钢铁”。

  怎么表现他的转变呢,电影里有这样一幕。

  他一个人踩着冬宫的台阶,诺大的长廊里面没有任何人,烛光映射在慈父身上,随着他一步步登上最后的台阶,他的影子也逐渐高大,直到像一个蹒跚而坚定的巨人,汹涌的扑过来,覆盖满所有的画面。

  从此他是慈父,是半个地球的话事人,20世纪诸多矛盾的原初,世界大战的最终胜利者,唯独不再是娜杰日达的爱人。

  “那么,第17场,第1镜,第1条,action!”

  方沂忘记了自己身处的机位,忘记了自己现在正在演戏,他不是被人拖着去赴义,而是自己下了决心,选择抛弃掉宝贵的生命。他对这个世界还想要说什么,但没有话,只是下意识的张口,极少的血丝从他已经干涸了的血痂涓涓流出,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监视器前的康红蕾微张着嘴,心里轻声的叹。方沂的出现,使得整个电视剧的风格一下子往电影去了,在经过数部电影的锤炼之后,他的演技已经远远超过了电视剧导演的一般要求,他的动作和眼神都有电影的味道。

  而在这时候,按照原定剧本的设定,方沂忽然回过头微笑。

  他的笑非常有感染力,几乎任何人都会可惜,这样一个年轻人的逝去,而且方沂似乎还在轻轻的点着头,给人以肯定的感觉。

  再接下来就不必拍下去了,没必要拍过于残忍的镜头——《投名状》有一段三分钟的凌迟镜头,陈可欣花了大钱,金城武花了很大精力,最后反复思忖,陈可欣没有留下这镜头。

  会抢戏,破坏《投名状》三兄弟的先后结构。

  在《法兰西岁月》里面也是这样,方沂本身就很有名气,他今天又演得那么好,如果再让他演一段被乱刀劈砍而仍然不屈的戏份,他当然是演得出来的,但后果是,其他人怎么办呢?

  康红蕾着重看方沂回头微笑的那一段,放慢,个中有很多细节,康红蕾比较感性,他的眼眶发红了。

  在场很多人也被镇住了。

  这段拍的是如此之好,而大家却没有鼓掌的心思,也不觉得高兴,而是在心里叹息,一个年轻人,真的在1927年离我们而去了。

  好一会儿,康红蕾挥手:“够了,可以停了。”

  康红蕾给了方沂一段时间调节情绪,接着把他喊过来,故意先和他扯淡:

  “方沂,嘿!什么时候飞京城啊?”

  “明天。”

  “怎么那么快,不能多待一段时间吗?苏大的风景这么好,苏市到处是园林,你也抽空去看看啊……那什么,我从预算里边儿给你拨出几万块钱,让你去免费玩,行吧,这一切都是假的,玩才是真的。”

  方沂知道康红蕾怕他出不来,便道:“出戏入戏,我心里有把握的。”

  康红蕾拍了拍他肩膀,站起来吆喝现场所有人,“愣着干什么,鼓掌啊!”

  “啪啪啪……”众人如梦初醒,掌声这才响起来。

  离别的时候,康红蕾抽出时间来送方沂。

  方沂问他:“朱亚纹为什么非要给我留下联系方式?我印象中,朱亚纹不是性格外向的人。”

  康红蕾:“因为你在筹备新电影,现在大家已经知道,你喜欢成熟的演员——朱亚纹就是这样,他不管你会不会考虑他,先捅上这么一竿子,说不定能落俩枣给他吃……而且,朱亚纹不是刘一菲的同学吗?你指不定能让他沾点光?”

  “你也知道我和她的事儿?”

  “还有谁不知道,你粉丝也是装不知道罢了吗,我也是听说过粉圈这一套的……我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说说你的新电影,看起来你要用到一些技术?”

  “是有一个打算。想按照不同的顺序,拍三代人的青春,做成一个系列片,每一部都比上一部场面更大。”

  康红蕾脑子嗡嗡响,额头像蒸熟了的螃蟹壳,他惊道,“方沂,你这个搞下来,要成为“中国往事”了,你是要让我们无地自容是吧?以后发射卫星,给外星人带去我们中国人的文化成就,就把你的那三部电影每部截取一段,是不是?”

  方沂大笑,“说太远了,我哪里能那么厉害。”

  “今天的表演就很厉害啊……你来客串露这么一手,主演们都很紧张啊,听说一晚上都在背法语,睡不着觉。一个人会死两次,一次是物理上的死亡,一次是记忆中的死亡,你让陈延年活在人心里面……没有你,可能很少有人会因为这部剧而记住这个人。”

  方沂摇头,“荣幸都让方沂得到了,真正的苦难让陈延年受了,我不值得骄傲,只希望能对得起他。”

  “好,好,祝你新电影票房大卖。”

第333章 《让子弹飞》上映】

  《让子弹飞》首映礼不出意外在京城的奥体中心举办——百分之九十九的大陆电影首映礼,都在京城,而且越来越这样。

  什么叫首都啊?

  发哥、姜纹、葛尤三影帝齐聚一台,方沂被硬推到前面,成了第四位影帝。

  奥体中心星光璀璨,当天除了剧组的主创,还有大哥成、杨收成等英黄一系人,冯大炮也跑过来凑热闹。

  冯大炮和姜纹两人同属于大院,但关系很奇怪,目前是姜强冯弱。

  早年冯大炮在姜纹手底下打工,30块钱一个月,孩子做手术的6000块钱凑不出来,辗转找的冯拱,而冯拱又是姜纹介绍给他的。

  所以姜纹对冯大炮有知遇之恩,救命之恩。

  比方说现在,冯大炮来捧姜纹的场,《让子弹飞》和《阳光灿烂的日子里》都有冯大炮的精彩表演。

  但是在姜纹的电影里面,他却对冯大炮不客气。姜纹这人挺混蛋,“站着挣钱”总会让人联想到在阴阳怪气冯大炮,毫不客气的羞辱冯大炮。

  红毯秀上,姜纹和发哥都带了自己的老婆上红毯,他们靠夫妻合体来博得版面。剩下的明星靠放高炮。

  第一个放高炮的是冯大炮,“《让子弹飞》电影票房,肯定能拿个四五亿,一直做到国产片的票房殿军,仅次于《情书》和《大地震》。”

  方沂入乡随俗,抬了一手自己的师哥,“一定会超过《情书》的……能做年度冠军吗?我真的不知道,我希望能有这么厉害,毕竟也是我参演的电影。”

  第三个是葛尤。这个光头是中国哈雷机车俱乐部的会长,当晚上相当风骚的骑着自己爱车前来,也许是冷风让葛尤脑子不太清醒了,他的高炮最离谱:

  “祝愿《让子弹飞》打中50亿环!”

  意思是票房能达到五十亿。

  记者就问不下去了,所有人都狂笑,冯大炮说,“怎么能有国产片子拿五十亿呢,你就是好莱坞的来我们这都拿不到,五十亿可不是五十万?!”他撇了撇嘴,想到了自己《大地震》的六亿五票房,心里相当自得,“那得当多少个冯大炮啊。可是,中国只有一个冯大炮,现在站这儿呢!”

  众人随即开始观影。

  开篇是一群麻匪劫车,众人麻利的解掉缰绳,改变铁路轨道,一把斧头陷在铁轨上形成障碍,火车随即掀个底朝天。

  方沂因为人白的发光,又戴了眼镜,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贡献了反差笑料。

  在笑声中,方沂抿着嘴。

  他并不满意“火车飞天,落水”这一段镜头的特效,做的很粗糙。

  水做的不好尚且可以理解:如何把水纹做真实,目前仍然是特效行业的难题,就连《阿凡达》也没有完全解决。

  但是,火车也做的不太行:

  汽笛冒着没有层次的灰烟,车轮在天空中整齐一致的空转,一排排车窗没有做出反光效果。当火车砸进水中时,没有真实世界该有的“力道”,更像是一块巨大的泡沫团。

  显然特效的渲染引擎本身就存在缺陷。

  方沂微微摇头。

  姜纹却很得意,在黑暗中没有看到他的表情,反而来问他,“拍的怎么样?”

  “挺好。”

  得到方沂的认可,姜纹乐不可支,“就是让你也服气,我虽然没有冯大炮那片子花钱多,我也是花了心思做特效的,马克全力支持我……你觉得《大地震》特效的水平怎么样。”

  “也好。”

  冯大炮也听到了,露出自己一排大门牙,“方沂,听说你要拍新片子了,还要用到一部分特效?你这么聪明,做来肯定不比我们差多少。”

  方沂摁自己太阳穴,青筋一簇一簇的跳动,“谢谢”。

  ——《让子弹飞》真的没有缺陷吗,其实也有的。整部电影过于展示姜纹的才华,对话密集,信息量很大,转镜又快,上一秒观众还在琢磨似乎有什么深意,下一秒立刻进入新的故事情节。

  冯大炮在姜纹手底下当了很多年孙子,起势之后,其实也阴阳怪气过姜纹,说他该抑制自己的才气。

  以冯大炮商业片导演的身份来讲,这已经相当于在嘲讽了。

  如果没有方沂,部分人第一次看时,很难立刻明白这片子背后有暗喻。

  但这次有了方沂。

  前期剧情的高朝点在讲武堂的“两碗粉”故事上,当看到方沂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时候,一些人已经明白了,方沂演的是一个纯粹真善美的人物。

  他不仅仅是和土匪们格格不入,也和当时的人格格不入。

  但是在一开篇,张麻子怎么说的呢?

  “六子是我半个儿子”。

  张麻子劫道开枪时,在他旁边像是接班人态势的那个人,也是六子。

  这就很明显了,我让你来接班,对你言传身教,但是你死去了,于是火车载着黄老爷开回来,而我已经没有可以依靠的人。

  电影继续播放。众人在六子的墓前祭拜,一个个说狠话,这就再次确定了六子已经死去。

  之后一个小时,没有六子,有的只是麻匪一帮人如何智斗黄老爷,并最终释放鹅城老百姓一事,他们从此再也不用跪着了。

  电影末尾,火车呜呜的开回来,张麻子错愕的看着前方:

  自己的兄弟正在和死去的黄老爷谈论去哪里。

  他们说:“去魔都,还是去普东。”

  “魔都就是普东,普东就是魔都。”

  还来不及细想这番话的意思,火车迅速消失在张麻子面前,而他怅然的回头望,却见到,出现一个骑着瘦马,白的发光的方沂。

  姜纹在这里,给了一个没有任何声音的慢镜头特写。

  张麻子不再有那样的迷茫,而是释然一笑。此时久石让谱写的旋律响起。

  电影落幕在两人正靠近的背影上。

  姜纹这片子放完了,现场没有《情书》那种哭成一片的情况,不过从观众激动的反应来看,显然他们还是喜欢这电影。

  众主演站到台前,像是戏剧演员一样的反复谢幕。

  记者问,“姜导,你认为《让子弹飞》真正的票房能到哪里,贺岁档群雄逐鹿,这电影的主演阵容最豪华,可毕竟不是能卖钱的类型片,能给出一个符合你期待的数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