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二十四桥明月夜
“见异思迁,落井下石那套么?”
林佳良摇头:“此事为兄不甚了解,只怕也未必到了那种程度,即便是到了那种程度,以三弟的诗才,周家也必定会重新回头,三弟勿忧。”
“我是真不在意这个!”林苏道:“既然我都定亲了,那二哥,你定亲没?”玉楼,不算是正宗的定亲。
林佳良摇头:“世情冷暖,趋利而避害本能也。我倒无所谓,甚至还颇为庆幸,亲事退了,还免得玉楼夹在中间难做人。”
原来他也说了一个,也被退亲了。
林苏对这些花边的事儿颇有兴趣,话题转向边疆的大哥,那么大哥呢?有没有结亲?
大哥啊,林佳良深深叹息,他原本与一异国女子相恋,已是千难万难,而如今,更难了……
第18章 开文路,蝶恋花
林苏轻轻拍拍他的肩头:“二哥,不用在意,天涯何处无芳草?”
“天涯何处无芳草……”林佳良眼睛大亮:“三弟,这也是一句诗吧?真是韵味无穷,有没有写完全诗?”
林苏随口吟道:“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林佳良默默吟诵,眼神极亮……
“三弟之诗才,真是无人能及!这首诗,虽然并不吻合格律,但清新通透,韵味无穷,似乎是别开生面,掀开诗的另一扇窗……三弟,你写下来,用宝纸写!”
“二哥,你写吧!”
“那怎么行?这是三弟原创之诗,为兄写下岂不是文人最不耻之剽窃?三弟,来,写下!”
林苏内心叹口气。
二哥,你这么说我压力很大啊,我一直都在剽窃!
我有心想让你也留下一首七彩诗,但你太迂腐了些,文人底线突破不得。行吧,突破底线的事儿我来干!反正我是J女接客,接一回是接,接十回也是接……
宝笔在手,宝纸平铺于山石……
林佳良紧紧地抓着衣角,这世上还没有这样的诗,这是一种创举。
世人说文心易得,文路难求,为什么文路难求,就是因为,所谓开文路,就是走出自己的新路,新路有很多,但每一条都难如上青天,比如说,给圣人的注释来个新解,比如说,开创一种全新的文学体裁……
后一者甚至比前一种更难,世上文人千千万,几人能够开创一种新的文学体裁?
即便是大儒级别的人物,也很难开创。
比如说一代大儒邓先楚,他目前最想干的事情,无疑就是创造一种新的文学体裁,但他却创不出来,卡在文心极境动弹不得。
现在三弟在干嘛?
他要开创新的文学体裁!
如果成功,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如果有朝一日踏入文心极境,直接就可以一步跨入文路境。
别人不可逾越的天堑,在他这里根本不存在!
这是何等恐怖的一件事情?
现在的问题就是,这种新的文学体裁,圣意认还是不认!
林苏提起宝笔,开写: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宝纸之上,墨迹流光,但这只是宝纸的本来颜色,连浮光都没有一道。
林佳良的衣服都被他抓破了,心头一点点发凉。
完了,圣意不认!
圣意不认这种体裁,所以,带有圣人意志的宝纸,直接将这诗打入草诗之列,不赐光芒。
林苏自己其实也有点纳闷。
靠,连白光都没有,圣人老头们,你们真不怕苏老先生跳起来打你们的膝盖?
管他,继续:“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消,多情却被无情恼!”
林佳良长长叹息:“三弟,这首诗虽说不合韵律,但如此清新脱俗,别致无双,怎么偏偏就……”
“二哥,我不把它叫诗,我称它为词!词牌名为蝶恋花。”
话音一落,大地突然猛地一震!
晴空万里之中,一道金光陡然亮起,横贯长空,与此同时,林佳良手中的诗稿光芒四射,七彩霞光映照得江滩一片迷蒙。
虚空之中的金光大道上,出现一行大字:
蝶恋花.白芨原,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圣乐响起:文路之上,再开新门,命名为:词,开山词牌:蝶恋花。
林苏嘴巴张得老大,林佳良猛地跪下,双手托起手中的词稿,泪水奔流。
长空万里,圣音瞬间传遍九国十三洲……
一座大山之巅,两人对弈,其中一人,正是邓先楚。
他霍然抬头,仰望天空……
“蝶恋花.白芨原,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喀地一声,他指尖的棋子碎成粉末。
“何人开了文道大路?”文路也分大路小路,小路圣音传百里,大路圣音传遍九国十三州的,小路年年有,大路几回闻?
“杜天歌?金野空?徐江客?”旁边那个老者说了三个名字,全都是早已踏入文心极境的大儒。
“蝶恋花.白芨原!不管他是谁,刚刚一定还在白芨原!去……”
狂风起,两人直上云霄。
京城郊外,一个美女手中瑶琴静音,怔怔地看着天空。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是谁?谁能写下这等美妙词章?谁能万里虚空,洞穿我的心意?……”
……
“三弟!”林佳良紧紧地抱住林苏,在那里转了三圈。
林苏再次感叹,二哥力量真是大啊。
“三弟,你文坛未入,先开文路,而且还是万世瞩目的大路……咱们回家,母亲又得祭拜先祖了……哈哈哈哈……”
他乐得象个孩子。
林苏赶紧阻止,二哥啊,你有没有注意到一个问题?圣音只将文路新开传扬天下,未提人名,是何道理?
圣人都不希望我就此天下扬名!
荣耀是把双刃剑,此刻的我,还承受不起盛名之重。
林佳良猛地停下。
是啊,开文道大路,何等恐怖的一件事情,整个大苍几百年来都未曾有过,三弟目前只是一个小角色,微不足道,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如果将他开文路的事情传遍天下,会有多少人不服?更恐怖的是,魔族、妖族这些长期与人族对立的种族,不希望人族再出一个文道天才,会想千方百计扼杀于他。别的八国,也不希望大苍出此天才,同样会想灭了他。
“三弟说得对,此事务必守口如瓶!咱们立刻回家……”
“那倒也不必,咱们继续咱们的行程。”
两人拿起袋子,继续赶路。
刚刚离开,天空霞光两道,两个老头出现在虚空,俯视四周,正是邓先楚和他的棋友五岳山人。
“白芨原,并无大儒出现的气机。”邓先楚道:“南阳古国也有一个白芨原,听说那里有一位神秘的大儒隐居十年之久,莫非是他?”
霞光一圈,两人同时消失。
正如林苏所预料的那样,高高在上的大儒级别人物,眼中终究没有地下的小小蝼蚁,他们根本不会想到,让文路大开、圣音传四方的神秘人物,会是白芨原下的一个初得文根之人。
……
第19章 江滩流民
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天空一幕,跟大地无关。
白芨原江滩之上,满地流民。
几个架子一搭,上面铺点茅草,就是房屋了。
地上铺点干草,就是床铺了。
如果还能有点吃食,这里也可以是天堂。
但是,又有几个人能一年四季有吃食?
江滩,夏天蚊子比苍蝇还大,冬天,寒风一灌,透体生凉,哪是人呆的地方?当地人宁愿住进深山老林,也不住这里,在这里住的,多是流民。
家乡遭灾,借地暂住,这几乎是所有白芨原居民的共同名片。
但这个暂住,有的人也已经住了好几代。
为什么?家乡哪年又不遭灾?
没有天灾有兵灾,没有兵灾有蝗灾,没有蝗灾还有人灾……
相比较而言,还是白芨原更好些。
哪怕没什么吃的,哪怕洪水一来,或多或少总会带走一些人的性命,终归也是有好处的,好处就是这片滩涂无主,没有人找他们收取高额税收,而且这里是海宁郊外,也没什么野兽,当然,有野兽也挺好,青壮汉子出马,兴许还能打几只打打牙祭……
靠近江边的一个转角处,小雪静静地看着长流水,她原本是定南侯府的侍女,在乡下人看来,那是锦衣玉食,可半个多月前,她回来了,因为她的父亲病了。
她请来了大夫,她买来了药品,但终究也没能救回父亲的性命。
父亲去世了,仙道宗门不允许尸骨埋葬此间,她只能用几根竹子扎个竹筏,盖上干草,一把火在江心燃烧,父亲就在她的眼皮底下化成灰烬,母亲哭晕在她的怀中。
“雪儿,雪儿……”屋里母亲轻轻呼唤。
小雪从沉思之中猛然惊醒,推开外面用茅草扎的房门:“娘,饿了吧……我刚刚采摘了最新鲜的山野菜,我给你煮来吃。”
床上的老妇人满脸菜色,异常虚弱,但她还是伸出手,握住了女儿的手:“雪儿,你该回去了,在人家家里做事,长期不在可不好,主家会嫌你。”
“娘,你都起不了床……”
“谁说娘起不来?娘没事,只是有点累……”老妇人挣扎着坐起来:“放心去,啊?”
小雪眼泪在眼眶中打转转,她不敢告诉母亲,她已经回不去了。
主家遭灾,家里连顿饭都难,这个时候回林家,不是帮他,是给林家增加负担……
突然,外面传来一个声音:“小雪!”
雪儿心头一跳,她听出来是谁的声音,是林佳良,二公子!整个定南侯府最了不起的人。
他怎么会出现在江滩,莫非林家出了什么大事?老天保佑,千万别出事……
“小雪,在吗?”
又一个声音传来,小雪全身大震,三公子也来了?林家一定出事了!
“雪儿,谁呀?”
“是……是侯府的两位公子……”
啊?母亲下了床:“雪儿,快,快请两位公子进来……”
门一掀,林苏和林佳良一人提一个袋子出现在门口。
“小雪!”林苏道:“这里面是点米和面,我娘让我们送过来……”
“夫人……夫人还好吗?”小雪嘴唇轻轻哆嗦。
林苏笑了:“我娘好得很,动不动就在家里祭拜祖先,感谢祖先保佑,我说小雪,你回去后,可得劝着她点,拜祖宗这事儿啊,初一十五地干干就得了,老是祭拜,谁受得了啊?”
一番话,轻松俏皮,但传递了一点关键信息。林家一切都好,已经度过难关。
小雪心头大浪翻滚,如在梦中。
跟小雪先别时,林苏看到了墙角的一袋葶米,顺手提了起来:“小雪,这袋葶米送给我哈……”
小雪吓了一跳:“公子,这是葶米,可吃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