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大宋 第233章

作者:安化军

  “第三条,官员对下级官员有举荐权,而没有提拔、任免的权力。人事之权,在审官院,在两府大臣,在圣上。若不如此,难免结党,终成大患。”

  这也是正在实行的制度,只是没有杜中宵说的这么明确而已。官员升迁,有部除、堂除、特旨,贬官有被弹劾,考绩不合格,治事不力等等。也就是说,官员没有提拔官员的权力,也没有压制官员升迁的权力,有的是监察权。官员能提拔任免的是吏员,这就是权在官员,事在吏员的组织原则。这都是这个年代实行的制度,只是杜中宵借鉴明确,当作原则提出来。

  见王拱辰没有异议,杜中宵又道:“军中的将领,同样借鉴了官员的这些制度。不过军中到底与地方不同,少了吏员,多了官员。地方上很多是吏员做的事情,军中用官员来做。这也是河曲路军中,军官所占的比例,远大于禁军的原因。但要是官员,就必须符合上面三条原则。官员晋升,必须要调到的其中去,不能在本部晋升,上下两级都要回避。只是回避的编制是什么单位,由朝廷统一定下来。其他的军官任期制、有举荐监察权而无人事权,俱与官员一般。当然,若在战时,一些权力可以临时授与。”

  王拱辰点了点头:“明白节帅的意思。以后不再是兵为将有,而是为朝廷所有。”

  “正是如此。指挥官和庶务官,分别前面已经讲过了。军队是打仗的,指挥官的地位更高,自然是应有之意。也就是在军中,指挥官自成体系,除非特殊,其他体系的庶务官不能为指挥官。反过来,指挥官则可以为庶务官。换句话说,指挥官的更高的要求,也有更高的地位。”

  王拱辰听了道:“原来如此。河曲路军中,一直不许其他官员包括监军,染指指挥。哪怕监军可以临阵换将,也只能换下一级的指挥官上来,

  是这个原因。朝中大臣对此颇有微词,认为官高一级,战时反而可能听命于官职低于自己的指挥官,乱了上下。”

  杜中宵道:“因为旧的军中行阶级法,才会乱了上下。河曲路军中不行阶级法,要专业化,当然就是如此了。指挥官自成体系,由庶务官来进行指挥,就会乱了体系。”

  这些其实都是这时文官体系的组织原则,杜中宵只是进行了专业化分类。军官大类分指挥官和庶务官,指挥官自成体系,培养、晋升,都有单独的渠道。与之相对应的,是大量非指挥的权力,分到了庶务官系统当中。这两个体系,对应着朝廷的枢密院和三衙。枢密院以指挥官体系为核心,三衙则以庶务官体系为核心。也就是帅臣,从一路之帅,一级一级延伸到了各个级别。

  这样的组织原则与战斗力的关系不大,而是为了稳定。便于朝廷控制军队,也使指挥官的职权少受干扰。组织原则不变,能够长久地保持战斗力,最起码维持一个比较低的战斗力下限。受到刺激,哪怕一时战斗力下降,也可以快速恢复。

  历史上战斗力强的军队,未必就有义军的性质,也未必有什么政治原则,更未必有组织原则。各种原因凑在一起,强盗同样可以横扫天下,这没有什么奇的。

  灭亡大宋的蒙古人,铁骑纵横数万里,神挡杀神,佛挡灭佛,武功之盛,古今中外罕有其比。洋人横行天下的时候,同样不是文明之师,甚至是藏污纳垢之地,只要敌人打不过他们就可以。

  不过,没有政治原则,没有文化根基,千年之后,蒙古人只剩下能歌善舞。保有狭小一域,只是两个大国不愿离得太近,别人的恩赐而已。曾经号称日不落的大英帝国及其他几个横行一时的欧洲小国,不过数百年,吞下去的全部吐了出来,就连自己的本土,也整合不了。

  为什么?是人民。他们压迫了人民,人民抛弃了他们。

第112章 武进士

  天章阁里,赵祯来回踱步,不时看一眼旁边案几上的字。十几幅字摆在上面,写着的,正是河曲路军城中各个军校的标语。王拱辰回到京城,面禀之后,今天赵祯招集了几位翰林学士到天章阁议事。

  翰林学士正常编制六人,资历最久的一人为翰林学士承旨,地位最高,此时为曾公亮。其余在学士院供职的,除了本官是中书舍人外,带知制诰。如果在外供职,则不带知制诰,翰林学士实际是职名。

  此时在学士院任职的翰林学士四人,孙捰惺拢褚褂稍痢⑼豕俺胶驼愿旁谂浴�

  踱了好一会步,赵祯指着案几上摆在一起的步兵学校里的几幅标语,对侍立在侧的三人道:“步兵校里的这些,言语浅近,多用怪词,诸卿如何看?”

  王拱辰道:“陛下,这些立在校里的牌子与马、炮两校相比,确实浅近些。微臣以为,河曲路军校中选学员,步兵校里的人相对识字少些,又少读书,故言语浅显。”

  赵祯点了点头,又道:“那这些怪词又是怎么一回事?读起来甚不顺口。”

  王拱辰道:“杜节帅是白起建起来的营田厢军,依着军中枪炮用法,一切草创。这些怪词多是在编练营田厢军时,习以为常,最后沿用下来。”

  曾公亮道:“营田厢军本是河边拉纤之人,终日劳苦,不识诗书。编练新军时,其中读书识字稍有知识的,又选到马、炮两军中去了。剩下在步军的这些人,大多识不了几个字,惯常就用俗语俗字。”

  赵祯点了点头,又到案前看了一会,道:“杜太保诸般都好,听说闲时也喜读书,可作赋写文章的本事,着实让人一言难尽。其余两校在路边立些警语,让在里面学习的人时时警醒,此是好事。惟有步兵校里这些,看着透出一股怪味。诸位得闲,能帮着改一改最好。”

  王拱辰捧笏:“陛下,微臣在河曲路的时候,也试着想改掉这些。可不管用什么新词,改成什么样的句子,都失了原来本意。微臣以为,河曲路军校出来的军官,天生带着这股怪气。这不是坏事,正是他们的这种怪气,才特别能打,与其他军官不同。”

  赵祯站在案前,看了一会,道:“军中警语,言简意赅,虽然简单明了,应该查之有据才是。你们看这些,于古籍中无据,语句甚是浅俗,意思也难让人理解。”

  王拱辰道:“河曲路时,微臣问过杜节帅。节帅言,当时随州编练新军时,一切草创,什么都是从头开始。不只是不知规制,军中也无合适军官,当时为了尽快成军,用的是这个办法。即不断地招营田厢军到军中应役,一边学一边练,一边考。考的内容是平时学与练时总结出来的,有用的留下,没有用的则合去。当时军中册子,实际上是所有曾在军中服役的人,一起想出来,又一起删改出来的。不但是留在军中的人出了力,淘汰的人也出了力。这就是步兵校中这句话,在学习与实践中,发现规律,认识规律,理解规律,掌握规律。用杜节帅的话说,这就是河曲路军校的原则,军官入校中学习,不只是知识,更重要的是理解、掌握战争中的规律。学习的方法,就是另一句话,在学习中实践,在实践中学习。所以河曲路军校,除了学习,与学习并重的还有实际带兵、演练,诸般种种。杜中宵曾评点军中人才,说起自己在随州的时候,随着营田厢军北上,出了不少将领。不是因为那个时候人才多,而是因为那时一切草创,只要是人才就可以快速上位。要新的职位上不断学习实践,步步上升。节帅用了个粗俗的比譬,随州时如同一个人正长身体的时候,吃的多拉的多,人的身子长得特别快。等到河曲路再开军校,入校的军官们都带职级,升与黜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反而没有当时那股朝气。”

  听了这话,赵祯与曾公亮和越概都笑。比譬虽然粗俗,倒是形象。随州练兵,军中所有的职位其实都空着,只要表现优秀,可以一路上升。姚守信、十三郎等人,就是这样升上来,河曲路大战之后,现在整个宋军之中,他们依然是最优秀的骑兵和炮兵将领。

  战后整训军队,虽然有军校,却没有了当时的条件。大量入校的军官,本有官职,学过之后,大致按他们原来的官职编入军中,难免良莠不齐。

  赵祯想了想,道:“太保话虽粗俗,道理却是不错。没有当时随州的快速升迁,河曲路的几个方面大将,要多少年月才能升到现在职位?现在京城军校办学不力,除了教不得法,里面学习的,由于带着本来官职,出来之后都要升官,提举军校也是难办。”

  赵概道:“陛下,现在入了军校,出来必定升官,本就不合理。有的将领,在里面学了,确实学的不好,不适合为军官。出来之后全部编入军中,失了选汰之意。”

  赵祯在案后坐下,道:“那又该如何呢?如果军校中学得稍差,便行裁汰,不是太平美事。”

  众人沉默。这话说到底,皇帝要对军队示恩,到军校学上一段时间,出来反而降官,甚至是被军中淘汰,难免就会有怨言。这锅皇帝不背,最好有官员出来背黑锅。官员又不傻,哪个肯背这种黑锅。

  王拱辰道:“微臣以为,如河曲路军,对军中的军官细分是个办法。只要读书识字,在军校中能学到知识,没有大的过失,可以不做指挥官,做庶务官,一样升迁。”

  曾公亮道:“一旦如此,就失去了做指挥官的机会,有几人愿意?军中不为统兵官——”

  说到这里,曾公亮摇了摇头。既然明确了军中指挥官自成体系,高人一等,被排除这个体系谁都不愿意。特别是禁军的传统,统兵官掌一切大权,推行难度更大。

  一时沉默。过了好一会,赵概道:“陛下,微臣以为,既然指挥官自成一系,不如,就仿先前武举例,考中了的做指挥官,考不中的学出来做庶务官。”

  曾公亮道:“那就不是武举人,而成了武进士了。”

  赵概和王拱辰一起点头。举人跟进士的差别,不是等级,而是出身。等级影响一时,出身则伴随整个仕途。指挥官自成一系,如果靠考出来,实际就成了军队中的科考。考中了指挥官,就跟文官中的进士一样,有了出身。地位比别的军官高,升官比别的军官快,成了一个单独的群体。

  赵祯思考良久,道:“此法未必不可行。此事下两府集议,朝臣各抒己见,如果可行,就少了许多麻烦。军校本就是为了选拔精兵良将而设,行科考,也没什么。”

  曾公亮、赵概和王拱辰一起称旨。这一个改变,涉及到的很多。冲击最大的,就是现在的禁军升迁选汰体系。以前是精兵选入诸班直,诸班直在皇帝左右,也有考试,而后升官或外派。

第113章 大势所趋

  樊楼的一个阁子里,贾逵、张玉、和斌、杨遂、卢政、李浩团团围坐,相对饮酒。

  喝了一口酒,张玉把手中的杯子重重一拍:“听枢密院的人讲,现在朝中正议,以后军校中也要开科考。考中了的人才可以做指挥官,就跟文官中的进士一般。直娘贼,我一生只知阵前杀敌,视千军万马如无物。什么科考文章,哪里是我这种人做的!”

  贾逵道:“你不必忧心,军中科考,考的是校中学的知识,又不考诗赋。”

  张玉道:“那又如何?我从军学的是舞刀弄枪,可不是筹谋计算。我们几人虽未入校中,也知道军校里教的都的是什么。我本就识不了多少字,才够粗通文书,军中已足够用。去学那些,怎么能够学得来呢!我看哪,这官当得也没意思,不如请个兵职,到外边快活。”

  贾逵道:“宝臣,太尉就是不想让我们蹉跎,才把招入京中,送入军校中学习一番。如果只想着做个兵职,又何必招入京城?你做广西路钤辖,多么快活!”

  张玉摇了摇头,闷着头喝酒,也不说话。

  这个几人是狄青得力属下,灭侬智高一战中立了大功的。贾逵曾与狄青一起在拱圣军中为士卒,两人只相差两岁。张玉年轻一些,以勇猛驰名西北。随狄青在青涧城时,有夏军将领挑战,张玉带一铁锏独骑出战,取来将首级和他的马回阵,人称其为张铁锏。

  贾逵年纪大一些,官职也高一些,归仁铺之后升为西染院使、嘉州刺史,正使带遥郡。张玉的官职很低,为右班殿直,比杨文广初到随州时的官职还低。战后升为内殿崇班,京城演武后又升了一级,为内殿承制,从小使臣升为了大使臣。其余几人,多是西北猛将,参与过三川口、好水川、定川寨等战立过军功的。其中的杨遂,曾参与过平贝州王则,后世的《三遂平妖传》中的其中一遂。

  这几个人在战后升官,大多分到各地任职。张玉和卢政留在广西,做广西路钤辖。贾逵则做了秦凤路钤辖,不过因为母病,一直没有上任。京城军校建起来,禁军进行大规模整训,狄青特意把这些老部下调来军城,准备让他们入京校,学习一番,有个前程。没想到还没入校,先传了科考的消息出来。

  几个人当中,张玉的文化水平最低,对此最为抵触。平了侬智高回京城,在崇政殿演示当日归仁铺一战,指挥的就是张玉,赵祯对这勇将非常喜受。没想到过了几个月,形势全变了。

  和斌道:“此事大局已定,我们争了又有什么用?早早进入军将,真正学到本事,搏个前程才是正途。在这里发牢骚,没有任何用处。就连太尉,还不是到了河曲路,在那里军校巡视?”

  张玉冷声道:“进里面学什么本事?洒家一条铁锏,纵横数路,没有敌手!”

  杨遂摇头:“宝臣,此时不比往日,河曲路军中,打仗根本就不靠弓马武艺了!任你如何勇猛,枪炮之下,没有半点用处!再是猛将,党项人面前有多少军功?河曲路三万兵,先灭黑山监军司,再灭了白马监军司,党项数万人没有半点还有之力!世道变了,我们只能跟着变。”

  卢政跟张玉一起从广西回来,叹了口气:“是啊,世道变了。我们在广西立了大劳,可跟河曲路的军功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一个侬智高,蛮贼而已,河曲路大军,可以先败契丹,毙了契丹皇帝,逼退数十万大军,拓地数千里的军功。更不要说以区区三万兵马,打得党项畏服,乖乖献城。唉——”

  贾逵道:“现在发牢骚没有用处。太尉让我们到京城来,是为了我们前程着想。惟有在校中学出个名堂,才不负太尉栽培。识字不多又如何?禁军之中,大多数人不都跟我们一样?他们能学出来,我们凭什么就学不出来?就说在西北立了大功的河曲大军,其中将领,大多还不如我们呢。去年南征的时候,我们都见过,多是拉纤厢军的人,如何能跟我们这些人相比?他们行,我们也行!”

  和斌点头:“正是如此。拉纤厢军能练出来,我们凭什么就不能够练出来?现在朝廷心气十足,将来必然还要北上复幽燕,平契丹,灭党项。我们早日学成出来,这些大战不都是机会!”

  张玉点了点头,与众人喝了一杯酒,心中还是非常不舒服。

  去年南下平侬智高的时候,本来说杜中宵的营田厢军是后备力量,张玉和贾逵还见过杜中宵。当时一个带着厢军的文官,哪里能够想到一年之后,闹出如此大的声势。那时对杜中宵不以为然,觉得他带营田厢军南下,是蹭狄青和自己这些人军功的。没想到转头北上,把契丹打得魂飞魄散,一分为二。又全歼党项数万之众,高城深池,河曲路大军在的地方,他们连城门都不敢开。

  接连大败契丹和党项,拓地数千里,兵临西域,这样的军功,这个时代的武将想都不敢想。张玉对杜中宵没有意见,但对军官进军校,学不好就不能做指挥官,有非常大的意见。为将带兵,讲究的是战阵上勇猛无敌,怎么突然就成了算无遗策,指挥若定了呢。

  自己骑马拿刀,战阵上杀惯了人的,到学校里去学习,想想就觉得荒唐。

  狄青手下,贾逵和张玉是他的左膀右臂。张玉勇,贾逵谋,两人配合相得益彰。不过因为河曲路大军的作战模式,阵前武勇没有用处,张玉当然郁闷。

  张玉和贾逵都是骑卒出身,都是从最底层的小兵开始,一刀一枪拼出来的前程,跟狄青一样。与张玉相比,贾逵出身寒微,三代皆白丁。不大的时候,父亲故去,贾母改嫁,继父对贾逵不好,日子过得艰难。贾逵至孝,后来投军,在军中因军功发迹,给了继父一大笔钱,接了母亲奉养。

  自小贫苦的生活,见过了人情冷暖,贾逵性格沉稳。广西归来,贾逵升为秦凤路钤辖,因为母亲老且病,辞而不行。狄青不许,不过因为母亲的缘故,还没有上任。前些日子,他已经知道自己要改任管勾麟府路兵马事,不过不再任并代路钤辖,听说要划到河曲路。

  以贾逵的性格,知道以后不是军校出来的,不能适应河曲路的作战方式,是没有前程的。现在朝廷议论要在军开科举,恐怕大势所趋,以后就是如此了。现在不是发牢骚的时候,最重要的是弄清楚科举怎么考,考哪些内容,甚至影响科考的方式。

  此事在京城闹得很大,几个南征的同伴,一起在樊城里饮酒解闷。

  可惜狄青不在,不然还有个人拿主意。现在几个人各有心思,酒也喝得不爽利。

第114章 富弼

  京城里的纷纷扰扰,没有影响到河曲路。富弼调任河曲路,任经略副使,实际上是以前石全彬所任的监军。与原先的经略副使张昇一起,河曲路出现了一正使、两副使的格局。

  富弼下了火车,看周围一片白茫茫,对迎接的张昇等人道:“没想到这里现在已经飘雪。”

  张昇道:“胡天八月即飞雪,现在已经九月中旬,下雪本常事。”

  说完,向富弼叙礼。身后许多官员,一起向富弼行礼。

  富弼回礼,随着张昇和众人,一起向不远处的胜州而去。进了城,见过了杜中宵,自去安歇。晚上杜中宵主持为富弼接风,尽欢而散,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杜中宵到了官厅,见两位副使都没有来,便坐在案后随便看些公文。

  以杜中宵现在地位,能来做副使兼监军的官员不多。朝廷斟酌再三,派了富弼过来。庆历年间范仲淹行新政的时候,富弼做过枢密副使,之后历任多地,官位较高。因为庆历新政的关系,富弼在朝中官员中有清眷,有一定地位。当年的庆历新政,富弼是仅次于范仲淹的核心人物。庆历新政过去多年,韩琦回到了朝中任枢密使,富弼这些人,压制不再那么严重了。

  太阳高升,富弼和张昇各自来到官厅,向杜中宵行礼。

  见礼毕,各自落座,杜中宵道:“观文新到河曲路,最近这几天,胜州城里多走一走,了解这里的风土人情。与其他地方不一样,河曲路一是在极北,气候严寒。刚刚进入九月,就下了一场大雪,昨日才停。再一个,自晚唐五代,二百余年,这里争战不休,百姓逃亡,本地土著人口不多。城里的多是从内地迁来的,以来营田的厢军为主。”

  富弼拱手:“谨遵节帅吩咐。”

  杜中宵道:“观文客气,我们几人说话,不必拘谨。还有一事,以后官厅这里当值,我们三人轮流在此。如果有特殊事情,不能当值,又及早知会别人。”

  张昇道:“节帅的意思,若无大事,以后我们三人不必时时在官厅?”

  杜中宵道:“不错,正是如此。一路事务浩繁,不可能事事都申明官厅,还有许多官厅并不掌管的事务。日常若是无事,在胜州城里,则轮流治经略司、安抚司和都部署司,一人在这里当值。凡是不紧急的事务,由当值者押准用印。重要的事务,则三人共议,联署之后,我自画押。”

  富弼和张昇称是。

  杜中宵是以节度使为河曲路经略安抚使,帅府设五司,经略司、安抚司、都部署司、节度使司和观察使司,合称五司厅,这里的官厅实际上是五司厅。节度使司和观察使司仅存其名,日常事务实际归于都部署司和安抚使司,由陈希亮和文同实际负责。官厅不必五人都在,只要有一人当值就好。其余两人可以到其他厅去,了解下面具体事务,当然也算休息。

  杜中宵又道:“依朝廷布置,以后河曲路事务,除了我可以上奏朝廷,富副使也可以上奏朝廷,不过需经我联署。换句话说,富副使兼监军之责,来之前朝廷想来交待清楚。”

  富弼拱手:“朝廷确实如此交待,一切谨遵朝命。”

  杜中宵点了点头,又道:“除之外,富副使兼本路军法司。凡军中有犯军法的事,不归都部署司所管,别置一司,富副使主管。原则上,本路军政不分治,只是干犯军法的事情特殊,又不便另置一司,只好让富副使兼管了。军校中训练的士卒逐渐补入军中,各军人员开始补齐,富副使受累,尽快把军法建起来。以后各军统兵官,只能处置违纪,而不能自己处置违犯军法的事情。”

  富弼有些疑惑,道:“节帅,什么样的事情是违纪?什么样的事情又是干犯军法。”

  杜中宵道:“军中自有条例,副使花些时间,很快就搞清楚了。大略来说,一般小错,在军中就算违纪,由统兵官处置。不遵从上司命令、平时训练等不用心,这些都算违纪。干犯军法,比如军人对地方百姓的犯罪,与地方官府的冲突、特别恶劣的罪行,如此等等,则由军法司处置。”

  富弼点了点头,大致明白意思。军法司管理两个大的方面,一个是军队跟地方的冲突,除了小事双方自己调解,不然归军法司管。还有一个军中的恶性事件,也是归军法司管。

  单独设置军法司,是废除军中阶级法的配套措施。军中事务,哪怕是管理是士卒,也不再是统兵官说了算,事情闹大了由军法司禀公而断。作为监军,在军中的地位特殊,兼管此事。

  杜中宵道:“以后就是如此安排了。观文,不知有何见解?”

  富弼道:“我初来,一切但凭节帅吩咐。”

  杜中宵道:“好,熟悉本路事务后,观文有何见解,可以找我,也可以找张副使,当然也可以找本路的其他官员探讨。河曲路冬日苦寒,做不得事情。这几个月,好好整理一番,为来年做好准备。”

  富弼拱手:“节帅,不知来年河曲路要做哪些事情?知道了,才好预作准备。”

  杜中宵想了想,道:“第一件,尽快把铁路修到居延县。铁路到了那里,南瞰河西,西临西域,诸多文章可做。再一件事,契丹那边砺兵秣马,重元集结大军,即将进入在幽州的洪基。他们战事如何对本朝是大事,自当密切注意。最好契丹两帝能旷日持久,打上十年八年。”

  富弼和张昇一起笑道:“节帅说笑,契丹两帝并立,如果打上十年八年,那就再难一统了。”

  杜中宵道:“这可是说不准的事。得到的消息,重元和洪基都仿着我们军中,铸了许多火炮。如何用火炮作战,没有几年的摸索,只怕是用不好。幽州西边大同府,北边中京道,只有东北一隅,联通洪基的势力,处境极其不利。有了火炮后,防守的占便宜,进攻的不容易,他们有得打呢。”

  富弼和张昇一起点头。两人都忽略了火炮的影响,按着以前契丹内部争夺皇位的影响,一般都是不大的冲突,分出强弱后重臣站队,分裂并不会持续多长的时间。现在不同,有了火炮,契丹以前擅长的骑兵野战未必再占主要地位,很难说他们什么时候分出胜负。

  富弼道:“若是契丹那里分不出胜负,我们把铁路修到了居延县,岂不是可以用心于西域?”

  杜中宵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话是如此,不过,我们对西域所知不多,难以下手。前些日子得了朝命,伊州和高昌的使节回去了,说是来年会派使节入京朝贡,还不知到底如何。插手西域事务,现在缺少个抓手,事情不容易办。铁路一到居延,于我们来说,最好能延伸到伊州去。铁路到了伊州,占住了西域的东大门,西域的事情就容易多了。而且西临瓜沙二州,党项三万军守河西之地,要睡不着觉了。”

  河西走廊地方广大,但此时人口不多,党项在那里的兵力只有三万人,还是包括辅兵在内。宋军一旦进伊州,绕到了他们的后边,河西数郡几乎相当于不设防。

  (今天身体不舒服,只有一更,以后补上,读者见谅。)

第115章 契丹相争

  见到杜中宵,王普兴奋地道:“好多日子不见节帅,不想今日恰好遇到。”

  杜中宵抬头看见,对身边的随从道:“胜州城里,多是自己营田官军,不必围得如此结实。你们派个人去把那边站的人叫过来,我与他们说话。”

  随从应诺,跑过去叫了王普,到了杜中宵面前。

  杜中宵仔细看了看王普,道:“几个月不见,你倒是越来越胖了。最近做些什么?生意如何?”

  王普道:“回节帅,最近小的正在向西边厂里卖羊毛。不想价钱比在火山军里还更贵,甚是划算。”

  杜中宵听了,道:“这些工厂,为的就是让你们手中的毛料卖出来,自该如此。”

  见周围人头攒动,杜中宵道:“这里不好说话,你随我回帅府里去吧,我们说些闲话。”

  一边说着,一边带了王普,回到帅府。在客厅里分宾主落座,上了茶来,杜中宵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