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界危在旦夕 第425章

作者:通吃

“我们老姑奶奶在哪里?”

“你马上就会见到她了。”

巡警审讯了宅中老仆,得知褚敬福上门,郝占一才走。周青峰进了主卧,确定郝占一跑的匆忙,留下了一份密电码和十几份密函。

密电码是用于跟袁世凯联络,密函则是袁世凯写给政府要员,或是某些官员写给袁的回信。

看了这些回信,周青峰反而心中大定。袁世凯无非是封官许愿,可政府内的官员大多含糊其辞,既不拒绝也不效忠,摆明想当墙头草。

“郝占一跑不远,他肯定还在附近。”

赵秉钧可是向周青峰打包票要抓郝占一的,若是失败不但是丢面子,更影响仕途。反正已经得罪了袁大帅,不如再得罪狠一点。

“如今城门关闭,内外隔绝。城里能给郝占一提供荫蔽的人不多,大不了我挨家挨户的去搜,肯定能搜到。”

周青峰皱眉提醒了一句,“此人若是真想躲,他应该会去东交民巷的使馆区,找洋人庇护。”

赵秉钧原本咬牙切齿,可听到洋人庇护,顿时熄火。

反倒是周青峰恶狠狠的喝道:“找使馆区的中国雇员问问,郝占一有没有去?又去了哪一家?我总得找头鸡出来杀一杀。”

赵秉钧大惊,“若郝占一真去了东交民巷,特使难道要硬闯洋人使馆?”

“那就要看郝占一找了那家洋人使馆了。”周青峰说的阴狠,“老子对付不了现在的大英,还对付不了下面的杂鱼?”

回到院里,几个巡警正在对褚敬福上水刑。这矮小男子被捆在一张太师椅上,放倒后盖上毛巾,然后倒水。

寻常人觉着憋住气,至少能在水刑下撑一两分钟。可浇下的水流会径直进入鼻孔,强烈刺激鼻腔内的神经,根本憋不住。

受刑人会因为溺水感而拼命挣扎,希望能抓到一根救命稻草。这种刑罚简单易行,也不用搞得凄凄惨惨,血肉模糊,痛苦却半点不少。

褚敬福被浇了几回就受不了,想咬舌自尽。可动手的巡警也是老油子,每次问话都将其嘴巴捏住,不给其寻死的机会机。

折腾没多久,褚敬福先是说出自己名字,紧跟着爆出道首路中一正聚集人手准备劫狱。巡警把太师椅扶正,让他说话。他浑身被水浸透,冻的浑身直哆嗦,牙齿的响。

赵秉钧亲自来问,“说吧,说的越多,或许还能换条活路。若能捉住路中一,铲除‘一贯道’,不敢说有大富大贵,但保你能做个官。”

“当真?”褚敬福被折磨一场,自觉必死。有活的希望,他又睁圆了眼。

周青峰在旁边说了句,“共和国是依法办案的,对于有立功表现的罪犯,可以酌情给与减刑。你提供的线索若真有效,至少不会是死刑。”

“你又是谁?”褚敬福对这个捉住自己的年轻人颇为忌惮,小眼珠子溜溜的盯着看。

‘一贯道’的八大弟子都是老江湖,机敏老练,官府捉拿多年却一无所获。今晚黑漆漆的本是最好的逃跑环境,褚敬福却马失前蹄。

赵秉钧在旁边咳嗽一声,后退半步让出位置,朗声道:“这位是总统特使周青峰阁下,他说话肯定算数的。”

褚敬福脱口喊道:“你是大内高手周山炮?”

啥?

你妹啊!

这外号怎么越传越离谱了?

什么时候多出‘大内高手’四个字?

褚敬福嘴上却不停,“听说阁下是在终南山拜的隐逸天师,学的霸王之道,有万夫不当之勇。

阁下在江湖上已经是大名远扬,不少人很不服气,想找你练练手。今日一见果然了得,我输在你手里倒也不孬。”

周青峰气的额头青筋乱跳,心里大骂:“你个三寸丁般的家伙算哪根葱?不要胡乱给自己贴金啊!把我映衬的高大掩饰你自己的无能不成?”

旁边的巡警听褚敬福吹牛瞎编,再看周青峰却一个个做高山仰止状。他们可是实打实看见这位主飞檐走壁,踩着墙头能窜出七八米。

现在神怪传奇可流行了,愚夫愚妇就喜欢听这些。就连赵秉钧也觉着褚敬福说的未必是假话,毕竟周青峰确实不像个正常人。

正常人不会去举大炮!

只有周青峰恶狠狠的喝道:“姓褚的,你最好说些实在话,胡说八道拍马屁救不了你的小命。现在就问路中一在哪里?”

褚敬福快嘴道:“道首爷爷在昌平的西贯市村,寻了当地大户落脚。八大弟子则各有任务。我来找郝占一求门路,被你们抓住。

梁兆功和赵怀中去各分坛招募人手;陈礼月联络军中教徒,采购枪械炸药;郑振昌则在城内踩盘子,想绑个大官当肉票……”

日他娘的,‘一贯道’这帮邪教徒还真想闹个大的玩自爆啊。让他们搞成了,帝都非得乱成一锅粥。

周青峰气急反笑,盯着褚敬福道:“好,现在我们去找路中一,倒要看看他这个‘白阳初祖’有什么厉害。”

旁边有个巡警不知那根神经搭错了,忽而对身边同伴低语道:“哇,江湖高手对决啊!你说是‘白阳初祖’老辣些,还是‘大炮霸王’更强?”

周大爷气的要吐血!

第16章 易如反掌

天刚蒙蒙亮,云层昏暗,前往昌平西贯市村的土路上便有了行人。村口摆了案桌,铺了张弥勒降世的画纸,桌上摆着礼簿。

几个农妇来弥勒画纸前拜拜,想要问个凶吉。案桌后的神汉念了段晦涩不通的言语,拿出几枚铜钱占卦。

卦象出来,农妇还得奉上几分银钱,至不济也得拎来一两只老母鸡或十几斤白面。这是教徒的‘献心’,可保家人平安,无灾无祸。

有了银钱,神汉才会解卦。来问卦的人肯定是心里有事,一般先说点凶险的吓唬吓唬,自然就信了。

吓唬够了,再说破解灾祸之法,比如进村去供奉‘道首’和‘老姑奶奶’。

但进村不是白进的,又要再花一笔钱,买了村里提供的香烛,这是‘功德费’,不能省的。

进了村有道坛,烟气缭绕,肃穆宁静。坛内正屋有‘白阳初祖’画像,按弥勒佛模样绘制的。

每日都有人前来跪拜,络绎不绝。

道坛总会有被称为“三才”的未成年孩子在‘扶乩’,就是在沙盘上乱画,骗人的把戏。可也有人信。

这就是‘一贯道’的分坛,坛主时不时会出来讲法,无非是今生受苦修行,来世投胎享福的那一套。

教义本身不重要,可随意更改,自相矛盾也不怕。重要的是如何竭尽全力发展拉人头敛财。蛊惑控制的人越多,权势财势自然越大。

抗日战争期间,‘一贯道’跟日伪政府合作,宣称‘日本来中国是天数,专收恶人’。其坛主往往就是地痞流氓、恶霸地主、汉奸特务,借封建迷信为非作歹。

在1910年1月末,西贯市村的村舍里,自称‘白阳初祖’的路中一正红着眼在屋内踱步,极为焦躁。

这就是个六十出头的干瘦老头,文盲不识字,偏又能说会道哄的住人。八大弟子中最小的张天然陪在‘道首爷爷’跟前,想法的讨路中一欢心。

可这老头从三天前开始就情绪失控,一会捶桌,一会摔杯,啥话都不听,就要底下人立刻杀进帝都城去――要么把他妹妹路中节救出来,要么绑个大官来剁手跺脚,以此泄愤。

“你们平日不说在官府有多少朋友吗?怎么现在一个帮忙的都没有?”

“还说在袁大帅的兵营里拉拢了多少兄弟多少条枪,我现在一个都没看到。”

“在我跟前磕头的时候,一个个表忠心说要‘舍身办道’。现在机会来了,去给把什么萧总统绑来,我要活剐了他。”

路中一叫嚷的嗓子都哑了。他很清楚官府的手段,自己妹妹进了大牢,一旦被识破身份,必然难逃酷刑。

八大弟子被折腾的头昏脑涨,无不找借口离开。只剩张天然在跟前伺候,却又种种不如意,弄得心力憔悴。

“道首爷爷,您急也没用。各位师兄都在想法子,定能能将老姑奶奶救出。我再给您泡壶茶去。”

“喝茶有屁用。”路中一恶狠狠的喝道:“我‘一贯道’有百万之众,真把我惹急了,非把这帝都大闹一场。”

‘一贯道’全盛时期,教徒超过三百万。现在说‘百万之众’太夸张,但十万还是有的。

张天然却知道路中一就是嘴上发泄。‘一贯道’组织松散,看着人多,能一次性凑个千把号人已是难得。

可对中央政府而言,清剿封建‘会道门’是改造社会的重要环节,死老虎也要当真老虎来打。

周青峰从北苑兵营调了正在集训的陆军第三师一个连,凑了十几辆轿车卡车代步,在褚敬福的带路下直扑西贯市村。

车辆在土路上跑,远比步行骑马快的多。哪怕城里‘一贯道’的内线接到信,此刻也没法抢在前头通知路中一。

褚敬福跟周青峰坐一辆车,随着颠簸道路前行。他犯了晕车的毛病,得开着车窗,把脑袋朝车外探出才好受些。

由于路况烂,车辆差,车速也就二十几公里。扑面而来的冷风把褚敬福吹的手脚冰凉,沿途景色则让他不知所措――太快了,实在太快了。

有了这车,带上百来号人,两三个小时可以抵达帝都周边任何一点。

‘一贯道’在帝都有几十个分坛,可各个分坛只是孤立的点,彼此联系并不紧密。没那家分坛能扛得住百来号大兵的攻击。

这次遭殃的可不仅仅是‘一贯道’。就在周青峰带队奔袭的同时,帝都军警正齐齐出动,几十上百号一队扑向各家‘会道门’。

褚敬福是老江湖,透露的信息非常多了。包括‘同善社’‘信天教’‘正字会’‘三教会’等十几家都要倒霉。

“完了,完了,褚某今后没法在江湖上混了。官府这么一抓,道上兄弟得恨死我。”褚敬福听周青峰说了,本次抓捕将进行公审,并且向全国通报。

京畿周边的反动势力必须被全部清除。

想到这里,褚敬福又暗暗庆幸,跳船跳的早,好歹还能立功减罪。若是大鱼小虾都抓干净了,想立功都没法立。

车队到了村口,百十号精壮士兵带着枪械扑棱棱的下车。‘一贯道’的教徒老远就看见了,嗷嗷叫的示警呼喊。

周青峰对一辆卡车上的连长喊道:“两翼包抄,围住这个村子。把机枪架起来,任何人敢往外逃或冲击军队,警告无效后可以当场射杀。”

当前可不是啥民风淳朴的年代。地方上为了对抗官府,可是有武装抗法的习惯。尤其这种设有邪教分坛的村子绝对不会轻易束手就擒。

卡车车队一分为三,每个排都加强了一个机枪班。卡车顶部架上水冷的马克沁重机枪,瞄准村子方向,杀气腾腾。

军队的出现让村内乱成一团糟,村舍内不时有人影在探头探脑,畏畏缩缩。有人想跑,可哪里跑得过六个轮子的卡车。

在士兵的警告中,命大的逃回村里,命歹的直接被射杀。

枪声一响,还在村内发脾气的路中一立马清醒。他在袁世凯手下当过小军官,一听嗵嗵嗵的声音,就知道大事不妙。

当前年月,全中国没几个军队装备机备枪,数量极其有限。

这宝贝比火炮更让军阀喜欢,毕竟哪怕轻炮也几百公斤,五六十公斤的‘马克沁’则好伺候多了,还便宜。

村里的坛主哭爹喊娘的跑进来,大喊外头来了一支官兵,蛮不讲理的把村子给围住。村民已然六神无主,还请‘道首’爷爷快想个办法。

“莫慌,先问问外头是那支人马?再去备上一千大洋,或许是当官的来捞钱而已。”路中一将心比心,自己若是有卡车有机枪,肯定是要劫掠地方,到处捞钱。

“另外,把我们的人调出来,气势不能输,不能显得太好欺负,否则那些官兵会贪得无厌。”路中一对此还是有经验的。

而在村外,周青峰抵达后反而安下心。他对随行连长下令道:“来,顽匪占据村落,且跟村内豪强勾结。你作为指挥官,演练一把小规模的进攻实战。”

带队的连长一愣,原以为周青峰会亲自指挥。确定这位传说中的人物不插手,他当即立定敬礼,高声喊道:“属下明白。”

一个排被抽调出来,三个班以交替队形,彼此掩护向村口跃进。卡车上的重机枪进行火力掩护,嗵嗵嗵的打了几梭子。

重机枪的子弹嗖嗖嗖的从村子上方飞过,少量子弹打中村内建筑,碎屑乱飞,造成不小恐慌。

村内,二十几个‘一贯道’铁杆教徒正持枪朝村口跑。他们手里的武器样式不一,长短各异。

有国产的‘汉阳造’,也有日制的‘金钩’,还有老旧的燧发抬枪,口径五花八门。

这批铁杆教徒毫无训练,路中一命令拦住外面的官兵进村,他们就一窝蜂般出现在村口――手里端着枪,直挺挺站着,不做任何遮掩,也没有任何准备开战的架势。

指挥战斗的连长就在村口百米外,举起望远镜看了个仔细,反而被这不怕死的架势唬住片刻。

风中传来铁杆教徒的叫骂声。

“哪来的龟孙?敢来犯我‘一贯道’的场子?”

“出来个能说话的,让大爷好好教训教训。”

“好大胆子,谁指使你们来的?”

连长看向周青峰,发现这位大佬正盯着他。他当即对卡车顶上的‘马克沁’喊道:“愣着干嘛?手里的烧火棍不好使吗?对面是顽匪,扫死他们。”

‘马克沁’的帆布弹链抖了起来,枪口嗵嗵嗵的冒出火光,弹壳从抛壳窗叮叮当当的跳出,落在卡车的的车厢里。

对面的铁杆教徒毫无防备的遭受一波弹雨风暴,眨眼间就被扫死小半。剩下的看着同伴被子弹打的拦腰两截或支离破碎,当即哇哇大叫的转身就逃。

可这帮愚民不做隐蔽,逃也逃不掉,不到半分钟就被‘马克沁’全数射杀。这屠杀的效率把机枪射手自己都吓一跳,村里的教徒更是没了言语。

面对真正受训的军队和军用武器,所谓悍勇变得毫无意义。

过了几分钟,一个排占领村口,瞧了瞧血水冻结,残肢满地,场面跟屠宰场似的,也觉着心惊。

村民已然破胆,怂的不敢冒头,几乎是束手就擒。几个村民老者摇着旗走出来,哆哆嗦嗦的询问大军所谓何求?

“我军奉命前来捉拿‘一贯道’匪首路中一,首恶必除,胁从不问。全村男女出列,接受甄别。半个时辰后,留在村内者一律格杀。”

周青峰下达的命令没有任何商量余地,也格外凶狠。

这话立马在全村传遍,换路中一听得浑身哆嗦。因为他的二弟子褚敬福出现在官军队伍中,还拿了个喇叭筒在村口蛊惑人心。

“乡亲们,路中一自称‘白阳初祖’,其实只为骗你们钱财。我是他二弟子褚敬福,他是什么人,我还不清楚?”

“路中一配的符水根本没啥用,还要收钱才卖,太过黑心。他的平安符就是乱抹乱画,根本不保平安。”

“老姑奶奶路中节是路中一的妹妹,已经被官府抓了。所谓‘弥勒降世’完全是假话。现在官兵要来抓路中一,他肯定想裹挟你们送死往外冲。”

“乡亲们,出来吧。你们又没钱,就是烂命一条,怕个什么?官府真是来抓‘一贯道’匪首的。”

前面几句只让村民犹豫,最后一句‘没钱’倒是实在话。村里陆陆续续有人出来,站在村口的空地上。

路中一已然惊怒交加,在村里像蚂蚱般上蹿下跳。他确实想让村里人跟着一起朝外冲,却已没人服从。

当士兵冲进村内将这位‘白阳初祖’像条死狗般拖出来,其窝囊的样子让满村的人仿佛大梦一场,原来高高在上的‘一贯道’道首跟自己没啥两样。